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凌淑芬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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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纽约最出名的会计师事务所签好约的下一刻,麦特拿那笔签约金订下曼哈顿的一间公寓。

    苦熬了这么多年,他们终于出头了。

    房子过完户的那一天,麦特牵着她的手,站在这间明亮空旷的大房子里。

    “真的?这间房子,已经是我们的了?”无虑屏着气息,几乎不敢相信。

    “真的。”麦特满含爱意地望着小妻子。

    无虑手按在胸口。

    “好美”

    她虔敬地绕了空荡荡的公寓一圈。

    客厅的整面落地窗玻璃,收揽了纽约繁荣的街景,左方对上一点点远处的地铁轨道,视野受到一点限制,但是这不影响两人兴奋的心情。

    目前房子没有任何家俱,两房两厅双卫只有基本的流理台和浴室设备,唯有木头地板先铺好了。这样更好,他们可以在假日时间慢慢逛家具店,挑选自己喜爱的家俱。

    最重要的是,他们终于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

    “可是,你才刚考到会计师执照而已,哪来的一大笔钱买这间公寓?”无虑仍然有所疑虑。

    “我向公司预支了一笔签约金当头期款,说好了五年之内从薪资里无息摊还。其他的部分靠银行贷款。”麦特定到身后拥住她,轻吻她的鬓角。“你放心,接下来的日子只会过得更好,不会更坏了。”

    “即使是头期款,应该也是一大笔钱吧?为什么那间公司愿意为一个大学刚毕业的会计师花这么多钱呢?”她的忧虑仍未全消。

    “因为你老公可是纽大会计系第一名毕业的高材生啊,许多人可是捧着合约想聘雇的。”麦特知道不解释个清楚,她不会安心。“我的新老板是我们系上的教授,教过我三年,我有几分实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去年他就已经向我提过毕业后进他事务所的事。他们一定是内部做过评估,觉得值得投资在我身上,才肯砸这笔钱。”

    而且工作合约一签五年,生杀由他们,稳赚不赔。

    无虑回过身来,眸底终于开始跃起火花。

    “所以,你真的成功了?”

    “我真的成功了。”他点头含笑。

    “这间公寓真的是我们的了?”

    “这间公寓真的是我们的了!”

    “万岁!你成功了!你成功了!你成功了!”无虑尖叫一声,跳进他怀里又笑又叫。

    “哈哈哈哈哈哈”麦特朗声大笑,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圈。

    “我不敢相信真不敢相信一切的辛苦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无意约双眼湿润。

    回想那极度艰辛的几年,再看看现在,一切简直像梦一样。

    十八岁那年被父母切断经济来源之后,她和麦特回到他的地方去。她少了经济来源就不能读大学,没有入学许可就没有学生签证,为了让她有身分留下来,他们两个人不久之后去公证结婚。

    现实的生活横在眼前,但是两只爱情鸟有了彼此,就像拥有全世界!

    一开始,她去麦特曾经工作过的那家餐馆打工,而麦特也继续他半工半读的生活,可是,像上天要考验他们的爱情似的,隔年,无虑在一个冬天夜里出去帮人当保姆,回来时染上了肺炎。

    她没有全额的医疗保险,庞大的医葯费彻底压垮了两人。

    最后麦特不得不休学,工作以偿还她的老板为他们代垫的医葯费。那一年是两人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年,却也是将两人更紧密相系的一年。

    他们只剩下彼此了。如果失去无虑,他就什么也没有了,所以麦特无论如何也要将她养回那个白白嫩嫩、健康无虑的漂亮精灵。

    总算医葯费还完了,她也恢复了健康。无虑马上催促麦特回头完成学业。

    可是因为休学的缘故,再复学的那个学期已经没有奖学金了。为此他多休学半年,小俩口四处打工,拚命将新学期的学费揽回来。

    就这样,他前前后后总共花了五年半才完成大学学业。

    如今,二十四岁的他站在人生的起跑点上,往旁看,亲爱的小妻子就在身边;往前看,一切都是光明的。麦特豪情万丈,觉得世界仿佛就握在他的手中。

    “对不起,让你吃了那么多苦。”麦特捧起她的双手,怜惜地印下细吻。

    她全身的肌肤依然光洁如瓷,唯有一双手总是泡在餐厅的洗碗水里,早就洗得粗糙不堪。

    “一点也不苦。”无虑诚心诚意地说。“只要有你在,我一点都不感觉到苦。”

    麦特的眼眶发热。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你说过,你的名字叫无虑,就是没有烦恼忧愁的意思。从现在开始,我就要让你过着这样的生活!我会让你从此幸福快乐,一辈子都无忧无虑。”

    两人相视而笑,她再转头看着窗外的景致。

    麦特从身后拥着她,轻声在她耳畔哼起

    “howdoilivewithoutyou?iwanttoknow”

    如果我必须失去你而活下去,那样的生活会多么空虚。我需要你在我怀里。你是我的世界,我的心,我的灵。如果你离我而去,使带走我生命中一切美好的东西。

    教我如何没有你?教我如何没有你

    不必再过着四处打工的生活之后,无虑试着为自己的生命找寻一个重心。

    “你的重心不就是我吗?”麦特笑着吻了吻她的额。

    “在你上班的时间,我总得找点事情做吧!”她爱娇地抗议。

    麦特想了想。

    “不然,你回去把大学念完吧!现在我们可以负担得起你的学费了。即使你念得很菜,没申请到奖学金都没关系。”麦特促狭道。

    “可恶!”无虑捏了他一记。

    念书,似乎是个可行的决议。不过他们家已经不需要她这份薪水,所以拚个大学文凭、再找个好工作的事便不是那么急需。她只当是消遣,先到大学修几个学分,有一搭没一搭地念。

    也因麦特的大钱暂时全投在房子里了,又要付贷款和扣还公司,两个人在装潢方面就尽量俭省。

    每到周末时间,两人便开着车到纽泽西的乡间,逛人家的跳蚤市场或车库拍卖,挑一些坚固耐用又有特色的旧家俱回来。

    窗口的一把风铃,书房的一个红木书桌,卧室里的维多利亚妆台,玄关时一扇竹制屏风。每样东西都经过细心地挑选,散发着属于女主人独特的生活美感。

    新进人员的压力很大,麦特又求表现,所以常常把工作带回家做。很多个周末,他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对着笔记型电脑敲敲打打,身旁文件散了一地,无虑就靠在他身边,替他的手帕绣上名字,或做一点干燥花。

    “啧!”麦特看看萤幕,再从文件堆里抽出一张纸来比对,眉头紧蹙着。

    “怎么了?”无虑停下手中的针线活。

    “纳森那个家伙老是出错,上头的程序走得不对,数字绝对平衡不起来。”麦特的眉还是纠结。

    “我看看。”一时好奇,无虑趴到他背上偷瞄。“那是火星文吗?怎么一堆奇奇怪怪的字母,看也看不懂?”

    百忙中,麦特仍然被逗笑。

    “那是一些会计科目的代号,你没学过,自然不懂。”他亲她一下,继续埋头苦干。

    无虑望着丈夫专注的侧面,有个在心头堆积许久的问题滚到了唇边。

    “麦特?”

    “嗯?”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应。

    “麦特,现在你的工作已经很稳定了,我们也有自己的房子了”她偎在丈夫背上,软软地问:“我在想,我们是不是该考虑生一个小孩了?”

    麦特一怔,打字的动作自然缓了。

    “你想要小孩吗?”

    想。

    “你已经二十七岁,我也二十五了,我是觉得现在可以考虑了。”她轻声说。

    他沉吟片刻。

    坦白说,他并没有特别喜欢小孩。他觉得现在这样,有他,有她,两个人的小世界就足够了。

    “小孩生下来,总要有父母全心全意的照顾才好,可是最近几年我的工作都会很忙,我们过两年再考虑生小孩的事好不好?”他委婉地说。

    妻子枕在他背上,没有马上回应。

    “无虑?”他回头看。

    “嗯”她慢慢开口“好啊,就过两年再说好了。”

    麦特觉得有些愧疚。他知道无虑对家庭的渴望比较传统,有了丈夫,生活稳定之后,自然而然会想要自己的孩子。

    可是他却对当父亲这件事没有太大的把握。或许,给他两年的时间习惯一下,他会渐渐接受生命中多一个小表头的可能性。

    “我知道我最近很忙,没有太多时间陪你。不然等我忙完这个年度的会计结算,我有七天的年假,我们去加拿大看雁鸟,好不好?”出于愧疚感,他想补偿她一下。

    无虑仍趴在他肩上,软绵绵地说:“不要了。去度假又要花好多钱,我们在美国境内走一走就好。”

    “钱不是问题,老板跟我谈过了,他们很满意我的表现,所以下半年度会给我百分之二十的加薪。”麦特将她拉到身前来,细细地吻她。“我已经说过了,你永远不必再为钱的事担心,好好地享福就是了,我会照顾你的。”

    无虑受不过痒,咯咯笑了起来。

    清澈的蓝眸变得深浓,然后,两具年轻的身体滚倒在柔软的长毛毯上,所有繁忙的公事都被遗忘

    所有改变都是慢慢发生的。直到它累积到一个顶点,再也无法掩藏。

    麦特做到了他的承诺!傍她一份舒适安定的生活。

    极有理财头脑的他将多余的资金转投资,不出几年存款翻了几番,甚至远超出他当会计师的正常收入。数字游戏对他而言就像吃饭呼吸一样容易,于是财富的累积越来越快速,也越来越惊人。

    就这样,去年,他们又换了一间更大更豪华的公寓。

    新居的一切,都是麦特成功发达的象征,桃花木镶板的墙面,大理石地板,义大利水晶吊灯,法国进口的高级壁灯,手轻轻一触便自行滑开的电动窗帘。

    无虑一直没有告诉他,其实她更喜欢那些由两个人一起逛跳蚤市场买回来的旧家俱。

    十二年就这样过去了。

    十二年的相识,十年的婚姻,这是一段多漫长的岁月。

    当年的贫困让两人有了共同的奋斗目标,而今的安逸却渐渐突显两个人的性格差异。

    他积极进取,她懒散被动;他追求卓越,她甘于平淡;他积极攀上生涯的巅峰,她却只想当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

    有一度,无虑必须陪他去参加那些上流社会的应酬。

    以前她也在餐馆工作过,并不是不懂得和人群社交;只是这种手拿香槟、讨论股票指数或欧洲假期等等言不及义的场合,完全不是她感觉自在的世界。

    但麦特不一样。他就像一只变色龙,对于一般主管他的态度亲切随和,对于那种世家子弟他也不卑不亢,不管是什么族群他都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融入,而且让多数的人对他留下良好印象。看着麦特优游自若的神态,她更无法说出自己不想陪他去的话。

    去了几次之后,她心理上的不适已经直接反应在肉体上,只要在白天听到晚上又要去应酬了,下午往往就开始胃痛。

    有一次,她真的一踏上会场就痛到站不直腰,麦特吓得赶紧送她去医院急诊。

    “生理上没有任何问题,应该是压力太大的缘故。”医生看完检查报告之后宣布。

    回到家之后,麦特歉疚地亲亲她。

    “抱歉,我没有考虑到你并不喜欢来这种场合。以后这些公事应酬,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无虑默默低下头。她明白,自己不是那种七巧玲珑、长袖善舞又能帮夫的好妻子。

    随着他的工作越来越忙,经手的客户越来越重要,所有时间几乎贡献给工作,连下了班也在处理公事。

    无虑没有抗议,是因为她看得出来麦特做得很快乐,他的脸庞因工作的成就感而发亮。

    只要他快乐,她便无所谓。所以,两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短,共通的话题也越来越少。

    她不是没有努力过。

    有时候麦特坐在书桌前办公,她便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忙自己的事,就是这样同处在一个空间里也好。

    “呵。”

    书房那头的笑声让麦特从工作中抬起头。

    无虑发现丈夫的目光,拿起自己刚做完的成品给他看。

    “我终于学会了!”她开心地说:“上周末我们去餐厅吃饭,你不是说桌上的纸玫瑰很好看吗?回来之后我找了好多网站,终于找到一个教人家折纸玫瑰的站。你看,好不好看?”

    “嗯。”麦特对她笑笑。

    “那里面还教人家折很多很漂亮的小东西。我去买硬一点的纸和铃铛回来,折好之后可以做成风铃,挂在阳台上,以后风一吹就会叮叮当当地响,像唱歌一样。”

    “这样很好啊!”麦特仍挂着温和的笑容,眼睛已经开始瞄手边的资料。

    “我也做一小串让你拿到办公室去挂,好不好?”这样风铃一响起,他便会想到她。

    “好啊。”麦特心不在焉地道:“无虑,我现在比较忙,我待会儿再陪你说话好不好?”

    啊,她一定打搅他了!

    “对不起,我老是爱说这小事。”她有些腼腆地道。

    “没关系,这些事也很有趣。”旦吴应着,他的注意力已经回到文件与电脑萤幕上。

    无虑看看手中的纸玫瑰,再看看忙碌的丈夫。

    她的世界小小的,偶尔想一下何时该帮家里的家饰布换季、寄给朋友的手工卡片上应该题什么句子,怎样将薄荷叶晒干了给麦特泡茶,这样一点一滴的生活情趣,都会让她觉得很幸福。

    但这不是他的世界。

    他手边动辄数十到数百万美金的帐在滚,随时都要承担巨大的责任,相形之下,她这些“如何把纸玫瑰做成风铃”的事便琐碎地不应该拿来烦他。

    麦特也不是没有努力过。

    他也注意到了两个人日渐枯竭的相处时光,所以他开始想找些话题和她聊!这是指当他从繁重的工作中偶尔抽取出的闲暇。

    有时候麦特会跟她谈起公司里的一些事,或者客户的帐怎么跑,可是无虑对这些完全没概念,她只能带着微笑,静静聆听。

    久了之后,麦特感觉谈这些似乎也没什么用,反而让自己的私人时间也不得休息,然后他也渐渐不再提起。

    然后,直到那一天。

    那终于来临的,一天。

    那一天,似乎是事务所的一个大日子,好像某个很倚重麦特的大老板遇劫归来之类的,麦特曾草草提过几句跟这位大老板有关的事,但他没有特别强调,对商业冷感的她也就记不太起来。

    事件过去后,大老板对麦特在这段期间的表现很满意,原本已经没必要了,但是仍然和他们事务所续了新的年约。这份合约让老板眉开眼笑,所以公司为麦特办了一个庆功会。

    麦特的秘书打电话告知她这个宴会。无虑挂断电话之后,想了一想,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去。

    他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他看她的眼光越来越空洞,而那令她心惊。她必须更积极参与麦特的生活!

    秘书说,麦特会直接从公司去宴会的饭店,所以她决定晚上自己搭车过去就好。

    到了会场,她一如以往没有惊动太多人,只是默默沿着会场的边缘走,抬头寻找她的丈夫。

    然后,她在那个角落看到了他。

    他正和一个金发女郎说话。

    那个女人好美好美。简洁俐落的套装完全勾勒出她的高挑身材,发髻梳得完美无缺,娇艳的妆容找不到一丝丝缺点。她的眼中充满自信,艳光四射,神采无比焕发,站在麦特的身边,简直像金童玉女,完全天造地设的一对。

    无虑的心狠狠撞了一下。

    然后,她注意到丈夫看着那个女郎的眼神。

    金发女郎挽着他的手,两人如交颈的逃陟般细语。他的脸上全是轻松写意,蓝眸是无法错认的温柔。

    这曾经是他看着她的眼光,如今,这种眼光投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无虑觉得自己从脚底开始发冷。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临了。

    麦特突然注意到妻子。

    “无虑?”他马上直起腰,蓝眸飞快闪过一抹愧疚。

    就是那抹愧疚,狠狠摧毁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她的丈夫,找到了另一个比她更适合他的女人。无虑终于明白了“万念俱灰”是什么感觉。

    她强迫自己微笑,必须非常非常努力,才能让自己继续站在那里。

    “你的秘书打电话通知我,今天晚上有你的庆功宴。”她竟然做到了平顺的启齿。

    “嗯,是我叫她打的,我只是”不知道你会来!顿了一顿,麦特敛去狼狈的神情,为在场的两位女士介绍。“这位是若妮哈德森,她是我的一个朋友。”

    无虑注意到了那个迟疑。

    这天晚上,她平静地与他摊牌,平静得连自己都难以置信。

    “她的名字叫若妮哈德森,她只是我的一个朋友。”仍然是那个轻微的停顿。

    无虑什么都没有说。

    “我们两人因为之前的一个案子经常和彼此联系,才渐渐熟了起来。我们只是很聊得来的朋友”他的尾音曳去。

    无虑没有马上接口。她的眼神让他明白了她的明白。

    最后,麦特只是盘腿坐在她脚边的地毯上,挽起她的手。

    “如果你想问我是不是做出任何出轨的事,答案是没有,我没有和她上床。”他静静地说:“我发誓,从我们两个人结婚以来,我没有和其他女人发生关系过。”

    她相信他。

    “我不晓得我该说什么才能让你相信我。”麦特素来笃定的蓝眸竟出现一丝迷惘。“我只能说,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你不只是我的妻子,更是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我的全部;我承诺过要让你过最好的生活,我永远不会违背自己的承落。”

    她相信他。

    “除非你改变主意,否则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也不会违背我们的婚姻誓言。只要我们仍然有婚姻关系,我就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终于,她开口:“麦特,你爱她吗?”

    麦特没有马上回答。

    “如果你是问我,对若妮有没有感觉,答案是肯定的。我对她确实有一份与众不同的感觉。但那种感觉和我们之间的感情并不一样。”他深深望进她眼底。“我常在想,爱情是什么?如果任何人问我爱不爱你,我会毫不犹豫地点头,毕竟我们一起经历过这么多。倘若这就是爱,那么,我为什么仍然会为若妮心动?

    “她的家世背景让她容易明了我的工作,我们两个总有许多说不完的话题,一个起头就明白对方在想些什么。但是,这就是爱情吗?

    “我从十八岁便认识你,这十二年来,我们从来没有和彼此分开过。扣掉懵懂无知的童年期不看,我生命中有你参与的部分,几乎比没有你更长。我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也无法想象你不在我身边的情景,是否,这也算是爱?”

    麦特扯一下嘴角。

    “无虑,我不知道你问我的爱情是什么,所以我仍然要重复地说,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伤害你是我最不愿意做的一件事。只要你愿意,我会一辈子守着你,守着这个婚姻,给你我所能给的一切,这是我所能展现给你看的爱情。”

    无虑笑了,笑容却充满悲哀。

    她相信自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相信他会永远照顾她。

    她相信他的肉体对她是忠实的。

    但是,他的心已不在她的身上。

    曾经浓烈的、不顾一切的爱,如今只剩下一份苍白的承诺。而,这竟是他能展现给她的“爱情”!

    “我必须仔细想想。”说完,她静静起身,走入书房。

    曾经,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她的丈夫在她的耳畔轻哼着“教我如何没有你”但,他确实可以没有她。

    他的眼神他的心,已随着另一个女人而飘移。

    无虑想着自己这一路走来的人生,她才二十八岁,应该是芳华正盛的年龄,她的丈夫对她却只剩下承诺。

    一个出于习惯、出于责任的婚姻,要消磨两人到何时,他才会决定自己已经受够,然后决定跨过“肉体维持忠实”的那个界限?

    这真的是她想要的未来?

    中夜时分,万籁俱寂,在这种时候,一个人连想自我欺骗都很难。

    无虑离开书房,赤着脚,来到月光溶溶的客厅。

    她一路抚过这间华丽而安静的陵墓。是否就是心灵上已经无法再对她付出,所以他只能不断提供她这些外在的奢美?

    卧室里,丈夫合衣倒在床上,等到最后先不支地睡去。

    他很累了,而且累了许久,一个人要扛两个人的份。

    三十岁的麦特,比十八岁的他更有魅力,当年那个活蹦乱跳的男孩已变为成熟潇洒的男人;而二十八岁的她,也比十八岁的她更了解世事轮换的道理。

    他和她的本质如此不同,倘若两人是现在才相遇,或许他们不会选择彼此。

    她轻抚丈夫的肩膀。麦特马上惊醒。

    她的脸上有些细微的表情,让他的蓝眸一暗,静静等她开口。

    “我想过了麦特,我不当最重要的女人,我只当唯一的女人。”

    她伤感地看着他的胸膛。当年自己离开父母,远远飞奔而来的这个怀抱,而今,连这胸怀,也要失去

    他已经不再能给她唯一。

    “我想,我们还是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