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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到严府的第一夜,莫泠洁在辗转反侧中度过。
她在陌生的房间里,盖着陌生的喜被,这里一切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不可知的。
就连刚刚的自己,也是陌生的可以。
那个人真的是她吗?她怎么会有那样反应,还有从她嘴里怎么会发出,那陌生的声音?仿佛她过去所受的礼教,都不复存在。
包何况,刚开始她并不知道,那个男人就是她的相公
想起他,更是令她羞红了双颊,他的挺拔和俊美,可以称得上是人中之龙,但是他的行为举止,却像个登徒子似的。
虽然刚开始有些抗拒,但后来她仍屈服在他高超的调情技巧下,那股酥麻的感觉,就连她现在想起,心里还是有一阵騒动。
他们已经有了这么亲密的接触,那表示,他们已经是夫妻了吗?
直到天快亮,莫泠洁才在混乱的思绪中,模模糊糊地睡去。
砰!房门突然被踹了开来,进来的是陪莫泠洁嫁到严府的丫环翠儿。
这翠儿原本是莫家二小姐莫清清的贴身婢女,但莫泠洁代她出嫁,为了掩人耳目,把整件事情掩饰得天衣无缝,所以便由她陪嫁过严府,随时提点莫泠洁要当心谨慎的事情,以免代嫁的事情漏了馅儿。
莫清清可说是莫府从上到下捧在手心的千金女,翠儿跟在她身边,自然也沾染了她的娇气,再加上莫泠洁只是个小妾生的女儿,没有什么地位,所以连翠儿也跟着有些瞧不起她,甚至有时会对她颐指气使。
“‘二小姐’,已经卯时了,就算你昨夜与姑爷洞房花烛,也别忘了你已经是严府的少奶奶,可不行太懒散了!要不人家会说咱们莫家家教不严呐!”
她尖锐的嗓音在清晨宁静的空气中响起,将才入睡没有多久的莫泠洁惊醒。
莫泠洁试着伸展僵硬酸疼的四肢,奋力从床上坐起。
翠儿拧了棉巾给莫泠洁擦脸,已是初秋时节,清晨吹着微寒的凉风,她接过棉巾,一触碰到脸颊,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好冰”
原来翠儿并没有费心去烧热水,而是将直接从井里打上的冷水送进房来。
翠儿眼尖的注意到莫泠洁的颤抖,语出讥讽:“真是对不住,翠儿都忘了咱们家‘二小姐’有多尊贵了,翠儿竟敢拿冷水让小姐擦脸,真是罪该万死啊!”虽然讲的是陪罪的话,但是她语气里的嘲讽意味,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莫泠洁装做没有听懂翠儿话里的弦外之音,起身准备换衣梳妆。
翠儿走到床边,要整理床褥,却发现上头并没有女子初夜会留下的落红。
“昨儿个夜里,小姐有没有跟姑爷圆房?”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着。
虽然外传严少爷是个冷酷残暴的人,但陪嫁已经成为不能改变的事实,那她当然要为自己好好打算打算。
如果有一天,她能被严家少爷看上,就算只是个小妾,也总比一辈子当人家奴婢强。
她自认容貌不差,身段也算妖娆,只要有机会能接近严煜宇,她就有办法让他迷恋上她。
但是,如果莫泠洁没有办法博得严少爷的注意,必须跟在她身边的她,自然也没有可以跟严少爷相处的机会,如此一来,她又怎么能坐上二夫人的位置呢?
“昨儿个他”经翠儿提起,莫泠洁又想起昨夜羞人的景象,一股燥热从脚底窜起,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她坐在镜台前,看见镜中反射的人儿,脸上流转着娇艳的红光,这是她吗?
翠儿见莫泠洁好半晌没有出声,也不好继续再追问下去。“请小姐稍待片刻,马上会有人送早膳过来。”
“等等,早膳不跟相公和婆婆一起用吗?”
“老夫人身体不好,都是在自个儿房里用,姑爷一大早便外出了。”翠儿才到这个新环境,但很快的就把每个主子的习性摸清楚,也和一些下人们打好关系,这样也比较方便她做事。
“相公出门了”
莫泠洁分不清现在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有些庆幸不用再面对他邪佞的轻笑,但心里也有些失落,他怎么在新婚隔天一早,就丢下他的新婚妻子,一个人出门了?
“那你知道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她咬了咬下唇,有些含羞地问。
“主子们的事,是不会说给奴婢知道的,再说,小姐是姑爷的新夫人,姑爷理当会告知小姐才对,小姐怎么反而问起奴婢了呢?”
听到翠儿尖锐地反问,她只能沉默以对。
是呵!连她这个新婚不久的少奶奶,都不清楚自家相公的去向,她又怎么好意思去问别人呢?
看着其他婢女们端进的盘盘早膳,她竟失去了胃口。
“我不想吃,把它撤下去吧!”莫泠洁站起身,抚平衣服上的摺痕。“翠儿,随我去跟老夫人请安。”
虽然她是代嫁的新娘,但应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
到了严老夫人居住的“清心院”外头,服侍老夫人的贴身丫环福儿,把她们拦下来。
“少夫人请留步。”
“大胆,明知道是少夫人,还敢以下犯上,你又是谁?”不待莫泠洁出声,翠儿首先大声嚷嚷起来。
“少夫人请见谅,奴婢是服侍老夫人的福儿。”福儿的态度依然坚定,拦住她们俩的去路。
“翠儿,不得无礼。”莫泠洁轻声喝斥。“福儿姑娘,敢问老夫人何时会礼佛完毕?”
听到少夫人用如此和善的语气,福儿自然不好再语气冷淡。
“回少夫人,这事儿没个准,有时候会快些,有时候会慢些,所以奴婢也说不出一个确切的时间。”
“好吧!那我们就在这儿等老夫人。”
“小姐,这不太好吧!老夫人也不知道要多久,这样一等下去,不晓得会等到几时。”翠儿连忙出声制止。
老夫人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会出来,如果她一直不出来,她们岂不是要一直在这里等下去,虽说现在已是秋天了,但是阳光依然炙人啊!
在还没有能够接近到少爷之前,她可不想把她白嫩的雪肌傍晒黑呀
“没关系,晚辈给长辈请安,是一定要的礼节,等一下也是应该的。”莫泠洁语气和缓,但透露出她的坚持。
这里就是她以后安身立命的地方,她要在这里过一辈子,就算她只是一个代嫁的新娘,但是她还是进了严家门,这个事实,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
身为严家的媳妇,在进门后的第一个早上,给长辈请安,是一定要有的礼数。
这是她的坚持和原则,就算翠儿再怎么不以为然或反对,她都会坚持下去。
“如果你不想等,你就先回去好了。”
“小姐,这怎么可以,您这不是折煞奴婢了吗?”
莫泠洁这么做,不是摆明了不给她面子,哪有主子在太阳下等人,奴婢自己回去休息的道理,要被别人看见了,她还要怎么在严府里混下去。
“少夫人,您真要等下去?”福儿见莫泠洁态度坚决,也不好再阻止她。
“嗯待会老夫人出来!还请福儿姑娘通报一声。”
“奴婢知道,奴婢还有事要忙,就不伺候少夫人了。”
“你去忙吧!不用招呼我了。”
埃儿福一福身,便转身往内室走去,留下莫泠洁和翠儿在门外。
莫泠洁和翠儿从清晨一直等到将近正午时分,终于见到福儿出来了。
“少夫人,老夫人请您进去。”
莫泠洁在福儿的带领之下,终于进到清心院的内室。
一进内室,只见老夫人斜倚在软榻上,眉头紧皱着,似乎在忍受着什么。
莫泠洁在老夫人面前跪下,磕了个头。“老夫人,媳妇儿泠洁来向您请安了!祝您老人家,身体安康,福寿延年。”
“起来吧!听说你等我一个早上了?”
虽然这几年严老夫人的身体不适,缠绵病榻,但年轻时她跟着严老爷子,也经历过一些风浪,见识过一些场面。
所以说出来的话,仍然具有威严,不怒自威。
“是媳妇不懂老夫人的规矩,来得不是时候,在外头等一等是应该的。”莫泠洁温婉的说道。
“进了咱们严府,还习惯吧?”
“谢老夫人的关心,这里的所有人,都对媳妇很好,媳妇也会尽快适应府里的生活的。”
“习惯就好,再怎么说,这里毕竟不是娘家,不管你在娘家有多么受宠,一旦嫁为人妻,就要以丈夫为天,尽力辅佐自己的相公才是。”
“媳妇知道。”
“别怪我这个老太婆一见面,就净跟你说这些不中听的话,我知道你的命格奇佳,在莫府是个人人捧在手心的千金大小姐,但进了我们严府,就要守我们严府的规矩。”
“媳妇会好好照顾相公,操持家务,让相公能无后顾之忧。”
“好,老身也希望,你的好命格,真能为我们严府趋吉避凶,消灾解厄。”
听到这里,莫泠洁不禁心中一凛,原本听到前面严厉的话语时,她只是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要更努力地为这个家付出。
但是,她根本不是泠洁,更没有她的好命格,她真的可以为这个家消灾解厄,趋吉避凶吗?
如果将来有一天,被严府的人发现,她其实只是一个冒牌货,一个冒名代嫁的新娘,严府又会怎么对待她呢?
“我说的话,你都记清楚了吗?”
莫泠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老夫人提高嗓音,她才回过神来。“媳妇明白,也都记清楚了。”
“记清楚就好,我累了,你可以下去了。”
“媳妇告退。”
正当莫泠洁转身要走出内室时,耳边突然传来老夫人的抽气声。
“老夫人,您又开始疼了吗?”福儿着急的声音响起。“让福儿扶您进去休息吧!”
“唉”老夫人有气无力的应了声。
莫泠洁连忙回过身,快步走到老夫人的身边,急切地问道:“老夫人,您怎么了?”
“老夫人这是”福儿话还没说完,就被严老夫人打断。
“福儿,别多嘴!”
她一生逞强惯了,不习惯以软弱的一面示人,就算再怎么难过,她也要自己咬着牙撑过去。
只有这福儿,跟在她身边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也把她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也只有她最了解她,所以只有在福儿面前,她才能表现出真正的自己。
“老夫人,就让福儿姑娘说下去吧!说不定媳妇可以帮得上什么忙呢。”莫泠洁柔声劝道。
“是啊,老夫人,您这毛病是一年比一年厉害,又不肯让奴婢请大夫来看看,你刚也说了,少夫人是好命的人,说不定她会有办法呢!”
不等老夫人答应,福儿便径自对莫泠洁说了。
“老夫人这毛病,已经不是三天两天的事了,每到秋冬之际,这腿关节总是犯疼,疼得厉害时,还会起不了身。”
“有请大夫来看过吗?”莫泠洁问道。
“刚开始有,但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是什么年少时操劳过度,要好好休养之类的”
“有吃葯吗?”
“葯也吃了不少,但还是没有用,所以老夫人才会不肯再请大夫。”
“我知道了。”莫泠洁转身面对老夫人。“以前媳妇的娘亲,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情形出现,在偶然中,遇到一个四处行医的先生,她给了媳妇一帖葯方,娘亲吃了后好了很多,或许老夫人也可以试试看。”
“少夫人,您说的是真的吗?那葯方可以给福儿吗?福儿马上就去抓葯。”
“嗯,我想我应该有从娘家带过来,我请翠儿带你过去找找。”她朝堂外呼唤着翠儿的名字。
“翠儿,翠儿!”
“来了”翠儿从外面走进来,一面用袖子着风。“小姐有什么吩咐?”
“劳烦你带福儿姑娘到我房里,把放在镜台上锦盒里的那帖葯方,交给福儿姑娘。”
“好吧,那就跟我来吧!”翠儿老大不情愿的领着福儿出去。
严府占地辽阔,两个院落间也有一段距离,一来一往的,得费不少力气,要不是碍于有别人在场,她才不会听莫泠洁的吩咐,跑这一趟。
“老夫人,待福儿去取葯方,熬葯回来这段时间,不如就让媳妇帮您捶一捶,当初那神医有教过媳妇一套推拿手法,说是可以暂缓痛苦。”
老夫人已经痛得没有办法,勉强答应。“好吧,那你就试试看吧!”
莫泠洁跪在老夫人身侧,用技巧的手法和力道,在老夫人身上各个穴道上按压着。
“老夫人,您有比较好些了吗?”替老夫人按摩一炷香的时间后,她问老夫人道。
“的确是有缓和许多,你这法子还真有用呢!”老夫人原本紧皱的眉头,终于纡解开来。
“倘若老夫人不嫌弃,媳妇愿意每天都来替老夫人捶一捶。”使劲一段时间,莫泠洁的手已经非常酸疼了,但只要能让老夫人舒服一点,这一点点小痛苦她也可以忍受。
“那会不会太麻烦你了。”老夫人对她的语气,有了和缓且亲切的迹象。
“怎么会呢,这是媳妇应该做的。”
“那你以后有空,就多过来我这清心院走走吧!”
除了严煜宇之外,老夫人鲜少让外人进来这里,就连已逝的严少夫人,未经通报,也不得擅入。其实从今天清晨,莫泠洁等在院外时,老夫人就已经知道了,她会迟迟不让她进来,主要也是为了要试探她,是不是吃得了苦。
而莫泠洁的表现让她十分满意,她的应对也十分得体,而她耐住双手的酸疼,持续为她捶肩的举动,更让她觉得十分难得。
“还有,你也不要再叫我老夫人了,你已经进了我们严家门,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以后就喊我‘娘’吧!”
老夫人已经打从心底,接纳她这个媳妇了。
“媳妇知道了,娘。”莫泠洁的眼角,因为感动而微微湿了。
“好了好了,我已经不那么痛了,你应该也累了,休息一下吧,坐下来陪我聊聊天。”
莫泠洁点点头,之前在莫家,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过惯了不被关心和注意的日子。
现在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终于有个人能够注意到她,愿意给她一些温情,她怎么能不感动呢?
这天,莫泠洁一直到了傍晚,才离开清心院,原本她是记不得回去的路,幸好路上陆续遇到一些严府里的奴仆,靠着他们的指引,她才能顺利回到新房。
回到昨夜新婚所住的院落,她并没有见到严煜宇的人影。
她召来正在准备晚膳的丫环问:“少爷什么时候会回来?”
“启禀夫人,奴婢不知道,少爷的行踪,也不是奴婢们可以过问的。”丫环冷冷地说道。
“是这样啊,那少爷会回来用膳吗?”
“夫人,奴婢真的不清楚这些,您是少爷的新婚夫人,您应该比奴婢更清楚才是。”丫环的语气有些不耐。
“好吧!你下去吧!”
“奴婢告退。”说完,随便欠了身便转头就走,仿佛一点也不把莫泠洁放在眼里。
翠儿此时也从外面走进来,她刚陪着福儿去抓葯回来,刚进门,就看到那个婢女,似乎带着一脸轻蔑的表情走出去。
“小姐,翠儿回来了。咦姑爷不回来用晚膳吗?”
“我想应该是不会了吧!”
“什么,那小姐知道姑爷的去处吗?”
这可是她可以接近姑爷的机会,如果他都一直不回来,那她要等到哪一天,才能得到少爷的青睐,飞上枝头啊?
“我不知道。”莫泠洁有些无奈地说。
“这怎么行,三夫人好歹也是青楼出身的,难道三夫人没有教过你,怎么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吗?”
“住嘴!翠儿,注意你说话的分寸。”莫泠洁怒声道。
莫府的三夫人,也就是莫泠洁的亲娘,她的出身一直让人觉得不光彩,她自己也不喜欢别人提起她的过去。
今天翠儿竟然这样说,分明是把她和她娘,当成是青楼里倚门卖笑的女子,若只是说她倒还好,但她就是不能容忍,有人当着她的面,污蔑她娘。
不得已,她只好端出主人的架子,希望翠儿能停止对她娘言语上的轻蔑。
她兀自走到桌前坐下,看着满桌子的晚膳佳肴,举起筷子竟失了食欲。
今天一整天,她都没有见到她的相公,甚至连他的行踪也不清楚。
看来昨天严煜宇没有出现在婚礼上,也没有留在房里过夜的事,已经是全府皆知了。
一个刚进门就不被重视的女人,别人会怎么看待?
从刚才那婢女的态度,她可以想象得到,严煜宇这样对她,整个府里的奴仆,大概也没人把她当做是主子看待,只把她当做一个,在少爷身边来来去去,可有可无的女人罢了。
所以那名婢女,才敢对她冷冷淡淡,甚至当她的面表现出不耐的神色。
看来,莫泠洁要得到整个严府上下的认同,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
这里,就是她下半辈子要安身立命的地方了,所以,为它付出一些心血也是无叮厚非。
不,她绝不能因为一点挫折,就轻易的打退堂鼓。
包何况,她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去融入这个地方,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