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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八点钟,其它的公司也许还没有到上班时间,但是在“华祥纺织”里,早就已经开始繁忙的一天了。
“上海王老板要的货样给他了没有?人家昨天打电话来催了。”站在公司里不到一公尺宽的走道上,萧映雪问着负责出货业务的王小姐。
“给了给了我昨天就寄出去了。”王小姐回答着。
“昨天?这件事我不是上个星期就要你去办了吗?居然拖到昨天才寄?”萧映雪有些不悦,小声斥道。但还来不及等王小姐解释,她就又拉住了经过自己身前的赵经理,翻开自己的手记,叮咛着下一件事“老赵,晚上金玉楼的晚宴订好了没有?美华的刘太太和她侄女要来台湾,我们得请人家吃顿饭。”
今年有好几笔订单都得仰赖美华,姑且不论这种筵席是否算是一种奉承拍马,做生意的应酬礼数总是免不了的。
“早就订好了,我遗订了海陆全席。”年轻的经理赵栋信豪爽地回答。
刘太太住边香港,香港人对吃向来不马虎,天上的除了飞机,地上的除了桌子,香港人几乎什么都吃,所以他们也不敢怠慢。
“只是这样可能不够”赵经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萧映雪最讨厌别人一副故作姿态、吞吞吐吐的样子,他有空这么磨磨蹭蹭,她可没时间看他发挥演技,还有一大堆的事等着她去做呢!
等交代完了公司里的事,她打算去三峡厂看看上次特别请名设计师tommy设计的衣服量产得怎么样了。下午,她修的硕士在职班还有三堂课,今天轮到她报告,但她的报告还没写、数据还没看哪有时间在这里看他吞吞吐吐?
“我想,我们还是私下讨论比较适合”看着走廊上人来人往,赵栋信为难地说。
这就是他们华祥老板的作风,好好十多坪大的气派办公室给她,她硬是不去用,每天上班的头一个小时,就爱站在办公室门口拉着过往的员工提点公事。
这么做,的确是少了一点上司架子,多了几分亲和力没有错。不过,远远就看着老板这么吆喝大伙工作,无形中也给了华祥的员工不少压力,让人上班连偷个小懒都不敢。
不过,萧映雪要忙的事情也真是够多了。
华祥是萧老爷萧雨声和几个好朋友一手创立的纺织公司,专营布料买卖和进出口贸易,近年来也开始自立品牌“朝代”拥有一个在国内还算小有名气的成衣厂。
在十几二十年前,成衣和纺织业在台湾还算是龙头产业的时候,华祥的确是家呼风唤雨的公司,但近几年来,产业发展移至高科技类型,纺织和成衣也只能沦为一般人观念中既落伍又不赚钱的“传统”产业了。
在公司待得久的人都可以感受得到,订单愈来愈少、工资愈来愈高,成本日渐加大,华祥终究也从昔日的企业大老,成了只可以勉强打平盈亏的小鲍司了。
镇日为了一张小小的订单得对人卑躬屈膝,忙得焦头烂额,往日的意气风发早已不复见。
“这么麻烦?”听到赵栋信的话,萧映雪皱了皱眉头“好吧,我们来谈谈请等一下!王主任!”
看到路过的王主任,萧映雪又记起了下周新纺织品展售会的事情,连忙叫住了王主任,开始交代起事情来了,完全把赵经理刚才的要求丢在脑后。
摇摇头,赵栋信知道自己大概还有得等了。
萧映雪是个每天都在和时间赛跑的人,他只有耐心地等下去,等她交代完了其它人的事,才能轮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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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牛郎?!”听到赵栋信的提议,萧映雪先是一阵惊讶,随后脸上出现浓浓的不屑。
“嗯”这样的提议,连出主意的赵栋信也有些脸红。
平常业务接待,上酒家找陪酒小姐一起谈生意,对他们做业务的男人而言,似乎是件再平凡不过的事了。但如果今天性别对调,由女性找牛郎陪酒,虽然并不是不可以,但就是让人觉得怎么样也不太对劲。
“据情报来源表示,刘太太的确是有这样的嗜好没错这次她和侄女两个人一起来台湾,似乎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所以连刘先生也没让他跟”
“啧,肮脏!”她忍不住啐了一口。
找男人?这样的作风行径让萧映雪大感不耻。
“我的好小姐,你就当作是普通的应酬就得啦!我店也找好了,你只需要露个脸陪人家去,表现一下诚意就可以了,毕竟,美华的单子一向利润都不错”赵栋信还是继续游说。
订单、订单,终归还是订单!
只要刘太太一高兴,也许秋、冬季的织品就可以卖得好,说不定服饰发表会上再多用几款华祥的好料子,那么,下一季的营业额就有着落了。
“我还是不习惯应酬”大大吐了口气,萧映雪的表情有着明显的厌恶。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三年了,在三年之前,她作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华祥再怎么营收不佳,总也不至于亏损。那时天塌下来了都还有父亲顶着,公司里到底要怎么抢订单也完全不关她的事。
她只需要好好地做着萧家的大小姐,成天听音乐、逛街、交男友,幻想着一段又一段美丽的粉红色恋爱,找个疼自己的好男人嫁了也就成了。日后继承华祥,那也该是自己丈夫的责任,她就是个老板娘,生意业务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唯一应该尽的义务,也许就是偶尔把朝代的衣服穿在自己姣好的身子上,去学校上课、和朋友逛街,替自己家里打点小便告就成了。
那些营亏、订单、工资和成本的问题,对她而言,从来也不曾是个问题。
直到三年前,父亲因为至澳门洽公班机失事身亡,母亲又打击过大住进了精神疗养院。无任何兄弟姐妹的她才发现在一夜之间,所有的担子都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案执辈的叔伯还算有良心,股东们支撑到她处理完丧事,才开始找她商量起公司的事情。
但从未接触过实际业务,大学又是念文学院的她怎么会懂呢?
没有任何经营能力和经验,却又不愿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的心血被搞垮、转手易主,靠着自己天生不肯认输的性子,也就只好硬着头皮做下来了。
三年,是很容易改变一个人的,尤其是一个原先什么也不会的年轻天真女孩子,那就像是干旱的土壤在吸收水分一样快速。
这三年来,她学着看契约、看衣服板子、认货、验料、计算工资成本、估量着怎么做才能结交更多人脉、扩展自己的手腕、抢到更多订单,好让华祥这日近黄昏的产业再生存下去。
连大学时代交的学长男友,也因为无法配合她突然剧增的工作时间而变得不谅解、疏远,结束了四年的感情,让她一直独身迄今。
三年了,压力和繁忙的生活也让她苍老了许多。一个才刚满二十六岁的年轻女孩看起来似是三十岁女人模样。由一个原本什么都不懂的青涩大学毕业生,蜕变成华祥新一代的“萧大小姐”、“萧老板”代表的是精明干练、魄力十足,一眼看上去即像是标准的女强人姿态凡事总要先精神武装自己,才能唬得过别人。
不过,萧映雪无论如何就是改不了自己那痛恨应酬的个性。
也许是从小不爱喝酒讨厌酒味;也或许是因为在第一次应酬的时候就险些被对方剥光了衣服,事后又窝在浴室里吐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还得硬撑着头昏眼花、外加宿醉未醒的头脑去上班总之,堆砌了山一般高的理由,萧映雪就是讨厌那样充满烟酒的应酬场合。
她讨厌那种曲意奉承、强颜欢笑的嘴脸,一切的阿谀谄媚都只为了薄薄一纸契约。
在商场上,人再怎么尊贵也比不过一张纸、一笔钱来得有价值,这是她三年来血泪换到的教训和体认。
所以,她总是不负责出去谈生意,一切拉客户的事都交给了年轻热血的赵栋信和其它业务去处理,只要可以拿得到订单、更好的长期供货契约,她是不太干涉手下到底是用什么方式去招待、讨好客人的。
但是,也有躲不掉的时候,例如现在。
需要接待的客户是女人,又偏好找男人陪酒,如果是由赵栋信陪她们去的话,当着男人的面玩别的男人,相信是不会有女人玩得尽兴的。
而且,要赵栋信坐在那儿看别的男人故作媚态,还可能得要拍手叫好助兴,这教他怎么受得了?让那些男人又情何以堪?
业务部没有女人,那么,这样的工作自然是落在萧映雪身上了。
“我真的不喜欢陪客户应酬。”大吐一口气,再一次重申自己的立场,但也明白情势不可挽回,态度明显地软化下来。
“别担心、别担心,我都打点好了。”看萧映雪语气软了,赵栋信也松了口气,连忙保证道:“我早就把地方订好了,也吩咐过里面的店经理了,他会安排得好好的,小姐只需要去露个脸,就当开开眼界”说着,把一张深蓝色的名片塞在萧映雪的手中。
蓝色巴比伦?
连店名都古怪得可以。
萧映雪看了看名片上特意经过设计、造型奇特的五个字,禁不住撇了撇嘴。
巴比伦,巴别塔,罪恶之塔、野心与猜忌之塔。看起来颇为神秘的名字,在萧映雪眼中只觉故作风雅得俗不可耐。
还不就是一堆擦满胭脂的古怪男人窟!
但为了下半年华祥的营收,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她也只好硬闯了。
收下了名片的萧映雪整个心情因为夜晚的应酬而恶劣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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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三号桌的那些客人”隔着紫纱嵌金丝的屏风,小凯对越海鹏努了努嘴。
“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又是一些富太太。”越海鹏抬起眼随意瞄了瞄,丝毫兴趣也没有。
丝纱屏风织得密实,如果不是定睛看,外头的顾客是根本看不着屏风里面的任何玄机的。但屏风内的人可不同了,懂门路的人,知道嵌上金丝的某处刻意织得疏了些,可以方便让内部的员工有机会观察外头的客人,好预先做些提点和准备。
第三桌,恰巧就是离屏风最近的第一桌,此刻正坐着三个女人。其中一个是上了年纪的发福太太,穿着一身大紫绣金花的改良式旗袍,正堆着满意的笑容对陪坐的亚力士放肆地上下其手,似乎十分满意他的服务。
亚力士别的没有,也不过就是一张嘴甜!越海鹏不屑地撇了撇嘴。
另一位穿着红衣衫露肩洋装的小姐,脸上化着可比唱戏的浓妆,但魅惑的笑容倒是透过那些七彩胭脂传了出来,整个人倒在桑克的怀里。
最后一位是个年约二、三十岁的小姐,她坐在其它两人的正对面,正闷声不响地喝着杯中的液体。
那杯饮料,明眼人一看即知是冒充烈酒的浓茶。
“她怎么没有人陪?没找伴?”越海鹏问。
来俱乐部的人多半是一个顾客找一位“公关”既然进得了蓝色巴比伦,想必经济能力都不差,真要是差的,也大都有打肿脸充胖子的决心了,没有其它两个人都叫伴了,只有一个人没叫的道理。
“我呀,就是我。”小凯笑容可掬地指指自己。
“那你还在这里作啥?还不快去上工!”看他嘻皮笑脸的样子,越海鹏催促着。
“我早就去啦,是半途溜回来的!”小凯扁着嘴,表情是一副有苦没处诉的模样。
“怎么了?遇到拗客?”看那女孩子应该不太会为难人才对吧!
“不是呀!完全相反。”
“相反?那么,是恩客啰!你要好好把握呀,说不定从良就这么一次好机会了。”
小费、茶水费给得多的客人,当然要懂得好好把握呀!
勤劳地多递些热毛巾、擦手纸,小费和赏钱就绝对跑不掉的,至少也该从她们身上小捞一票,依小凯的外表和那张甜嘴,不是做不到的。
“少胡扯了。”小凯推了越海鹏一把“不是,她很有礼貌,也不会随便为难人,连我的肩膀都没碰过。但我说不上来,总之,就是怪怪的”
“会来这里的女人哪个正常?”
越海鹏只差没多补上一句:会来这里的男人更不正常。才说完,他就低下头去看赛车杂志了。
“海鸠,你替我接好不好?”
“不干。”一口回绝得干脆。
“别这样,她的钟台都算你的,外加请你消夜,你去看看嘛,她真的怪怪的。”
做这一行,受人异样的眼光是常有的事,有人轻蔑;有人则是会破口大骂,嫌他们不知廉耻、吃软饭种种恶毒的话都骂得出口,小凯早就习惯了。
而来这里消费的贵太太、小姐们,要不是空虚难耐,一副饥渴的样子,就是故作高傲状,爱看男人对自己卑躬屈膝,心里早就对奸情热得欲火焚身了。这些态度,他也早就碰得多了,但那个小姐却两种都不是,教小凯真的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真的是欠缺经验,好吧,我就去瞧瞧,但下不为例呀!钟台还是归你,但下个月迅风出刊的时候,你要去替我买喔!”丢下手中的杂志,越海鹏叹了口气,又瞄了瞄紫纱屏风外的那个女人,拉拉自己身上的白衬衫,就起身向外走去了。
“当然、当然,一定、一定!”不过是跑腿买本赛车杂志,有什么大不了的?小凯望着越海鹏的背影满口答应。
今晚,他的工作就结束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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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可以坐下来吗?”露出职业化的笑容,越海鹏双手用白毛巾捧着酒瓶,轻声对萧映雪询问着。
“请。”萧映雪的皱眉只维持了一瞬间。
前面那个娘娘腔的男人才走没多久,怎么又来了一个?而且,他居然还拿着酒!
“这是我的名片,请参考。”从口袋里掏出名片,越海鹏双手递了过去,口气是恭谨的,乘机也把萧映雪看了个清楚。
女性,年纪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八岁,但因为没有充分休息和调养,看起来有一张快三十岁的脸孔,八成是玩得太疯狂,天天熬夜造成的。
五官尚称清秀,但也不算什么人间绝色,可圈可点的是身材不错,妆上得也不算厚。皮肤不错,但有些干燥缺乏水分,精神也有些不济,要不是刚下了班还到这里玩,就是连玩了好几天都没有休息。
依越海鹏的经验,他相信自己应该可以猜对七成以上。
幸好他没有擦古龙水!
当这个男人递名片过来的时候,萧映雪忍不住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一向讨厌这种吵嚷的地方,这只会给她一种窒息的感觉,如果还有人擦了香水或古龙水,那更是受不了。
像前面来的几个小弟、经理态度是不错,人也满规矩的,但就是身上的古龙水味太浓了,让萧映雪在心里猛作呕。
而这个人靠近的时候,她只微微闻到香皂的味道,其余的便是男性自然的阳刚气味,完全没有任何其它矫饰造作的味道,倒教她轻松了不少。
小小的一张名片,是用深蓝色的薄胶片做成的,上面烫上了泥金色的店名,和金色的“海鸠”及“sea”字样,看样子,这就是他的“花名”了。
“不知小姐怎么称呼”越海鹏有礼地问着。
“都可以”萧映雪还来不及回答,便被坐在对面沙发的刘太太和江小姐高声的嘻笑着打断了。
“哎呀!萧老板,你这位朋友可真是标致呀!艳福不浅哟!”刘太太挤着她肥胖的身子越过小茶几而来,顺手在越海鹏毫无胡碴的面上摸了一把,继而抚上他的腿。
“我还怕你玩得不起兴;没想到你门路倒是比我熟,找了个最帅的朋友来了。”
“你真是过奖了,要不稍待一会儿我再好好伺候你。”一把抓起刘太太的手匆匆地吻了一下,以免她得寸进尺,摸进了自己的重要部位,越海鹏堆着笑奉承。
“不,怎么会呢”
真是肮脏!自己的身体这么被人摸来摸去都没关系吗?看到眼前这幕景象的萧映雪反感得连敷衍之词都懒得接下去。
“原来是萧老板!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能干,不愧是女中豪杰呢!”从刘太太对萧映雪的称呼中,越海鹏知道了她的身分,笑着恭维。
但是脸上堆满了笑,他心里想的可是另外一回事。
少年得志大不幸!这么年纪轻轻就担起老板的头衔,大概就是个和黛娜差不多的人了,也难怪会想来这里找男人了。
“也没什么。”萧映雪回答得很简短,一口将杯中的浓茶喝完,却不敢再倒,生怕越海鹏会不知情地倒酒给她,那麻烦可就大了。
今天来这里是有正事要办的,她可不想还没开场就醉倒了。
“萧老板,你要多喝一点哟!难得有这么标致的小帅哥陪你呢!喂!帅哥呀!替我们萧大老板倒酒呀!”刘太太的侄女在一旁调笑着,还不忘往身旁的桑克身上多摸了几把,暧昧地笑着。
“是呀,萧老板,我替你倒酒。”萧映雪还没答腔,倒是越海鹏主动拿起了一旁的酒瓶招呼着。
“不、我不”
惨了!萧映雪伸出手想推拒,却在闻到味道后闭上了嘴。
那是茶!几可乱真的茶!她抬起一双灵眸,只迎上了一张带笑的脸庞。
没有说谢谢,她也没有打算要说什么道谢之辞,只是低下头喝了口茶,清清香香的,还有些爽口的梅子香味。
是自己先入为主的观念太强了吗?如果自己的下属真的像他那么细心周到,换在平日,她一定是大加赞扬,甚至会感动万分。但是换到了这里,男人的一切举止都只令她觉得矫揉造作得令人作呕,让她连“谢谢”两个字都说不出口!
恶心!待价而沽的男人!他们的全身上下都是可以用钱买的,包括他们看似温柔的笑容、体贴的举止在内。
每个人都是双手双脚完好的,有些人甚至还帅过一级红星,为什么不出去找个正当工作做,偏要在这种黑得不见天日的地方里奴隶也似的服侍女人?
她就是瞧不起他们!
“我说,我的萧大小姐呀!”看萧映雪打从一进来就板着一张脸,玩得正兴头的刘太太忍不住起哄。
她笑着从原本坐着的双人红沙发移到萧映雪和越海鹏两人面前,二话不说就大方地打开了越海鹏胸前的衬衫扣子,露出他宽阔的胸膛。之后,便抓起了萧映雪的手往越海鹏赤裸的怀里塞。
她调笑道:“你看看,人家那么强壮的胸膛耶!还有胸肌哟!平常可是看不到的,今天付了钱,还不乘机多摸摸?”
好烫!
这是萧映雪碰到越海鹏的第一个反应。她先是尴尬地望了这副胸膛的主人一眼,迎上了一双带笑的眼,更令她窘得一双手连动都不敢,只能木然地放在越海鹏的胸前,生怕又摸到什么东西令她更加困窘。但在之后,便随即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必要不好意思。
钱都付了,他都敢开门见客,她又有什么不能做的?更何况,她不就是来做给刘太太看、讨她们高兴的吗?
于是她忍住了想缩回手的冲动,反而故作姿态,意犹未尽地来回摩挲着,口中还啧啧有声“是呀、是呀,真是上好的货色,此时不摸更待何时?”
她的脸色可转得真快呀!望着萧映雪伸在自己胸上的手,越海鹏脸上摆出了个迷人又坦然的微笑,但心中正讥讽着。
原先看她一个劲地猛喝茶,故作清纯玉女的样子,现在呢?还不是和其它两个女人一样?
果然,她只是一般性好男色的女人!
又硬又烫,像是包裹着上好丝绒的钢铁。这是萧映雪此刻唯一的感觉。
现在的她,只觉得自己的手心像是热得要烧起来了一样,连口中到底说出了什么也弄不清楚,只能让自己的手无可控制地顺着越海鹏的胸前曲线贪婪地游移着。
喔!自己真像个女色情狂!偷偷瞄了“海鸠”一眼,他仍是那副唇角带笑的轻松神情,也没有阻止她,萧映雪的脸不可抑制地红了起来。
现在,她似乎有些了解那些上门来找乐子的女人的心情了。
经验老到的越海鹏并没有忽略萧映雪的脸红,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脸红又如何?瞧她那双手放的位置、轻佻的语气,还不都是一丘之貉!
虚伪的女人啊!看样子,他想找的那种天使般的女孩,今天是不会有着落了。
“你这件衣服脏了,就不要了,改天我差人替你订做一件。”似乎很满意亚力士的服务,刘太太见亚力士的上衣泼到了酒,慷慨地应允着。
衣服!布料!
听到这几个词,萧映雪像是被雷击中般猛地清醒过来。
对呀!今天是来应酬、拉订单的,可不能顾着害羞脸红,什么事都忘得一乾二净。
“是呀,刘太太,最近天气也快转凉了,正好替他做一件顶级的大衣。”迅速抽回原本放在越海鹏胸上的手,萧映雪的态度大转了一百八十度,热络地提起话头来了。
“嗯,风衣也不错,顺便做一件好了。”刘太太玩得正高兴,答应得十分爽快。
“好呀、好呀,今年正流行金色和紫色,配上他一表人才,一定很出色的,这样刘太太你也有面子。”压根忘了旁边还有人,萧映雪热心地接口。
“金色和紫色呀”刘太太似乎对颜色和款式有些意见。
“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好啦!”机不可失!萧映雪连忙趁着刘太太迟疑的时候把事情揽了下来。“华祥下一季有出几款色泽、料子都不错的丝绒和绸,年轻不失流行感,又具有高贵的气息,拿来做衣服最好不过了。我想,亚力士先生的衣服就交给华祥来负责吧!刘太太、庄小姐,你们如果看得起,我也替你们挑几款,改天让专人设计好了,替你们送过去。”她的口气热络万分。
“这怎么好意思”刘太太倚靠在亚力士的怀里虚意推托着,语气里倒是一点也没有客气的样子。
逢场应酬她也是老手了,怎么会不知道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娃在玩什么花样!
“不会、不会,你一定会喜欢的!”萧映雪脸上仍然堆满了笑,顺手从一旁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块暗紫色的布样“这是我今天从厂里剪下来的货样,正好就放在袋里了。你看看,多漂亮呀!只要刘太太你穿在身上,一定会造成流行的。”
喔!如果明天早上起来发现自己的鼻子长得像小木偶,她一点也不会惊讶!
“哗”
萧映雪熟稔地在小茶几上摊开了那块紫色的布样,霎时,桌上像是被覆盖了紫色的夜空,引起在场众人禁不住的赞叹声。
上好的银蚕丝质,染成暗而不沉重的紫,再以银色的丝线交织在其中,像是一道道的流星划过一般,真是块美得像幅画的布料。
听到在场众人的惊叹,萧映雪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效果达到了。
这是华祥今年的重点商品,怎么能不令人赞赏呢?!
“它的名字叫星河,另外,这也是华祥的作品,就叫溜金,可以织成各种顾客指定的花样和款式,不论是家饰布、衣料及装饰配件,我们有设计出一系列的作品”指着一旁的紫纱嵌金丝屏风,萧映雪口沬横飞地解释着。
这个屏风用的是自己家里的织物,她打从进店里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真是天助她也!让她又多了一个做生意的有力机会。
原来是来拉生意的!
看到萧映雪的表现,越海鹏明白她到底是来做什么了。
商场上的女人最复杂,口里说得好听是“不输给男人”、“女强人”说得白了,不过就是个为了生意什么手段都能用上的女人!也正巧是他最讨厌的类型。
这是我今天刚从厂里剪下来的货样,正好就放在袋里了。
说这种话谁会信?
不过,那也就算了,不干他的事,也没有必要去挡人财路。于是,越海鹏朝对面的亚力士使了个眼色。
“真的好漂亮呀!用来做衣服一定很有质感又特别。”收到讯号的亚力士首先开口说话了“我如果穿着上班,一定很有面子”
毕竟出钱的人是老大,这次帮萧映雪一把,下次她才会再来光顾,他们这些小陪衬,只需要趁这个机会巩固客源就足够了,各取所需。
“真的满不错的,我也想订一件试试”桑克也机灵得很,懂得顺水推舟地应和了起来。
“你们真是太有眼光啦!一看就知道是穿衣服很有品味的人,这真是我的荣幸。”
听到有人开始替自己说话,萧映雪脸上堆满笑迎了上去,完全没注意到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位才是主要功臣。
真的是人为财死,为了能拿到合约,自己和个小丑有什么不同?每一次这个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十分虚伪不值。
“看起来是真的满不错的”
女人一向耳根子软,阔气的女人尤其如此。看大家这么说,刘太太原先冷淡的态度此时看起来就热络了许多,语气也开始迟疑了。
“真的很不错呀!如果美华再拿来做成此次展示会的商品,不管是不是主打,都一定会大卖”
接下来,她一定会拿出合约来了吧!
看萧映雪说得愈来愈起劲,越海鹏在心底偷笑着。
业务员谈生意就是这种行为模式。先不计血本地砸下大钱,带客户来寻欢作乐,等他们玩疯了,心情爽快了,就一切什么都好商量了,接着再捞回更多的钱。
别人的工作,他是没有立场表示什么意见的,毕竟自己从事的也不算是什么太高尚的工作,但是自己的工作至少讲求个人表现和风格,这种风格反而成为了他们吸引顾客的来源。
反观这些生意人呢?越海鹏就是看不起这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虚伪行业。
这是单纯的个人偏见,他想讨厌谁就讨厌谁,又不犯法。而且如果再拿这些女人来和自己一心想寻找的无邪“天使心”两相对照之下,他就对萧映雪更加反感了。
丙不其然,萧映雪一边说,一边就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合约书来。
“想着你这次来台湾心情大好,不敢多占用你休闲的时候,我今天顺便就把下年度的合约带来了,就银河和溜金这两款,你过目一下”
“我是很感兴趣啦,但又没带公司的印鉴”刘太太应酬着,还想再推托。
“没关系啦!”萧映雪回答得很干脆,一副豪气干云的爽快态度“美华和华祥两家合作这么久了,公司章这种形式算什么,只要你签个字,我们明天马上替你出货!”
快签!快签呀!
“我不过是个常董而已,签了也不算什么”
“怎么会呢!”萧映雪马上截断了她的话“谁不知道刘太太眼光最好,只要是刘太太挑中的东西,刘先生也会很喜欢的!”
终归一句,就是要她签名。
口头虽然不说,但大家心知肚明,虽然董事长是刘先生没错,可当初美华是刘太太的陪嫁,她在美华的权力可是比自己的先生大上了不知多少倍,她都签字了,刘先生还敢说什么吗?
“好吧、好吧!”刘太太想了想,也拿起笔签了下来,还不忘回了一句“算你这个小女孩会说话,念在同是女人的份上,我帮你一次,美华就签下这下半年的货了。”
“感激不尽、感激不尽,详细的细节,我会让赵经理再找时间向你报告”
万岁!
成功了!
看到刘太太终于拿起笔,萧映雪兴奋得差点站起来跳舞。
主要应酬目的结束了,刘太太又回去继续和她的亚力士搂搂抱抱,而她侄女则是从头到尾都没从桑克的怀里清醒地探出头过。
结束了工作的萧映雪还是得捺着性子继续坐在一旁喝闷茶,假意起哄陪笑,连费心去理睬一旁的海鸠都没兴致。
末了,萧映雪依赵经理的指示,颇“上道”地替亚力士和桑克买了全钟,让刘太太她们包出场。
至于她们两个人包他们出场要做什么呢?只是吃吃消夜吗?或者还有别的余兴节目?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她,只要有合约,有华祥,一切就够了。
至于海鸠那是谁?她早抛在脑后啰!
而海鸠呢?这是头一次他接的客人没想带他出场的,和亚力士和桑克两个人相比,算是吃下了败仗来,但他也乐得轻松,总之,他对生意人没好感。
既然不在自己狩猎范围之内,他打算很快就忘了今天见到的这个女人。
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没有留下任何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