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衣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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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年后严家大宅

    一向平和宁静的严家大宅今天热闹非凡,宽阔的大院子里停满各式各样高级轿车,全是为了替严家第四代小壮丁严智翰庆生而来。

    身为严唯旭死忠的好友,张子曜当然也喜孜孜地带着礼物来到严家,祝贺小孩子满两岁生日。

    当他看到严唯旭手抱亲儿、心满意足的模样,忍不住脱口说:“哇!小智翰愈来愈可爱了,长得好像妈妈喔!”

    “张子曜!”严唯旭脸色猛然一沉,露出凶悍恶狠的目光。

    “呃、我看到小智翰,一时高兴。”不好意思摸了摸头,张子曜为自己的失言道歉。“你就当我今天出门太匆忙,忘了把脑子带出来,别跟我一般见识。”

    “算了。”严唯旭逗着怀中手舞足蹈的儿子,心满意足地对着他说:“子曜叔叔傻头傻脑,不要理他。”

    两年了,在这个三代单传只有男丁的大家族里“妈妈”永远是禁忌的名词。

    一年前牙牙学语的心智翰开始学说话,也只是学着叫爸爸、爷爷和姨姨。

    而这位“姨姨”正是当年严老爷子想方设法要摄合给严唯旭的朱家千金

    朱云倩。

    “来,我带翰翰去洗手间,他该上厕所了。”朱云倩远远走来,对着严唯旭怀里的小人儿挥手,小智翰开心地对她叫着“姨姨、姨姨”

    张子曜礼貌性地向朱云倩点头打招呼。“呵呵,看来整间屋子里,最懂得掳获小智翰欢心的人,非朱小姐莫属了。”

    “小翰翰从满月起就是我一手带大的,当然跟我比较亲啰!”

    朱云倩抱走活泼好动的心智翰,回眸时,还刻意抬起下巴,以倔傲的表情看着张子曜。

    从她得意飞扬的眉梢,和她一身高贵的雪缎套装,再搭配全套耀眼闪亮珠宝,那种出身贵胄人家的千金气质,绝对足以让不知情的人误以为她就是小孩的妈、是严唯旭的结发妻子。

    满场穿梭的客人虽然心知肚明她仅是严家的专属保姆,但也不敢对她太无礼,毕竟她是严老爷子钦点的人选,严家珍贵的血脉交托在她手上,谁敢不敬她三分?

    就连骄傲、专制的严唯旭也得为了儿子看她脸色,对她很多过分的言行举止,只能气在心里而不敢有所责难。

    “严先生,你又喂翰翰吃大人的食物了?”走了几步路,朱云倩转过头,以一种别有深意且带着娇嗔的眼胖紧揪住严唯旭。“哎,你这个爸爸怎么当的呀?说过好几次了,小朋友肠胃还很弱,不可以吃大人的食物,太油腻了。”

    “宝宝看着炸薯条好像很想吃,我只给他吃了一点。”严唯旭淡然解释。

    “一点也不行。”朱云倩嘟起红润双唇,睨了他一眼。“小朋友什么都不懂,当然看到什么都想吃,你做爸爸的要帮小孩子把关,而不是随便他爱吃什么就给他吃什么。上次翰翰肠胃发炎住院的事情你忘了吗?”

    “好,我下次会记着。”严唯旭不耐烦地深吐口气,撇开脸,随意敷衍了事。

    “哼!每次跟你讲正经事,你都这样。”朱云倩垮下脸,一直以来严唯旭对待她就像员工,并不因为她帮他带儿子而拉近距离,这点让她万般沮丧。

    别说他们朱家的背景有多显赫,光说她朱云倩好了,好歹也是美国知名大学的幼教心理博士啊!

    而她这个堂堂留美博士,却打翰翰满月那天开始,就纡尊降贵来到他们严家当婴儿保姆,照护才一丁点大的小智翰,还无怨无悔地把屎把尿,又是为了什么?

    说穿了不就是想要更接近严唯旭,软化他比钢铁还硬的冷血心肠吗?

    当初,严老爷子用心良苦地找她来照顾刚出生的小智翰时,她之所以会毫不犹豫接下这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全是为了严老爷子那句“这宝贝是唯旭的亲骨肉,你好好将他带大,唯旭看在儿子的分上,绝对少不了你的功劳”

    可结果呢?

    朱云倩抱着小智翰到育儿房,轻轻把他放在游戏床上,任他翻滚在充满填充玩具的大软床上,孩子稚气地对她呵呵笑,她却无心分享小儿的喜悦。

    漠然瞧着小孩脸上不知混了什么样女人的清俊五官,朱云倩埋藏在心头的火焰开始剧烈焚烧。

    哼!宝劳,去他的功劳!朱云倩在心底咒骂着。

    辛苦了两年,一心想在严唯旭的生命里占一席之地的她,直到现在孩子满两岁了,又究竟换得了什么?

    她摇头苦笑,眼眶微微湿润,发觉自己可悲极了。

    两年来,严唯旭不但一声“谢谢”也没有,连正眼也极少落在自己身上,他深邃的眼瞳里,永远只看得到亲爱的儿子。

    他轻抚儿子脸庞的时候,总是流露着落拓却又带深情的笑容,好像看到儿子就想起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幽渺记忆。

    她并不笨,或者该说,身为女人,有些事她看得比谁都清楚。

    再怎么想让自己忽略,也无法无视每回他专注看着儿子时,脸上那抹难以形容的落拓失意。

    她明白,他在思念着儿子的生母。

    什么借腹生子?简直是骗人的烂把戏,如果真只是交易关系,为何都两年了,他还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

    “姨姨。”小智翰在大软床上站不稳,一个踉跄后,摔进玩具堆里,他涨红着脸,四肢奋力摆动,挣扎着想要再站起来。含泪的双眼,求助她看着他最亲近的保姆,软嫩的声音不停地呼喊:“姨姨,姨姨。”

    他哭得满脸泪痕,不知挣扎多久,仍卡在玩具堆里起不来,而朱云倩却始终默默坐着,无动于衷。

    “别哭了,你已经长大了,要自己爬起来。”朱云倩冷冷地对着小脸涨红的孩子说,表情冷漠冰寒。

    两年了,这小子折腾了她两年,却没让他的父亲对她加以关注,她的耐心几乎消耗殆尽。想到严唯旭的无心、无情,她恨不得把这小子抓起来痛打泄恨。

    她心里明白,自己是不可能真心地爱一个情敌所生的小孩,所有对孩子的细心体贴都只是人前作戏而已。

    戏演久了是会累的,而她演了两年,也确实累了。

    “宝宝,怎么了?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啊?谁欺负你了?”不知何时,严唯旭竟一声不响地走进育儿房,二话不说,伸手抱起陷在软床里的爱儿,将他亲腻地搂在怀里哄着。“乖,爸爸来了,不可以哭唷,我们严家的男孩子最勇敢了,不可以哭哭。”

    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出现,朱云倩吓得脸色发自,四肢颤抖。“严、严先生,我是想让他自己练习独立,准备再等一下就抱他起来的!”

    “乖乖,爸爸在这里,不准再哭唷!”严唯旭一径哄着怀中的小儿,对那脸色发白、心虚不已的家庭保姆不屑一顾,更不理会她的解释。

    他对朱云倩一直无法信任,接受她当儿子的保姆也全是看在爷爷的面子上,以严唯旭在商场上打滚的资历、经验,以及一双比x光更精密的识人眼光,又怎会看不出朱云倩真正的心思?

    “严先生,对不起,这次是我疏忽了,下次我一定改进。”朱云倩慌乱地不知所措,对她而言,严唯旭将她当成空气、视若无睹,才是最可怕的惩罚。

    “朱小姐,孩子还小,每一个细节都该小心谨慎才是,要知道,有很多事情是没办法重来的。”跟在后头的张子曜忍不住鸡婆地教训起来。“我看要不是严老爷子坚持,你恐怕早就饭碗不保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朱云倩哭丧着脸,顾不得面子向严唯旭求情。“我一定会改进的,严先生,请你相信我。”

    “朱云倩,我希望你认真考虑辞职问题。”严唯旭丝毫不留余地。“最好是亲自向我爷爷提出,因为是他坚持录用你的。”

    “严先生,我”无以回应,朱云倩只能眼睁睁看着严唯旭头也不回地把孩子抱出去。

    想到两年的辛苦煎熬,居然毁在自己一时的意气用事,朱云倩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掩面,气恼哀伤她哭了起来

    “看来是该给小翰翰换新保姆了。”

    “小孩换保姆,不比大人换同学、换同事,可以说换就换的。”严唯旭拿了张面纸给孩子擦脸,努力逗着他。“我们翰翰是朱阿姨带大的,一时间也没办法适应别的阿姨啊,对不对?”

    “那你打算怎么办?”张子曜忧心地看着傻笑的孩子。

    “如果她坚持不提出辞呈,就让她再带一阵子吧!”

    “难道你放心再交给她?”张子曜怎么想都不妥。

    严唯旭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朱云倩最怕我爷爷,我想应该不至于再犯,总之暂时先这样,我也会请秘书尽快去寻找合格的保姆。”

    “翰翰还小,万一始终找不到合意的,换来换去多可怜?”张子曜不禁同情起这出身大富大贵,却可怜注定没有母亲的无辜小男孩。

    看着心爱的儿子,严唯地无奈叹息道:“不会的,严家的男孩子最勇敢,不管身处什么逆境,也一定能平安健康地长大。”

    “说起来他比你可怜多了。”张子曜心疼地摸摸小男孩的头,感慨道:“虽然你父亲早逝,但至少有母亲陪着你长大,可他的妈妈不在身边,真的很惨。要知道小孩的童年最重要了,如果”

    “别再说了!”严唯旭一声沉喝,打断他的话。

    看着严唯旭略带阴郁的脸孔,张子曜收敛起嘻皮笑脸,正经严肃道:“其实我今天来这里,最重要的目的是想来告诉你一件事。”

    “瞧你那表情,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严唯旭语气中带着不以为然。

    张子曜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姜晓玬回来了。”

    “你说什么?她回来了?”严唯旭微怔。

    “嗯。”张子曜点了点头。

    严唯旭薄唇微颤,半晌才沉声低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月前。”张子曜清楚说道:“她学成了,同台湾来组自己的舞团。”

    “嗯,我知道了。”严唯旭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她要回来是她的自由,当初只约定不能再与孩子相见,并没规定她不可以再踏上台湾这块土地。

    严唯旭抱着心爱的孩子轻声哄着,心里却不如外表平静。

    他一直以为热爱舞蹈的她会在欧洲长住,可是她却在两年后回来了。台湾这么小一个地方,有个共同骨肉的他们,可能保持永远的平行线,再无瓜葛吗?

    想着,严唯旭的心彷如同时淋上了数种调味料,分不清是苦是酸,五味杂陈。

    凯西雅舞团时近午夜,偌大排练室里早已空无一人,姜晓玬穿着舞衣,独坐在教室中央,轨这么静静地抱膝而坐,任时间一点一滴慢慢地流逝,她却动也不动。

    彷佛坠落时光隧道,姜晓玬想起三年前的自己,同样穿着舞衣在狭窄老旧的公寓里练舞,当时的她很穷,要钻很久的钱才能缴得起凌悦老师的钟点费,怎么也想不到,三年后的自己,也能成为钟点费很高的国际级舞者。

    晚上她上完了几堂课,认真教导像她当年那样充满舞蹈梦想的年轻舞者。

    然而,此时如梦一般的回忆,竟让她有种时空错置的感觉,恍惚之间教她有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迷离之感。

    姜晓玬成功了!

    她在当今舞坛占有一席之地,从严唯旭那里“赚来”的那笔丰厚酬劳,确实够她毫无后顾之忧地完成两年皇家学院课程,甚至还有余裕在郊区买下独栋透天厝,一到三楼做为舞团练舞使用,顶楼则用来安置母亲和自己,一生辛苦的母女俩终有落脚之处。

    她拥有了国际盛名,所带领的舞者也有接不完的演出机会,她的名气让舞团自然而然拥有政府和重量级企业的慷慨赞助,过去姜晓玬最汲汲营营去赚取的金钱,现在已然不是问题。

    属于姜晓玬的人生看起来圆满无缺,按理她该觉得幸福满足了。可是,独处的时候,她却觉得心里莫名空虚。

    她想念她的儿子。

    返回台湾这段时间,好几次她按捺不住满怀的思念,而前往严家门禁森严的豪门华邸前徘徊,她不敢奢求能亲手拥抱分隔两年的儿子,只求能远远看个一眼,也就心满意足了。

    可惜的是,饶是她低调小心地在严府周围徘徊等待了数次,从天亮等到天黑,站到两腿发酸,也没法见到朝思暮想的儿子一眼。

    有次她禁不住往大门口靠近,想看看她可爱的小儿子会不曾在绿草如茵的草地上玩耍,谁知才前进了几步,就被眼尖的警卫喝止了。

    尽责的警卫盘查她好半天,姜晓玬推说是严唯旭的旧友,偶然经过便心血来潮想探望老友,然而这样的说法显然不被机警的警卫接纳。

    她狼狈地被驱离,两年来苦苦思念儿子的心再度破碎

    “宝贝,妈咪错了,真的错了。你到底在哪里?”

    姜晓玬在黑暗中呢喃低语,想到今生可能永远无缘与儿子相见,她眼中迅速充满哀伤的泪水

    独坐无声落泪,回到台湾之后的这两个月,她经常如此。

    忙碌的她,从傍晚开始就有好几个钟点的舞蹈课,上完课之后,身体总是非常地疲倦,有好几次,她勉强梳洗后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却久久无法成眠。

    三年前那段荒谬的“代孕交易”像是烙印在脑海的电影,闭上眼睛就无法控制地自动拨放。

    她忘不了深居在别墅的那段岁月,严唯旭待她如妻子般柔情地呵护,即便是为了哄她顺利生下孩子才勉为其难的虚情假意,却也意外滋润她为生活挣扎的枯竭心灵。

    本来讲好的人工手术,在严唯旭无法解释原因的情况下,变成两人“脱轨”的演出,姜晓玬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会鬼迷了心窍,竟没有誓死抵抗。

    是他戏假情真,让未尝过男女情爱滋味的她深陷在难以抵抗的男人魅力中吗?

    姜晓玬甚至不知道自己早已爱上他,她以为自己只是“敬业”地配合雇主要求而已。

    两年了,她无可遏止地想他,想起他们共同拥有的孩子,想到心痛、想到泪流满面

    那是难以移除的真爱,悲惨的是严唯旭永远不会知道。

    她确实爱他,那不是一百万美金可以消得去,她爱他爱得仓皇失措、爱得无所适从,更惨的是无路可退。

    不知在练舞室呆坐了多久,直到耳边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她才回过神,坐直了身子,担心是浅眠的母亲下楼来询问她的状况。

    姜晓玬快速将脸上的泪痕擦去,收敛起低落哀伤的情绪,就怕母亲会问起她在乎的事。母亲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好,她不想让她再费神操心。

    她站起身,却发现脚步声不是来自家中的楼梯,而是来自阒静的庭院。

    是谁在外面?

    姜晓玬机警地竖起耳朵,睁大眼睛看向厚重的玻璃落地门外,那儿彷佛真有黑影在晃动。

    一个高大的人影,看起来像是个男人。

    “是谁?谁在外面?”姜晓玬心脏狂跳,这栋透天厝地处偏僻,虽然里长帮她装了监视器,但恶化的治安仍救她心惊。

    按压住狂跳的心脏,她再问:“到底是谁?再不出声我就要报警了。”

    过了一会儿,晃动的人影站定了,高大的身影动也不动地立在门外,低沉浑厚的嗓音穿透玻璃门,低声道:“别怕,是我,严唯旭。”

    “谁?”姜晓玬加大音量再问一次。

    她伸长脖子,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怎么可能?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严唯旭怎么可能会出现?

    “晓玬,麻烦你开一下门,我有话跟你说。”不变的低沉浑厚,他不急不徐地说道:“对不起,我该先跟你连络,但这事有点急,也很重要,必须尽快解决。”

    哗!玻璃落地门被拉开,穿着深咖啡色休闲服的严唯旭站在门外,恰好与她四目相对。

    瞬间,姜晓玬心口一阵紧缩,眼神交会的电光石火像突然烧起的火焰,重重烧灼她的心,又刺得她眼痛。

    这男人,为什么不让她好过?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姜晓玬声音细微,他始终没变的深遂眼眸慑人心魂,教她不能正常言语。

    “这不难,有心查就会知道。”严唯旭答得笃定,冷星寒月下,他的表情仍然覆盖冰霜,看不出喜塭。

    “你找我有什么事?”姜晓玬低敛晖光,不敢再看他一眼,直截了当地问。

    虽然两年不见,但他的英姿焕发、俊挺风采丝毫未减,不再看他,只怕看了会再触动封锁的旧伤口。

    “听说你去过我家,而且不只一次?”严唯旭深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凝重。

    “警卫赶了你几次,而你跟警卫说你是我的朋友?”

    无以辩驳,姜晓玬头垂得更低,紧闭的唇间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嗯。”“你不守信用!”严唯旭冷绝的五官燃起忿怒之火。“当初我们合约上明定,你取走该拿的酬劳,孩子归我严家,你为什么违背约定?”

    他激动握拳,身子往前微倾,怒目相向道:“若不是管家提醒我这件事,若是我不来制止,下次你又要假借什么名目到我家附近闲晃?万一你被人拍了照,万一有人抖出你曾经失踪,万一有人去查你是我什么样的“朋友”这会演变成什么可怕的后果,你想过吗?”

    连珠炮似的一阵咆哮,彷如火力强大的弹葯爆炸,将她震退好几步,姜晓玬双手抱胸,冷风加上害怕让她全身哆嗦。

    “我忍不住很想、很想再见他一面。对不起,以前我没当过母亲,从没想过一个母亲见不到自己的孩子是这么可怕的痛苦和折磨。我失算了,对不起,我真的无意给你找麻烦,只是太想念他了。”

    她忍不住流下泪,踉跄地跌坐在木质地板,掩面辍泣道:“是我不守信用,给你惹麻烦了,你可以骂我,我没有怨言。可是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他,他不是一个货品,不是按照契约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可以断得一清二楚。他是我生的,从我身体分出来,活生生的生命。

    你不是母亲,不能了解我的痛苦,这是不管有几个一百万美金,也治愈不了的伤。”姜晓玬呕心泣血地恸哭,每一字都是血泪。

    “唉,当初都说好了。”严唯旭叹气,跟着她蹲下身子,轻扶她被泪水淹没的哀伤脸蛋,理智她劝慰。“晓玬,我们都是大人了,要学着成熟明理。孩子我照顾得很好,你一点儿也不用担心。再说你现在也拥有自己的一片天空了,不是吗?”

    “对,我们各取所需,你有你想要的,我也圆了梦想。”姜晓玬用凄然的目光看着他。“从一开始,游戏规则就是你定的,你说什么都对,我完全没有立场。”

    “别这样。”严唯旭拍了拍她颤抖的削瘦肩膀。“以后你还有机会拥有自己的孩子。”

    “不要再说了!”摇摇头,姜晓玬不想再听他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你的意思是要我以后别再妄想见到我们的儿子,我知道了。”

    “孩子正在成长,我不想让他受到干扰。”严唯旭顾不得她还心痛难抑,再度以坚定的语气重申立场。“这点我很坚持,才会这么晚还跑来打搅你。我性子急,有什么话一定要马上说,以后希望你别再打搅孩子的生活。其他,如果你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你开口,我很乐意协助。”

    “不必,除了想念孩子,我没有什么其他的需要。”她断然回绝。“你说不能见就不要见,我记住了。以后也请你不要再半夜来打搅我,你走吧!”

    “嗯。”严唯旭安心点了点头,起身准备离开。“我走了,你记得把门关好,多保重。”

    姜晓玬快速起身把玻璃落地门拉开,不再多望他一眼,此后她要将他的声音、他的人影一概狠狠地隔绝在外。

    空气中恢复了原本的孤寂,姜晓玬没有力气站起,严唯旭的自私冷血把她已受伤的心再多捕了几乃,现在的她哭不出来,五脏六肺全被掏空了,全身蔓延着难以形容、虚弱又空洞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