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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管爵如盯着押着,纪墨然再怎么排斥不愿,终究还是避不了上诊所报到的命运。
由于只是轻微的咳嗽,体温些微升高,医生诊察后说是感冒,而疲倦和头痛应该也是因为这样引起的,所以就开葯回家吃再继续留意观察。
不过他吃完诊所开的葯后,虽然压制了咳嗽和微烧的状况,但还是会三不五时的犯头疼,持续感到疲倦、胃口差,然后没多久,咳嗽又复发,一样也是轻微的发烧。
这一次,不用劳驾管爵如逼着,他自己就乖乖的回诊,因为连扁桃腺都肿起来了。
有了明显症状,医生也有了方向,更加细心的诊视,结果发现他不只扁跳腺肿,颈部和锁骨的淋巴结都有肿大的现象。
这不是个好发现,因此医生建议他去大医院做更详细的检查。
对他而言,这也不是好建议,因为这代表了医生怀疑他的问题可能不小,所以需要更进一步的确定。
他被那沉重的口气吓到了,不敢再铁齿拖延,当晚就不再进食,准备抽血做检查。
隔天他马上前往大型医院挂号,为了客观性,他先让另一位医生来诊断,接着再做一连串的检查。
排队等候花去纪墨然一个早上的时间,待他抵达公司的时候,午休正好已经结束了。
“欸,等一下!”
电梯门关上之际,一道清脆的嗓音急切扬起,随即一只柔荑惊险的插进两扇门扉中间,让电梯门自动弹开。
“墨然?!”刚从外面午餐返回,管爵如侧身挤进电梯,没想到里头站的就是自己惦记了一整天的人,不禁讶异惊呼。“小姐,你穿的是窄裙耶,动作还这么粗鲁?”纪墨然睨了她一眼调侃,重新按下关门键。
“喂,我还没说你呢!”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霍地一个箭步逼近他,皱着眉指责他。“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现在才来公司?打你手机也没接,害我好担心!”
“你没问大哥吗?我有告诉他今天要晚点进公司。”他口中的大哥就是“新世代”的总经理纪鸿然。
“对厚,可以问他。”管爵如一愣,俏皮的吐了吐舌。“不过我忘了。”
“我今天也忘了带手机出门。”他摊摊手。
其实从昨天由诊所离开后,他就一直处于心烦意乱的状态中,以至于丢三落四,方才还把外套遗留在医院中,开车离开后才又惊觉,连忙回头再找,浪费了不少时间。
“那你到底去哪儿了?”她双臂环陶,横睇着他质问,随即又想起他的前科,不禁先警告道:“可别跑去跟谁幽会,又想扯谎哦!”“没有啦!”他赶紧否认。“我早上又去看了一趟医生。”抵达楼层,电梯门打开,他迈步走出。
避爵如马上跟上,与他并肩齐行。
“这回这么乖,真难得哩!”她知道他前两天又开始微咳,本来打算再看看情况,如果还没好转,她得再叮咛他去就医,没想到这次完全不用她叨念,就自动自发了。
“是啊,怕被你念,所以要自动点,免得耳朵长茧。”他避重就轻,故意打趣地说。
“哼!念你是为你好,不然我才懒得管呢!”她朝他努了努鼻子,嗔瞪了他一眼。“那医生有没有说怎样?”
“一样是感冒,没什么。”他含糊地答。
“那就好,要照时间吃葯哦!”她关切叮咛。
他给了她一记安抚的笑容。“我知道。”
他们走到了纪墨然的办公室门口,暂停交谈,管爵如向他道别。
“你进去吧,我也要去忙了,掰。”向他娇媚眨眼挥挥手,朝企划部门继续迈去。
纪墨然伫立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望着她离去的窈窕背影,眸光不由得黯淡下来。
虽然检查结果不知如何,但他下意识的不让她知道,不希望她现在就跟着他担心受怕,因为这种等待被判刑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他很不安,前所未有的不安,他不知身体的异样是否代表了可怕的前兆,也不知如果真有不好的结果,自己要怎么面对承受?
他现在只能不断自我安抚,不要自己吓自己,并祈祷一切平安无事,几天后能够证明他只是虚惊一场。
等待果然是一种煎熬。
纪墨然忐忑不安、提心吊胆的过了好几天,他无法专注工作,也没有多余的心神顾及管爵如,难以克制的沈浸在忧惧的心情里。
终于,熬到检验报告出来的那天,他老早已预约挂号,并事先向大哥告假外出,准备听结果。
随着候诊号码的接近,他的心愈跳愈快,而且剧烈得令他不禁怀疑旁人是否都听见了那击鼓般的声响。
等到号码灯伴随着提示音变化到他的号码,且护士小姐同时出来叫唤的那一瞬,他发现自己的心跳陡地漏了一拍,然后脑筋一片空白的走进诊疗室,坐上那张圆椅,开始屏息以待。
“纪先生,你今天是来看报告的哦,我看一下”医生翻阅着他的病历和检查报告,那眼镜后微皱的眉头和专注目光、凝肃表情,令纪墨然全身都绷得像拉紧的弦,每一秒钟都是折磨。
“医生,问题严重吗?我的淋巴结只是发炎,对吧?”惶然不安的他忍不住先问。
医生一口气把资料看完,然后把目光调向他,牵起了嘴角,宣布结果。“纪先生,你患的是淋巴癌,不是淋巴结发炎。”
像被一道雷给劈中,纪墨然整个人猛然一震,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去!
“癌?癌症?!”他失神地问。
脑中像跑马灯似的转着所有曾经看过、听过的癌症资讯,强烈惶恐袭上心间,教他背脊发寒。
医生定定的看着他,虽然能够了解病人在得知患病时的慌乱心情,但还是得清楚交代他的病况,和之后应进行的种种治疗。
“是的,就是淋巴结长了恶性肿瘤。这种恶性淋巴癌大体上分为何杰金氏和非何杰金氏两种典型,你患的是前者,目前生长的部位就在颈部和锁骨,所以是在中期阶段。”
已经是中期了发生得太突然了!纪墨然一时消化不了这个噩耗,反应迟疑缓慢。
“我、我怎么会得这个病的?”
“医学报告上是记载可能与免疫系统的缺失、感染、环境、葯物及遗传等因子有关,但发生淋巴癌的确实原因仍不是很清楚。”医生专业的解说着。“其实淋巴癌在国内是第十一大癌症,各年龄层都有可能罹患。”
“那医得好吗?我会不会死?”这是最实际、最直接的问题。纪墨然忽地定睛望向医生。
“这要看你癌细胞的变化,还有你接受治疗的配合度。如果有接受完全的治疗,那缓解率可以高达百分之五十到八十之间,而且基本上,经过治疗的淋巴癌中期病患的五年存活率仍有四成左右,甚至还有活得更久的例子。”对疾病这种变化无常的东西,医生往往不敢轻易给予确定的答案。
听完他的资料报告,纪墨然只觉得地裂开了大缝,而他的心正不住的直往下掉落。
“如果要以那些参考数据来看,那岂不等于有六成左右是连五年存活率都没有的?更别说有百分之二十至五十的比率无法得到缓解,那根本就连什么存活率都甭提了”他不禁要消极的反向思考。
“别这么悲观,要往好的方面想,别人能幸运平安的度过,你也能,你要对自己和现今的医疗水平有信心。”医生好心的鼓励他。
纪墨然不置可否的发怔,总觉得自己光明的未来突然变得黯淡无光,什么希望都没了!
“治疗得愈早,治愈率愈高,千万不要拖延,否则癌细胞会经由淋巴系统扩散,使身体丧失抵抗感染的能力,会变得愈来愈虚弱。”敲打着电脑键盘输入病历,医生继续叮嘱。
“怎么治疗?就是所谓的化疗吗?”纪墨然凭着贫瘠的医疗知识问道。
“没错,我们会合并放射线治疗和新的组合型化学治疗这两种疗法”医生不厌其烦的讲解,预告着他即将面对的考验。
他惶然恐慌的听着,因为医生对于化疗的细节和影响并没有深入解说,甚至只是简略带过,但就算他说了,没有亲身体验,也无法意会是怎么样的情形。
据他所知,化疗的副作用虽然因人而异,但还是常听见许多癌症病患头发掉光、吐得半死、食不下咽、难受得像死过一回
难缠的癌症威胁了他的生命,汹涌的恐惧掳掠了他的心,负面的想法霸占了他的脑子,忽然之间,眼睛里彩色的世界,全都成了一片郁沈的灰
突如其来的噩耗重重的打击了纪墨然,茫然的心抓不着真确的感觉,只有一片的浑沌混乱。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车回到家的,浑浑噩噩中最清楚的是“淋巴癌”三个宇,像张牙舞爪的野兽在他眼前示威,威胁着将他拆解吞噬。
他颓坐在沙发上,视线空洞的望着天花板。
这个时间全家人都不在,他们各自为着事业、学业忙着,他们的生活都有目标,未来都很有希望。只有他,不得不缓下他的脚步,或许将缓得永远跟不上大家,就这么停滞,就这么结束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罹患癌症,也从来没有想过在得知罹患癌症的时候如此惶恐畏惧。
他就像一只展翅翱翔的鹰,在穹苍中恣意盘旋时,陡地被射了一箭,瞬间坠落下来。
不难想象,那是有多么的错愕,多么的不甘愿哪!
他本来可以飞得更高的,他还可以更成功的!然而这癌症就像一盆冰冽的水,猝不及防的浇熄了他的雄心壮志。
一种难以言喻的颤栗感在全身蔓延,沁骨寒意无孔不入的钻进他的五脏六腑,凌迟着他的意志。
他的世界仿佛忽然从缤纷变灰暗,从丰富变黯淡,教他无所适从。
他想勇敢面对,人家说无欲则刚,豁出去就可以跟病魔对抗,但是,他眷恋的太多太多了,他无法说服自己泰然以对。
他舍不得父母、手足、事业成就而最最放不下的,便是心底最深爱的那个女人。
此刻,他光是想到自己可能得退出她的生命,无法与她共度未来,他就心如刀割啊!
相恋三年,感情根深蒂固、历久弥新,他们在各方面都是那么契合,彼此就是对方的归属,他不敢想象,倘若他有一天不得不撒手离去,她要如何承受死别的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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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可能什么都没做就等死,所以接受治疗是必然的,但是结果如何,没人能够预料。
他该坦白的把实情告诉她吗?让她跟着他一起吃苦受罪,承担心情与精神上的折磨?
假如不告诉她,那就必须找借口暂时离开她,再独自去接受治疗。
可是,该找什么理由呢?即便有好理由可以暂时离开,但是之后呢?那不可靠的存活率和复发的可能性,都将是往后生活的可怕隐忧啊!
抬手覆额,他苦恼闭目,不由自主的逸出郁烦叹息。
莫名其妙有了这个病症,已经将他向来的自信骄傲给打乱了,他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拿爵如怎么办才好。
一道铃声蓦然响起,划破了凝滞的宁静
正当纪墨然整个脑子都挂念着管爵如的这个时候,她仿佛就像心有灵犀似的来电了。
哈罗,你人在哪儿呀?怎么不在公司?她轻快的语调透过话机传来,也带来了一阵如春风般愉悦的氛围。
“对,我去摄影棚看拍摄进度。”浅浅扬起笑,他想好了借口。
他就是知道她今天下午要带下属去厂商那儿提案,所以才安排这时间去医院看报告,想自己先听听结果,再决定告不告诉她,没想到他的预防果然是对的,因为得到的的确是坏消息。
欸,你猜,比稿结果怎样?她很有元气,嗓音含笑。
“听你的口气当然是又打了场漂亮的胜仗喽!”勉强牵起嘴角,佯装出赞美的语调。
呵呵呵,猜对了。她开心的逸出银铃般的笑声。
“那还用说。”纪墨然附和,可听着她的笑声,心情一阵苦涩。
他们总习惯在第一时间分享彼此的成功与荣耀,然而现在他却不敢把自己的困扰与害怕告诉她。
他可以与她同甘,却舍不得让她共苦啊!
笑声渐歇,管爵如话锋一转,忽然神秘地问:墨然,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他一怔。他只知道今天是他被判罹癌的日子,是他有生以来最沉重的日子!
“不知道。”他没有多余心力去猜想。
厚!我就知道!她略带埋怨地嗔道,旋即语气一转,恢复原先的愉悦。算了,原谅你,我记得就好。
她体贴他最近身体不适,三不五时就冒出毛病来,所以不计较他把重要日子忘记,反正她记得,由她来安排就好了。
“到底是什么日子?”好奇心被她勾起。
既然你忘了,那我就继续卖关子好了。她神秘兮兮的窃笑。我们晚上要出来见面哦!
“今天?”他诧异扬声。
今天的冲击这么大,心情又乱又差,他没有把握能够成功伪装,所以不适合出门啊!
是啊,我订了位子了。
还订了位子?!
“呃可以改天吗?”他迟疑地问。
不可以!她陡地升高八度音,一口否决。过了今天就不是了,怎么可以改!怎么?你有事?
“没事,只是太突然了那好吧!我们晚上见面。”瞧她这么兴致勃勃,纪墨然还是宠溺的依了她。
嗯。她这才开心的重重点头。
“我去接你?”他问。
我去接你好了,就让你多点时间打理自己。他觉得突然,她可准备充裕呢!
纪墨然哂然一笑。
她偶有小女人的骄纵,也懂得适时的体贴付出,就是如此,才会让他整颗心都系在她身上呀!
“你开车慢一点,别当疯狂赛车手。”他调侃她开车霹雳,叮咛她小心。
知道啦,那晚上见。她收了线。
愉悦的清脆嗓音一消失,气氛即刻恢复原先的凝滞,他稍微拉抬的心情也随之荡了下来。
佳人有约,他也只好赶紧调整自己,努力把晦暗的情绪抛到一边去,不让她察觉太多异样。
至于该不该把那恼人的病症告诉她如果她今天心情这么好,那他当然是不可能扫她的兴了。
只要她开心,她要怎么玩,他就奉陪到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