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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黎湛优一下了课就直接回家,关在房里作画,连吃饭时间都鲜少露脸。
唯有在画图时,才能暂且忘却纠缠她的烦恼。
这阵子,她连自己究竟完成了几幅画也不太清楚,就只是不停的画着。
大概是抓住出版社的风格与偏好,她投稿的三张言情小说封面,居然都被采用了。
若是之前,她一定会高兴得飞上天,然后立即把好消息告诉好友于洁,两个人
一起庆祝一番,还有亲爱的妈咪,一定会做她最喜欢的菜,为她道贺。
然而,这回她谁也没说,开心的感觉没维持多久,就被消沉颓丧的情绪取代。
自从于洁气愤的从家里离开后,就算在课堂上碰面,也视若无睹的越过她,像是未曾相识的陌生人。
一星期前,她们的冷战终于有所突破
因为湛优病倒住院,于洁知情后,前往医院探望她。
于洁要她允诺不再去找o,她答应了。
事实上,那夜之后,她就决定不再接近他不是因为不喜欢他,相反地,就是因为太喜欢,所以不希望因为她的缘故,让他背负她家人与好友的指责。
只要不再见到他,那份爱慕会随着时间而淡化,终至消失。
但需要多久呢?
一个月?三个月?还是半年?
总之,至少她确定,半个月是不够的
她无法忘记他的笑、他专注的神情,以及不经意的温柔眸光,想再跟着他到她从未去过的幽静山区,尽情作画,仿佛全世界只剩他们两个人。
湛优手中的画笔,在持续画了八个钟头后的午夜十二点,终于停下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是她无法再继续作画的原因。
她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却怎么也抹不干。
“讨厌”她捣着脸,抽噎的低语。
她讨厌动不动就难过落泪的自己,因为哭泣并不能解决问题,仅是白费力气。
虽然,她的心脏天生就不健康,但她乐观开朗,因此她的主治医生曾对她说,她有一颗很棒的心!
饼去遇到挫折、不如意时,她总是可以很快的自负面情绪中抽离,重新振作精神,再接再厉。
可,最近,她总是无精打采,无论如何想提振荡至谷底的心绪,仍徒劳无功,欲振乏力。
仿佛心被挖了一个洞,既疼痛又空虚。
她好想见他湛优干脆放弃怎么也擦不完的泪水,闭上眼任凭眼泪在脸上漫流。
第一次尝到如此浓烈的思念愁苦,那浓稠的苦汁,却加速滋养爱苗,往深处扎
谤,想要拔除,只换来一阵剧痛。
“我可以撑过去的我可以”湛优哑着嗓子,为自己打气。
她知道,唯有斩断情丝,才是最皆大欢快的选择与决定。
可以挽回破裂的友情,才不让妈咪挂心,至于o也不必因为她单方面的喜欢,而受到家人及好友的责难与异样眼光。
说不定,他正因不需要应付她而松了一口气。
这样也很好,只要她一个人难过就好。
她是真的这样认为。
只要熬过这阵子,一定就能够恢复原来平静无波的生活。
这不过是一段插曲,而他,是生命中短暂的过客,留在心上的痕迹将会随着时间淡去,终至不再想起。
就仅是如此而已。
燠热的盛夏晌午,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七名外表极为出色的年轻男子,一个个像缺水的花草般,垮着肩闲散的走在不算宽广的街道旁,然其光芒仍胜过烈阳,吸引周遭人群惊奇的注目眼光。
“喂!智,不是说要请我们吃超赞的料理?”骆英翔皱着眉,热得汗流浃背。超赞的料理?大学附近顶多就一些便宜的小吃店,跟不人流的简餐店而已。
“还要走多久?”马苍润也皱起一对浓眉,不耐烦的问。
“快到了。”欧阳智淡淡的答腔,没有回头,迳自往前走,没有理会挚友们的罗嗦碎念。
“你心情不好?”走在他身后的官尹和面无表情,随口问了句。
欧阳智顿了下,然后刻意忽略心头无以名状的闷烦,低声否认。“没有。”
辟尹和挑了挑眉,好看的双眸闪过精光。“一定有!”他一语戳破。
闻言,马苍润瞟了他一眼,凉凉的补充了一句:“款真稀奇。”语气是闲适、不带紧张感的。
“说没有就没有。”听到好友把他的情绪当成话题,欧阳智忍不住反驳澄清,却反而误入陷阱。
“看来心情何止不好,简直差透了。”官尹和笑得很贼。
“智,发生什么事了?”向亚霁凑了过去,总是处于开心状态的他,关心的语调显得兴味盎然。
欧阳智蹙起眉,坚持不肯透露半分。“哪有什么事?就是请你们吃饭而已。”
其他人很清楚他没说实话,平常的他总是笑容满面,哪像现在绷着脸,着实罕见。
大概只有作品被扔掉时才会出现的表情。
不过即使他不说,他们也知道原因据他们所知,之前跟他一起外出画画的女孩,放了他鸽子,而且事后似乎也没接他的电话,连去她家找她,也扑了空的样子,如同人间蒸发。
这些后续,是他们几个人仔细观察他的行为后,推敲的结果。
虽然是猜测,但绝对八九不离十。
“智,那个不是黎”
听到敏感的字眼,欧阳智的脚步明显停顿了下,循着好友官尹和的视线望去,却只看到一只流浪狗走过去。
他的反应则证实他的臆测。
他知道自己又上当了,脸色绷得很难看,表情阴沉得吓人。
他们跟着欧阳智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子,走入一家毫不起眼的店面。
原本就不算大的川菜馆,一时间涌入七个男人,空间显得局促了起来。
老板娘一见到他们,马上迎上前热切的招呼。“阿智,你来啦!”望过去,一列出色的年轻人,连年过半百的她也眼睛为之一亮。“各位请坐。”
欧阳智率先入座,开始点起菜。
其他六个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这家伙之前带回去请他们吃的超好吃料理,就是出自于这间小陛子?!
他们还在猜,是哪家饭店大厨的手艺,今天他们是抱着好奇的心态来一探究竟的
不是位于繁华地段的饭店或高级餐厅,而是藏身在巷内的川菜馆?!
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流露出狐疑的神色。
这家伙该不会想乘机报复吧?
“为什么不坐下?”欧阳智很快地点完想吃的菜色,抬头扫了他们一眼,淡淡的问。
“对啊,别光站着,快请坐。”老板娘帮忙拉开椅子,催促他们坐下。
六个大男生依言入座,随手拿起菜单浏览。
他们吃的超美味“点心”真的全都出自这家小店?!
六个人又轮序点了好几道菜,老板娘在纸上飞快的记下菜名,然后复诵一遍。
“那就请帅哥们稍待一会。”老板娘笑道。“只有我家老头一个,手脚又慢,请多包涵。”
“没关系,慢慢来。”欧阳智代为回答。
几分钟后,老板娘呈上了两道菜和一锅蒸腾的白饭,并且为他们添好,摆到他们面前。“请慢用。”
欧阳智二话不说,舀了一汤匙的麻婆豆腐拌饭,然后大口大口的扒起饭。
六位好友怔了下,也随后跟进
每个人咀嚼着香q的白米饭,搭配甜中微酸的糖醋鱼卷,在嘴里化为一缕难以形容的鲜美滋味。
他们无言,全对口腔中熟悉的味道折服。
菜肴一一呈上,陆续送来的有干烧明虾、荷叶排骨、回锅肉、辣牛肉、鸡油鲜笋等等,色香味俱全的菜色逐渐占满圆桌。
向来聚在一起就不得安宁的七个人,这回却没有交谈,专心致力于碗中及盘里的食物。
七个大男生很快的解决一锅白饭,又追加了一锅。
没想到这么好吃的料理,竟藏身在这不起眼的小巷里,这点特征,倒和不轻易外显的欧阳智极为相似。
一旦接触过,就会留下深刻印象。
老板娘端来白饭,忙着为他们添饭,像个慈祥的母亲。“年轻人多吃一点。”她笑开怀。
时间刚过一点,馆子的门被打开,众人皆停下手边的动作,望向来者。
当黎湛优察觉自己被八双眼睛看着,突然间僵住,移动不了。特别是当她看见那张常干扰她心思的男性脸孔时,心口猛地揪成一团,一口气梗在喉头。
“啊,小优,你来啦!”老板娘回过神,一样热情。
湛优杵在原地,不知该人内还是转身离开。
因为馆子就快结束经营,所以她刻意抽空来吃午餐,顺便和老板娘道别,却没
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她下定决心不再见的人。
湛优的心在苦涩与欢快间轮流更替。
倒是老板娘解决了她的犹豫,走向前轻轻牵着她的手往里头走。“好一阵子没见到你,我有点担心。”
湛优垂着眼,极力避免接触到那张令她心神不宁的脸孔,视若无睹的从欧阳智身边经过。
欧阳智的视线追随着她纤细的身影,乍见她时从心底涌现的开心,被她的冷漠冻结,笑容凝固。
他没有收回凝视她的眸光,亦没开口问候。
“智,怎么不跟人家打招呼?”问话的是骆英翔,他眼尖的认出湛优。
欧阳智顿了下,默不吭声,若无其事的低头继续进食。
明明想见到她是他来这里用餐的目的之一,偏偏在如愿见到她之后,积压多日的失望与期待却转为莫名的愤怒。
气她的避而不见、气她见了面却急于离开,他以为她对他是有感觉的—像他对她的感觉一样。
这几天他都一个人外出写生,少了她像麻雀一样绕在身边问东问西的,他突然觉得太过安静,缺乏作画的心情
湛优知道他的反应后,心一阵凉,她想对亲切的老板娘微笑,却怎么也扬不起沉重的嘴角。
在场的所有人都察觉到这隐隐流动的诡异气氛。
“我我还是改天再来好了。”湛优声音细微,向老板娘告别。
突然,欧阳智搁下碗筷,抬头对她说:“一起吃饭吧?”听到她要离开,他忍不住开口留人。
他不按牌理出牌的思考与行为模式,好友们早已习惯,这也是专属于欧阳智的独特魅力。
然而湛优却无比诧异,呆然的盯着他。
欧阳智瞬也不瞬的睇着她的娇颜,又对她重复一遍:“一起吃饭。”
“也好,人多东西吃起来会更有味道。”老板娘兴冲冲的帮腔,并且很自然的在欧阳智身旁挪出一个座位,拉她坐下。“我去取一副碗筷来。”
湛优全身僵硬,螓首低垂,心脏扑通扑通的撞击胸口。
她应该离开的。
说好不再和他有所牵扯,以实践对好友于洁的承诺,也杜绝自己对他的感情再继续扩散蔓延。
可是,她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愿,仅是端坐着,感受着见到他的狂喜与他热切的目光与手掌的温度。
这些日子以来,她始终无法对他忘情,此时此刻,更强烈体会到积压在心中的爱恋,深得连自己都难以测量。
老板娘拿来餐具后,为她盛了满满一碗香喷喷的白饭,叮咛道:“多吃一点,瞧你瘦的,精神也差。”
愣了下,湛优才回过神接过白瓷饭碗,抬眼,才发现好几双迷人的眼睛都毫不避讳的打量她。
同时被好几个气质非凡、各具特色的帅哥那样看着,即使不是心仪的对象,她仍不由自主的涨红脸,随后不自在的别开眼,挖了一小口饭送进嘴里,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他们太耀眼的存在,仿佛同时出现好几颗太阳般的奇景,教人目眩神迷,无法直视。
“小姐怎么称呼?”归掣充当先锋。
咽下饭,湛优礼貌的回答:“黎湛优。”
“很好听的名字。”归掣噙着笑,由衷地赞美。
“谢谢。”她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浅浅的,稍纵即逝。
倘若称赞的人是身旁的他,她会打从心底快乐。
“你跟智在哪认识的?”靳仁问。
俱乐部那么大,客人也应接不暇,若非在同一桌次接待客人,或特殊状况,通常很难注意到彼此,更遑论记住每位顾客的长相。
湛优不语。并不是羞于承认自己是lionheart的客人,一旦承认,仿佛就会划开一道界线,只剩下男公关与客人的关系。
她要的,不仅仅是如此单薄微弱的身分。
“黎小姐是智的客人。”骆英翔代她答覆。
客人这个疏离的字眼击沉了她,情绪益发纷乱低落。
“不过,好像又不仅于此。”骆英翔补充,笑得别具深意。“对吧,智?”他故意把问题丢出去。
被点到名,欧阳智顿了下,没好气的瞪了好友一眼。
湛优未曾镇静的心跳,又陷入剧烈鼓动。
她对他的答案抱着一丝丝期待,又同时惶惑不安。
他的一句话,将会决定她是跌落无底深渊,抑或攀上天堂
“你有没有在听啊?”向亚霁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脑勺。
“嗯。”欧阳智应了声。
“他还约人家去写生。”骆英翔又爆料。
“你怎么知道?”马苍润反问。
“是你们太不关心了。”
几个人又照惯例的斗起嘴,欧阳智没有加入战局,一贯置身事外的听着好友们七嘴八舌,即使他们正在谈论他的事。
湛优一颗心就这么悬着,她实在不清楚他刚刚简短的回应,究竟是针对哪一个问题
是指她不仅仅是客人,或者单纯表示他有在听其他人的对话?
她好想知道,但没有立场也没有勇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追究。
“黎小姐是附近大学的学生?”马苍润拉回话锋,极富电力、擅于挑逗的黑眸紧盯着她。
“对,我是美术系的学生。”湛优回避他具侵略性的眼神,他给人的感觉太危险,像高压电般,一靠近便无法全身而退。“还有,叫我湛优就行了。”黎小姐、黎小姐的听起来好别扭。
“那,湛优。”官尹和从善如流的直唤她的名。“你喜欢我们家阿智对吧?”他俊俏的脸孔挂着迷人的笑容,问题却单刀直人、一针见血,他既聪明又敏锐,机灵得仿佛会读心术般。
湛优心口一窒,瞪大的美眸透露出慌乱,一路自耳根蔓延至颈项的红潮,则出卖了她的心事。
欧阳智睇了她绋红的脸蛋一眼,继而低斥存心搅局的好友。“你们真无聊,像一群长舌妇,小心死后下地狱被割舌头。”
很恶毒的诅咒,表示他的心情欠佳。
“哇你也不差啊!”官尹和犀利的回击。
结果他还是没有正面回覆
如果她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又何必留她一块用餐?
她渴盼多了解他,但每一次接触,却离他离得更远,更摸不着边际,令她万分沮丧。
反覆不定的心情,让她无所适从。
“待会一起去打保龄球,怎样?”向亚霁突然兴致高昂的提议。
七人感情如同手足,每天见面,不过除了俱乐部营业前会全员到齐小聚一下之外,其他时间都各自安排活动或有事情处理,能像今天集体刚好都有空闲,长时间相处的机会并没有想像中的多。
“好古老。”马苍润直截了当的驳回。“超级落伍。”
“去唱ktv。”归掣兴致勃勃。
赞同的只有他一个。
“智,你提个方案。”骆英翔总是尽力的把话题扔给他。若不这样,他永远都不会主动插话。
不是不擅言词,而是懒!
懒得动口,所以沉默。
看似发呆出神,脑子里恐怕想得比谁还多。
在他认为,欧阳智就像古代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平时沉默寡言、深藏不露,一旦出手绝对令人刮目相看,甘拜下风。
拌声是、舞蹈是、运动细胞是,当然,过人的艺术天分更是。
若要说缺点,就是太不解风情,但是真不懂,还是怕麻烦而装不仅、不想懂,就不得而知了。
“还是去打保龄球吧!最低分的要请客。”向亚霁擅自做了结论。
“没意见。”官尹和耸耸肩,做什么都好。
“那就这么决定了。”向亚霁露出感染力十足的开朗笑容。
“湛优一起去吧!”官尹和邀约,自然的口吻好似彼此柑识已久,而非第一次见面。
“咦?”湛优二度被他吓着,对上他那双如玻璃弹珠般晶澈的黑瞳时,她心头一凛,马上低头闪躲似已洞悉她所有想法的锐利眸光。
“不”她微弱的拒绝。
“智也会去哦!”马苍润坏坏的笑了。
欧阳智末置可否。
可以的话,他实在很想暂时摆脱这群损友,他们对他的感情越好奇,他就越不想让他们介入搞鬼。
辟尹和冷笑一声。“你不去的话,以后我们就跟纯姐站在同一阵线,不帮你照顾那些‘宝贝’了。”
他口中的宝贝,指的是欧阳智费神费功完成的心爱作品。
为了打发时间,他也在俱乐部的休息室里放了一些画具、纸黏上,本来是抱着练习的心态,随手画些素描、漫画和捏塑一些动物、人像,只是一旦着手进行后,就会忍不住力求最好,一点都不马虎。
做好了就摆着,不知不觉地,就越积越多。
平常它们很安全,只有在欧阳纯偶尔心情欠佳,看什么都不顺眼时,才会动那些东西的歪脑筋。
很高明的威胁,命中欧阳智的死穴,没有说不的余地。瞪了好友一眼,最后也只有妥协。
行程拍板定案后,他们又重新横扫饭桌上的每一道可口菜肴。
“湛优,多吃一点。”骆英翔体贴的叮嘱。未了,对欧阳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好好招呼人家。
“嗯,谢谢”湛优颔首致意。
“多吃一点。”欧阳智顺手夹了块鱼肉到她几乎没有动过的碗里。
就这么一个举动,让她的心既甜蜜又痛楚。
夹起鱼肉送进嘴里,缓缓的咀嚼,她却只尝到了一股苦涩
懊怎么做,才能找回乐观的自己?!
是彻底切断与他的关联,或者是不顾一切、顺从心意的喜欢他?
她还是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