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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叮咚!”床上蜷缩在被子下的人将整颗头颤埋进枕头里,仿佛这样就可以抵挡传入耳中的门铃声。
久久得不到回应,门铃声终于停歇,但不到五秒钟,换成放在床头的手机铃声响起。
像是比赛谁比较有耐心,在第三通电话仍没人接听后不久,手机铃声又再度响起。
“喂?”孙映知有气无力的接起电话。
“我知道你在,快帮我开门。”对方像是笃定孙映知铁定知道他是谁,话一讲完,立即挂断电话。
“天啊!难道真的不能让我喘口气,休息一下吗?真是阴魂不散!”孙映知无奈的将棉被裹在身上,缓慢步向门口,替宋邑尘开门。
门一打开,宋邑尘便直接越过她,迳自步入屋内。
“你怎么会有诊所的钥匙?”虽然胃部不适,但她还不至于病得胡涂了。
今天门诊结束后,她便将诊所的门窗关好、锁上,但是宋邑尘这会儿却站在三楼门口,她相信他应该没有什么飞逃谳地的本领。
“你不舒服?”
宋邑尘注意到她裹着棉被,驼着背,拖着脚步缓慢的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后,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中。
“一点点。”孙映知将脸埋进棉被中“有什么事吗?”
她咬住苍白的下唇,这副病撅撅的样子让宋邑尘怎么看都不顺眼。
“你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大不了的。宋医师,你来有什么事吗?”孙映知只想快点打发他,然后窝回床上去。
“你哪里不舒服?”宋邑尘硬声坚持问道,右手抚上她的额头,这才发现她苍白的脸上有一层薄薄的冷汗。
“宋、宋医师”额际传来他手掌的温度,让孙映知混沌的脑袋稍稍清醒些。
“你在冒冷汗。哪里不舒服?”
“我”
“说。”宋邑尘蹙眉沉声道。
“我只是不太舒服,休息一下就好了,没关系”孙映知右手按住左上腹,另一只手紧握住身上的被子。
“不说?”宋邑尘突然揽腰抱起她“走,我们去挂急诊。”
“等、等一下!”突然身体腾空,把孙映知吓坏了,连忙松开紧握被子的手,改抓住他胸前的衬衫。“这附近没有医院,而且又不是什么大病,不用急诊啦!”
“那就开车到有医院的地方。”说着,他便开始移动步伐。
“我、我只是胃痛,又不是什么大事!”孙映知使尽仅剩的力气大声制止他。
宋邑尘呆愣了下。“只是乙胃痛?你怎么可以对自己的健康这么轻匆?你可是专业的护士,居然说只是胃痛?”
他将孙映知放回单人沙发中。
“你以前曾经胃痛吗?看过医生吗?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你今天最后一餐是什么时候吃的?”他不由自主犯起职业病,开始问诊。
听见他这么问,孙映知只是愣愣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宋邑尘这才发现自己在做些什么,挥了挥手“算了。你身上有没有常备葯?”
“吃完了。”她虚弱的吐出三个字。
她那一个月份的葯分成一年吃,就算还有剩余,也不知道塞到哪里去,更别说有没有过期了。
“而你却没有再返诊?”
孙映知垂下脸,可怜兮兮的摇摇头。
“你这个笨女人!”
“我才不是笨女人!”她只是生病,可不代表她的智商有问题。
“不是?哪个聪明的女人会把自己搞成这副要死不活的鬼样子?”宋邑尘睨了眼她苍白却又逞强的脸。
“我”
“在这里给我好好等着,我马上回来。”
“你要去哪里?”虽然明明很想尽快将他打发走,可是见到他走向门口,孙映知还是忍不住追问。
身体的不适让她突然间有点软弱,不希望现在唯一陪着她的人离开,即使对方是宋邑尘,她一个星期前应该就已经卸任的债主。
宋邑尘没有回答她,只是到一楼的诊所去找寻胃葯。
他无法解释,听到孙映知毫不经心的说她只是胃痛,为何会有大动肝火的冲动。为了暂缓对她的怒气,并且不让行为脱离常轨,他认为当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离开现场,快快找颗胃葯塞进她的嘴里。
当宋邑尘再回来时,只见孙映知仍紧咬着毫无血色的下唇,皱着眉头,握紧棉被的手微微颤抖,脸上仍是一层薄汗。
他二话不说,走进厨房倒杯水来给她。
“先吃葯。”他轻轻摇着她。
孙映知睁开双眼,再次看到宋邑尘时,居然有眼眶热热的、鼻子酸酸的感觉。她伸手接过水杯,马上吞下那颗葯。
“你晚餐吃过了吗?”通常会胃痛的人,饮食习惯多半不会好到哪里去。
“嗯好像没有。”孙映知握着水杯心虚的回答。
“午餐呢?”宋邑尘皱眉。
“印象中好像有吃一点。”她垂下眼睑,不敢直视他。
“吃一点?吃了什么?”他继续问着,完全不松懈。
“呃,吃喝了鲜奶。”虽然没有道理,但是孙映知就是不敢老老实实的说出只喝一、两口。
“你在减肥?”见她摇摇头,他接着问:“那为什么只吃这么一点东西?别告诉我小诊所的一点点工作就能让你忙到没时间吃饭,你不是能干、伶俐、精明的护士吗?”他忍不住语带讽刺。
“谁说我在减肥?谁说我忙到没时间吃饭?我只是只是没人陪我吃饭,懒得出门去找吃的东西,你也知道,这附近也没什么好吃的,我又没有交通工具,所以所以干脆随便吃一点就好”孙映知忍不住反驳,眼眶泛红。
不是因为减肥,不是因为忙碌,只是因为懒惰?
宋邑尘告诉自己,还没冷静下来以前不要太靠近她,否则他胸中的怒火很快就会将她烧成灰烬。
“谁教你不照顾好自己的胃,现在痛得流眼泪,高兴了吧?”见她不住拭泪,他仍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就是要念她两句。
“我哪有掉眼泪?”孙映知倔强的以手背抹去脸上的泪“而且我也不是痛到哭,我才没那么软弱!况且胃痛已经多了。”
“那你现在是在哭哪回事?”宋邑尘不耐烦的从面纸盒中抽了几张面纸,粗鲁的塞进她手中。
“我只是觉得很委屈”孙映知嗫嚅着道。
“委屈?”他不客气的打断她的话“我才觉得委屈吧?下班了还要应付你的胃疾,而且还不算在我的业绩中。”
“我又没求你这么做。”虽然他刚刚才帮了她,但她就是忍不住任性的小声回嘴。
“现在有力气顶嘴了?”宋邑尘瞪她一眼。
哼,她又不是他的女儿,为什么不能顶嘴?虽然对他的话不以为然,不过孙映知还是识相的没说出口。
“想吃什么东西?”
宋邑尘此话一说出口,原本噘着嘴的孙映知突然抬头眼巴巴的看着他。
“我想吃鸡排!”看他似乎打算好人做到底,她干脆老大不客气,点起来到小镇后很久没再吃过的美食。
“鸡排?”
孙映知忙不迭的点头。
“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吵着要吃鸡排吗?”一个闹胃痛的人居然胆敢要求吃鸡排!“你给我安分一点,在这里等着,我等一下就回来。”
又来了!宋邑尘竟然就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看着他走出视线,孙映知心里一阵不痛快。
她暗暗在心中计算着时间,如果他在十分钟内没有回来,就绝不开门让他进来。
唔,念在他帮她缓解胃痛的份上,延长为二十分钟好了
最后一口香菇鸡蓉粥呼噜呼噜滑入孙映知的胃,她放下汤碗,只见宋邑尘目不转睛直盯着她看。
“我脸上有东西吗?”她摸摸自己的脸。难道是刚刚吃粥吃得太认真,脸上黏了什么?
之前宋邑尘离开了三十分钟,当他带着阿姨帮他做的一锅热腾腾的香菇鸡蓉粥再度返回诊所三楼时,孙映知仍搂着被子不放,维持同样的姿势窝在单人沙发上睡着了。
宋邑尘觉得,眼前这个将一大锅粥吃得干干净净的女人真的很怪,他和她并不熟,但似乎不甚在意让他看见她的吃相和睡相。
而且,她根本不顾虑旁边还有人,唏哩呼噜一碗接着一碗,也不知道该留点形象让人探听。
“没有。”
说话时,他注意到她两眼直盯着他那份还没有动过的粥。
“女孩子吃东西不都是应该秀气、斯文?就算饿了,也要假装不饿,就算饿得前胸贴后背,也不该吃太多吧?”他干脆将自己那碗粥推到她面前。
“谁说的?”拿起汤匙,孙映知不客气的开始朝觊觎已久的美味粥品进攻。
“不用谁说,每一个女孩子都是这样。”至少他周围的女人都这样,他过去交往的对象如此,谢凯琳也是如此。
除了眼前大啖香菇鸡蓉粥的孙映知之外。
“所以,你喜欢女人明明很饿,硬要说不饿,明明才吃两口,却见鬼的说我吃饱了?”孙映知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宋邑尘发誓,他看见了她眼底的不屑。
但他的确不知,为什么几乎每个女人都在减肥,腰明明已经细得像随时会折断,却还嚷着要节食。
地球的另一端不知有多少人活活饿死,而地球这一端却到处看得到把食物当仇敌的女人。
“我明明处心积虑挑选很有特色的餐厅,每一道菜、每样餐点,都是上网搜寻过资料才决定带她去的,但她却只吃一、两口。”他明显表现出懊恼“问她是不是不合胃口,她也回答很好吃,真是让我丈二金刚摸下着头脑。”
“你口中的‘她’是指谢凯琳吧?”孙映知吞下口中温热的粥后,大胆的镱测。
宋邑尘呆愣两秒后,随即点点头。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这件事?”
是吗?是为了谢凯琳的事来找孙映知吗?谢凯琳的事真的让他烦躁得要找她帮忙吗?
他和谢凯琳的交往算是顺利吧,他邀她吃饭、看电影、四处走走,她都没有拒绝过,只是,从几次的约会和对话之中,他总觉得她和他记忆中的谢凯琳有点衔接不上。
原本他只是对于心里抓不住的感觉感到心烦,开车到小镇来探视父亲,顺便散散心,等到看到病恹恹的孙映知来应门时,才惊讶自己竟无意识的驱车到幸福诊所来。
“那你应该趁这两天周末放假,约谢凯琳吃个饭、好好聊聊才对。浪费时间问我,不如问她更直接。”不待他回答,孙映知便提出中肯的建议。
是呀,既然他有意对这段感情认真,就该敞开心胸和谢凯琳好好谈谈心中那种不确定的感受,不该让彼此之间有任何阻梗。
只是不知为何,他就是想找孙映知商量。
“她今天要轮班。”宋邑尘说出一个不太有说服力的理由。
孙映知一听就知道这只是个借口,她也不反驳。“也许她是为了留给你好印象,想把最美好的一面呈现给你。因为喜欢你,所以才会小心翼翼”
“我不需要她小心翼翼,我只要她用最真诚的态度对我。如果我喜欢她,不会因为她呈现最真实的一面而放弃追求。像你,碰到喜欢吃的东西,风卷残云般吃得一点都不剩,这样不是自在多了?”
“停!”原本仍埋头吃粥的孙映知抬起头,拿汤匙指着他“嘿,你刚刚这句话是褒还是贬?”
可能是因为他帮她解除了胃痛,也可能是他主动将心中的烦恼和她讨论,她对他已不再那么反感,甚至不太记得曾经跟他有过什么冲突及不悦。
“当然是赞赏!”宋邑尘好笑的看着她“该吃饭时就要大口吃;看电影时就认真看,等到批评电影内容时,就要不客气,用最主观、最刻薄的言词猛批;认真念书时,就该不分昼夜埋头苦读”
“喔?”孙映知将空碗推到一旁“认真念书吗?这该不会是你这五年来转变后的心得吧?”她不怕死的调侃他,想藉由轻松的气氛掩饰自己那颗心因为他刚刚那一笑而乱了节拍的窘况。
帅哥真是要命,随便笑一下,就活像是小说里的男主角跑到现实世界,让人脸红又心跳。
“没错,激发我的人正是聪明伶俐的孙姓护理人员你。”宋邑尘也不以为忤。
“嘿,其实五年前的那一天,我不是故意让你难堪,那天我实在忙坏了,加上你当时的确很不进入状况,我才会把话说的那么重。虽然我不想邀功,不过”孙映知对他眨眨眼“我应该是让你成为这么优秀的小儿外科医师的推手之一吧?”
“你说不是要邀功,那你现在讲这些,难道是要讨赏吗?”
“可以吗?”她合着双掌朝上伸向他,满脸希冀。
“少做梦了!”宋邑尘笑着站起身,走向门口。“记得锅子洗干净后,送到我家去还给我阿姨。还有,好好照顾自己的胃。”
他话一说完,人便消失在门后。
孙映知心想,其实宋邑尘人还不算太差嘛,跟她记忆中那个爱记恨的讨债鬼越来越不吻合了。
真是便宜了谢凯琳!
自从那个周末宋邑尘到小镇“拯救”孙映知之后,她总是会不定时接到他打来的电话。
听他说他和谢凯琳聊天聊了些什么、听他说他带着谢凯琳到过那间餐厅用餐、听他说他们看过什么电影、听他说谢凯琳的睫毛又卷又密、听他说谢凯琳的香水多令他着迷
孙映知几乎可以确定,宋邑尘每一次都是在和谢凯琳刚分手或刚和谢凯琳通完电话后立即打电话给她。
不必挑明,光凭他热烈的态度和兴奋的语气,就可以说明一切。
只是,在他兴奋和热烈的情绪中,好像夹杂着一丝丝不确定。
说不上为什么,孙映知就是能够感受到些许宋邑尘对这份感情的犹疑,还有表面上看不出来的不确定。
和宋邑尘通电话,孙映知其实并不需要费太多精神,与其说是和他讲电话,倒不如说她是听电话。大部分的时候,他也不太需要她的回应,他只是需要有分享的对象,有人听他说。
然后,宋邑尘总是在挂断电话的前一刻问她,是否有按时吃饭,胃痛是否有再发作,说什么她是他救过的病人,所以有责任关心她的近况,之后才挂断电话。
每每几乎听厌烦了宋邑尘不断述说他和谢凯琳之间的种种,他最后关切的问候和多余的解释,总是让孙映知将不耐烦的情绪又吞回肚子里。
她和宋邑尘这样的状况究竟算什么呢?孙映知也无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