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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马土山就起了床。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这几天的账目全都整到一块。他本想做成糊涂账的,自己也能捞些赚头,但仔细一想,不行!尽管村民们愚昧,但这毕竟不算是一件小事,一旦有人追究起来,自己就成了冤大头了。所以他要把账做精做细,把每家每户的块儿八毛都给写上,把每根铆钉的花销也写上。最主要的是要把白大仙、白得柱给他要的钱也都写得非常清楚。
不过在做白大仙的账之前,他觉得自己还有少赔一些的可能,那就是从白大仙那里把钱要回来一些。
这么想着,就去做了。
来到白大仙家时,白大仙正要锁门。马土山问他“你这是要干啥去?”
白大仙说道“这庙也不盖了,我总不能在家里闲着吧。”
马土山看他这身行头,知道他又要去邻村算卦去,拉住了他,就说“大仙,今天就别去了,我找你有急事。”
白大仙说道“什么急事?他白得柱又让咱盖庙了?”
马土山想了一下说道“差不多吧。”又说“你先别去,咱们去你家里谈一下。”拉着他的手就推白大仙的家门,白大仙摸索着把刚刚锁上的大门又打开了。看白大仙开锁的样子,对马土山的话似乎有些将信将疑。白大仙心想,你马土山真有那么大的能耐?
“家徒四壁”这样的字眼仿佛是老祖专为白大仙家设计的。屋子大概是七八十年代建的吧,一半是泥土,一半是砖头。墙头上有一道道被多年的雨水淋过的沟壑。前几天刚下过的那场雨使得土墙上滋长了一些绿毛。
正屋是宽敞的,但不是他休息的地方,那是他专门供神用的。别家供的神仙是用纸做的,他家的是用帆布做的。他的家里,只有这些东西比别家排场些,毕竟这是他的职业。
家具摆设更是简单,能省的都省过了。炉台也不知道有多少日子没有生火了。尽管屋外已是火辣辣的太阳,但这屋子里却有一种潮湿的发霉的味道。前几天刚弄了一些钱,这几天的饭食全是在村里的小饭馆里进行的。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单身汉的日子是再好不过的了。
白大仙把一身行头放到了地上,说道“你说吧,咋了?”
一进屋,马土山就捏着鼻子,这屋里的味道很难让他忍受。幸好白大仙是个瞎子,看不出他痛苦的表情来。
马土山很客气地递给他一根烟,说道“你先抽烟。”
白大仙感觉这气氛有些不对劲,接过了烟,正摸索上衣口袋里的火时,马土山弯身体过去替他把烟给点着了。
白大仙说道“是不是白得柱真让咱盖庙了?”
“这个——哎——”马土山也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知道白大仙就会这么问,故意搪塞着“他是说让咱们盖来着,可是——”
“可是啥——”白大仙见马土山说了一半就不说话了,赶忙抢过话来问,这庙要是建成了就是他的衣食父母,毕竟他也担心这个。
而这正是马土山要的效果。他就说道“他同意让咱们盖庙了,可咱们建庙的钱不够了。”
“咋会不够?”白大仙有些不解,说道“当初咱们不是算好了么,咋又不够了?”
到这时,马土山也把实话抖露了出来,说道“白得柱也想要分得一些。”
“不行!”白大仙把烟头扔到了地上,用鞋使劲碾了几下,说道“不行,这村里的大小事他都想插一杠子,咱们辛苦凑来的钱为啥要分给他,他为这事干啥了,不就是一个破支书吗?你土山怕他,我不怕!”
马土山心里想,你白大仙又为这事干什么了?昨天吓得像个缩头乌龟,今天却充起愣头羊了?马土山心里纳罕,不知道白大仙为什么要生这样大的气。
白大仙这么生气有他的理由。马土山今天来的原因他也揣摩清楚了,说明白了,就是跟他要回那些钱。他得在马土山还没开口之前先申明自己的立场,不想让刚到手的鸭子再飞出去了。还有一点:他对这白得柱也是敢怒不敢言,自己是个瞎子,按国家规定是要享受一些福利待遇的,可这些好处他是一样都没有得到。这都是好几年的事情了,却也是怨恨的根源。这白大仙本来是胆子极小的,但今天没有他人在场,只有一个白家庄的上门女婿在和他说话,他也是能装一回英雄的。
因为相处不多,马土山想不到这白大仙也会有这样的脾气,一时间没了话语。
白大仙又背起了行头,刚才威风像是没有耍够,又气宇轩昂地说“就是我白大仙天天在外拄拐棍算卦,也不给白得柱这个钱!”说着就要出门,马土山只能跟了去。
马土山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自己掏钱给了白得柱。那钱还不敢给白娇凤要,而是自己偷偷摸摸攒下的私房钱。
从厕所的砖缝里拿出那些用烟箔纸包裹的钱时,马土山还有些犹豫,本想着只给白得柱一部分的,自己也好留些零花,但仔细想了想,还是狠下了心,连带着烟箔纸他都拿了出来,掖在了上衣口袋里。
2
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马土山来找白老汉。不单是白老汉,还有白家庄其他一些泥瓦匠,通知他们明天一早准时给老神树盖庙。
村里本来是有大喇叭的,在村委会里对着话筒吆喝几声广播一下就可以了。但白得柱却说这是搞封建迷信,怕上头来查,不让用。刚送给了他钱,白得柱就说这样的话,马土山听到了气得喘不过气来。
到了最后还不得不挨家挨户地去通知。从村西头到村东头,快要吃晚饭了马土山才来到在村中间住着的白老汉家。
马土山推开了虚掩着的门,进了院子,站住了,因为累极了,他轻捶着腿,喊道“二叔在家吗?”
除了羊圈里的羊叫唤了两声外,马土山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使出了大声,喊道“二叔在家吗?”
这时候从厨房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马土山隐约听到了,也装作没有听到,继续喊着“二叔在家吗?”
仍旧没有人回应。马土山感到有些蹊跷,习惯性地继续喊“二叔在——”
这时候厨房门开了,彩虹从里面急急忙忙走出来,说道“是土山哥呀,找我爹啥事?”
马土山看见彩虹系着衣服扣子就从屋里跑了出来,再看她的脸,秀发湿漉漉的,刚洗过头的样子,或者应该说正洗着头,领口的扣子还没来得及系,雪白的脖子上还有洗头时留下的沫子的痕迹。
落日的余辉落在她的肩膀上,让这个本来就让他着迷的女人更是多了几分神韵。最可怕的是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诱人的清香,一时间让马土山几乎忘却了全部的困顿与劳累。
“土山哥,你——你找我爹有什么事?”彩虹梳理着自己的头发。马土山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