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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晏似乎并无不悦,他的眼神,甚至是愉快的。
温家是他的心腹,赵臻若真的蠢到要娶温家女儿为妻,那他何乐而不为?
到时候赵臻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一样。
“二哥这话当真?”
“当真。”赵臻如何不明白赵晏心里那些小九九,只是觉得无所谓罢了。
仪瑄脸色都白了,摇头道:“不,不行……”
赵臻闻言低头看她,轻轻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他赵臻要娶一个女人,是决不允许被拒绝的。
红玉在旁看着急了,上去拉仪瑄的手道:“你别害羞呀!你之前不是说对豫王殿下一见倾心的吗?还说什么非他不嫁。快别说傻话了。”
她发誓,她绝对没有说过非他不嫁……
赵臻一听眼都亮了,心里某处忽然就很柔软,含笑望着女孩儿,觉得她玉雪粉嫩的好生可爱。
“真的?”
仪瑄不答,红玉代她说:“当然是真的!她亲口告诉我的。只是她年纪还小,不好意思谈论这些。”
赵臻一听也觉得有理。女孩子都是害羞的。
“这人我是要定了,皇上就莫要为难我了吧?”
仪瑄脸上已没了表情,侧脸融在晨曦的阳光中,暖洋洋的。只是神情冷淡,对眼前事漠不关注、意兴阑珊。
赵晏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一刻,他仿佛真的从仪瑄身上看到了芷罗的影子。
他心底闪过一丝异样,很快又抹了过去。
“既是二哥看上的人,那二哥就好好护着吧。”赵晏顿了顿,缓缓勾起唇角,“等皇后的衰期一过,朕便为你二人赐婚。”
这场风波总算过去,唯一的影响就是仪瑄成了准豫王妃。
一回家,温家几位叔伯都聚在二房家里,神色凝重的讨论这件事。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希望仪瑄可以成为他监视豫王的一枚棋子。温家几个男人不会不明白。可豫王毕竟是杀死温芷罗的凶手,温博远和周氏心里迈不过这个坎。
于公,他们应当支持皇帝的决策,于私,他们无法忍受温家女儿嫁给豫王。便有了两难。
“爹爹,各位叔伯。仪瑄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女孩儿,将她嫁给豫王,完全是羊入虎口。芷罗为了忠义已经献身,咱们温家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孩儿,怎能让仪瑄也深入险境?仪瑄没有芷罗那样的心智,如何在豫王跟前周旋?与其相信她能监视豫王,不如说,豫王会通过仪瑄来刺探温家!”
温长柏默默捏紧拳头,一番言论就是要让众人相信,仪瑄根本不是豫王的对手,去了也是白白牺牲。
他不会让妹妹,再落到那人的手中。
这一番言语果然引起了小小的骚动。温家长辈们交头接耳,一时也难做决断。皇命难违,可是仪瑄如何能与芷罗相比?那样的心智、手段和谋略,普天之下都难再找出一个来。
温博高一拍大腿叹气道:“就算皇上愿意收回成命,豫王……也是个难缠的。咱们若不把仪瑄嫁给他,不是明面上给他下马威吗?”
温家忠诚皇上,和豫王素来不睦,可也没有扯破脸皮。
得罪豫王这种事,谁也不敢轻易尝试。
温长柏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又道:“豫王不过一时兴起,过段时间就忘了,谈不上得罪。”
这句话倒有几分可信。豫王见过的美人儿如过江之卿,没道理对仪瑄念念不忘。大不了,到时候多选几个美人儿送给豫王,就当赔礼道歉了。
众人又筹谋了一会儿,决定明日向皇上陈明衷情,保下仪瑄。
正厅的门打开,温长柏稍松了口气,抬脚跨过门槛,朝仪瑄的屋子方向看了一眼,清峻的脸上蒙着些暖意。
他会护着她的。别怕。
远处有丫鬟跑过来,站定在温长柏面前,小声道:“娘子请叔叔过去,请叔叔随我来。”
“好。”他不禁露出一抹微笑。总算想起要见他了是不是?
女孩儿屋里的地龙烧的很暖和,一推门便热气拂面。仪瑄正坐在炕上绣花,两腿不安分的晃荡着,背靠着秋香色迎枕,眉尖蹙着,缓缓打了个哈欠。
绣龙真是太难了,她绣了半天,才绣了一对眼睛。
刘氏觉得女儿是要做王妃的人,整日绣狸奴真是太不像样了,绣龙才符合豫王的身份嘛。若连个龙都不会绣,日后怎么跟那些妾室争宠呢?
整个温家唯一为仪瑄高兴的,只怕也只有刘氏了。
刘氏活得简单,简单就快乐,有福啊。
仪瑄放下绣棚,对温长柏招了招手,吩咐丫鬟上茶。
“怎么样了?”仪瑄急迫问。
她当然知道长辈们聚会是讨论什么,她挂心的很,偏偏温博高不会告诉她。
“你放心罢。爹爹和二伯不会让你嫁给豫王的。就算他们肯,哥哥也不肯。”温长柏目光直直盯着仪瑄,眼底有某种执拗和狠意。仪瑄愣了一下,是她看错了?
她点点头,无不担心道:“你们尽力便是。若实在不成,嫁了也就嫁了。只是赵臻这人心思深重,我猜不透他想做什么。”
什么叫“嫁了也就嫁了”?这话听的温长柏很不舒服。哪有女孩儿不在乎自己的婚事的?
丫鬟将茶端上来,温长柏捧着抿了一口,随手将绣棚拿起来翻看,看见是个龙的花样子,但只绣了两只圆眼睛,他不由的一愣,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奇怪,佯笑着问她:“你这龙是绣给谁的?”
仪瑄随手拿了块红豆栗子糕吃着,想也没想就答:“豫王。”
他的心重重一沉。
难道,红玉说的那些话是真的?
当时他就在旁边,只当红玉是给仪瑄救场,并未当真。但现在,他有了一丝动摇。
“你真的……喜欢豫王?”
仪瑄差点被呛住,猛地咽了一口茶,涨红着脸道:“怎么可能!”
虽然,豫王的态度有些……微妙,但她总不至于对豫王生出什么情愫来的。
她很清楚自己所处的立场,跟他就应该泾渭分明。
隔天温博远和温博高两兄弟去找皇帝抗议,皇帝好言安抚了两位爱卿,一套太极把两人赶了回来。温长柏也去求见皇上,结果被皇上以“国事繁忙”之由避开。
三番两次下来,温博远和温博高打起了退堂鼓,不想触怒龙颜。只剩下温长柏锲而不舍,每日一封奏疏呈上去,末尾总要提一句“仪瑄顽劣,难堪王妃之任,请皇上三思”。
皇帝已经习惯性忽略了。
赵臻则三天两头给她送些吃食和玩意儿,什么蕉叶琴啦,珊瑚串子啦,一斛圆胖白嫩的东珠啦……最稀奇的是一座翠色琉璃插屏,晶莹剔透,摆在屋子里晚上自然发光,又不像蜡烛晃眼。因此仪瑄就摆在内室里,晚上睡得安稳又踏实。
马上就是年关,本是喜庆的日子,可距皇后下葬还未足月,举国欢庆是不能了。只在这天暂时除了孝服,象征性的庆贺一下。
除夕一早有宫里的宦官来传仪瑄进宫,说是太后娘娘传唤。萧太后并非赵晏生母,而是嫡母,先帝的皇后,旧太子的亲娘。当初赵晏登基,为了肃清舆论,不得已封萧氏为太后。两人关系并不好,甚至说是很恶劣。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的原则,这位萧太后很支持豫王。似乎还隐隐期盼着,豫王能把赵晏拉下马,扶持她的儿子——旧太子,即如今的和郡王登基。
笑话,赵臻自己就是狼子野心,有机会上位还会扶持她儿子?
仪瑄每每想到萧太后,都会觉得此人愚不可及。
走前,刘氏拉着她不安的坐看右看,反复叮嘱她宫中的规矩,教导她温顺乖巧,不要顶撞太后。仪瑄一一答应,良久,才忍不住道:“娘,您就放心罢。我会万事小心的。要是再不走,惹怒太后可不好。”
刘氏没办法,忧心看着马车去远,总觉得心里没底。太后一贯不喜温家,今儿突然召了仪瑄去,到底是什么意图?
不管了,通知豫王一声总没错。
她叫来两个小厮去豫王府上传话,又命两个人待在皇城根儿下打探消息。万一仪瑄出了什么事,她这个做娘的可以赶紧救人。
仪瑄到时,仁寿宫中聚集了好些嫔妃、公主和世家贵女。仪瑄虽有个皇后侄女的身份,却也无法和这些人相提并论。
仪瑄被宦官领进去时,众人无暇顾及她,只顾着逗太后高兴。仪瑄便被晾在角落里好一时,直到气氛冷将下来,那宦官才见缝插针去太后耳边说了句话。
太后往仪瑄这里瞄了一眼,“带她过来。”
仪瑄跟在宦官后面亦步亦趋,及至太后跟前,两手举至齐眉叩拜于地,口中道:“小女温仪瑄给太后请安。”
“起来吧。”太后微微一抬手,着意打量她几眼,见她穿着藕荷色宝花纹夹袄,腰系月白厚锦月华裙,身量纤秾合度,额前留着薄薄一层刘海,白皙的肌肤,粉嫩的樱唇,眼瞳清澈如琉璃,好生俏丽人物!
只是这眉眼,当真像极了那人……
萧太后顿时就对她生了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