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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个月前,巴蜀。
唐高宗麟德二年,三月十日。
时值初春,一处远离人烟的深山,风光明媚的婉蜒小径上,一行人马护着辆马车徐徐前行,进两步就退一步,一刻钟前才在这个岔口出现过,而此时此刻原班人马又折回此处,明明白白说明了这浩荡的队伍正陷于一个窘境之中。
忽地
“彩衫,究竟是找到路了没?”
不悦的娇甜声音再度响起,策马在前头,孩子气的东张西望,片刻不得闲,人如其名身着彩衣的年轻男子不敢有半刻怠慢,忙回过头。
不回头便罢,一回首,他天真浪荡的笑容散发出能让人心酥骨软的魔力,俊美至极,令天地一并失色。
“大姐,等等,有声音哪!”姚彩衫扬声,安抚迷路了三天三夜,在山中餐风宿露的姐姐。
内心这么一想,俊美男子专注于耳边隐约抓住的声响,低沉而婉柔的乐音,像是笛,又无笛的清亮,沉得能摇撼心神的回荡着,对于处于迷路惨况,而身后马车里头又传来斥责的姚彩衫,无疑有种安慰心情的作用。
他能明白大姐在着急什么,还不就是二姐嘛!
打从年初离开长安,他名义上好听是要保护姐姐们,事实上也不过就是个跑腿打杂的,身为独子,在两个同胞、但千娇万贵的姐姐眼前,也得听从差遣。
可是姚彩衫的柔声安抚并没有得到效果,温润而不含糊的俐落声音又响,隐约还有咳嗽声。
“我不管是什么声音,你赶紧去看看,睡了三天野林子,你二姐她不舒服得紧哪!”
怨怨地瞥了眼马车旁,也是一起出发,但边骑马边喝醇酒,一副不关己事的未婚夫之一,也是儿时旧识的乐逍遥,他随行出发名义上是为保护,但实为乘机云游四方,绝不可能帮忙,只求不要兴风作浪就好,姚彩衫还能说什么。
“遵命,大姐。”
要在长安,现在他肯定在蹴鞠;要不然芙蓉园的牡丹也到花期了,不可辜负,该找班朋友一同把酒言欢;到处都可以看见游春的少女、仕女高高荡着秋千,多么的赏心悦目呀虽然众人都笑他人在福中不知福,家里就有位不可多得的京城第一艳,又何必四处去寻美好风光,但他美艳的大姐会对阁里客人流露的甜蜜笑容,向来没他的份,踏上寻找未婚夫之旅后,他就更没份了,首次出远门,迷路、生病、车坏了,什么大事小事都来。
才第一站就这么曲折!
想起之后还有两站,姚彩衫认命的轻夹马肚,马儿小踏步循着时有时无的乐音往前行,没多久,摆脱了阴暗野林之后,一片开阔之景迎面而来,几座山头上整齐的茶园使视线霍然开朗,他左望望、右瞧瞧,几丈开外,一名青衣修长人儿侧骑着头骡子,摇摇晃晃漫步般,横吹着长长竹段。
终于,交上好运了!
“兄台,留步,有事借问!”姚彩衫轻挥一鞭,急忙飞奔间轻喊。
像是有听见着急呼唤,乐音突地停了,穿着巴蜀服饰,看起来和这片景色融为一体的男子并未转身,仅只是停下,姚彩衫赶至对方面前才勒停马儿。
穿着对襟短衫,立领上用银线刺绣出美丽的花样,头上包着青巾,一张斯文过逾,用“秀气”来形容更贴切的脸蛋微扬,估计没比他高,可能还矮上半个头的男孩四平八稳的坐在骡背上,正正直入他的眼帘。
“失礼了,原来是位小兄弟呀!怎么称呼?在下姓姚,和姐姐们迷了路,想问个方向。”姚彩衫有求于人,笑着有礼问道。
那人闻言未答,动作极缓慢,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吮露餐风也能系命般,压根也用不着汲汲营营的清净味道,不似活人,也不似山里的精怪神仙,他就这么静静地回望了许久,更好似一抹暂时停歇的清风。
“该来的总是会来。”
那人随口丢了一句微带口音的汉语后便催骡前行,如一阵风又起,头也不回。
见被丢下,姚彩衫忙追了上去,在平地上马比骡快,可在崎岖山径,马儿长腿左拐右拐地花了一会儿工夫方才追上。
“喂,好兄弟,拜托你,咱们姐弟要上这儿最大的茶商季家,就是以焙茶闻名的季家呀!可迷了好多天的路了,求求你别扔下我,你得救救命呀!”
入山后多日不见人迹,又倒楣得不分东西南北,不能再放过这唯一的线索,睹他虽冷淡,但还有一丝好心肠,姚彩衫近乎哀求。
那人横举的竹制乐器垂落腿上。
“不是焙青而是蒸青况且我这不就是在带路了?”
“欸?”没听懂他的言下之意,姚彩衫疑呼了声。
那人首次变了表情,冷漠神情掺了丝淡淡无奈。
“耳朵不灵光吗?我说我不就在帮你带路了吗?”
似叹了声,骑骡之人干脆停下,姚彩衫这才意会过来他不是不管自个儿,而是正在帮自个儿的忙,顿时对他安静的善意感动得无以复加,眉开眼笑。
“那小兄弟,你在这儿别动,等会儿,我去带我姐姐们和总管丫头们过来,马上就来。”
他追加了保证,语毕怕多耽搁似地就跑了。
望着他策骑的潇洒身影,被哀求别动的人儿脸上无波,内心却不由自主地忐忑起来。
原来就是他,不用报出名号也早知道他是谁虽然在世人眼中,应该是他的姐姐们其中之一但这一眼就能认出他的奇诡命运,真是令人不知该笑该哭。
认清了命,斯文眸子里初燃的火焰瞬间灭去。
才这么一个动念间,姚彩衫已气喘吁吁地带着大批人马回来。
“小兄弟,烦你带路了!”
骡足顺应姚彩衫的请求动了,乐音配着缓慢的行进速度又响起,宛若被牵引,不同山头之间,放唱的茶歌轮替着,回音悠长致远,乐音人声相应和。
若是不匆忙,肯定令人心荡神驰。
凝视着那道从容身影,才这么想的姚彩衫眼角余光便触及马车帘子被掀开,一名圆润绝艳,穿着精美纱衣的美人探了出来,咬着唇儿,在她身后,还有个小小蜷着身子的人儿。
“彩衫,不能再快些吗?”姚衣衣藏不住霸道地问。
姚彩衫好不容易才放松的精神再度绷紧。
“大姐,咱们有求于人,也得配合人家方便。”他压低了声音回答。
美艳的姚家长女姚衣衣耳边又响起妹妹姚尔尔的咳声,只想赶紧找到未婚夫,然后离开这该死的山继续赶路,哪管这么多。
“你去问路,问清了路后,咱们自行过去,没空闲也没时间在这儿听曲儿了!”
姐姐下了命令,姚彩衫还能怎样。
再度策马小踏步到正享受奏乐之人身畔,他斟酌着启声。
“这位小兄弟,能不能指点怎么去季家?”
丙不其然,那人一脸了然的垂手,想必听到大姐霸气的命令声,姚彩衫在心里直喊糟。
“上山后还没迷够路吗?”
一记冷问当头砸下,两面不是人的姚彩衫像只可怜的小狈,无辜地眨巴着大眼。
“我也不”
“咳!”
姚彩衫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故意的咳声,只好把苦住肚里吞。
看着他迫于严威的委屈样,男孩似乎没有被他身后的惊世美貌给震慑住,迳自前行,但却未再演奏,速度也加快了些。
“急又如何?你们不是骑马就是驾车,山路险,欲速则不达,翻落茶园也不无可能,没人领,你们搞不好又是三天三夜的迂回徘徊。”
从刚才到现在初次的完整语句,堵住了马车里焦急艳色之人,姚彩衫回头,双手合十哀求大姐别再轻举妄动了。
姚衣衣这才不言语,只是摔下车帘。
知道大姐接受了现实,姚彩衫不禁松了口大气。
晃晃荡荡,追随着修长的背影,状似永远不会结束的安心路程,突地在拐进一处山壁后到达尽头,他还没回过神来,骑骡之人已经落地,将骡绳交给凑上来的下人,自顾自地往那和平地完全不同的巨大高脚屋楼行去。
这儿就是季家?!
“小兄弟,等等,拜帖,要先呈上拜帖,等候主人接见啊!”姚彩衫高声唤道,怕那带路的人儿闷着头乱闯,反而失了姚家的礼数。
虽然此行目的足够惊世骇俗,但也绝对不能给季家留下一个坏印象呀!
那人儿倏停,回首,冷淡的面容,却奇妙的使姚彩衫移不开眼,尤其是那对深若无底的墨亮眸子能吸魂似的
“何必多此一举,你们要见的,不正是我季清澄吗?”
话语如石块掷地有声,忘记之前心头所感,姚彩衫惊得目瞪口呆。
“你、你你就是姐姐们的未婚夫人选之一,你就是季清澄吗?!”好不容易找回声音,他忘情惊呼着,不敢相信他们苦苦奔波了三个月,想尽办法还以为见上一面会难如登天之人,居然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相遇了。
冷淡的人儿不为所动。
“失礼了,我方才忘了回答况且我也不是小兄弟,我还大你四岁。”
季清澄说完想讲的话后,握着乐器掉头便走,留下一地吓得不知该做何反应的访客也不理会。
异域风俗、风景皆和京城不可做等同观,明明也在山中,可坐在大厅里,许是因为整座屋舍离地悬空而起,屋舍间天井地面还有大量不知名的花树和几座池井,故十分清凉透气,一点也不潮湿难过。
特别是竹门、竹窗、竹帘,风穿过如乐器,自是微微铿锵碰撞叮当脆响。
第一次离家远游,从长安往西南行,没有平坦大道可走,上高山、下溪谷,每翻越一座山,就像闯入了个习俗和衣着服饰自成一格的化外国度,一路上的奇风异俗使姚彩衫惊讶不已,身临这神奇的屋舍更是大开眼界。
通常兽儿一胎里头,只有一个是王。
这么形容对不住自个儿的娘,但姚彩衫看着有大将之风的姚衣衣,不能不赞同这个说法天杀的有道理。
倒不是说他天性懦弱,只是懒得强出头,虽说身为独子,将来非得继承家业不可,但他目前还不着急,被人说幼稚孩子性又如何?这份逍遥日子在大姐出阁后可就不会再有,能多快活一日是一日,这是他的处世哲学。
姚彩衫脑子这么一转,坦然地站在姚衣衣身后,认分的搀扶着瘦弱娇小、脸色潮红,有些咳得难受的二姐姚尔尔,更何况一旁还有英俊饼火、心思邪妄,名字逍遥人更逍遥的乐逍遥,他还是静观其变,紧急必要时刻再出手比较妥当。
季家正厅里,两男两女坐在客座,而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长者,下首一列四名男子,还有一名妇人先在一旁烹茶之后奉上,接着挨着应是居长的男子身边坐下,在她另一旁正是冷淡至极的季清澄。
“各位远道前来,招待不周,请先用杯茶。”身为当家主,季涌泉用着不纯熟的汉语,客气招呼着,好客神情背后却说不清是什么心思。
众人自然而然地端起茶碗,姚彩衫不能免,只得也端起,望着浓绿色的茶汤,点了下唇而已。
打温吞战不是姚衣衣的个性,喝茶比作饮酒豪爽一口饮尽,然后便启娇声,一刻也不愿拖延。
“季世伯,年前已托人送过信来,衣衣带着妹妹尔尔、舍弟彩衫,还有京里酿酒的乐逍遥走这一遭,所为何来想必您心里有数。”她笑若艳阳,语音铃铃。
原本看起来就不甚自然的季家人隐隐騒动着,除了季清澄仍慢慢啜饮着茶汤以外,其他人神色俱是为难。
“这事情,还得琢磨琢磨”
“爹,请容我来说明吧。”唯一的婉柔女子起身,用着字正腔圆的汉语打断季涌泉的话,然后堂堂望向姚衣衣“月如是清澄的大嫂,长媳如母,这桩婚事确有些不妥的地方,当初接受了是咱们的一时大意疏失,现在,不能不细细思量。”
姚衣衣个性不输人,也起身。
“巴蜀焙茶季家名满天下,该当极重视信誉,怎么会说出这种有所迟疑的话来?”
“并非迟疑,传闻中的京城第一艳不单是貌美如花,手段也好,应该听得出咱们不便挑明了说的话。”古月如委婉地说着。
姚衣衣眸光闪烁。
她怎能放弃菩萨歪打正着,帮上大忙的神旨娃娃亲?会苦心走这一趟,就是要亲自看看季家适不适合做宝贝妹妹的未来婆家,离京前就已掌握七八分,季清澄家里不只一个男儿,他又是次子,上头兄长季清津和占月如早已生下数个孩子,下面还有季清凉和季清澈两个年幼的弟弟,传宗接代对季家绝对不会是问题,再加上现在亲眼一瞧,季家众人看起来温文,待下人也好,不是刻薄人家,她不可能放过季清澄这个好对象。
“这迟疑恐怕会伤了两家的和气!”沽饮阁是季家不小的客户,该利用时,姚衣衣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果然是个手段灵活的姑娘,小小年纪比男儿还强,可惜,这事有待商议,季家有诚意,愿为这迟疑付出代价,尽可能弥补。”古月如微笑,代替公公温柔说着。
虽然温柔,态度比铁还硬,直指毁婚。
说死了就不见得能起死回生,姚衣衣话锋一转。
“还未相处过,何必迟疑呢?不如请季公子随咱们回京,待明年元月十五,菩萨指定的婚期前,有的是好长一段时间,好好考虑俊再决定也不迟呀!”
“这事要快刀砍乱麻,不好一拖再拖误了姑娘,没得商量的。”
短短几句一来一往就冒出浓浓火葯味,姚彩衫看了眼不言不语的季清澄,又看了眼僵持不下的姚衣衣和古月如,正打算出声缓颊之际,帘后霍地走出一名温婉动人,柔媚似水的人儿来。
“当然要迟疑,这桩神旨娃娃亲,可是荒唐中的大荒唐。姚家媳妇有了喜,大张旗鼓问”
“楚小南,你这泼妇,你不是在京里,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姚衣衣不让人说完,硬生生地打断对方的话,因为显而易见的愤怒,令她的粉脸涨红。
一旁的乐逍遥对这突来情势大喜过望,笑着以拳击掌。
姚彩衫则是眼前一黑,放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不管,赶忙上前,扣住姚衣衣的手腕。
“大姐,冷静些,你别发火!”
“你要我怎能不生气!彩衫,你快放开我,她凭什么在这儿?”姚衣衣一把火上涌,用力摔着弟弟的大掌。
“大姐,我不能放。”姚彩衫承认他的举止完完全全就是怕大姐会怒极攻心,扑上楚小南,将那秀美人儿给撕成碎块。
这楚小南也不是别人,正是长年和沽饮阁打对台,对门京醉楼的女少东,也是前任的京城第一艳。两家交恶不是第一天了,但闹到势如水火,可是大姐和她看彼此不顺眼而搞大的啊!
情况突地有了转变,楚小南冷扫了乐逍遥一眼后,眸光定在姚衣衣的脸上。
“姚家媳妇有了喜,大张旗鼓问观音,爷爷奶奶爹和娘,东南西北出发去,拿回露茶酒和冰,生了一子和二女,四户男儿等娶妻,试问观音如何解,一个肚子几门亲,怎嫁怎娶不平均。”
“娃娃亲,娃娃妻,当年一块冰,谁得美贤妻?娃娃亲,娃娃心,当年一滴露,伴谁到缘尽?娃娃亲,娃娃情,当年一叶茶,谁是谁郎君?娃娃亲,娃娃刑,当年一杯酒,误谁到如今?”
趁着姚衣衣受制于姚彩衫,楚小南快速念出了京师里流传了十六年的讥笑童歌,见到姚衣衣气冲牛斗,方娇蛮开心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比你们晚些时日出发,远比你们先到季家看货,怎么,京城第一艳看来没什么方向感,迷路了吗?”
抢在众人之前,乐逍遥笑了“可不就是迷路了,还迷了三天三夜呢!”
懊死!就怕发生这种事。
姚彩衫一边架着姐姐,一边白了乐逍遥一眼。
“逍遥兄,你别再火上添油了!”
乐逍遥以看戏为乐,专爱架桥拨火,帮倒忙把事态弄得更加不可收拾;不过在京里闹到人尽皆知也就罢了,不能出门在外还丢这个脸。姚彩衫认命地安抚姚衣衣,恐吓着乐逍遥。
“真不好意思,让季世伯和季家几位兄翟拼笑话了。”他转过来笑着陪不是。
局势一触即发,由媳妇代言,不发一言的季涌泉思绪飘回十六年前。
京师长安有两家名满天下的酒肆,姚家的沽饮阁和对门楚家的京醉楼,同行相忌,战火代代延烧。姚家娶妻后久久不孕,被京醉楼的老板娘冷嘲热讽,后来好不容易做人有成,怀上了娃儿,为了要吐一口长年怨气,便到城里最大的姻缘庙里,去求观音菩萨降旨许婚。
菩萨说了,娃娃亲要往四方去寻,在一炷香里交付任何东西给姚家长辈之人便是亲家,且要在十六岁时完婚,否则会有报应。
季家被菩萨选中,但这桩瞎眼婚事不知道哪里出错,不单是季家给了茶,连江南取花露的华家,京城酿酒的乐家,还有长安城郊制冰的水家,地处四方,露茶酒冰四行中的佼佼者都给了信物,全成了亲家;更离谱的事情还在后头,姚家媳妇居然一胞三胎,生下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二女之一的姚尔尔还是多病之身,现在时限在即,只有一个健康的姚衣衣能嫁,全天下的人都在等着看笑话!
当年爹还在世,因为不知道这二孙儿的不宣之秘,以为是天赐姻缘,当场认了亲家,他和妻子也只好将错就错,反过来利用这约定阻挡清澄的说媒之事十六年后,爹死了,妻子也定了,该是时候了结了。
季涌泉缓缓起身,扬手阻止了长媳和长子的搀扶。
“我说,姚家小姐,这亲事不妨取消,还有三家优秀的男儿等着娶你为妻,就当咱们家班配不上,但你的嫁妆务必让咱们家出一份心。”他淡淡地说着。
姚衣衣闻言,一咬唇,旋即似是想到了什么,一双燃火美眸狠狠烧向呛人的楚小南。
“好样的,楚小南,你居然来这里扬风点火,蛊惑季世伯毁婚是吧?!”姚衣衣怒道。
楚小南眸光一凛“若是这样,那又如何呢?”
这下闹得可大了!
姚彩衫忙自背后架住姚衣衣的纤美双臂,可惜,没有多一双手来捂住她的精致小嘴。
“你姑奶奶老大不小嫁不出去,来碍咱们的事做啥?”姚衣衣管不住自个儿,打出生就是世仇,她只要看到装腔作态的楚小南就有三把火。
“哼,你也不见得就有人要,才会这么急着主动向婆家推销不是?”楚小南怎么可能示弱地回道。
“大姐,求求你别随之起舞呀!”姚彩衫紧张地道。
“姚小姐,毁婚是咱们季家的主意,和楚小姐没有关系。”季涌泉不明白楚小南为什么要硬扛责任,忙启声说明。
不说还好,一说,姚衣衣怎么可能再相信突然出现的楚小南不是故意搞破坏。
“季世伯,您不用为她遮掩了,衣衣涸葡定就是她在胡说八道!”
“这笑话不单是八百里秦关,而是五湖四海都知道,还需要我来胡说八道吗?况且你一个身子能嫁给几个人?四家在等着办喜事哪!”楚小南冷笑了声,仿佛嫌事态不够混乱般地凉凉笑讽。
姚彩衫不知长年交恶,楚小南是存什么心,眼角余光瞄见乐逍遥早闪到一边笑到肚子疼了,而他怀里的姚衣衣则是咬牙切齿地回嘴。
“这也是尔尔的婚事呀,谁是为了自身打算来着了!”
如同在呼应这句话,原本在众人身后安安静静的苍白女子,随即开始抽泣了起来。
不会吧?姚彩衫哀号了声,回头,发觉姚尔尔已泪如雨下。
“别再吵了,大家都冷静些吧!”只能用快疯了来一吐积怨,他说什么也没用,只能再次搬出冷静的恳求。
可是,谁理他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看好戏的,内心有委屈的,说明心意的,心火肝火全起的,各怀心思的互相叫嚣着,彼此牵制着的景象加上并称京城二少及两位前后任的京城第一艳,数位绝色的男女,堪称为奇景中的奇景!
不行,非得先将气头上的大姐和楚小南给隔开来,这事情才有转圜的余地!
眺彩衫心里喃念,下了最常用也最好用的决定,正要半哄半骗姚衣衣暂离季家大厅之时
“我愿意随你们上京。”
清淡不大的声音如沁凉溪水,没有阻碍直直流进姚彩衫快要烧焦的脑子。
“季清澄,求你别跟着啥?你说你要跟咱们上京?!”
没听清楚季清澄低语的众人,因为姚彩衫的惊吼声,而吓得全数停止不动,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话,都哽在喉头不上不下。
沭在九双闪烁的眸光之中,季清澄不甚在意,轻轻放下茶碗,缓缓抬起脸,迎向姚彩衫的眸子。
会选择对他说明,只是因为在这纷纷乱乱的众人之中,他看起来是比较冷静的一个,季清澄在内心这么想。
“我说,我愿意跟你们一起上京,娃娃亲一事也依姚大小姐的提议,就留待明年元月十五日,菩萨说的婚期前再做最后定夺。”
这一切纷扰全因自个儿而起,为了摆平风波,季清澄云淡风清,可相当郑重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