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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雨滂沱的落下。冲刷着黄色的土地泥泞得像是泥水塘。黑蒙蒙的天让人觉得仿佛伸手不见五指,茫茫的前程一片漆黑。
马车不停的晃动,五岁的应承情绪着小小的身子。被自称是她爹的男子搂着。她不敢开口说话。因为娘要她听爹的话,爹若没问她就什么话都别说,要她乖乖的,爹就会疼她。
她偷偷的抬起小脸,懵懂的看着从未见过的爹,爹没有给她和娘一样的感觉,娘是温柔、和蔼的,而爹却教她害怕。
“你娘给你起了什么名?”这是应寰宇见到她后问她的第一句话。
“姓什么?”应寰宇问道。
“应,应承情”她快速地答到。
未来的命运不能预知,她只能默默承受,不管是好还是坏。
达达的马蹄声停了下来,马车外面似乎很热闹,虽然雨一样疯狂的下着,没有丝毫停歇。
“老爷。”一名男子撑着纸伞打开车门。
“嗯。”应寰宇应了一声,便起身下马车。
应承情从车门向外看去,心中的恐惧更深,外面有好多人,人人手上都提了盏灯。虽然看不清五官。但她却清楚的知道没有人带着一丝微笑。他们全和爹一样脸上没有笑容。
看着爹下了马车,应承情心底更慌,没有人告诉她可不可以下去。而爹连回头看看她或叫她下车都没有,她该怎么办?
“小姐,请下车。”一名精瘦的中年妇人突地这样告诉她,脸上仍是同样的严肃。
她微微一惊,连忙慌张的钻出马车,由于太过惊慌。险些自车上跌下来,幸好那名妇人沉稳的拉住她。
“啊!”应承情吓了一跳,被人拉住后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这轻轻的呼声很快就被大雨掩住,因为应寰宇转头看了一眼。
罢进到门槛,仆人们又大声的开口齐喊:“小姐。”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场面,甚至是让人叫着小姐,心中又惊又慌,害怕得想挣脱妇人逃走回到娘的身边,可是她才微微的挣扎,那牵着她的妇人便施力握住她的手,让她怎么也不敢妄动。
“小姐,快进来吧,夫人正等着呢。”妇人虽是低声的轻哄,脸上却有着不搭调的严肃表情。
一句话传入应承情耳里,不知怎么着,她幼小敏感的心只觉得妇人似乎在嘲讽她。等着看笑话似的,就像那些邻家的小孩老笑她没爹,是个杂种一样,令她打从心底讨厌起来。
应寰宇大步跨人大厅,元配姚氏立即领着众女眷迎了上去。
“老爷,您回来了。”姚氏轻轻欠身一福,高贵不易亲近的特质一览无遗。
“春梅,替老爷取下披风,秋霞,快倒杯参茶给老爷。”二夫人也连忙吆喝婢女们,生怕他有半点不悦。
其他小妾则是等他坐下后,上前行礼,然后才退至两旁。
俗大的厅上,只有应寰宇和姚氏坐在首位,其他人全立在两旁,不管是妾或是婢,在应家她们也只有站前或站后的区别,谁也没资格人座。
“老爷,小姐带到。”妇人领着应承情进人大厅,待其他人全部站定,她才牵着应承情来到大厅中央。
“嗯。”应寰宇应了一声后,妇人便退开,留下应承情一人独自面对。
应寰字看着她,心中并无太大的喜悦。他有妻妾无数,在外面的女人更是多得如天上繁星.可是始终没有子嗣。元配姚氏早年曾怀孕过两次,但是都小产,之后大夫便诊断地已不能生育,于是小妾一个个入门,却从未有任何一人为他生下一儿半女。
而应承情的娘和应寰宇有过一段露水姻缘,他离去时并不知她已有身孕,直至前些日子巧遇,他才知道自己竟有个女儿。于是便将应承情带回来。
当初知道应承情是他女儿时的确高兴了一下,自己总,算有个孩儿了,但是在带她回来的路上却开始想,怎么不是个儿子呢?他庞大的家产需要一个儿子来继承,因此他的兴奋之情立即消了大半。
不过,他不容许有应氏血缘的女儿沦落在外,所以仍将她带回府内,打算好生凋教,将来与富贵人家联姻.
被置于大厅上的应承情怯生生的站着,不敢抬头也不敢动,一双水灵灵的眼珠子直盯着之前换上的红色绣花鞋,恐惧的感觉像块大石头压在心口似的,让她失了平日的活泼。
她发现,四周有好多的人都用那种不偎好意的眼光看她,特别是坐在爹身旁的夫人脸上罩着寒霜,即使长得再美、再高贵,只是让她心生恐惧而已。
姚氏冷冷的看着应承情,像是打量待沽的物品,心中却像翻倒了好几瓶醋,嫉妒生下应承情的女人。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她扬着下巴像三堂会审似的问。
应承情浑身一颤,喉头像梗了哈一样,说不出半句话来。
“老爷,这丫头连名儿都不肯告诉我,怎么待在应府呢?”姚氏见她没答话,便转向应寰宇抱怨。
他蹙了蹙眉朝着应承情沉声道:“还不说出你的名字?”
被人这么狠狠一吼,应承情吓了一跳,抬头望了他一眼。那种全然陌生的感觉瞬间淹没了她,但她知道自己无处可逃,只能给结巴巴的说出自己的名字。
“应承承情。”话一出,她眼中立即盈满泪水,委屈和恐惧双双压上心头,但她只能咬紧牙不让眼泪掉下。
“承情,名儿倒取得不错。”姚氏像是仔细玩味她的名字!喃喃念了几遍,又转向应寰宇朗声道:“老爷,我膝下无女。平日孤单了些,若您信得过我,承情就让我来调教吧。”
应寰宇思考了一会儿,便点头答应了。姚氏出身名门,若由她来调教承情,将来必能如他所愿,里得一门贵族光耀应氏才是。
“谢老爷。”姚氏谢过后,便朝应承情展露出笑容,恍若一个温柔慈祥的娘。“以后我就叫你情儿,你呢,按规矩就叫我一声娘亲吧!”她起身上前拉住应承情的小手,牵至首座。让应承情坐在首座下的踏板上。
应承情心中的恐慌不停的扩大,她如木头人似的任人摆,人家要她坐便坐。
“还不叫人?”应寰宇轻斥,不理会她祈求的眼神。
应承情微微一楞,低下头轻喊了声“娘。”之后便落下泪来。
如果不是娘要她听爹的话,她又怎肯叫别人娘?“这”声地叫得既生气又难过,不懂爹为何要她这么做。
“嗯,不情儿。”姚氏状若满足地摸摸她的头,其实心中已开始盘算要如何“调教”她。
见应承情落泪,应寰宇总算有点软化,柔声对她说:“爹平常很忙,你乖点,好好听娘的话,别惹娘生气,懂吗?”他口气虽是软了下来,却也摆明他不会多管。将来她的切圭操在姚氏手里。
应承情先是哭,哭得抽抽噎噎的,哪还顾得了仅不懂,只是她昕明白了一件事,就是爹要她听眼前这个娘的话。不能惹娘生气。
“好了,都下去吧!”应寰宇经过这一天也折腾得累了,一声令让仆人们全下去。
于是仆人们一个个退下,婢女们则是服侍着自家主子回房,至于应承情则是由刚才那名妇人抱着,同姚氏回到她所居住的园子。
抽抽噎噎的应承情此刻突然像长大了十岁。她明白从今天起将和以前不一样,受了委屈不会再有亲娘的抚慰.只有自己安慰自己了。
天复
如同往常一般下着滂沱大雨的深夜,天上的雷电不停,仿佛是预警着什么。
隆隆的雷声狠狠的压在应承情的心上,她没睡着却不敢睁开眼,因为按规矩,她得和娘亲睡同房。如果娘亲睡了。她便不可以醒着。可是现在她好想、好想外面的那个娘。
“啊!”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三更半夜的在吵什么?应承情不解的思忖。
其实外头的那声尖叫是大雨夹杂着死亡的呼号。
约五、六个黑衣人窜进应府,进了门后几乎是见人就杀,一路杀至大厅。黑衣人的首领率先进入后,拿起手上银光闪闪的剑在首座的墙上刻上八个大字罪有应得
死有余辜
应氏一家因作恶多端才会招来此祸,平日上至应氏老爷应寰宇,下至牵马小厮,个个仗势欺人、凌虐百姓、强抢财物、调戏妇女种种恶行根本罄竹难书,因此才有人用钱延请黑衣入城门,代价只需一钱,而延请他们的是一个丧子的父亲,他的儿子正是死在应寰宇手中。
他们是专为人复仇的“阎王门”首领是“鬼气”阎无命。
“动手。”阎无命一声令下,其余的人便四散进人后院,随即又是一阵阵凄惨的叫声响起。
窝在床上的应承情吓得心惊脆跳,是什么人又受罚了吗?为什么叫得这么凄惨痛苦?她终于隐忍不住。偷偷的张开眼,可是屋内、屋外全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偏偏那惨叫的声音始终不曾问断。
一声声的哀号此起彼落,像是地狱中受刑者的惨叫.而且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呼号,这些呼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姚氏在迷蒙中也被这些声音吵醒,心中相当不悦,便开口唤起婢女们的名字。“冬雪、秦妈,外头在吵什么?”
这时,应承情也从床上坐起,小手紧抓着棉被,不能自抑的颤抖。
姚氏连连呼唤数声仍不见婢女应声人门,而外而的嘈杂声依然,她正觉事有异样,掀开棉被欲下床时,门却“砰”的一声被人狠狠踢开。
“啊!”她惊呼一声,心知大事不妙,却不知究竟出了何
“你是姚氏?”黑衣人冷冷的声音传人姚氏和应承情耳里。
姚氏颤抖的点点头。
黑衣人见她点头,随即高举手中的银剑刺向她。
“等一等,为何要杀我?”姚氏狼狈的躲过这一剑,心中不明白为何黑衣人要她的命。
“哼!罪有应得,死有余辜。”语毕他马上再次举剑。
不料,贪生怕死的姚氏随即抓起身旁的应承情挡在自己身前,而黑衣人收势不及,一剑刺入应承情的胸口。
应承情还未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胸只止即被人刺穿,她大叫一声,只觉胸口好痛,之后便陷入昏迷。
鲜红的血从她身上喷溅出来,染红床铺,少许的血也喷到黑衣人身上,他微微一惊,因为首次误杀人而愣住,但随即收回心神,目光凶恶的盯住不停窜逃的姚氏。
世上竟有如此狠毒的女人,为求保命而拿小孩当肉盾,孰可忍,孰不可忍。黑衣人来不及掩耳之速,举剑削下姚氏的头颅。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尖锐的哨音,他收起艰剑,轻功一施随即离开了。
一瞬间,应氏一门全灭,雨水冲刷着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满地的鲜血和雨水融合令人惊心动魄的血水。
一名黄衣女子手持纸伞,轻轻的落在应府大门前。她皱皱眉头,不悦于空气中浓厚的血腥味,轻叹了一口气后进入应府。
不一会儿,黄衣女子抱着一个浑身血迹的小孩步出应府,之后,她亦如同黑衣人般,轻功一施,消失在黑暗的雨夜。
而这场大雨就像要洗净人间无数罪恶一般,依然疯狂的下着。
应氏一族全员被灭,不仅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甚.至惊动朝廷,于是官府下令彻查,却始终没有结果。
包怪异的是,在应氏灭门后十数天。有一名年轻妇人自缢于应府庭园的大树下,没有人知道她的身分,也没有人知道她为何在此自缢。
而应府被灭门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人人均津津乐道,许多人家更是高兴的宰牛烹羊、放鞭炮庆贺,这等怪异现象看在官府眼里自是一头雾水,却又无理由阻挡,只好任他们去了。
至于为何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乃因这是阎王门首次接下灭门委托。而手段之残忍也证明阎王门的力量,大大提升“鬼气”阎无命的江湖地位。
虽然正派人士对他们的行径不苟同,亦不敢惹恼阎王门,而所谓的邪派人士有的佩服尊敬。也有人不自量力上门挑衅,当然他们的下场也没好到哪里去,为恶者自是获赠八字箴言后被送上黄泉路,不曾为恶的便教训一番,让对方心服口服。
之后一年,阎王门极为风光,享尽人间赞誉,然而正值巅革时,阎无命突然宣布解散阎王门,并退出江湖,不再插手江湖恩怨,着实让江湖人士为之一震,不明白他为何急流勇退。
而三个月后,阎无命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娶走江湖中行医救人的“仙声”华怀恩,两人隐居九崇山,不再过问世事。
十几年后,江湖中的一切已物换星移。其中新兴的一个颇强盛的派别为“兵器城”说是“城”不如称它为“堡”以堡为中心,周围的人家、街道、酒馆、客栈,甚而市集,皆不与兵器相离。
城内的人家大多姓战或姓师,都是兵器城城主的远近亲戚,人们在街上相遇,开口便是亲戚闲的称谓,俨然是个大家族。
而在街上叫卖的,小至菜刀,大至关老爷的大刀、巨斧,甚至是兵家的奇特兵器如流星槌,子母剑可说什么都有,也因此兵器城内家家户户有大刀,人人身上有小刀,连不出户的闺女也带把匕首在身上。
街道上客栈、酒馆的名儿,不是叫“悦来”也不叫“高升”它们是以上古宝剑为名号,全是些“干将”、“莫邪”等等。
至于热闹的市集,大抵也都是贩卖一这类东西,因此有不少江湖人士经常到此选焙防身兵器,为此处增添了不少热闹。
兵器城的城主原是战撼天,不过三年前已去世,城中之事交由他唯一的儿子战戢来掌管。
但战戢那时才刚满二十岁。由于年纪太轻,家族中有些守旧的长辈不同意,如为要掌管兵器城至少得完成家,否则该由其他的长者来担任城主,怎可将这一担大业全数压在一个毛头小子的肩上?即使他是战家的长子、名正言顺的继位人选也不成。
可战戢虽是只有二十岁,但他早在十七岁时便独闯江湖,该有的历练一样不缺。再说。他自小跟随在爹娘身旁耳濡目染,兵器城中各项产业,甚至是刀剑的打造。他哪一样不明白?于是才丧夫的当家主母师系卿挺身为子好实现先父的遗愿。
“各位亲长,我戢儿是唯一传人,再说这孩子可是学全了兵器城中的一切,大至江湖历练,小至替诸位劝架,他有什么没学全?”师悖卿一身素白,目光不悦的扫过各大亲族代表。
开玩笑,不让她儿子当城主?除非戢儿在她而前亲口告诉她,不愿继承他爹唯一的遗志,否则谁也别想动摇她儿子的地位。
全场的亲族你看我、我看你。只敢在私下吱吱喳喳,没人敢站出来说话,好半天,终于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夫人,”一男子拱手行礼后,正准备表示意见,却让师悖卿一声拍桌吓得噎住话。
师悖卿的拍案把桌上的茶杯都震得半天高,等茶杯“铿”的一声归位后,她才恶声的嚷嚷“哼,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其实她连看都不用,便知他的辈分、等级要比她小得多。凭什么站出来说话。而且还想在她面前说她宝贝儿子的坏话,真是无知小辈。
“呃?”男子一愣,随即提气欲扳回颓势“夫人”
“你的辈份比我小,没资格说话,滚出去!”这小子真是不知死活。他难道不知她在觐族中的地位吗?就算不知道,也该听闻过她暴烈如火的个性。
“我”男子正要开口,便见战家的守卫朝他走来。当场架住他把他丢到门外。让他从阶梯一路滚下去。
“这就是惹恼她的下场,还有谁有话说。”师悖卿捺着性子再次问道。
这些人真过分,她刚死了丈夫,正伤心难过、痛不欲生。他们就一个个迫不及待的想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真是太没天理了。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红了起来。
“呃,悖卿啊!”一位头发、胡子全白的人拄着拐杖颤巍巍的站起身。
师悖卿勉强抬头看了一眼“三舅公。”对方的地位是够高,够格说话了。
老人家见到她的泪眼,原本要出口的话也说不出来。这话一说出,若让外人得知,倒像大伙儿联手欺侮他们孤儿寡母似的,实在不恰当。
“三舅公,您想说什么就说吧,”话毕,师悖卿再度掩面潸然泪下。其实她是哭给他看的,她已决定坚强的面对这一切,只是必须使点手段才成。
“呃,这个这样吧,先让戟儿掌理半年,大家都尽力辅助他,若是打理得不好。那”三舅公自个儿把话打了折,他原是要撤退师忆侧,却不意给了战戢半年的时间。
“谢三舅公。”师悖卿随即打断他的话,她相信戢儿不会那么无能。
“呃,不用谢。”三舅公傻全的接下话,有些弄不清自个儿做了时事。唉,人老了就是这样。
“如果没事,各位就请回吧。”师悖卿佯装成勉强打起精神的样子,面带凄凉的笑容看向所有人。
“是啊,没事了,大家都回去吧。”众亲族见事已至此。只得装得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三、两个结伴走出聚会的宗祠。
三舅公离去前踩着不稳的脚步来到师悖卿面前,轻拍她的肩。“悖卿。要节哀顺变啊,三舅公先回去了。”他叹了口气,让孙子扶着走出去。
唉!一个再强悍的女人家失去丈夫就等于失去依靠,怎么说都是可怜。悖卿嫁给撼逃邺十多年,谁又见过她掉泪?如令撼天才刚过世,大伙儿就等着瓜分兵器城,着实说不过去,也难怪她会哭。唉!他这个老人能做的也只有一这些了,剩下的就靠戢儿自个儿努力了。
“三舅公慢走。”师悖卿以袖拭泪,起身送他。
等所有人都走光,她才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眼光看向案桌新排上的牌位,她心中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