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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弱的女生匆匆地向前赶,长腿男生紧紧地跟在后面,追过一条街,又走过两排店铺,男生的手里始终握着一张碟“江南,我不骗你,这盘cd真的很好听,你听听看!听听看就知道了。”
“我不要,你别烦我了,我才不要听什么cd呢!”她已经快气死了,哪里还有心情听cd?
她承认比起一班高一的新同学,她的确奇特了些,可也没必要拿她的年龄大做文章吧!她不就比寻常孩子大个两岁嘛!十八岁读高一,有什么好奇怪的?
知道她不开心,大黄更是吵吵着非跟在她身后不可“别生气!你别生气嘛!我也比那帮小表大一岁啊!有什么办法?去年考高中没考上这所重点,我爹妈非要我复读一年,不考上重点高中誓不罢休。如果我今年还没考上,说不定要继续复读,那不就跟你一般大了嘛!”
以为她跟他一样,是为了上重点,不停地重复劳动呢?有没有搞错?以她的聪明才智,需要这么痛苦挣扎在考试生死线上吗?
她病了两年还不是照样考取了重点高中,有什么难的?最可气的就是那帮同学全都将她当成复读又复读的三重门老生,她最受不了大家异样的目光。真不明白大黄怎么忍受得了的?
“其实也没什么。”大黄想得开“他们也没有恶意,只不过觉得你跟他们不同,所以眼神不大对就是了。你就这么想,你比他们大那么多,还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这样想,她更难过了。
甩开胳膊,江南脚下的步伐又快了许多“我不上了,这个学我不上了,这总行了吧?”以前生病的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跟普通孩子一样去学校上课,跟一帮朋友瞎玩。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个机会,她才发现梦想和现实永远不是统一的色彩。
走过这条街,她看也不看就要冲过马路,大黄眼见着前方来了一辆大客车,猛地抓住她,避免她真的因死亡而再也无法上学“你小心一点!”
“你没事干抓我干什么?”她娇嗔“我不要你管我,你不要再跟着我,烦死了。我们俩又不熟,不过是做了几天的同学而已,你是谁,我又不认识你,你少来”
痛!江南捂着心脏的位置想要找个东西依靠痹篇有着宽厚胸膛,看上去稳重又安全的大黄,她选择瘦不啦叽、硬邦邦,而且毫无弹性的电线杆。
比不过一根电线杆的大黄像只大黄狗似的围着她转悠“你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似乎不太好的样子,你真的没事吧?你不要吓我哦!你要是有事,你就说,我不会介意你刚刚嫌我烦的那段,我还是会好好照顾你的助人为快乐之本嘛!你说是不是?”
他光瞧她的脸色瞧不出她已经“有事”了吗?罗里罗嗦说了这么一大通,他是存心报复她刚刚嫌他烦的那段吗?
“葯!包里有葯!”她断断续续说着,手指着藏有她救命葯的书包。
大黄虽驽钝了一些,但也不至于拿别人的生命冒险,翻开她的书包,他嘴里还嘀咕着:“不是我要翻你书包的哦!是你让我翻的,所以万一翻到什么不该翻的东西也不是我的错这包就是卫生棉啊?我还从来没见过呢!卫生棉是棉花吗?我可不可以拆开一个看看?我又不用,不会浪费的,你相信我吧!”
天!让她的心这一刻就停止跳动吧,她不活了啦!
“你果然是女生唉!书包里居然还放着小镜子,要是我的书包里放着一面小镜子绝对会被我妈把耳朵揪成驴耳朵我妈很暴力的,我爸不听她的话,她直接用板凳砸过去,害得我爸这些年身体的灵敏度直线提高。所以我爸经常跟我说,以后要娶老婆一定要娶个温顺的,太凶的老婆不能要,要了会死人的。”
大黄还在翻着她的书包,一层接一层,虽然他的好奇心尚未得到满足,但他绝对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是寻找一个小葯瓶“你别苦着一张脸啊!你以为我跟你七扯八扯是扯得好玩呢?我这叫心理疗法,分散你的注意力,这样你就不疼了现在不疼了吧?”
下一刻
“哎哟喂!”大黄惨叫一声,显然他没有他爸的灵敏度,别说是板凳,连一块小小的砖头都闪躲不及。抱着头,他用期期艾艾的眸光询问江南:“我好心帮你找葯,你为什么砸我?”
帮她找葯?“那葯找到没有啊?”她捂着疼痛的心口,一口气没接上来她这些年所受的苦可就白捱了。
瞧她痛苦的样子,大黄加快了寻找的速度,他就快连她带的卫生棉都拆开来寻找了,可还是一无所获“就找到这个!”
一颗玻璃心。
她记起来了,妈妈怕她忘记带葯,所以就买了这颗玻璃心给她。心的中间是空的,平时把她的葯放进去,意味着葯使她有颗充实的心。她因为喜欢这颗玻璃心,所以终日带在身边,也就不会忘了在必要的时候吃葯。
手术之后,她自认身体已经痊愈,跟平常孩子没什么两样,背着妈妈偷偷将葯从玻璃心里取了出来。本以为,从此以后玻璃心是纯洁的心,不需要其他东西充实。谁知道她的一颗心竟要毁在这颗空洞的玻璃心中!
完了!心痛越来越频繁,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持多久。
好不甘心啊!本以为手术之后她与常人无异,可为什么还会这么痛苦呢?她如果就这样死了,她做鬼也不会甘心的。她的心脏早在两年前就停止跳动了,这一停,停的又是谁的心?
心,绷到了最紧的那一瞬间,紧得她透不过气来。以为自己要再度体会心停止跳动的声音,那一刻她却听到了非同寻常的韵律。
那是钢琴和着笛子的声音,说是笛子又不太准确,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听过那种声音,心底里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慢慢地品味那合而为一的旋律,她的心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像是婴孩找到了母亲的怀抱,安稳地睡去,不再吵闹,她的心也再度有了归属吗?
奇迹般的,江南竟从心痛中站了起来,向着那属于她的旋律慢慢靠近。
大黄不知所措地望着她,捧着那颗被她遗落的玻璃心跟在了她的身后
江南捉到了那段旋律,那是一家琴行,她走进去,马上见到了让她的心涌起熟悉感的乐器。
她更加确信那不是笛子的声音它的表面有着金属的光泽,吹出来的声音却柔软而回环,握着它的女士见到她顿时停了下来,询问的目光不似招呼客人,更像是发现了一只流浪猫。
笛子的声音已然停下,钢琴却依然叮咚作响,这两道声音不是合在一起的吗?为什么会一停一走地维持着现状?
江南呆呆地站在原地,脸对着钢琴声传来的方向。心告诉她:挪开你的脸,别看着自己不该看的东西。
她照做了,因为不想在一天内二度体验心痛的感觉。
空下来的眼没有闲置,它们迅速搜索到挂在墙上那些银光闪闪、金光亮亮的金属物质。
“那是长笛。”一位长发女子向江南走来,她黑色卷曲的头发让江南想到海底的女巫,连她不断张合的唇角都像是感染了魔力,她告诉江南“我是这家琴行的店主,你可以叫我珊瑚,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她就是刚刚演奏这种乐器的女子吗?江南着魔般地望着她,看着她会说话的眼睛。江南的好奇让珊瑚忍不住要多说点什么,她开口了,不像是主人对客人的乐器推介,完全是类似音乐教学的介绍。
“如果音乐可以像美术一样用冷暖色调来标识,那么长笛的色调就是冷的。它的音色清新而透彻,能触摸到人类灵魂的最深处。”
这段话是珊瑚学长笛的时候,她的老师教给她的,现在她对每一个前来观赏长笛的客人都会重复。她像一个老太婆,每每面对长笛都会回忆起初学这门乐器的种种,时间久了,连她也记不清哪些话是她的老师教她的,哪些是她自己说的。
江南不想学习任何乐理知识,她只是秉承着好奇和那份说不清的熟悉望着挂在墙上的长笛“我可以摸摸它吗?”
没等珊瑚答应,江南的手已经触摸上去了,她摸着它银色的表面,仿佛抚摩着失传已久的心爱之物,舍不得停下来。
大黄原本还乖乖地站在店门口等她,瞧她这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生怕她的病从心脏移到脑子里,赶紧上前拉下她的手,笑嘻嘻地跟珊瑚打招呼:“我们只是随便看看!随便看看而已!”不随便看看还能怎样?江南触摸的这根管子标价居然八十多万,这是人吹的东西吗?
被大黄拉了下来,江南有些不甘愿,手不能摸,她的眼还可怜兮兮地望着那支长笛,满脸留恋的样子。
“你喜欢这支长笛?”
什么时候这间店铺里多出一张满脸胡子的大叔?江南出神地望着他点了点头“嗯!我觉得它很漂亮,而且”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心底的感觉,直觉告诉她,她可以把心里的话跟眼前这位大胡子叔叔分享“而且,我对它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它属于我似的。”这样说会不会很失礼?
她居然用漂亮形容这支举世无双的精致长笛?珊瑚摇摇头,有一瞬间她竟觉得江南和她的老师有几分相似不知道大胡子怎么说?
大胡子叔叔什么也不说,从墙壁上取下那支银色的长笛,他直接递到江南面前“呐!送给你了!”
送给她?价值八十多万的长笛就这么送给她?大黄傻了,可他心眼机灵着呢!夺下那支长笛,他紧赶着往江南怀里揣“既然送给我们,我们就不客气了江南,快拿着。”
他倒是不吃亏啊!价值八十多万的长笛也敢拿,不怕里面放着海洛因吗?
喜欢归喜欢,所谓无功不受禄,江南可不敢随意接着“我不要!这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能要。”
大胡子叔叔也不强求,将长笛重新挂到墙壁上,他坐到了琴行那架三角钢琴前“你什么时候想要,再来拿吧!”
他倒是大方珊瑚盯着他,两眼乍现眼白,她白了他一眼。
江南不置可否地站在那支银色长笛的下方,满眼全是大胡子叔叔坐在钢琴前的画面。他开始弹奏黑白琴键,十指跳动中演奏着曾经熟悉的曲子。
错过,那是他最后一场演奏会弹奏的曲目。珊瑚记忆犹新,江南却一无所知。
她只是只是本能地觉得这首曲子很熟悉,这幅画面很熟悉,这个长着满脸胡子坐在钢琴前的男人很熟悉。
眼泪,没有理由地流了下来。不是因为被曲子打动,只因心的位置涌动着那份似曾相识的悲伤。
她抱着大黄递过来的那颗玻璃心,紧紧地抱着,心的中央承载着心涌出的泪水。
透明的玻璃心被透明的泪盛满。
再次走到了这里,是江南毫无意识的举动。
她以为那天带着莫名其妙的泪离开了那家琴行,就再也不会经过这里她不爱哭的,在医院里那么艰难的日子她都熬了过来,别的孩子因为病痛,因为孱弱,常常哭天抹泪,她总是望着这颗玻璃心,咬着唇紧闭上双眼。她不哭,因为她的心坏了。
可她听着大胡子叔叔的钢琴曲却莫名其妙地流下满脸的泪,更不知为什么,每天放学后,她明明有很多条路可以回家,却偏偏无意识地走向这条能路过这家琴行的路。
最难以理解的是,每每经过这里,她都已经看到那支令她备感熟悉的银色长笛,可她又不走进去。甚至脚步匆匆快速躲开这间店铺,像是生怕被里面的射线辐射到似的。
她的怕不是没有原因的,每次经过这里,不知道是心理因素还是什么,她的心都会毫无规律地乱跳起来。让她以为自己每次都会发病倒地,每次却又安然度过。
今天也不例外吧!
还是这条路,还是匆忙的脚步,还是害怕被拖住的步伐,不同的只是琴行里若隐若现的钢琴声如丝般缠住了她的心。
站在离琴行正门几步远的地方,江南静静地感受着钢琴里流动出的江南风。
和风让她的心维持在同一高度的时码线上,没有高一点,也没有低一些,它锁在那个相等的水平线,慢慢地,甚至是悠悠地散着步。
轻松回荡在心中,那种感觉有点像经历了漫长的思念,就在你快死心的那一瞬间,见到了想念一生的爱人。激情早已被岁月淬去,留下来的是久别重逢的感动,爱与得到已不再重要。
脚步随心而动,在江南不知不觉间挪到了钢琴前是大胡子叔叔粗犷的络腮胡和柔情似水的钢琴声相映成辉。
见到江南,大胡子的十指倏地停了下来,被吓得停了下来。
他还记得这个女孩,怎么会忘呢?只一见到他这满脸的大胡子,就被吓得热泪狂奔的女生,这辈子他也会记得的。
是他这张布满胡子的脸看起来太凶,还是现在的女生脆弱到不能看见原始动物?他抿嘴一笑,算是宽慰自己。
“你来学长笛?我喊珊瑚接待你。”这里的老板是珊瑚,他不过是琴行里的打工仔,教初学者(一般四岁左右的小孩)学钢琴罢了。
江南站在他的身边,微微低着头,不看他却盯着黑白琴键“我不学长笛,我只是觉得你刚才的钢琴声中似乎少了点什么。”
“长笛喽!”珊瑚靠着门,意兴阑珊地解释着“这首曲子原本是长笛和钢琴合奏的,少了长笛的部分,只剩下钢琴声,听上去当然单薄了一点你要学长笛吗?等你学会这门乐器,就可以和钢琴声合二为一,相信到那时候这首曲子就没有缺憾了。”
“再完美的演奏者也无法完美地诠释所演奏的曲子。”大胡子不给面子地打破珊瑚的拉拢计划,他满脸胡子已经够丑了,决不符合偶像的标准,麻烦她就别再拿他当活招牌了。面前这女孩若是真喜欢长笛会主动进来学的,若她不想,珊瑚就是使用黏合剂也无法把她黏在这间琴行。
他的目光投向墙上那支银色长笛,它的主人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出现,他也很想知道啊!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珊瑚也不再卖力演出,指指琴行里各种各样的乐器“你随便看看吧!要是有喜欢的,或者想学的乐器,就让他给你介绍,我先失陪了。”
她这就要回卧室继续睡她的大头觉,昨晚总是梦到银色的长笛独步空中,径自演奏着缺少钢琴伴奏的曲子,害得她根本没睡。
“睡觉、睡觉”
“如果我学长笛,是你教我吗?”
呃?这是生意上门的前兆吗?珊瑚猛回头,视线在墙上悬挂的那支银色长笛和江南之间打圈“如果你坚持要我教长笛,当然是没问题了但你要知道,学长笛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每天都得吹啊吹、吹啊吹。这种吹当然跟吹牛不太相同,你一旦决定学习,就不能轻易放弃,要不然”
“我想用那支银色的长笛,行吗?”江南用梦幻般的眼神望着那支闪着梦幻般光芒的银镀乐器,很认真地说。
她要学长笛,认真的?
珊瑚掩饰着咧开的嘴角,终于有生意上门了,她已经有两个月没“接课”了。
大胡子下的嘴若有似无地笑着,那支价值八十多万的银色长笛终于找到使用者了,至少它不再是挂在墙上的一件装饰。
昂担正慢慢地从墙上卸下来。
又走到了这间琴行的门口。
这条路江南实在熟得不能再熟,两年多,她一直重复走在这条路上。拐过这道弯,停在琴行门口,然后拎着她那支银色的长笛走进去。
她习惯每次上课早半个小时到,然后歪着教室的门口听大胡子叔叔弹琴,听累了,正好珊瑚结束上一个学生的课,接着教她她不喜欢叫珊瑚“老师”总是“珊瑚”、“珊瑚”地叫。
习惯了,好像很久以前,她就一直这样叫她。
珊瑚也不介意,两年半的时间将所有长笛技巧全都教给了她。如今她已经从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变成了能纯熟演奏这门乐器的内行,演奏家是不敢称的,她离专业演奏水平还早着呢!
今天的江南正为“专业”两字发愁呢!恐怕这辈子她也成不了专业长笛演奏家了,已经是高三临近毕业的人了,就算再喜欢长笛,也要暂时放下。
久病卧床的时候期盼着能跟其他孩子一样上学,真的走进了学校,她却不得不面对同样的高考压力。不上学不用想考试,上了学就必须考上好大学这是老妈的懿旨,她务必遵守。
所以
今天是她最后一次来上长笛课了,她得向珊瑚,还有大胡子叔叔道别。
趴在教室外面,那里可以听到钢琴声。
“江南,你又来早了。”
两年半了,每个周六的下午两点整,他都要说这句话,不累也不烦吗?江南瞥瞥大胡子叔叔,她懒得回答他,干脆闭起嘴巴趴在钢琴上打瞌睡,像只野猫终于找到一个温暖的午觉。
她懒得跟他说话,大胡子干脆识趣地抓紧时间去做自己的事。十根手指头“叮叮咚咚”地敲着琴键,他弹奏着依然是缺少长笛声部的钢琴曲。
“如果我不来了,你会不会想我?”
她在钓凯子吗?居然用这种腔调跟他说话?大胡子困惑地皱起眉头,江南不是那种喜欢跟男生搭讪的小女孩,没见大黄跟在她屁股后面这么久了,还没尝到半点腥嘛!那她这是
“你要走?找到更好的琴行,决定抛弃珊瑚了?”大胡子似乎乐见其成,眼睛里直冒金光。
很难想象身为这家琴行的老师,他居然跟老板合作了这么些年而没有跳槽,他那口吻分明巴不得琴行倒闭。
“那你什么时候抛弃我,去你该去的地方啊?”珊瑚靠着门嘟囔着。
老说不能在老板背后说坏话,否则早晚有一天会被听见。安排在江南之前的一个学生因为生病的关系告了假,她就坐在对面等江南,蓦然听见大胡子不安好心地挑唆江南离她而去,这时候不出来杀杀他威风,更待何时?她这个老板岂是毫无尊严的摆设?
“怎么?江南你离开我这个长笛老师,跟大胡子学钢琴吗?”
学钢琴?为什么她没想过呢?江南就纳闷了,她明明很喜欢大胡子叔叔弹奏钢琴的声音和感觉,可为什么她从未想过跟他学钢琴,而是走进来就挑了那支银色的长笛。更奇怪的是,既然对长笛情有独钟,又为什么每每总是先被大胡子叔叔的钢琴声吸引?
她也试过倾听别人弹奏的钢琴曲,甚至去听过钢琴独奏音乐会。仿佛只要换个人演奏,她的心就不会流露出种种复杂的情感。
只有他只有面对他的时候,那种熟悉到几近伤感的情绪才会倾泻而出。
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她发什么呆啊?大胡子尴尬地望着她,他知道自己长得很帅,那是没有蓄胡子以前。自从他蓄了胡子,被他的容貌吸引得失去神志的女子没有,吓哭的倒有一个,正是江南。
两年半的相处让她不怕了是不是?莫非丑的极限就是美,丑呆了之后就是美毙了?这种否极泰来,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喂!喂!喂!你发什么呆啊?”珊瑚拉开神志恍惚的江南,就算她想跳槽到大胡子那儿学钢琴,也没必要望着老师的脸神志不清吧!“行!没问题,你要跟他学钢琴你就去学吧!反正你一样交学费,我也没什么损失,还少付一点劳动力。”
“不是跳槽,是退学。”
本打算将今天的课上完再说的,现在看来还是早点说清楚比较好“我要参加高考了,这段时间恐怕没办法来这里学长笛,所以我想退学。”
不好!生源要走,为了生计赶紧追回来。珊瑚使出挽留学生第一百零八招“参加完高考继续来学就是了,你已经学了两年多,好不容易有点成就,就这样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你说呢,大胡子?”
问他?他只是给老板打工的穷老师,没有表态的权利。
不说?珊瑚狠掐他的臂膀上的“鸡”肉。他痛得闷哼了一声,识时务地开了口:“如果能挤出时间,暑假的时候过来学吧!你不是总说有一天等你学成的时候,要和我合奏吗?现在放弃多可惜。”
这才是江南最不舍的地方,她坚持学成的那一天跟他合奏。现在放弃,也许以后再没那个机会了。可是,想要不放弃,现实似乎又不大可能。
“我想报考的大学不在这个城市,挺远的。也许以后除了寒暑假,我再也没时间回来。恐怕”恐怕要与这家琴行永远地分别了。
眼见着生源流失,珊瑚也无力挽回“你自己决定吧!如果要走,必须把那支长笛留下,下面若有学生来,还得使它呢!”没戏了、没戏了,这个月又少一个学生,她不能再少了那八十多万的招牌长笛。
最让江南舍不得的就是这支使了两年半的长笛,它就是她生命的一部分,现在要放弃,她像割肉一般。不放,不放她也买不起它啊!标价八十多万呢!
先不去管它,丢下教了自己两年多的老师不管,江南趴在钢琴前用期待的眼神瞅着那张被浓密胡须包围的脸。
临走之前她只有一个要求“可以和我合奏一曲吗?”
“我们又没有排练,恐怕合奏不会顺利的。你又要走了,还是算了吧!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大胡子推辞地说。
“不是别的曲子,就是你平时经常弹奏的那首,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总之就是你最常弹的那首曲子。”她的脸上挂着乞求,怕只怕错过这一次,再也没有机会。
他回忆着自己常弹的曲子,终于领悟了她口中所指“你是指离开?”她经常听他弹琴吗?为什么会对他弹曲的频率那么熟悉?“我说了,我们俩没有练习过,合奏弹不好的。还是给彼此保留一点幻想的空间吧!那样比较美。”连这么恶心的话都能编得出来,他开始佩服起自己来。
江南却被他的能力惹得快哭了“我努力了两年半就是想和你合奏一首曲子,你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我吗?”她带着哭腔跟他说话,最后干脆耍起无赖来“我不管,今天你不跟我合奏我就不走了。”
小丫头竟跟他来这一招,大胡子叔叔举手投降“说好了,就合奏一首曲子。”
他也不管她准备好了没有“呀呀”地弹奏着即使不用心,都能演奏出的离开。江南竟然和着他的节拍吹了起来,悠远的声音顷刻间将大胡子拉近了过往的回忆里,那时候“她”还未曾离开。
没有练习过,甚至鲜少听到她吹长笛,没想到他们竟是如此的默契,默契得仿如合奏了多年。
长笛和钢琴在空中交汇起奇妙的和谐,美不胜收。
连珊瑚也被两个人的合鸣吸引了进来,多久了?这是“她”离开后,他第一次与人合奏,第一次让钢琴有长笛相伴左右。
一曲终了,江南没有成功后的喜悦,有的却是泪流满心。
收住十指,大胡子抬起迷蒙的目光告诉她“这支长笛送你了,拿走吧!”
珊瑚的心“咯噔”一下,被长笛劈成了两半。那把长笛不管值多少钱,至少标价是八十多万,他居然这么随便就送人了?
那可是他们骗学生进门的法宝啊!
这个大胡子,败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