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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多的怪虫正在向他们所在的方向爬过来,金寒池顾不上别的,对着休伶怒吼一声道:“跑!”
紧跟着,两人好似猎豹一般在地下狂奔,金寒池的记忆很好,他清楚记得自己来时的方向。
休伶始终跑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金寒池知道休伶的脚力比自己好,之所以落在自己身后,那是这丫头在这种关键时候还想着在后面给自己断后,金寒池心中忍不住有些恼怒,赶在他们冲到了来时那个坑道时,金寒池一把抱起休伶,不由分说便命她率先爬进坑道中。
好在,两人下来的时候曾经留了一根绳子,此时两人就顺着绳子往上爬,也顾不上那些虫子此时已经跟进坑道,好似和他们赛跑一般。
整个过程非常短暂,事情发生得太快,或者是因为当时金寒池太过紧张,对时间的概念已经模糊了,总之他觉得自己好像连口气都没喘就已经爬出了坑道。
察戈家,水絮刚被刑三叫醒,她茫然地看向四周,好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你感觉怎么样了?”
“我……”水絮抿着嘴唇,“我好像做了个梦……我是什么时候进来睡下的?”
水絮的话让刑三颇感意外,她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刑三忍不住皱起眉头道:“你想不起来了?你在后院儿,说是被什么东西给吓到了,想回来休息一下,你……你还记得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吗?”
正当水絮竭力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时,盲丞已经不耐烦地推开门,“你们还在这儿絮絮叨叨什么呢?有什么话不能上路了再说?”
水絮好像刚想到了什么,然而骤然出现的思绪却被盲丞的话给打断了,她疑惑地看了看盲丞又看了看刑三,“上路?我们要去哪儿?”
刑三连忙摆摆手,意思是让水絮不必理会盲丞,一脸关切地望着水絮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之前发生的事情想不起来了?是不是受伤了?”
“受伤?”水絮低头打量着自己,她虽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但是意识中好像并没有被伤到,这便摇摇头道:“我只是,我只是好像……对!”水絮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睛睁大了,惶恐地望着刑三道:“是蟾蜍!”
听到水絮这话,本来只是一脸不耐烦的盲丞却突然变了脸色。
一些细碎的线索在他的脑海中如电光火石般拼凑在了一起。
蟾蜍,唐鬼,金家,蛊族,寻尸蛊。
盲丞突然明白了自己那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究竟从何而来--当初解了他寻尸蛊的人,就是金家人,同时也是当日潜入自己房间的人,而且从水絮的叙述来看,此人后来又来过察戈家,因为水絮说自己晕倒前曾见过蟾蜍,若只是普通的蟾蜍,不至于将水絮吓成这样,刚好盲丞曾经从唐鬼口中听说过,蛊族金家就是以蟾蜍为蛊门。
但是这一切都只是前因,根本算不上什么,真正让盲丞感到恐惧的是,金家人千里迢迢来到舍昂,肯定与唐鬼有关,从他之前几次对待自己的态度来看,这金家人来者不善。
思绪流转到这里的时候,盲丞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不管金家人到底想干什么,现在在哪里,他们都必须离开,而且立刻马上。
“走!”盲丞一脸急切,几乎是吼出声来,“天大的事情先走了再说!”
人的预感,有时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东西,人说心有灵犀,听起来虽然有些过于玄妙,可也并非空穴来风。
就像盲丞与唐鬼在一起相处久了,就算人不在一处,也能替唐鬼察觉到危险一般,这样说来,日日相处夜夜共勉的夫妻应该是更为心意相通的。
水井边的震颤稍纵即逝,侬勃的妻子脸上闪过一抹错愕,但是当她抬起头来,却发现身边的人都并没有发现异常。
难不成说……侬勃的妻子一边摇着辘轳将水桶提上来,一边思索着,或许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可能也和昨晚没睡好的情况有关,毕竟今天对于他们家、对于她自己的命运来说,都是个大日子,侬勃的妻子干脆将自己的这种敏感归结于太过紧张之下的草木皆兵。
故而,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最为痛苦的其实是侬勃的妻子,她的心中万分愧悔,如若当时自己提早注意到那一些诡异的状况,或许……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所有的悔不当初,都没有意义。
在姐妹们的陪伴下,侬勃的妻子提着水桶回到了招龙的场子上,吹着芦笙的小伙子中,有人率先看到了侬勃的妻子,便挤眉弄眼地暗示对面的人给侬勃的妻子让开条路,大家等她走进来后,将她和侬勃围在中央。
侬勃的妻子觉得,自己和侬勃成亲多年,除了娶亲的那天,还从未看过侬勃的脸上有着如此灿烂的笑容,她不禁也被侬勃脸上的喜色所感染,一时间忘了刚刚的焦虑,只是,当侬勃的妻子打量侬勃时,却发现侬勃那件背心上的银珠不知为何好像蒙上一层灰尘般,变得灰暗起来。
身后,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催促的声音,侬勃的妻子这才回过神来,对,不好耽误了吉时,提着水桶走了这么久,她的胳膊已经有些酸痛,毕竟自从自己嫁给侬勃以来,他从未让自己干过什么重活儿,胳膊此时也疼得好似在抗议般,侬勃的妻子这便抬起水桶,将里面的井水一股脑向侬勃泼了过去。
苗人喜水,他们认为水是老天的恩赐,是生命的起源,就像在苗人的神话中,他们的祖先便是蝴蝶和池塘里的水泡孕育而生,此时,侬勃虽然被那一桶水泼得浑身上下都湿得通通透透,可他脸上的喜色却更浓了。
所有百姓们都在为侬勃拍手庆贺,唯有不远处巨石上的伢缅,他的脸上虽然也透着一些笑意,可那表情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古怪。
伢缅有些担忧,为儿子索甲担忧,也为侬勃担忧,他并非全然没有良知,他以为他做的一切都只是迫于无奈。
故而,所有人的载歌载舞声在伢缅听来,令他感到非常纠结,好在招龙的仪式中,鬼师的任务已经结束。
接下来,苗民们将分食祭祀上的食物,然后一起到侬勃家去喝酒,这一顿宴席会一直吃到晚上,等天黑了之后,山寨里的年轻人会在寨子里点燃篝火,到时候会有其他寨子的小伙子们来一起跳舞、吹芦笙,趁着花好月圆,向心意的姑娘以歌声表露心意……
只是,这些热闹的活动对伢缅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其实按理来说,身为鬼师的伢缅还应该跟着众人前往侬勃家去吃一杯酒,接受他们对鬼师的谢意,但是今年的伢缅实在没有这份心思,他借口自己累了便早早回家休息。
实际上,伢缅只是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到底藏着多少秘密,如若自己真去吃酒,看着侬勃向自己道谢时,他会不会因想到侬勃不久后会因自己而死,然后因为愧疚而反悔,甚至将自己那不堪的举动告诉侬勃?
伢缅不敢再想下去,他生怕其他人注意到自己面如死灰的脸色,脚步匆匆便向家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