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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糖水尽数落入腹中,楚博衍这才对着叶安歌附耳道:“知道吗,下面坐着的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恨不得你死……”
叶安歌的身子顿时一僵,心中百转千回,思绪纷乱如麻,她的目光沿着人群一个一个扫视过去,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悲凉来。
而楚博衍观察着她的表情,面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暗暗伸出手去,从袖下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指清爽干燥,带着恰到好处的冷意,在这样的夏日里,犹如一块冷玉,带来了内心的平静和坚持下去的勇气。
叶安歌终于回过头来,一双眸子清**人,皎若明月,嘴角扬起一个笑容,噙着前所未有的挑逗与挑衅,道:“皇上想怎么玩?夕颜奉陪便是。”
这是要示威么?
慕容焕脸上笑容可掬,迎着楚博衍暗暗投过来的目光遥遥举起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明明是冷酒,偏偏在他喉中留下烧灼的感觉。
这酒竟是这般烈,这般苦,让他险些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云淡风轻。
慕容焕忽然有些羡慕对面的庄澜越,可以明目张胆地做出一副忧愁满腹的模样来,完全不用掩饰,不用像他,明明苦涩难挡,却还要强迫唇角弯曲成恰如其分的角度,不让他人察觉任何不妥。
楚博衍这一招真狠啊,既当着所有人的面昭示了他对叶安歌的宠爱,又可以顺便杀杀庄澜越此等情敌的锐气,至于为什么连他心里也堵得难受,慕容焕想了想那应该就是他自己在犯贱!他一定是太久,太久没有摸过温热柔软的身体了,才会对上方那道火红的身影充满了罪恶的侵略意识。
慕容焕一把抓过身边的美人,将壶中的美酒林林洒洒倒入口中,然后再吻住对方的口唇喂了过去,那名美人一时惊讶,待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整个人瘫软在慕容焕的怀中,痴痴地望着俊美的慕容焕……
席间觥筹交错,慕容焕抱着美人,挥舞着酒壶,只是他并没有要灌醉自己的意思。
慕容焕一边饮着美酒,一边侧耳听着周围人小声的议论,而他们谈论最多的自然还是楚博衍身边的那位。
“我觉得她长的很平常啊,怎么就把皇上迷得五迷三道的?”
“平常?我倒觉得她挺会长的,不然怎么能入了皇上的眼?可真真是个狐狸精。”
“别这么说,皇上也是圣明之人,怎会被一个狐狸精迷了心智?这女子定是有过人的本事,她今天拉的那把弓,似乎是百斤的吧。”
“可不是嘛,散场之后我特意去武器库瞧了,乖乖,那可真是百斤的,没想到她居然能拉得动。”
“不是还有皇上吗?你说皇上使了几分力?”
“啧啧,皇上使了几分力不知道,用了十分心到是真的。”
“皇上也不是贪恋美色之人,否则为何膝下一直无子,偏偏就对她动了真情……瞧瞧,又是一大杯,今儿敬皇上的酒可都被她给挡了。”
“什么,都给挡了?”
“天啊,她该不会是千杯不醉吧。”
“她乃是青楼楚馆出身,自然是要比别人能喝些的。”
“瞧瞧,又是一杯,脸都不红,如此爽快,怕是人也不差……”
他们所谈论的话题,终于将慕容焕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叶安歌畅快豪饮,楚博衍却丝毫不阻拦,慕容焕便知道这是楚博衍的计策,故意让叶安歌在众人面前露脸来着。
只是眼见着她越喝越快,脸色越来越白,慕容焕的脸色终于严肃起来——
不能再喝了,再这样喝下去会死人的……
只是,他又有什么立场去对楚博衍说阻止的话?
慕容焕想着,脑中突然有了一个主意,抓起一个满满的酒壶,踉踉跄跄地走向对面,一边笑一边道:“今日欢宴,将军可否赏光一醉方休?”
庄澜越武艺超群,酒量却实在不怎么样,刚刚已经独自饮了许多,又被众臣灌了许多,现下已经是醉眼迷蒙,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见慕容焕又来邀他,连忙摆手苦笑道:“末将肚子里的酒都已经没过嗓子眼了,王爷海量,就放过末将吧。”
慕容焕微微一笑,对着那边使了个眼色,道:“要说酒量,今晚怕是谁也比不过安常在,那气度可是一点儿都不输给男子。”
庄澜越早就看见叶安歌一直被人灌酒,却从不拒绝地一杯一杯地尽数饮了,而且皇上也不拦着,心中正暗自着急,但又不想被皇上察觉到他着急。
此刻慕容焕来到桌前,倒是给了他一个大好的机会,于是庄澜越眼珠子一转,忽然站起身来,借着醉意朝着楚博衍躬身,道:“皇上救命!”
楚博衍果然循声望了过来。
“皇上快让楚恒王回去吧,王爷想敬皇上酒,但又怕被常在挡了,自己不够面子,正在这边苦苦地折磨末将,可是末将的酒量真的浅啊。”庄澜越苦兮兮地说着,很是为难的样子。
闻言,慕容焕一直假笑着的脸忽然露出一丝阴狠来,但不过一瞬间便消失不见,他立刻转过头去,也对着楚博衍道:“将军这话说得可不实在,小王只不过是想敬将军的酒,将军不肯赏光也就算了,怎么还要赖给皇上,更要赖给常在呢?”
慕容焕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又委屈不已,霎时逗得席间哄然大笑。
连楚博衍也被二人逗得笑了出来,指着慕容焕道:“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了吧?罢了罢了,朕替庄将军饮了这杯酒,慕容你就放过他吧。”
慕容焕作出个不满的表情来,心不甘情不愿地端着满满当当的酒杯走了过去,而当他递出手中那杯酒时,忽然有一只莹白的玉手从旁拦了过去。
“皇上既想饶了将军,不如,就赏了我这杯酒吧。”叶安歌浅笑晏晏地说着。
慕容焕心中一惊,这可不是他本来的目的,不由得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叶安歌的一双眸子正望了过来……慕容焕只觉胸口似乎有什么在不停地乱撞,浑身便不得力了。
那是怎么迷人的一双眼睛啊,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明明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眼中却无意间流露出万般风情来。
她并不是有意要勾引谁,她只是醉了,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对谁都肆无忌惮。
若是再望下去,只怕他也要沉沦在这双勾魂夺魄的眼睛里无法自拔,慕容焕连忙转开目光,但他很快就发现他又错了——他错误地将目光投向了那嫣红水润的唇,唇瓣之间微微张开了一条小口,隐隐露出里面诱人的香舌……
不过是这样看了一眼,慕容焕便觉体内一股火焰“蹭”地一下从小腹蹿了上来,一路灼烧到头顶。
他竟然也成了这般把持不住的人了?
慕容焕惊讶于自己的变化,随后懊恼不已——今儿参加宴会之前,他为什么没找个人先泄泄火?
尽管心中瞬间闪过千万种想法,慕容焕面上戏谑玩味的笑容却是丝毫不变,他端着酒杯,对叶安歌笑了一笑,道:“常在千杯不倒,小王甚是佩服。只是小王不胜酒力,这杯酒下肚后只怕就爬不起来了,还请常在成全小王的一片心,让小王和皇上干了这最后一杯吧。”
楚博衍开怀大笑,道:“你啊你,谁人不知你这青楼楚馆的常客,勾栏瓦舍的风流王爷,这时候你却来称自己酒量不好,你说说有谁会信?”
叶安歌听着,却是垂下了头,呵呵笑了两声,转向楚博衍,道:“王爷一定是只想跟皇上喝,看不上我呢。”
这个时候还非要出头逞强,难道是嫌命太长了么!
慕容焕一边在心里低低咒着叶安歌的不识趣,一边笑嘻嘻地说着圆场的话,“还是皇上最了解我。若是和皇上干完后,我还没趴下,定然陪常在一醉方休,只希望到时候皇上莫要怜香惜玉,舍不得哦……”
慕容焕饱含深意的眼神看向楚博衍,而楚博衍也看着他。
“这一杯,还是让朕来吧。”楚博衍说着,从叶安歌的手里接过酒来,一饮而尽,而后又道:“常在今夜饮了不少酒,醉得不轻,朕以为,应当早早回帐中歇息才是。”
楚博衍的这句话宛如一道赦令,叶安歌闻言忽然像卸了千斤重担一般,紧绷着的弦瞬间就松了,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楚博衍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却见慕容焕投过来的目光愈发地意味深长,不由得一张俊美无铸的脸也红了红——
被从小一起长大的老熟人看见自己如此儿女情长的模样,感觉……有些奇怪啊!
叶安歌却已经没有心神再去管其他的事了,今夜的酒她的确是喝得又多又快,就像拼了命地要去证明什么似的,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这到底是为什么,等她被人扶着走出帐外,冷风一吹,顿时头昏脑涨,再也顾不得其他,毫无形象地蹲下身吐了起来,直吐得天旋地转。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轿子,把常在抬回去。”
之后叶安歌只能感觉到她的身体被塞进了一个狭小的空间,路上的颠簸让她的头愈发晕了,等轿子停下的时候,她已经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常在……常在……”
叶安歌似乎听到有人在唤她,可她实在没有力气睁眼了,只是强撑着挥了挥手,道:“扶我进去吧”,便任由着人搀扶着回到帐内,和衣躺下。
不知过了多久,叶安歌忽然觉得有一个温暖的东西贴在唇上,像是瓷碗的边缘,而后将一股清香扑鼻的液体灌入了她的口中,味道酸酸甜甜的,似乎是醒酒汤。
而更奇怪的是,那人灌完东西后,并不急着离开,而是将指腹放在她的唇上反复轻轻地揉摸着,动作轻柔,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什么人!”
叶安歌毕竟受过专业训练,就算此刻晕得七荤八素地也还是警觉地睁眼,也不知是不是方才那碗醒酒汤的缘故,此刻她的脑子居然清醒了一些。
叶安歌一睁眼,便看到楚恒王慕容焕就坐在不远处,端庄高贵,冲她幽幽地笑……
慕容焕笑得文雅俊秀,可落在叶安歌的眼中,却仿佛看到了一只杀人于无形的野兽,叶安歌后劲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为何慕容焕会在这里?
慕容焕非常享受地看着叶安歌一副活见鬼的表情,笑了一下,道:“怎么?是不想看见我吗?”
叶安歌强忍住剧烈的头疼和纷乱的思绪,强装镇定地道:“楚恒王怎会深夜到此?难道是醉酒走错了营帐?”
慕容焕幽幽地望着她,露出一个幽怨的表情来,像是叶安歌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似的,“啧啧,不过数月未见,安常在心中就住了别人了?连对我也如此生分疏离,是不是常在已经忘了该如何面对我了?”
不过短短数语,慕容焕已经将幽怨暧昧的语句换成了尖锐的讽刺,他的声音依然轻缓,嗓音依然美妙,只是从中却能感受到一股深深的寒气和浓浓的霸气。
叶安歌心中大惊,连忙跪倒在地,颤声道:“安歌叩见主人。”
叶安歌如果此时此刻还不明白局势已经完全在对方的控制之下,那她之前的训练也都是白作了。
而慕容焕就那样稳稳当当地坐着,一动也不动,坦然受了叶安歌的跪拜,忽然冷笑道:“安儿每次见了皇上,也要行这叩拜的大礼吗?”
叶安歌趴在地上顿了顿,然后抬起头来,风情万种地一笑,道:“这是君臣大礼,安歌和皇上是夫妻,怎么会叩拜呢?”
这番话可以说是顺着慕容焕的意思来回答的,可他却缓缓收起了笑容,脸上甚至露出一丝阴狠的表情来。
叶安歌是他一路看着长大的,可现在他却是看不懂她了,她现在倒是学会了如何在人的心上捅刀,却偏偏看不见血。
“这么说来,你已经心甘情愿把身体和心都交给他了?”慕容焕似笑非笑地望着叶安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