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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店小妹又是在上午十点半时,为方苔送来活色鲜香的大捧鲜花。
进口的昂贵鲜花,郁金香、火炬百合、爱丽丝、星辰花和千鸟草。每一天不同的花色,不同的惊艳,表达的,无非是送花人蓄意为心上人营造出不同的心情。
但是,方苔的心情只有一种,千篇一律的苦闷、消沉和郁卒。
她看都不看那一束粉红色的千乌草一眼,意兴阑珊叮咛花店小妹:“明天起不要再送了。我这次说的可是真的!”
“可是,方小姐,沈先生已经付了一个月的买花钱”
年轻的小妹苦笑着回答,捧着那把花,不知该如何是好。
“唉,小妹,你别听她的,尽管送来就是了。她不要,有别人要!”
松芳高高兴兴把花接过去,把昨天插进花瓶的爱丽丝抽出来,把千鸟草插进去,
她当然极端愿意各色鲜花源源不断,因为她的座位就和方苔连在一起。
“好啊,那就送给她好了,反正我在不在都无所谓!”
方苔有气无力地收拾着抽屉里的东西,有气无力地咕哝着。
花店小妹走了,松芳忍不住问道:“喂,这两天你老叫人家不要再送花来,现在又说你在不在都没关系,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瞧你精神这么差,是不是谈恋爱谈得太投入、做ài太过度了啊?”
另一边惠棠也说:“对啊!看你最近要死不活的,说真的,根本不像在恋爱,反而像失恋嘛!到底怎么—回事?”
方苔叹了一口大气,终于把压抑多日的心事吐露出来,回答道:“我过不下去了。我们出局了。”
“什么?你是说你和沈庭辉!”
松芳睁大了眼睛,好像看见方苔头上长出两只角!
惠棠也说:“那怎么可能?我看是你在使性子、耍大小姐脾气吧?人家对你还是那么体贴入微啊!”难怪惠棠会这么说,因为花店小妹还是天天来报到。
“你们知道什么?我和沈庭辉真的吹了?你们看我这个样子,是在开玩笑吗?”
“你的德行实在不怎么对劲,但是”
松芳一头雾水,望着千鸟草大惑不解。
方苔眼也不抬地告诉她:“那不是沈庭辉送的!你以为全世界只有这么一个男人?”
“啊?不是沈庭辉?那小妹说的沈先生难道是另外一个人?”
“你说对了。天下姓沈的也不是只有那么一个!”
“啊?方苔,你还有另外一个姓沈的男朋友?”
“不,抱歉,很不幸他们是兄弟。”
“啊?我的大小姐,你的电力还真大,一下子电倒沈氏集团的两兄弟!我还说呢,以前沈庭辉都是送玫瑰的,怎么最近变成了百花齐放?原来名花另外有主!你这个人真太可怕了!”
松芳连连惊呼。“别这么八婆行不行?我不是告诉你们,我和他吹了?”
方苔丢了手上的东西,颓然往椅背上一靠。
“我懂了,原来是兄弟阅墙、美人易主!难怪你这么心神不宁的!怎么,看起来,你喜欢的还是那个哥哥吧?为了他这么悒悒寡欢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松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算了,别说了,反正山穷水尽,散戏了。”
看方苔这么颓丧,一旁惠棠转成一副凝重又正经的神态对地说道:“苔苔啊,事到如今,我想有些话还是要告诉你,希望对你有帮助。你那位沈庭辉哥哥,我曾经叫我一个在杂志社跑财经新闻的朋友去打听”
不等说完,松芳打断问道:“咦?人家沈哥哥又不是你的男朋友,你打听什么?”
“我替苔苔打听不行吗?那我承认我也暗恋他可不可以?”
惠棠给了松芳两个大白眼,旋即说道:“总而言之,沈庭辉形象不好,不务正业,只知道在女人堆里打转!”
“真的?天哪!那我们苔苔岂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松芳激动得脱口而出,又叫:“喂,周惠棠,这件事你为什么到今天才讲?我们苔苔这么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你忍心眼睁睁看她在阴沟里翻船?你太不够朋友了!”
“我是看苔苔那么投入,也许她就是沈庭辉的真命佳人,她可以驯服他也不一定啊。”
惠棠急忙抗辩,方苔一旁抱头求饶道:“求求你们不要再说下去了!我真的过不下去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松芳皱着眉,揪心地问。
“我想请长假!我想辞职!”
方苔回答。
“犯得着为了他把生活做这么大的改变吗?你不需要这样做嘛!”
“是啊,苔苔,我看你真的爱疯了!”
左右两人你一句她一句地浩叹着。
“我怕他!我恨死了他!他是一个骗子!”
方苔咬着下唇顿足直骂,看得两人只有连连摇头。她们都明白,好强而自负的方苔实在栽不起这个跟头,她可是个人人捧在手掌心的天之骄女!但是,她们却也不是真正能触及到方苔内心最真实的感觉的人!没有人知道,方苔内心的真相,其实是爱多于恨,只是她被恨约制了,仿佛她如果不恨便是对不起自己,对不起自己的自负、对不起自己的聪明一世、对不起自己的痴情付予!
午休时分,方苔不吃也不睡,只是对着电脑萤幕发怔。惠棠替她泡了一杯麦片,也是原封不动搁在一边。
不意间,一个高大男子的身影出现在她们眼前。
竟然是他!
方苔在怔仲中清醒过来,心中却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惠棠和松芳也一脸突兀。这个英挺不凡的贵气男子,看起来似曾相识,却又有着绝对的陌生疏离之感。她们于是确定,他不是沈庭辉,尽管他们是那般相像!
当然,因为他是沈庭轩!
不等别人开口,他笑意盈盈、风度翩翩向方苔打招呼道:“方小姐,还好你没有离开,我来得不是太迟!”
他的眼中闪着得意和骄傲,当然还有很多情意和温存。
方苔没有回答,松芳代而发言道:“先生,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沈庭轩,沈氏集团的经营者。”
沈庭轩取出名片递给松芳,一脸意气风发。
松芳露出笑容道:“哦,原来是沈少东!久仰!沈先生的消息怎么这么灵光,这么清楚我们苔苔的心思和动向?”
庭轩得意笑着对方苔说:“是花店小昧告诉我的!苔苔,我这个情报正确吧?”
方苔还是没有表达意见,反而又是松芳说:“哇,看来沈先生真是有心人哩!我们苔苔心情不好,甚至想要辞职呢!沈先生,你劝劝她吧,老实说,我们可还想继续沾苔苔的光,希望每天都有漂亮的花可以欣赏呢!我们办公室要是少了美人鲜花互相辉映的画面,可还真是非常大的精神损失呢!”
“松芳,你的舌头装了几个弹簧?能不能少说两句?”
方苔忍不住瞪了松芳一眼,恹恹抱怨道。
庭轩见状,把握机会说道:“这样吧,既然苔苔心情不好,就不要耗在这里费神伤脑,由我负责陪她出去走走,两位小姐看怎么样?”
惠棠见庭轩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也一起打听过他的为人,认为他也不失一个优越的男友人选,于是怂恿方苔道:“苔苔,你就和沈先生出去走走吧,我们可不想看到你整天都愁眉苦脸的,跟着你难过!”
“对,去吧,出去散散心,也许你的感觉就不一样罗!”
松芳同时帮着鼓吹。
方苔只好说:“好吧。课长回来帮我请个假,我出去了。”
她跟着沈庭轩下了楼,跨楼外的世界照样熙攘繁荣,丝毫未曾因她的失意而褪色,也因此,她的落寞之感更深了!
“要去哪里坐坐?或者去兜兜风?”
沈庭轩间她。
“无所谓。把你的车开过来吧。”
方苔心不在焉地回答,并未察觉自己垄断式的口气有何失当。
沈庭轩却是很听话,从西装口袋里拿出精巧的折叠式大哥大,通知司机把他的宾士大轿车开过来。他照顾着她坐进后座,并把前后座问的隔音玻璃升起。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不开心,但是,你犯不着为了某一种人改变你的生活和信念。”
他直截了当规劝她,侧脸去凝视她的神情。
方苔沉默了一会儿,挤出一丝自嘲的笑容,讪讪告诉他:“你还想告诉我什么?是不是想说服我从你身上找回失去的信念?老实讲,他不是这么容易忘记的。也许你很完美,但是你替代不了他!”
沈庭轩压抑下满腹不平和妒意,继续软着声音表白道:“你错了,我从来不想替代他,从来不想和他相提并论!我只想告诉你,他根本不值得你付出感情,也不值得你为他而否定所有的男人和爱情!”
“我不需要否定别人,因为别人和我无关!我只在乎他!”
她顽倔地抗辩着,不想隐藏自己的感受。
庭轩苦笑了几秒钟,才说:“看来要你对他死心很难,要你睁开眼睛去接纳别人更难!为了我的私心,我可以帮你看清他更多真面目!你想不想对他了解更多一点?”
方苔告诉他:“我是想剖析他、想看穿他,无论如何,我想做一个明白人!但是,可绝对不是为了成全你的私心!”
“你真是我见过的一个最骄傲的女孩子!但是你却对一个不值得你付出的人那样执着,对一个全心爱慕你的人那样矜持!我想不通,这个世界上究竟有什么人可以解读你?”
庭轩又丧气又懊恼,方苔却是只顾问他:“那么你就帮我解剖他!帮我把他解剖得体无完肤!你告诉我,我怎样才能把他透视得清清楚楚?”
“你不是想辞去工作吗?这也是我刚刚才捕捉到的灵感!你到我的办公室来上班,就可以有最犀利的角度来透视他!”
庭轩告诉她。
“哦?是你的女秘书刚刚辞职了吗?我倒后悔,上次你家大哥邀我去当他的秘书,我却推掉了一个观察他的大好机会!”
方苔不禁又怨从中来、怒从中来。
“他的女秘书?哈、哈,他的女秘书全都在四海俱乐部!而且是阵容浩大,从不出缺!”
庭轩鄙夷又快意地大笑。
“四海俱乐部?你指的是什么?”
方苔蹙眉再问,庭轩告诉她:“你就会懂的!你很快就会全部了解!只要你来公司上班,自然会得到所有的答案!”
“好!我去!我明天就去!”
方苔做下了决定。
她是为了去寻找证据,教自己对沈庭辉死心?
还是为了去寻找反证,让自己和沈庭辉的爱情重获生机?
真正的答案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只有沈庭轩对自己的计谋完全心知肚明!他要沈庭辉在方苔面前走上末路穷途,他要在她面前击垮他!
方苔立即成了沈氏企业总管理处副总经理办公室的一级助理秘书。在沈氏集团庞大的组织体系里,以初来乍到的一个新人而言,这是一个相当高的职位,沈庭轩已先将原先的秘书调开,只要一个晋升令,方苔就可以正式递补秘书的职位,但纵使只是目前的状况,她事实上也就是最接近副总经理的贴身幕僚人员。
整个十楼楼层的大小职员无不对这位倍受尊宠的娇客刮目相看。而这个区域,也正是沈氏企业全体营运的中枢,可以说百分之百都是沈庭轩的势力范围和人脉资源的集中点。方苔在这个中心里,当然倍受注目与礼遇,因为那群唯沈庭轩马首是瞻的族群很清楚地明白,方苔是他们老板手中锺爱呵护的宝贝。
相对的,这里也是充斥对十二楼的沈庭辉负面声浪、对他最不利、最排斥的区域。方苔初来乍到,就在有意无意间听到许多对沈庭辉的批评。
上班第一天下午,方苔正准备陪同沈庭轩参加每月一次的经营会议,她正在整理资料,听见来收公文的小妹咕哝了这么一句:“哇,怎么送到四海俱乐部的公文总是这么多?”
方苔听见这个似曾相识的说词,立即向小妹探问:“什么是四海俱乐部啊?公文怎么会送到那种地方去?”
小妹听了觉得好笑,正要回答,一旁一位三级助理秘书抢着告诉方苔说:“方小姐,你刚刚来公司上班,难怪不知道我们公司一些鲜事啦!四海俱乐部就是我们总经理的办公室嘛!在公司里,即使是一只蟑螂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总经理的办公室在四海俱乐郭?”
方苔一听到是关于沈庭辉的资讯,立即追问。
那位助理秘书又说:“是这样啦。过去我们沈总很少到公司来,也不太过问公司的事,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找他,到四海俱乐部要人准没错,所以我们都说四海俱乐部是他的办公室!”
“什么?那么这些公事,真的叫小妹送到俱乐部去?”
方苔的表情再也忍不住地扭曲起来,一颗暗淡的心更是充满忿怨地迅速下沉。
“也不是啦。现在情况又不一样啦。人家沈总现在每天很认真地到公司来上班啦,不过我们习惯了,还是把他的办公室叫做四海俱乐部!反正你再待久一点,就会见怪不怪啦。”
“你们对总经理好像不止是很排斥,而且是不尊敬,这是为什么?”
方苔痛苦地问着那些并不知道她和沈家兄弟间三角关系的同事。
“没办法!沈总和我们副总的风格差太多了!我们副总对公司百分之百投入,而沈总却是不务正业、游戏人间!现代的员工有选择老板、批判老板的权利,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
那位助理秘书说得慷慨激昂,其实用意正在讨好方苔而为沈庭轩抬轿,因为她认为方苔是沈庭轩的心上人,方苔必然十分乐意接受这样的说法!
然而,方苔听来却是另一番复杂沉痛的滋味!她清清楚楚记得沈庭轩说过的,庭辉的女秘书阵容壮盛而且从不出缺,对照现在她听到的说法,显然所谓庭辉的女秘书不就是指俱乐部里面那些莺莺燕燕!难怪当初她去他的办公室参观时,他的秘书座位是空的!
方苔的心冻结成了千年冰层!
她倒要看看,等一下沈庭辉在会议室见到她时,将以何种面目相对!
此时庭轩正好走了出来,会议时间将届,方苔于是带了相关文件和手提迷你电脑,随庭轩来到十一楼的大会议室。
会议室里很热闹,除了公司及工厂的一级主管,还有董事、监事和股东代表出席。
庭轩一派潇洒带着方苔和众人打招呼,别人只见他身边换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女秘书而暗自赞叹,并没有任何惊怪或敏感,倒是方苔自己心神不宁,一颗心狂跳着,两只黑眼珠不停搜寻沈庭辉的踪影。
显然,这将是一个充满惊奇、期待、悬疑和诡谲的meeting!
在会议预定时间前的五分钟,沈庭辉出现了,他落落寞寞一个人,没有亲信和秘书伴随簇拥,也没有人热烈地趋近和他打招呼。反观沈庭轩,他是威风八面而又英姿勃发的,平日他勤于舆各个董事应酬交往、全盘掌控所属主管、延揽专家做顾问,更厉害的一点便是他总是与董事长出双人对!
虽然他只是集团的第二把交椅,却显然已经坐稳“总裁”和“主流”的宝座!他要排挤庭辉落马已经是水到渠成、近在眼前!
方苔冷眼对看两兄弟,心中一片黯然与伤痛!她悲怆地遥望着往主席座位走近的庭辉,感慨着自己的识人不明,竟把一片真情托付给了这样一个人!她唯一的感觉是想大哭一场!她痴情又心碎的眸子含着泪光盯在他那令她怨恨又心痛的脸庞和身影上,几乎不能自持
庭辉走近了,然而他并没有发现她,更不知道她已经是公司的一份子。就在他和她也许就要四目相对的那一瞬,会场出现一片騒动,原来是董事长驾临了,庭轩立即趋近迎接,而庭辉只能在一旁兀立,陪着一张不自然的笑脸。
与会的众人各自就位开始进行议程,方苔坐在庭轩左边,而庭辉在同排主席桌的另一端,中间坐着董事长,所以,庭辉还是不曾觉察方苔的存在。
在董事长简单致词后,一位大股东提出了他的议案。
“本席看过上个月的营运报表,对本公司投入太多资金在机器上的做法持有不乐观的意见。各位都知道,前年我们才在机器设备的投资上吃了大亏,那一张怵目惊心的资产负债比率报告让我们在市面上的股东卖了整整两个星期的股票!现在又提出这个投资二十五万美金购买输送设备和物流中心冷藏仓库的案子,是不是要让公司重蹈覆辙,没有钱缴税金、没有钱买原料,以及发不出员工的薪水?我想请proved这个案子的沈总经理提出解释和说明。”
这个中年的股东对着沈庭辉咄咄逼人,显然就是为了挞伐攻击而来!
庭辉被点名做答,只好把这个由庭轩主导、领着一票工厂和业务主管联署通过,而逼他不得不核准的案子,不得要领地解说一遍,因为那时他才发誓开始要“重新做人”他对公司的状况并不了解
“业务方面提出拥有销售量大幅上升的数据保证,工厂方面也认为在两年内整个包装设备都要重建,本人综合这些资讯,才做出核准的动作一
“沈总经理的意思是说,工厂在两年之内其实还可以应付销售量的成长?既然这样,根本不需要在这个时候做出设备投资的决定!难道沈总经理的精算师都不能估算出来,二十五万美金在二年间的滞用会耗掉多少利息?吃掉多少利润?”
那位股东有备而来,庭辉简直招架不住。只听董事长皱了眉头问庭辉道:“庭辉,这个案子,你得找人再审慎评估一下,我不想看到那出既不叫好又不叫座的老戏再重演!”
庭辉正想应答,庭轩打开一个卷宗代替答道:“最新的评估报告已经做出来,我正准备在今天的会议提出说明。这个投资设备的确还有二年的空间可以保留,详细的数据,缓筢会分发给各位详读。”
庭轩当场砍了庭辉的后脚跟!因为这份评估报告他并没有给庭辉看过,更不曾提起他要重做评估这么一回事!他显然是要痛整庭辉,让他在董事长和所有掌握公司经营大权的要人面前吃瘪泄气、丧尽威信!
只见董事长拉黑了一张脸,沈庭辉面无血色,而沈庭轩是满睑光彩灿烂!
方苔的感觉,只有惨不忍睹四个字可以形容!
“好了!这个案子立即搁下来!不要再浪费无谓的人力和时间!”
董事长不耐烦地挥挥手,语气极为不满,只差没当场数落庭辉。长久以来接受沈庭轩的进谗洗脑,他对庭辉的评价已是江河日下,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
包糟的是,又有人提出采购原料效率减退的问题,而这正也是庭辉挥洒的版图!
“现在大豆和黄豆的价格直线滑落,正是进货的好时机,我不知道总经理为什么迟迟不肯下手大宗买入?我听说总经理在高档时进了一大笔货,现在舍不得抛出去;但是我请问,我们是在经营产业?还是在搞期货?到底是公司的正常经营重要?还是投机游戏第一?”
这一次的炮火轰击更猛烈,简直是直对庭辉而来!接着还有人说:“我认为公司不能再让无法专心投入的外行人这样玩下去!当初的合议制根本已经瓦解了!经营就是持续平衡的行为,这种两头马车、瞎眼马车再跑下去,公司的方针和目标失去焦点,后果大家可以想像出来!”
“好了好了!我不想再听你们讨论这些决策失误的陈腔滥调!沈副总,你不是有一个投资速食连锁店的方案?把这个说出来听听!”、
董事长已经忍无可忍,只差没有摔茶杯拍桌子。
于是,庭轩以一副骄人之姿侃侃报告他那稳扎稳打、讨俏叫好的转投资案。
会议结束的时刻,庭轩和一班当权派拥簇董事长而去,方苔这才有了机会藉故分
发设备投资再评估的报告资料而走向庭辉。当她走到他身后,听见一位年长的董事正对庭辉恳切安慰:“庭辉,你的境况很不利,我这个做叔叔知道,你老是在背黑锅!但是形势比人强,你不会经营自己,我也爱莫能助”
“干叔,我知道自己不长进,现在想走出来已经太晚”
庭辉的声音很微弱,方苔站在他背后,却仿佛已经看到他苍凉困楚的表情。
“你好自为之吧,平叔并没有对你失望,平叔自有评价和看法我走了。”
老年人拍拍庭辉的肩膀,走了,这全世界唯一剩下的一个支持者,走了。所有的人都走了。
此时真是繁华散尽,斯人独憔悴!
但是蓦然回首,伊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悄然守候!
沈庭辉在一阵奇异的感应中转过身来,看见了方苔!
只见她双眸含著比海还深、比黑暗还沉的哀愁,泪光闪闪地凝视着自己。
“苔苔,是你!你”他又诧异又惊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彷佛经过十年百年的凝望和无言以对,她终于把一份资料递向他,用一种比哭泣还令他心碎的惨淡笑容和声音告诉他:“这真是一份非常好的错误决策重新评估的修正报告!好得教人不能不点头同意,是不是?”
她把资料朝他丢过去,整个胸膛像要炸开!
即使看起来是一个病人膏肓的男人,一桩无葯可救的恋情,方苔还是不死心!
她对他的锺情和爱恋,顽强得教自己惊心又烈痛!
无论他看起来多么失意,他的名声多么狼藉,她还是不能相信,她所体悟过的那一段他对她的感情是虚伪的!是欺骗的!
回到了办公室,她的情绪怎么也无法平静,她的心事,同样也瞒不过沈庭轩锐利的眼睛。
“怎么样?你看见了吧?一个只会在女人堆里招摇撞骗的人,事实上只是一只落水狗!”
庭轩扬扬长长往副总宝座上一坐,嗤之以鼻地对方苔说。
这问副总经理办公室有二道门管制,秘书、助理群都在二道门隔开的办公室处理公务,随时听候召唤,所以,他和方苔的谈话,一丝风声都不会外泄。
方苔双眉紧锁,摇著头苦恼地反问庭轩道:“为什么他做人做事会失败到这个样子?连你这个亲弟弟都变成了敌人?”
她的语意中有嘲讽庭轩的成分!她看得出来,排斥沈庭辉最甚、最希望他垮台的,也许就是沈庭轩!而这意外的发现,真是当初始料所未及!
庭轩聪明一世,体会出来的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他只是一副黄鹤楼上看翻船的快意,鄙夷地告诉地:“哼,这都是他咎由自取!是他把自己变成了沈家的败类!在公司里,他已经是人人喊打!没有办法翻身了!i
“你很高兴看见他垮掉?”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到底是兄弟。但是,他的堕落不能毁损沈家的事业,也不能影响无辜的人!比如,他根本没有资格去欺骗你,是不是?”
“你做了不少功德,很多人都应该感激你,尤其是我,对不对?”
方苔勉强露出苦笑揶揄自己,内心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虚弱与惆怅。
“我并不想当什么救世主,而是因为我爱你!我当仁不让!为什么要容忍他用龌龊的手段夺走你?我从来不和他争夺任何东西!他不配成为我的对手!如果需要争斗,他也只有输的份!”
“我知道他斗不过你,沈副总!”
方苔意味深长这么说,庭轩却是大喜道:“苔苔,你的意思是说,你会选择我?”
方苔诡笑道:“沈副总,你有时候非常谦虚,有时候又非常骄傲,让人很难捉摸!现在我是你的属下,你放下这么低的身段,我是承受不起的!”
庭轩听了,自宝座上站起来走近她,凝视着她的眼睛告诉她:“何必这样说呢?苔苔,你明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让你到公司来的!”
“为了揭穿沈庭辉的真面目?”
“这只是一个必须经过的桥段!最重要的目标就是要让你接受我的追求!我从来不曾为任何一个女孩子这样做,苔苔,你是第一个!唯一的—个!”
“我了解了,总而言之,沈庭辉这次灾星高照、碰上了我,才踢到你这块致命的大铁板!是他活该倒楣,没多长一只眼睛!”
方苔痹篇了沈庭轩的示爱,故意这么做。
庭轩得不到佳人的直接回应,虽然相当失望,但听见方苔亲口侮駡庭辉,还是十分痛快,高兴也又说:“你了解就好!苔苔,下班后我和同业有个联谊会,你也一起去,好不好?”
“嗯,再说吧,如果不是公事,我也不方便和你同进同出。”
方苔沉吟着,心里挂念着,还是楼上那一位。
庭轩忙不迭答道:“当然这也算公事!我的行程表上早都排定了!很多同样的presldent和manager都会带秘书同行,这是司空见惯,很自然的事!”
“,好吧,我和你一起去!”
方苔答应下来,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因为听了沈庭轩的说明,判断庭辉也会参加才应允的!她多么想再看见他,却苦无机会和藉口!对于刚才在会议室内对他的绝决无情,她简直每一秒钟都在心痛、都无法释怀!
沈庭轩看方苔答应了,真是快乐到无以复加!
他认为他赢了!伊人已经开始靠拢他,走近了他的怀抱!;
下班时,方苔薄施脂粉,佩戴上几件耀眼大方的首饰,为一身轻便上班套装的自己营造出赴宴的不同风采,随沈庭轩列国宾酒店去。
果然,不出方苔所料,沈庭辉也出现在酒会中。
远远望去,他依然那么俊挺、迷人!而只有她,才能读出他眉宇间不意流露的落落寡欢
在方苔看见庭辉的下一秒,沈庭轩也发现了。他在心里冷笑一声,暗中嘀咕道:“你来得倒好!我正担心你不来!”
他把胸膛挺得更高,带着方苔朝庭辉走去。而方苔更是故意把右手勾进了庭轩的臂弯,睑上绽出甜美的笑靥!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她对他虽然那么怨又那么恨,但深浓的爱意却是一分都未曾稍减!
“嗨,大哥!吕大哥!胡总!你们来得这么早!”
庭轩大声向庭辉和另外两个熟识打招呼,庭辉看见他挽着方苔出现,不由重重一愣。
这个反应和表情,庭轩和方苔同样瞧得清清楚楚!
叫做胡总的打量着庭轩和方苔,好奇地问道:“咦!这位美丽的小姐似乎从来没见过?”
庭轩得意洋洋看了方苔一眼,乾脆只说:“这位是方苔小姐。”
对于方苔的身分,他摆明着让别人去寻找答案。反正,她亲密地挽着他的手臂,这已经是最直接的暗示!
“哦!原来是我们庭轩老弟的女朋友!庭辉啊,要不要叫人去外面看看是不是下冰雹还是刮起龙卷风了?你这个弟弟向来独来独往,不带女伴的,现在可让我们开了眼界!”
胡总是个大舌头,看见美女好像就会亢奋过度似地说个没完,一旁姓吕的附和道:“是啊!我们沈副总真人不露相,不鸣则巳、一鸣惊人呢!原来守候了半生终于找到这么一位闭月羞花的女朋友!真是羡慕、羡慕!”
姓吕的说着,发现一旁的庭辉落寞无言,又开讲道:咦?今天晚上真的是天有异象不成!我们沈副总向来是个独行侠,今天倒是成双成对!而我们沈总一向都是美人在怀、永不寂寞,今天倒是落了单”
“对啊!我们庭轩老弟这个罗密欧身边终于有茱丽叶,怎么唐明皇的龙袍旁边少了个杨贵妃?”
胡总不等税完,又随意发挥他俗不可耐的幽默感。
庭辉任众人消遣了个够,才说:“老胡,唐明皇的故事可能你只知道一半!现在杨贵妃走了,众叛亲离之下,他已经落荒逃难去了!”
“哈哈哈!我大哥向来很会说笑话!谁不知道任何一个皇帝都有三宫六院、佳丽千人,他比唐明皇还风流,怎么会寂寞!”
庭轩乐不可支地插了嘴,两人又是附应大笑之后,姓吕的才回复了正色对庭辉道:“刚才我们谈到,北美洲的大豆行情愈来愈差,你真的还不想收手?”
“已经扳不回来了,尝尝滑梯溜到底的滋味也不错,是不是?”
庭辉难掩一股自弃的颓废之感,把无奈而又落寞的眼光扫向方苔。
“庭辉老弟就是这么爱说笑!也许他早就已经获利了结了,还在这里说风凉话,唱空城计!真是!”老吕和胡总抓对继续说着相声。
庭辉又说:“你们聊聊吧,我失陪了,过去那边喝雨杯。”说罢,径自就走开去。
“沈总,你家大哥看起来有点不对劲,到底怎么一回事?我听说他把一大笔钱丢到期货市场里去,到底解套了?还是真要让它垮掉?他不会跟自己的钱过不去,不会开这种玩笑吧!”
待庭辉走远,胡总忍不住向庭轩求证。
庭轩傲慢地回答:“他的事我向来不过问!再说,他志不在此,只是玩票而已,他玩得起的!”
说完,转对方苔道:“苔苔,我们到那边去,我介绍很多朋友和同业给你认识!”
说着,揽了她走开,方苔却告诉他:“我不想去了,想到休息室坐一下,等一会儿再来找你。”
她转身就走开,留下庭轩一个人气恼得一张脸发青。因为他知道,她根本是按捺不住想去找沈庭挥!
庭辉正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叫来了服务生吩咐说:“给我送来一整瓶马丁尼,不要冰块!不要加料!”
酒送来的当儿,被方苔半途拦截。她把它送到他面前。
“听说你不习惯喝闷酒,需要找几位小姐来做陪吗?”
她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凝视他,眼神是那么深邃、那么复杂。
庭辉又是一愣,随即笑笑为自己倒了酒,痛快俐落喝了半杯,看也不看她地咕哝一句给自己听:“外面有人等着你去替他张罗,你跑错地方了。”
“我才是担心你跑错地方!四海俱乐合有一大堆公文等着你去批准,你不怕那边的人急极了、闷疯了?”
他对她冷言相讥,她也加倍给他更多的嘲讽。
他又灌了半杯酒,转变话题道:“恭喜你找到正字标记的注册产品!我们沈氏食品集团的正牌产品,保证吃下肚不会过敏、也不会泻肚子!”
“沈庭辉!我知道你已经够轻浮了!你不用费心想要告诉我你还有多俏皮!”
方苔抢过酒杯,也倒了酒猛灌下肚。
庭辉错愕地望着她,这才悲伤地说:“好,我祝福你,只要你高兴、快乐,我真心真意祝福你!这样行了吧?”
“你祝福我?你真心真意祝福我?”
方苔被猛灌下喉的烈酒呛得几乎要闭了气,又哭又笑地把脸凑向他,对他说:“沈庭辉,你明知道我已经落了水,而且浮不上来,你还说你要祝福我?”
她的眼泪掉下来,咸咸地流进唇缝里去,和酒味掺在一起。
“我不配当你的救生员,我龌龊、荒唐、堕落、一无是处,我已经要灭顶了,还怎么去救你?”
他布着血丝的眼睛泛着水光,声音是颤抖的。
她咀嚼着舌尖上酒与泪混杂的咸呛滋味,对着他又掉下两颗晶莹的泪珠,什么也说不上来。
“出去吧,庭轩在等你。”
他说,并迟疑着是否该把手伸出去。
终究,他还是替地拭去了她颊上的泪珠,用他冰冷轻颤的手,以及他苦痛又无奈的眼神。
她想告诉他,她爱他。
但是,她对自己说,她还是不能原谅他!
“我不要你减顶,你懂吗?”
在离去前,她只告诉他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