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晖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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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地下一楼技术开发部门外,我按下通话钮。

    “peggy?我是jane,有事找wilson。”

    “ok,进来吧,门已经帮你开了。”

    “谢啦!”我转身走进这道奎森大楼内防范最严密的玻璃门(据说是接受过实战检测的双层防弹玻璃,但至今尚未有机会证实)。其余部门的通行证在这一层皆宣告失效,除了技术开发部特制的磁性密码卡外只有在门口通报一途。而peggy就是坐镇技术开发部的检测员刚巧也是我的朋友。

    “请你吃点心。”我把从餐厅买来的蛋塔朝peggy桌上一放。

    “这么好心,一定有事求我。”peggy边说边把蛋塔放进保鲜盒,眼睛乐得眯成月牙。她一向对美食没什么抵抗力。

    我本来也不打算兜圈子。“wilson在开会还是在lab?办公室的电话我打过了,可没人接。”

    “我帮你查查看。”

    peggy翻开出入记录,又打了两通电话,最后查出wilson正在第五会议室开会。

    “顶多还有十分锺,你可以去会议室门口等他。”

    “那我岂不要撞上很多人?我看我还是直接去他office喂,别想歪了!”瞧着peggy眼里闪烁不定的诡笑,我慌忙警告她。“我是真的有事才找他,你少给我造谣知不知道?”

    “造谣?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三姑六婆。”

    “这么说真伤感情”peggy长叹一声,伸手给我指了个方向。“左转第四个隔间,我会帮你抹掉今天的出入记录,省得peter发现你摸鱼。”

    “谢啦,下次请你吃cheese蛋糕。”我挥著手朝里面走去。

    一路又碰上几个熟人,注重人际关系的我自然免不了寒暄几句。等我终于来到“左转第四个隔间”探头一看,我要找的人已经开完会回来了。赵文辉背向外坐在电脑前,屏幕上一堆密密麻麻的源代码让人看了眼花。

    我抬手在玻璃墙上敲了敲,他闻声转身,看到我的一瞬间眼睛睁得老大。

    “曹曹曹”

    “曹子鹃。”这已是我第二次拯救了他的结巴。

    “对对,曹小姐!”他慌慌张张站起来。“你找我有事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往前踱了几步,双手插进套装口袋。“赵工程师,我有事拜托你。”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赵文辉一拍胸脯,信誓旦旦的模样很好笑。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哪”

    “不管什么事,只要是曹小姐吩咐的,我一定竭尽所能,赴汤蹈火”

    “任何事吗?”我不得不打断他,忍住爆笑的冲动坐上桌缘。真是个单细胞生物,和阿兰挺像的。“如果说,我想介绍女孩给你认识呢?”

    “这这个”

    呵,说不出话了吧?我摇著头掏出一张照片。

    “这是我的好朋友萧亚兰。”“好朋友”三个字被我加重份量。“可爱吗?”

    这张照片是我翻了两大本相册,经过重重筛选才挑出来的,可算是阿兰在婴儿时期外最完美的写真。

    “很很可爱”他目光里一瞬间的倾倒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很好,第一步到位。接下来

    “想不想认识?”我把照片凑近他眼前晃来晃去,感觉和用肉骨头诱惑小狈差不多。见他点头,我满意的把照片塞进他手心,一弹响指从桌上跳下。

    “时间地点我会再联络你,到时候记得穿帅一点儿。”

    “没没问题”

    般定了!我不禁庆幸自己的好运气。如果现在去买张万字票,搞不好能中头奖也说不定。忽地,眼角的余光扫过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

    “照照片。”

    “我当然知道这是照片。”我手一伸把那个摆在台历旁的金属相架捞进掌心,指著照片里的老者问:“这是谁?”

    “是我父亲,他两年前过世了。”

    “抱歉那这是你母亲了?”我指了指老者身旁一身贵气的妇人。

    “嗯,是家母,她还健在呃,中间那个是我。”

    我当然看的出来。可是,怪就怪在这里。

    “这算是全家福么?”我微微皱眉。“为什么没有你哥?”

    赵文辉被我问得一愣。“我哥他好像不喜欢拍照。”

    “连全家福也不拍么?”

    “拍过啊,我小学毕业时拍过一张,之后因为他四处游学,难得回家一趟,家父的身体也一直不好,所以”

    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将相架放回原处。

    “曹小姐可以问你个问题么?”

    我抬起头,留意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由分说捶了他肩膀一下。“想问什么就问啊!别吞吞吐吐的。”

    “曹小姐,你会不会会不会喜欢上我哥?”

    “哎?”赵文辉突然认真起来的眼神让我一时语塞,而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我会不会喜欢上那个人?不能否认,对他的独特与神秘,我有著相当浓厚的兴趣,可那和“喜欢”有什么关系?呃,也许有一点儿好吧,就算真的有关系,也不代表我非喜欢上他不可,是不是?何况现在绝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曹小姐?”

    “wilson,”我面带微笑,看着对面有些紧张的大男孩(没错,虽然他已是个二十四岁的成年人,可在我眼中他和一个刚出社会的大男孩没什么不同)“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短时间内,我只会喜欢一个人那就是我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我忙翻了,忙得连看报纸的时间都没有。

    阿兰的父母都在加拿大,十四小时的时差比我想象中更麻烦。越洋电话打了七八通才找到他们二老之一和我颇为投缘的萧阿姨。

    阿兰遭遇的事我只拣能说的说,最后提到计划中的相亲。

    “阿姨你意下如何?”

    “阿姨信得过你,一切就交给你办了,我下星期飞回去。”萧阿姨在电话里一锤定音。

    正式得到授权后,我准备得更加来劲。除了安排联络的琐事外,就是领著阿兰逛遍各大购物中心,不管她愿不愿意,从穿的戴的到用的全部更新换代。此外更少不了日夜监督她的饮食,三天一小补,五天一大补。我可不希望相亲当日让男方以为我们阿兰营养不良。

    一切都按照计划顺利进行著。我以为这个计划很完美,却万万没有想到,等在前面的其实是一场灾难一场灾难性的相亲。

    我不想怪阿兰。虽然我怀疑她是有意想搞砸这次相亲才一开口就坦白自己不是处女,可是我怎能怪她呢?

    真正挑起我怒火的是那个赵夫人眼底的鄙夷。我不允许她用“不三不四”这种字眼辱骂我最好的朋友!哪怕她是总统夫人我也一样骂回去!

    这便是混乱的开始。

    “你以为你儿子多了不起?现在博士贬值的厉害你知不知道?只有你这种披著貂皮的猪整天捧著几张文凭当宝贝!就你儿子这种货色满大街都是!”赵夫人大概这辈子头一次被人当面骂得狗血淋头,指著我“你你你”了半天也接不来下半句话。那种要死不死的样子我看了十分痛快。

    痛快是痛快了,这场相亲也完了。完就完吧,反正我已意识到这根红线牵得并不漂亮。是我高估了自己的判断力,也低估了阿兰的固执。

    头一次发觉,其实我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了解自己的朋友。

    对自始至终没说过几句话最后却被我吓跑的赵文辉,我感到抱歉。可对在场另一位姓赵的先生,我的情绪就没这么单纯了。

    不爽,非常不爽

    歉意是有的,毕竟我骂了他母亲,也顺带损了他弟弟。可他凭什么摆出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假装不认识我就算了,居然还一直盯著阿兰看

    我瞪著他搀扶赵夫人离去的背影,恨不得能瞪出两个洞来。

    “当”的一声,阿兰突然站起来,椅子撞上桌脚。

    “那些不识相的家夥已经走了。”我拍拍她的肩。

    “我出去一下。”她忽地推开我朝外冲去。

    我正想追出去,却被萧阿姨拦住。

    “让她去吧。”

    “我不放心”

    “你已经帮不了她什么了。”萧阿姨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顺著她的目光,我隐约看到阿兰的身影从窗口闪过,那件醒目的粉红色套装很快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潮里,消失无踪。

    我和萧阿姨先回到公寓。过不到一小时,阿兰也回来了。

    考虑再三,我决定不去打搅她们母女谈心,一个人躲进卧室。

    躺在床上,萧阿姨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你已经帮不了她什么了

    从未有过的烦躁在胸口翻腾,我一翻身把脸埋进枕头,伸到枕头下的手碰到两样东西。一手一样掏出来,我犹豫片刻,最后把菱形坠子搁在一旁,翻开“曹子鹃的人生规划”几乎每晚都会重复的动作,今天提早了。

    一笔一划的字迹早已没了墨香,却混合了十三岁的稚气和对成长的渴望那就是十年前的我,中学一年级的曹子鹃。

    “开学第一天,天气晴。”我轻轻念道。“今天起我就是南洋女中的学生了。考上南中的人都是top10%,竞争激烈。所以我要认真念书,以六个a的成绩考进国家初级学院,主修商科,为将来进入n大商学院打好基础。”

    翻到下一页,页楣粘著一张我和阿兰的大头贴。

    “开学第二天,雷阵雨。我今天交了个新朋友,她的名字是萧亚兰。她的人很好,但做什么事都很迷糊。我问她将来想上哪所初级学院,她说不知道。我问她将来打算从事什么行业,她说做什么都好。像她这么粗神经的人我一定要陪著她帮她拿主意才行。”

    于是,从那天起,阿兰走进了我的生活。“帮助萧亚兰”也正式成为“曹子鹃人生规划”的一部分。可是现在

    我所做的一切,究竟帮了她多少?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我的帮助,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的帮助,只让她更不快乐

    萧阿姨说的没错,我已经帮不了她什么了。

    合上日记本,我拿起那个菱形坠子,轻轻抚摩表面的花纹。买来后,我一直将它放在枕头底下,一次也没戴过,像是刻意藏在看不见的地方。可是,越看不见,反倒越容易想着

    赵文卿他说过这么一句话顾问应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这个喜欢帮助人的家夥,倘若站在我的立场,他会怎么做?

    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已经伸出去的手忽地停顿在半空,手指一点点缩回掌心,最后握成拳头捶在床垫上。

    要命的我居然不敢打这个电话!?我又不是怕了他!?

    是啊,我怕什么?怕尴尬?怕没面子?还是怕从此倚赖上他而失去自己?

    未知的东西使人恐惧,看不到尽头的路令人却步,没有正解的问题充斥了迷惘和不安。逃不出,就只有继续陷落直到

    “不”我突然坐起身,用手背抹掉额上的冷汗,仿佛刚从一场恶梦中惊醒。看了看手里的菱形坠子,我用力塞回枕头底下。

    时间不早了。我打开电脑,开始浏览今天的股市行情。

    海峡时报仍是一路跌下去,几支我近日来关注的电子股也走得很不稳当。平时看惯了的报价曲线今天居然一点儿眉目也瞧不出来

    烦!我“啪”的一声把电脑切换到睡眠状态,推门走出卧室。

    客厅里只有萧阿姨一个人在看电视。

    “阿兰呢?”

    “追她的爱情去了。”萧阿姨随口答道,双眼呈桃心状盯著偶像剧里帅帅的男主角。

    我还想问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吞回肚里。

    被了,你还能帮什么呢心里一个声音回响著,敲打著我的决心,拦住了我差点儿又要伸出的手。

    回到卧室,我提笔在“曹子鹃的人生规划”里写道

    “今天是帮阿兰相亲的日子,天气晴。从今天起,我仍是阿兰的室友兼死党,但不再是她的管家婆。萧亚兰从今以后的人生,由她自己决定。”

    阿兰的决定就是和柱哥在一起。

    萧阿姨见过柱哥一面后十分放心,第二天就飞回了加拿大。

    我整日埋首于工作,对他们的事不再过问。有时阿兰一连几天不回家,我也乐得独自享受公寓里偌大的空间。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平静的水面突然投下一粒石子,激起一波碎浪。

    那是个拜五晚上,我为了月底结算留在公司加班,回到公寓已是晚上十点,一推门居然看到阿兰在哭。我慌忙把皮包一丢冲到她身旁。

    “怎么啦?哭成这样子?”

    “子子鹃柱哥柱哥说”

    “他说什么了!?”我条件反射握紧拳头。

    “他说我可能有了”

    我险些跌倒。

    居然要男朋友提醒才发现自己怀孕?迟钝到这种境界我算服了她。

    “有了就有了呗,哭什么?”我起身走进厨房,拉开冰箱门

    “我的消夜哪!?”本来放了两块pizza的托盘空空如也,一如我空空的胃。

    “我我肚子饿”阿兰的声音夹著哭腔,可怜兮兮的蜷在沙发上。

    我看了看她的肚子,想象那里面可能正睡著个还没成形的小baby算了,怀孕的人最大,消夜再做就是了。我取出一枚鸡蛋,电锅里有白饭,做个蛋炒饭并不困难。

    “子鹃”背后又传来阿兰的声音。

    我不耐烦的“嗯”了声,知道她跟进了厨房。

    “子鹃我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跟你的柱哥商量去!哎呀”用力过猛,蛋壳碎成西巴烂。我慌忙把火拧熄,铲子扔进炒锅,转身瞪著自己的室友。“你男朋友是柱哥,不是我。当初跟他上床就该有这个觉悟。他是不是不想要孩子?不想要就去拿掉,以后把防御措施做好!”“你怎么这么凶”

    “还哭什么?”我看得无名火起,抓起一条毛巾丢过去。“有什么好哭的?把眼泪擦干净,别在这儿给我添乱!”

    “子鹃”

    “去客厅等我!”

    “哦”阿兰垂著头走出去,肩头一缩一缩的。

    克制住叫她回来的冲动,我逼自己转身面对一片狼藉的锅台。

    我到底是怎么了?

    厨房外突然传来阿兰的惊呼

    “啊你你怎么来了!?”

    “你白痴啊!?以为一声不吭溜走就没事了吗?跟我回去!”

    这把大嗓门是

    我抓著锅铲冲出厨房,果然看到那个叫柱哥的家夥正打算把阿兰拖出门。

    “何柱嘉,你放开她!”我用锅铲指著他们。

    “就是嘛,你放开我!”阿兰边哭边拍打抓著她手腕的那只铁掌。“我才不要回去!”

    看到这种情形,我顿时无名火起。这家夥明摆著在欺负我们阿兰!看不下去就算发过誓我这次也非管不可了!

    “何柱嘉你是不是男人!?”我冲过去拖住阿兰另一只手。“别以为阿兰跟了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是男人你就负责到底!阿兰叫你放手你听到没有?想把她扯成两半吗?你这个混混!”

    “你才该放手,笨女人!”

    什么?叫我笨女人!?该死的,不信我拉不过他!

    “你们两个都给我放手!”阿兰的尖叫在我们中间炸开。

    我和柱哥同时撒手,失去平衡的阿兰一屁股坐在地上,胸口起伏不定。

    “你们再吵啊!”她一撑地面站起来,双手叉腰瞪我们一人一眼。“接著吵啊!接著把我当沙包扯来扯去啊!你,何柱嘉”她伸出右手一指。“再这么凶我就去把孩子拿掉!”

    “你敢!?”

    “还有你,子鹃”阿兰不管柱哥如何气急败坏,右手转而指向我。“你不可以再说柱哥的坏话。我说过多少次了,柱哥不是混混。他白手起家,自己做外卖生意希望呃,希望你们以后和睦相处”

    一度攀上顶点的气势渐渐瓦解在我斜睨的目光里。阿兰左看看柱哥,右看看我,抓著t恤下摆的手开始搅来搅去。

    “说完了?”我一挑眉。

    “嗯,说完了。”阿兰有些怕怕的看着我。

    “你呢?”我把视线扫向门口脸臭臭的男人。“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要带阿兰回去。”

    “回去以后?”

    “帮她补身子!”

    “你要孩子?”

    “我当然要!”他看上去已经快抓狂了。

    我一拳捶在阿兰头上。“笨蛋,他要孩子,你还哭个什么劲儿!?”

    “我怕嘛以前又没怀孕过”阿兰边说边往屋里蹭,没蹭出两步就被柱哥一把拎住带进怀里。

    “别想逃!”他牢牢捉著她,却也小心护著她的肚子。“阿公阿妈送来的补品你才吃了一半!”

    “我不要吃了!那些补品一点儿都不好吃,我要吃你做的便当”

    “不行!补品吃完才可以吃便当。”

    “不讲理,我哪吃得了那么多”

    “听话,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不要就是不要”

    “”“”看着他们紧贴在一起的身影,听著比肥皂剧更滑稽的情景对白,我突然觉得啼笑皆非。

    真讽刺我好像又多管闲事了。

    莫名其妙的疲倦在身体里蔓延,整个世界突然变安静了,我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争吵也好,打情骂俏也罢,随他们去吧。

    放下锅铲,拿起皮包,我悄悄走出公寓。

    似乎没人注意到我呢站在楼下,我有些自嘲的笑了。

    拦下一辆计程车,司机问我去哪儿。我刚想说一间pub的名字,空空的胃袋突然提出抗议。

    “牛车水吧,我去吃消夜。”我对司机说。

    计程车缓缓开动,驶进灯火辉煌的夜色。

    下雨了。

    冰凉绵密的雨丝打出一个湿漉漉的世界。喧闹的不夜城偶尔也会如此安静。

    下了计程车,我漫无目的的沿著大街走。很多店都还亮著灯,却听不到应有的叫卖和吆喝。大约是被雨声盖过了。

    走着走着,我突然站住,倒退两步,从刚刚经过的窗口望进去

    瘪台后面的人是杏仁儿豆腐老板?

    胖老板在同一时间看到我,热情的扬起大手

    “哟!你不是上回跟阿卿一起来的那位”

    一掀门帘走进店内,我发现客人并不多,于是就近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老板,给我两碗杏仁儿豆腐。”

    不出两分锺,胖老板亲自端了托盘走过来。

    “小姐贵姓?”

    “我姓曹。”

    “曹?这姓好啊!”胖老板夸张的竖起么指。

    “哪儿好?”我边吃边问,一只碗很快见底。

    “曹操的曹啊!有气魄!”

    “是么?我觉得还好。”第二只碗也空了,我抬起头看看胖老板。“再给我两碗成吗?”

    “没问题!马上就来。”胖老板端起空碗和托盘,乐呵呵的走回后面。

    我托起下巴等待。店里的客人又走了两个,现在只剩我和角落的一对男女。瞧着他们你喂我一勺我喂你一口的亲昵样,我不自觉移开视线,改看墙上的壁画。

    旁边突然响起“啪嗒”一声。扭头一看,两只玻璃碗正搁在我桌上,可是碗里的颜色

    “老板,我要的是杏仁儿豆腐”

    “这里不只有杏仁儿豆腐好吃。”

    这声音我一抬头,果然看到赵文卿的大众脸。

    惊讶的表情只在我脸上出现一瞬。我突然笑了,因为我注意到他的穿著一身雪白的服务生制服。

    “好久不见你什么时候转行了?”

    “是兼职。”他站在那儿,双手撑著桌面,胸前的菱形坠子微微晃了两圈。

    “原来是兼职”我突然伸手拨拉一下那个坠子,让反射的银光划过我的眼睛。“我想我又多知道你一点儿了。”

    “来尝尝椰浆黑米粥。”

    “两碗?”

    “一碗是我的。”他在我对面坐下,用调羹把椰浆搅拌均匀。

    “还有没有别的好介绍?”我边吃边问,桌上很快出现第三只空碗。

    “你今晚似乎胃口特别好?”

    “我胃口一向很好。”

    “不怕发胖?”

    “我会坚持锻炼保持身材。”

    他唇边突然勾起一抹隐约的笑。“我看出来了,你心情不好。”

    “这里卖不卖啤酒?卖的话给我两瓶carlsberg,tiger也行。”

    他愣了愣,随即冲我点点头。

    “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何止心情不好,简直是糟透了。”

    “喂,你到底做不做生意!?”我做势起身。“没啤酒我走了!”

    他一把按住我胳膊。“有,马上来。”

    酒这种东西,我不常喝,也绝对说不上爱喝。而今天,我突然想彻彻底底的醉一次。

    “到底怎么了?”桌上出现第三支空瓶的时候,对面的人打破沈默。

    我看看他,轻轻晃动杯中金色的液体,很奇怪自己居然还清醒得不象话。以前都没发觉自己酒量这么好“如果你不反对,我来猜猜看?”他又说。

    “随便你。”

    “是你室友和那个柱哥”

    “碰”一声,我手中的玻璃杯重重落在桌上。

    “看来我猜对了。”他笑着将桌上的空瓶一一夹在胳膊底下。“还要追加几瓶?”

    “够了。”我掏出钱包扔下五十块,起身朝外走。

    雨仍在飘,但我毫不在意,散步似的走上街头。

    “曹子鹃”赵文卿在后面叫我,像是追了出来。

    我一动不动的站在雨里,听著身后逐渐接近的脚步。

    头发湿了,雨水顺著额前的刘海淌到脸上,流到嘴边怪了,怎么有咸咸的味道?我只知道眼泪是咸的不可能,我是不可能为这种事哭的

    一件夹克披上我肩头,头顶上空的雨水也被一把大伞拦腰截断。我缓缓转身,看着面前的人。

    “为什么追出来?”

    “找钱。”

    “钱呢?”

    “忘在店里了。”他唇边的微笑藏匿在街灯的阴影下,我看不真切。

    “你是要我回去店里么?”

    “不,我送你回家。”

    “回家?”这个词在我脑海中翻跳了一下,然后压在某根绷紧的神经上。“不,我现在不想回去。”

    “已经很晚了,你室友会担心你。”

    我仿佛听到“啪”的一声那是超越极限后的断裂。

    “不,她不会!”我歇斯底里的叫起来。“她不会担心我,不会有时间担心我!她跟她得来不易的爱情在一起,哪还会记得我!?我算什么?我早就什么都不是了!对她来说,我根本就是多余的!”

    “子鹃,你喝多了”

    “我没有!我知道我没有!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清醒!”

    我一步步倒退,每退一步他就跟进一步。

    “你现在这样子在外面晃太危险!”

    “我说了我不回去!你不是住这附近吗?怕我出危险你带我去你家啊!”“我看你是真的喝多了”

    “我说了我没有!”我气得一把扯住他领口。“你他妈的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别这么婆婆妈妈!苞你借个地方会死啊!?”

    “我不带外人去我住的地方。”

    “外人?别忘了你吻过我!吻过就要负责!你居然说我是外人!?”

    赵文卿突然不出声了。我仍然抓著他的衣领,恶狠狠的瞪著他。

    “说话啊!你哑巴啦!?”

    一辆车突然从我身后开过。车灯打在他脸上的时候,我捕捉到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消失得太快,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真有看到

    他突然拉著我朝前走,头也不回的扔来一句

    “记住你今天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