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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期间，辽西一隅有个老陈家，在当地是个大户人家。一年冬天，八路军从村前路过，人马进村小住，临走时将一匹受伤的高头大马托付给陈老五保管。经过老五一个冬天的精心照料，此马膘肥体壮，更显神骏。春天来了，家里的母驴发情，老五心想：借军马种一用，应该不会范大碍。于是就将驴、马放在一处，让它们自行好事。不久，八路军派员来领走了军马。
到了秋天，陈家的母驴产下一头黑色体毛的骡子。此骡体格健壮，生长迅速，至四、五个月就开始拉套干活。由于它生性乖巧聪明，很少挨老五的鞭子，老五更是倍加喜欢它。不到一年，它就取代了那匹笨马，承担起驾辕的重任。跑在乡间凸凹不平的土道上，大车又稳又快，过往行人见了都夸老五有福，得了个好骡子。
又是一个秋季来临了，地里的高粱被太阳晒得红红的，宛如少女羞涩的脸，流光溢彩，甚是可人。到了收获的季节，老五拿了镰刀正要去开镰收割，忽然村里的大铁钟急促的响了起来，这是鬼子进村的信号。老五心想：这小鬼子，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呢？他连忙指挥家人藏好了粮食，然后带领一家老小就往外冲，走到大门口忽然折而回返，被老婆一把拉住：“啊呀，干什么去？”
“牵骡子！”老五回答。
“命都要没了，还牵什么骡子呀！”老婆大急，死死的攥住他的手不撒开。
老五急道：“就是不带骡子走，我也得把它的缰绳撒开，这么好的牲口不能让小鬼子糟蹋了！”
于是，老五挣脱老婆，快步来到马厩，将骡子的缰绳松开，拍了拍它的脑门说：“自己逃命去吧！”
此骡似通人性，冲老五连点三下头。老五大悦，转身出门，率领一家老小很快隐没在一望无际的高粱地里
旋即，一小队鬼子开进了村庄，鸡鸣狗吠之声顿起，夹杂着鬼子乌拉瓦拉的吆喝声。鬼子来到了陈家大院，端了枪刚想往里冲，忽然见一匹黑色的健骡跑了出来，也许是它们从来没见过养得这么好的骡子，心存爱惜活捉之意，队形散开吆喝着聚拢了去。骡子一看冲不出去，来了个急刹车，打着喷嚏向后慢慢的退，双目圆睁，头左右不停的摆动，筹划着退身之策。十几个鬼子的包围圈越收越近，已近骡身。其中一个鬼子刚想去牵缰绳，没想到此骡大怒，前脚着地，后脚翻飞，转着圈地尥起了橛子。片刻，院内狼哭鬼号，枪声大作，十几个鬼子不同程度的着了道。那黑骡子杀出一条血路，拼命冲出大门，瞬间冲进了高粱地。待鬼子们从地上爬起来再追，哪还来得及？
鬼子们互相搀扶着走出了陈家大院，由于有伤员，行动迟缓，被及时赶来的八路军大队人马一举歼灭了，无一漏网。
过后调查鬼子的受伤原因，才知道乃陈家骡子所为。在村里举办的庆功会上，老五牵着他那受伤的骡子，胸前戴着大红花从前村走到后村，别提有多风光！
自此，十里八村的就传开了，都说陈家养了一头神骡。
从那以后，老五更加爱惜这头骡子，卸了它的驾辕的重任，甚至拉套的活也舍不让它多干。只是有时拉轻活儿，才偶尔想到它。十里八村的来访者见到此骡无不大加赞赏，每到这时老五总是眉开眼笑，面露得意之色。而此骡从此食量大减，目光呆滞，抑郁寡欢，逐渐消瘦了下来。老五想尽办法也无济于事。
这年冬季的一天，老五拉一趟货，需走一个约五里长的陡坡。他左思右想，总觉得目前的这匹马驾辕有点不把握，于是决定用这头神骡。当老五将这头骡子牵向车辕的时候，此物竟异常兴奋，摇头摆尾，神采飞扬。
马车走在乡村的土路上，竟是稳如从前，轻快无比。乡亲们见了都要问上一句：“老五，舍得用神骡了？”老五告诉他们：今天要走西梁大坡，别的牲口驾辕不放心呀！
来到西梁坡顶，老五将马车停下来，紧了紧绑货物的大绳，拍拍神骡的脑门念叨着：“今天下坡全靠你了！”神骡将头低下又抬起来，目光坚定，似是叫主人放心。
开始下坡了，老五紧拉着车闸，小心翼翼的往坡下放。神骡也用力将自己的臀部向后作，大车稳稳的往下滑。当走到半坡的时候，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刹车失灵！马车失去了控制，迅速向坡下冲去神骡使尽全身的力气试图控制住速度，但已经无济于事。在强烈的颠簸中，老五再也坐不住了，落下车去，顺坡急滚而下，竟超过了车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神骡带车赶上老五，一口叼住了老五系在身上的腰带，就这样一直冲下二三里地，大车轰然倒下，神骡连同两头拉套的马一同摔倒，又滑出五六米方止。老五早已吓得魂飞天外，晕了过去。当他醒来的时候，有人正使劲地从骡嘴里往出拔他的腰带！
老五望着力竭而亡的神骡放声恸哭，用颤抖的手抚摸着它的头哭诉道：“神骡呀神骡，是我害了你”周围的人无不为之所动，落下泪来。
事后，老五按辽西乡下的规矩厚葬了神骡。下葬那天，围观者不下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