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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展经过一个月,虽然颇受参观者好评,但卖出的画不多,媒体亦没有多加注意;几个艺文杂志都是看在公关公司的面子上短篇带过,我对这样的反应有些失望。
没有名与利,怎么让我家里瞧得起承先?
小朱劝我:“这世上没有一步登天的事。”
一开始,我实在太天真了,以为只要开个画展,打开知名度后就会身价飙涨。但现实的社会依然需要一步步向上爬,跨出第一步只是开启了一条道路,走不走得下去还得靠个人的资质与努力。
承先跟我不同,并不在乎这些虚名,他每天跟新认识的艺文界人士来往,乐不思蜀,根本不关心自己画作的卖量。
我再迟钝也发现承先渐渐冷落我,一整天跑得不见人影,打任何电话都找不到他。
半个月后,我终于知道我跟承先的问题出在哪里,小朱对我通风报讯,承先跟一个画廊女老板过从甚密。
听到这个消息,我脑中一片空白,三、五分钟内,做不出任何反应,偏偏那天是我约容楷元吃饭的日子,我如梦游般的去赴了这个餐会,坐在容楷元面前,却难过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晓月,怎么啦?”
我不吃东西,容楷元也跟着不吃,只是关心的望着我。
“晓月,我听说你搬出家里,现在呢?你一个人生活?”
我默然,我离家到现在都两个月了,除了刚开始两个妹妹有来找我外,爸妈对我不闻不问,只知道他们封锁我的经济,我手边的存款渐渐用罄,其它的户头统统被冻结,现在是坐吃山空而已。
一文钱逼死一条好汉,老套,但是管用。
但家人那种冷淡的态度,让我一点也感受不到他们在乎我的出走,如果不在乎,又何必这样对付我?
“你不劝我回家?”
“你已经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判断能力,这是你的人生,外人哪有资格多说什么?”容楷元很理性的说,他总是用最民主、自由的态度支持我任何决定,不想嫁他就帮我取消婚约,我贸然离家出走也不骂我半句。
“不论要哭要笑都只能你一个人承受,我们干着急也没用。”
容楷元微笑着说他会心疼我,我脸红了一下,不敢回答他。
心情好过一些,微笑的吃完一顿饭,我决定回画廊兴师问罪。
这趟扑了个空,小朱告诉我承先不在,他去参加几个画家办的聚会,于是我坐在画廊当中等他。
东篱的夜晚很安静,大半个画廊都是用落地玻璃围绕着,反射灯里里外外地打着内外墙,画廊里安静无声,甚至可以听到我跟小朱呼吸的声音。
“小朱,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去吗?”
小朱埋首在文件当中,专心地写着下一份文宣,最近她对于经营承先的画好像经营出兴趣了,一份份文宣、公关稿都出自她的手。
“我出身孤儿院,我没有家。”她声音淡然。
“这也好,没有家人,还少一些人管手管脚。”我试图安慰她。
小朱呼出一口气,说是叹息又不像。
“其中苦处不足为外人道,孤苦无依,受伤时哭天抢地也不会有父母哄,只有努力两字是我的最佳帮手。”
“你可以有今天的成绩,算是小有所成。”
小朱今日好歹也是个画廊经理,周旋在顾客之间,态度雍容大方,看不出出身贫苦。
小朱抬头仰望,双手交握,像是在祈求什么的姿势,轻叹一句:“送往迎来,也能算是成就吗?”她陷入沉思当中。
“你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路,就是最大的幸福。”我又补上一句。
“如果有得选择,我会选择当大小姐,努力是没有选择之下的选择。”小朱慧黠的笑。
“才怪!大小姐有这么好当?”我笑骂她。
我无意识地看向对街,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一辆银色宾士下来,高大挺拔的身影一转,拥住跟着下车的女人,两人互拥着说了好些话才分开,女人的唇边有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推开门、何时走了出去,等我恢复意识时,我已经站在画廊门口,对着远远走过来的承先说:“你你跟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我在发抖,声音断断续续的,想问个清楚,却更害怕得到答案。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承先跟我之间有了第三者。
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的爱情会被一个我连脸都没有见过的女人所破坏。
承先没说话,但他看来也没有十分震惊,只是用深沉的眼睛望着我。
“晓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女人?”
他一口否认的态度更让我生气。
“刚刚你在对街抱着一个女人,我看得清清楚楚!”我怒声的说。
空气凝结住了,他无语,整条街上的声音统统包围着我们。我眼睛看着他,却得不到他任何回应,没有害怕、没有后悔,甚至没有我意料中的恼羞成怒,他叹口气,说:“晓月,我爱的是你,她只是个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就可以搂搂抱抱?”
我回想起跟承先认识、交往的过程,他在雨中吻我的那次,甚至还没有说过喜欢我,两人也还是陌生人而已,也许也许承先就是这样的人,即使是陌生人,也可以如此亲密。这跟花花公子有什么差别?
“爱我为什么要去找别的女人?如果你爱我,你的眼里就不会容下任何女人”我说不下去,忘不了他的手搂住那女人的画面。
“我都说是普通朋友了,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吵架?”承先放大音量。
“好!既然你坚持是普通朋友,随你怎么说都好,我们分手就什么架都不用吵了!”我怒声道,甩头往画廊走。
“大小姐,你别激动”小朱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我也没理,拿起了包包就要回家。
“晓月,你不能离开我!”承先从后面抓住我。
“为什么不能?谁会一定需要谁?”我摔开他的手。
才走几步,忽听后面有拍打的声音,回头一看,是承先在掌掴自己,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不停的打着自己,眼睛直直的望着我。
“既然连你都不相信我,我还不如打死自己算了!”
“别打了,你会打伤自己!快点住手!”扑上去的不是我,而是小朱。
她试图要拉住承先的手,但是敌不过他的力气,被他推到一边,没一分钟,承先脸上就布满红色的印子,小朱又上前拉他。“有什么话好好说,你不要伤害自己!”
眼前这一幕,犹如电视上最最狗血的八点档桥段,却又真真实实的呈现在我面前。
小朱看那头拉不动,回头劝我:“大小姐,你就原谅他吧!总不能让他一直打下去。”
我凄凉一笑,承先宁可打自己也不辩解,这是真心悔悟还是纯粹懒得说明?
我能怎么办?
与其说是原谅他,还不如说是被他惊人的举止吓着,承先打自己打红了眼,好像有非打死自己不可的气势,我再不点头原谅他,早怕会闹上警察局了,这种情况只能选择妥协。眼望着陷入疯狂的承先跟眼中带泪的小朱,我叹口气: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 * *
两人和好之后,情况却每下愈况。我对承先完全失去信心,他到哪里我都会跟着,但偏偏我又是一个最不会交际应酬的人,以前是大小姐身份,就算我不说话不理人,别人顶多背后说我高傲,但绝对不会摆脸色给我看。
承先认识的几个艺术家朋友不同,一个个心比天高,误会我是瞧不起他们,每当我在场,他们总是指桑骂槐的嫌我骄傲。
我没有忘记承先出轨的事情,三天两头拿话讽刺他,承先虽然一开始对我展现歉意,甜言蜜语了好几天,但我不肯轻易放过他,抓住机会就教训他一顿,他高傲的性格终于受不了这些辱骂,也对我疏远起来。
每天早上起床,我就连忙飞奔到画廊去守着承先,明知道这种举动充满自虐的成分,可是我依然阻挡不了这股冲动。
“小朱,你知不知道承先今天去哪里?”
小朱给我一个苦笑。
“他去一个画家们的聚会,一大早就去了。”
她把聚会的地址写给我,离东篱不远,所以我决定走过去;才走没多久,一场雨就直接洒了下来。
台北一年当中有一半的日子在下雨,雨水好像倒也倒不完,而我跟承先的恋情,从夏日雷阵雨一路走到秋雨缠绵;却已经有了后继乏力的隐忧。
我正发愁这场雨没有止尽,一个骑机车的男孩经过面前,突然停下叫我。
“大姐!”
一向人家都叫我大小姐,怎么会有“大姐”这个称呼?
我疑惑地望着眼前浓眉大眼的男孩,他一脸豪迈的笑,热情的说:“大姐,你没有带伞啊?你要去哪里?我有雨衣,送你一程。”
“你是?”
“我是晓雪的男友,我们见过几次,你不记得我了?叫我小风就好了,晓雪、小风,大家都是小字辈。”他嘻嘻哈哈笑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啊!原来是你。”我想起来了,他的确是晓雪的男友,好几次在餐厅里撞见过。
那时他穿得比今天还要糟糕,一件看起来像内衣的白色汗衫、短裤、拖鞋,在我眼中看起来像是从山顶洞中刚爬出来的原始人,每次相遇,我都在三秒钟内转身逃跑。
“大姐,我载你一程。”他指着路边的一台五十cc小机车。
“不用了。”我摇手,这人来路不明,对他我依旧有戒心。
“好吧,那再见了。”他似乎看出我的犹豫与不安,戴上安全帽,骑走车子。
他走了之后,我有些微的后悔。拿着冷面孔对待别人的好心,也难怪我会惹人讨厌。
等了许久,雨终于停了,我如愿到达聚会的地点。
聚会在一家画廊举行,我走进去时,承先正被一群朋友围绕着,高谈阔论他的最新创作。
承先从眼角看到我来,也没理我,更没有人招呼我坐下,让我站在角落罚站。
“承先,我来了。”我唤他。
他傲气的眼看我,脸上漠然。
“我知道。有事吗?”
“我是来找你的。”
“那你坐在旁边等我好了。”他随便往旁边一指,角落刚好有一张小凳子。
于是我开始等,从上午等到中午,两个多小时,承先没有多看我一眼,当然他的朋友也没有。
他意气风发的模样极为潇洒,就像我当初认识他一样,但今日对我的意义已经完全不同,当艺术跟我并存时,他看不到我的存在,他的潇洒此时对我是最残酷的无情。
也许我可以容忍我排在第二位,但,被彻底忽视?在朋友面前让我坐冷板凳?
谈恋爱是投资事业,已经赔了心,不能连自尊一并舍弃。
承先明显的是在朋友面前给我下马威,让我下不了台,我怒火渐炽,终于忍无可忍站起来——
“承先,你有没有多的伞,我要先回去了!”
“我没有伞,反正雨又不大,淋点雨有什么关系!”他看看窗外的天气。
承先看我一眼,皱起眉头。
“你快回去吧!反正你又不懂这一些,我跟朋友还要讨论一阵子,没空理你。”
承先摆明着不希望我跟在他身旁,我冷着一张脸,不想让别人看见我被赶走的屈辱,冷冷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你慢慢跟你这群朋友聊吧,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惠,难矣哉,古有明训。”
一群人听到我的话都变了脸。
我转身就走,不管我当众羞辱他那群朋友会让他多难堪,他还不是当众羞辱了我?
“晓月,你这是什么态度!?”承先怒声斥责我。
我不理承先的怒气,脚步特意放重,达达的向外走去。
“跟个大小姐交往真辛苦,唉!承先,真是苦了你了,一个玉瓶儿,捧在手里还怕她碎了呢。”一个不认识的女人酸溜溜的说,我没听到承先替我辩护,心里酸酸的。爱情怎么会走到这种地步?
两个人有意无意的伤害对方,爱得越深,伤越沉重,彼此的缺点被拿来一个一个挑剔,所有的美好都在现实当中开始褪色。
我拉开画廊的大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门外依然是一片大雨,看到这情景,我简直沮丧得想跪下来,求上帝结束这一场无止尽的折磨。我用手撑着墙壁,把额头靠在墙上,祷告上苍给我最后一点力量。
然后,我直接走进了那场大雨,自暴自弃的把自己淋湿,也不躲避街上行人好奇的眼光。
知道吗?我曾经是一个连雨都淋不到的大小姐呢。
不论晴雨,小张或管家、女佣都会扑上来帮我撑伞,现在我居然会沦落到这番田地。
一辆计程车停在我身边,我以为是来招揽生意的,没想到下来一个人,气急败坏的喊:“晓月!真的是你?怎么淋成这样!”
是容楷元,无巧不成书不是吗?
被他看到这么狼狈的一幕,我感到困窘,强笑道:“天气热,想淋淋雨而已。”
容楷元用又气又急的眼神看我,从口袋中掏出手帕,他拿着手巾擦擦我的脸、发,沿着脸的凹凸轮廓,他缓缓的拭去那些雨滴。
这是他第一次逾矩,半句话都没问过就抚摸我脸颊。
被一把小小的伞圈住,我们的世界狭小却充满温柔。
他轻轻的说:“你的他呢?如果是我,绝对不会让你淋到一滴雨,你身子这么瘦弱,怎禁得起这一些雨。”
我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说不出话来。
我的他呢?他正得意的跟一群艺文界的人来往着,意气风发。
楷元是最大的受害者,被我与承先一次次侮辱,却依旧体贴对我,一个真正温柔的人便是如此吧?
我努力地维持住自己的笑容。
“淋点雨也挺浪漫的。”
“在伦敦的雨天漫步叫浪漫,在绝对不是在这个污浊的城市被酸雨浸泡。”他越说越气,拉住我“我家就在附近,上来换件衣服,真让你这样回去,我睡也睡不好。”
他咬着牙,眼睛鼻子因为愤怒而扭曲,我相信那是真话,他有点像我的父母,永远把我当长不大的小孩。
他从来没对我生过气,到了现在,还为我的处境牵肠挂肚。
我居然放弃了这样的好人?
“我还有事要回东篱去。”我编了谎话,不想待在容楷元身边,以免为自己的动摇心虚。
方才,我有想跟他走的冲动。
他放开我的手,一时之间我的手变得好冷,好想再回他温热的手掌中。
“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不不太好。”
“好吧你好好保重,有空捎个讯息回家里,伯父伯母都在等你回去。”
我回得去吗?走到这一步,我还回得去吗?
“我知道。”我乖乖点头,没争论。
“我还有公事要办,先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回去赶快换衣服,让自己暖一些,煮碗热汤来喝”
一千句一万句叮咛都不够似的,走之前他还说个没完,最后叹口气,终究是离开了这把伞的范围,一手遮着头一边向外冲去,拦下一部计程车后,他很快的消失在我面前。
我拿着伞继续徒步回家,用两只手紧紧握住伞的把手,雨还是滂沱的下着,好像永远也不会停似的,我的世界因为这把伞而暂时得以喘口气。
* * *
我跟承先的情况糟糕到开始冷战。
我打电话给钰真试图诉苦,她惊讶的问:“你还没回家啊?第一次看到有人闹离家出走闹了这么久,小时候我跟父母吵架,赌气离家出走,还没走到巷口就发觉肚子饿,连忙擦擦眼泪折回家去道歉。”
真好!当时年纪小,做什么丑事看起来都可以用年幼无知这句话来遮掩,但我不同,好歹是个成年人,一不如意就夹着尾巴跑回家,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小朱是我另一个诉苦对象,我埋怨:“为什么表姐从来不来东篱?好歹也来看看我。”表姐家里来来去去都是亲戚,我没有脸过去找她。
小朱认真的耸起了眉头,沉吟着,轻轻说道:“邱太太是为了避嫌,怕瓜田李下。”
“什么意思?”我惊讶的抬头。
“当年她因为政策婚姻而嫁给邱先生,被迫与男友分手,她为了弥补过去的男友,所以开了这家画廊,专门收他的画。”
我举目四望,即使现在举行承先的画展,一边墙上仍挂着卫先生的画,一定是他。
“那位画家他愿意接受这种物质上的补偿?”我故作不知是卫先生。
“我问过他,他回答,如果连这一点补偿都不接受,邱太太会终身内疚,还不如坦然接受,教她少点愧疚感,坦然面对她现在的幸福。”
我无语,这种宽广的温柔令我感动。
孤独的日子一天接一天,承先始终没有跟我和好,转眼又是秋末,两人当然还是在一起,但日子过得静悄悄的,谁都不想先对谁开口。
偶尔我一句冷言过去——
“画卖不到五成,剩下的麻烦你拜托一下那些家花野草收购吧。”
他一句冷语过来——
“在温室长大,难怪有种族歧视。”
两人老是这样搞到不欢而散。
拖到十一月,天气跟我们的感情一样冷的季节,我终于从小朱那边听到真相。
她脸色惨澹的说:“大小姐,对不起,我实在不想瞒你了。”
“什么事?”我讶异地掩住唇,小朱瞒了我什么?
“承先跟那个画廊老板依旧在往来,好一阵子了,他警告我不可以向你通风报讯。”
我气得全身发颤,承先的承诺统统是空口说白话,既然不是真心回头,为什么要用苦肉计留下我,让我白白浪费这些时间?
我紧紧握住小朱的手。
“谢谢你。”连手都是颤抖的,小朱同情的回握住我。
我打了几百通电话,限令承先一天之内到我的狗窝报到。
说是狗窝还真名副其实,从未自己整理过房间,虽然努力想要维持整齐,但整个房子依旧被我弄得杂物满地。
承先站在门口,没打算待久的模样,冷淡的说:“有什么事情不能在电话当中说?快说吧。”
“我知道你跟那女人还有往来,什么普通朋友?什么再也不往来?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所以我们分手吧。”我很冷静的说。
承先望着我,知道我是认真的。
“晓月,我没对你说谎,她的确只是一个普通朋友。”
“我不信。”
“难道跟你交往,我连一个普通朋友都不能交吗?”
“我没说不行但你为什么要骗我?”
“如果我老实告诉你,你会答应让我跟她往来吗?”
承先一句句反驳我,合情合理,反倒像是我在无理取闹,一股不服气涌上来,我后退三步,悲惨的说:“如果你这么想跟那个女人在一起你为什么不离开我算了?”
我想着这一个多月以来的冷战,悲从中来。
“因为我爱你。”承先的声音很真挚,但我上次还不是就被他这个声调完全哄骗过去吗?
“只有我们两人的世界不能满足你吗?你一定要跟那女人在一起?她有什么我满足不了你的?”
“因为你不懂我。”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我有想笑的冲动。人间果然有现世报的存在,我嫌爸妈不懂我的寂寞,不了解我需要自由,现在承先说我不懂他?
“她就懂你?”
“她懂我的画,而不是想利用我的创作不择手段教我出人头地。”
承先是在讽刺我吗?我的心沉了下去。
是,我必须承认我不懂承先的画,也不欣赏他的风格,但这跟我爱他是没有关联的。
我希望他出人头地也是因为要爸妈承认他,没有别的意思。要钱,难道我没有吗?我又没想借着他发财。
愤怒的心情渐渐淡去,我开始难过,就算不是男女之间的感情,我依然嫉妒,更何况对手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这让我更加受不了。
“你既然喜欢她,你就跟她在一起啊。”我低着头说,本来想要很平静的说出这句话,没想到一低头就是满脸泪水。
“晓月,可是我爱的是你。”承先又说,他着急的表情让我更伤心,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对我展现柔情了。
“我的世界一直在下雨,我一直走一直走,希望你可以回头,让天气放晴,可是我等不到你,再走下去,还是一样是雨天,我累了。”
我哭着说,也不管说的话多么肉麻恶心、多么像爱情小说的台词。
我想起那一个雨天,我们在山路上遇见大雨,那时候的我没有喊苦,只因为他说了一句“来吧,到我怀中。”
越发觉得自己可悲,付出了一切,却没有得回百分之一的回报。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为什么都没看见?”擦干脸上的泪,我抽着气问他。
“你不过想用这些付出来绑住我而已,我讨厌你束缚我,你的爱快让我窒息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子,我付出是因为我爱你,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也爱我。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束缚你,我只是想要助你成功,让我的家人都可以承认你的存在。承先转身往门的方向走。
他要走了?
我心慌的奔过去,一把抱住他。
即使当初离开他的决心有多坚定,但此刻我却只想留下他。
“承先,我从来没想过要束缚你,我只是想要帮你”“帮我?帮我什么?以你的力量,再怎么帮也不可能让我跟你的家族平起平坐。”
他十分用力地甩开我,被他的力气—推,我连退五,六步,撞上身后的墙。
“好痛”我往前扑,跪倒下来,用双臂抱住自己的身体。
怎么办?我根本没有任何能力留住承先,以前我以为这个世界是任我予取予求的,但我留不住一个不爱我的男人。
我抬头看承先,他没有丝毫过来扶我的意思,他冷冷的说:“我要出去旅行一个月,等我们回来再谈吧。”
“出去?你哪有钱出去?”我惊骇地跳起来,这件事情我从没听过。
“你又要管东管西?”
“是不是跟那个女人一起去?如果你要这样对我,那不如分手算了!”
看到我激烈的态度,承先终于肯开口解释:“我是去纽约那儿谈一些公事,画廊赞助我去,如果谈成的话,我可以在那边开一个小型的个人画展。”
“因为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所以你找上那个女人?”
“晓月,你要天真到什么时候?这件事关系到我的前途,你就不能试着谅解一下?”
“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跟女人一起出去,而叫我试着体谅?”
“我是为了我们两个人的未来”承先低声的说。
这句话却刺激到我心中某一块酸痛的角落,一瞬间痛彻心扉的哭起来:“未来?我根本看不到我们的未来了”
“晓月,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已经好好的跟你解释这是公事了,你还要我说什么?”
承先不再多说,门被他重重的甩上,砰的一声,同时震碎了我所有理智。
狭小的空间当中出现歇斯底里的哭声,我哭了又哭,趴在地上流着没有止境的眼泪,直到天黑,直到夜深。
我终于爬起来,走进浴室,茫然望着自己憔悴的面容、哭肿的眼睛,凌乱披在脸上的发,惨不忍睹。
这是我吗?为了这样的人,我竟然成了这副模样?
不值得,一点也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