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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柳梢,当天边亮起第一抹光时,黑暗渐渐消散,曙光即将来临,一切的一切,都是欣欣向荣蒸蒸日上的,天地间似乎永远都是一团和气的模样。
尽管如此,杀戮和血腥依旧是不可磨灭的。
不知从哪儿响起的第一声鸡鸣,随后便是接连不断的啼叫声谱起了响彻天际的乐章,绿黛色的瓦片上泛着粼粼的波光,炊烟渺渺升腾,清晨里的第一缕曙光驱散了漫天的薄雾。
“呼,终于回来了,天香阁的肘子,万德福的烤鸭还有炸团子们!我回来了!”步海低声嘟囔着,随后迈步进了明城的大门。
时风看着兴奋的小家伙,嘴角带着老父亲般的微笑,功成身退深藏功与名……
方琪嘴角挂着无奈的笑,但是此刻的他却有点抗拒,可能是近乡情怯的原因吧,摇了摇头随后也跟了上去。
经过几日的相处下来三人虽算不上熟络,但也算是半个朋友了,步海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超级兴奋,拉着方琪给他一路上各种介绍,从小吃一路到各种景色,如数珍宝。
此刻倒豆子一样说个不停,时风眼见着到家门口了,神色轻松,自然也不会在意那么多,一路回到未央城倒也算顺利。
直到站在奉紫殿门前时风才有一种归家的感觉,对于这里以外的地方,他从未有过任何感觉,这里,才是他的归宿。
“呼,总算是回来了。”步海顿时整个人彻底放松了下来。
“嗯。”时风点了点头,嘴角挂上了笑。
离开的时日虽然不长,但是也不算短了。
许是思乡心切的原因,回来的路程硬生生被二人缩短了一日,此刻一脚踏入奉紫殿,都有些风尘仆仆。
顾念生下楼时听到了动静,抬眼淡淡的扫了一圈,随后一边走一边说道:“回来啦。”
“嗯,师父。”步海赶忙上前打招呼。
“师父你这是要干嘛去?”步海有些奇怪的问道,白日里他记得师父很少出门的,虽然现在刚刚清晨。
“去天香阁,要去吗?”顾念生似是选择性遗忘了另外的二人,时风还好,但是方琪此时站在那里就是有些尴尬了,人家师徒二人现在的气氛正好,他现在打破的话怕是有些不合礼数,于是在无人引荐的情况下方琪就干站在了门口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是顾念生不搭理方琪,实在是方琪来有些不是时候,昨天夜里出任务回来的时候夏文泽受了伤,顾念生照顾了半宿,他本就不是什么细腻之人,叫他杀人他在行,但是叫他照顾人,可着实是有些难为他了。
“不去了师父,夏师叔睡了没?”步海眼睛亮闪闪的看着顾念生,此时天香阁的肘子都无法吸引他了。
“他受伤了,刚刚才睡下,你莫要上楼打搅他,先回去好好休息吧,这一路辛苦了。”顾念生说完便向门口走去。
“你是谁?怎么站在这里?”顾念生此时才见到站在门口的方琪,停下脚步问了一声。
他以为是外来人不懂规矩,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误闯了进来。
“师父,那位是方公子,来谈条件的。”步海赶忙说道,他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具体什么事情也没有人告诉他,就连时风对于这次的任务可能都是似懂非懂的。
“安排一下。”顾念生吩咐之后就匆匆的离开了,全程除了最初看了方琪一眼后就再也没有望向那道人影,连长什么样子都没放在心里,对这件事情心不在焉的。
“是。”时风应声。
安排客人什么的自然是不能找步海了,那小家伙什么时候干过这个差事,时风虽然无奈,但是还是很认真的在办。
“方公子连日舟车劳顿,不如先休息休息?谈条件的事情先不急。”时风说道,一边向楼上引人。
“嗯。”方琪此时正满心的疑惑,但是却不能问,因为他知道问了也没用。
身边这两个人离开这里算日子也应该有十多日了,现在发生什么事情问他们二人,二人也不一定会知道,就算如果知道也未必会告诉他,因为他毕竟是个外人。
虽然对于步海口中的夏师兄他很好奇是谁,担心会是那人,但是谨慎如方琪,疑问的话终究是被咽进了肚子里。
早晚都会知道的,再说他武功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是他的,方琪这般安慰自己。
顾念生匆匆离去,主要的目的是为了给夏文泽抓药,去天香阁买早餐只是顺路。
虽然未央城内和明城有规定,但是还是有不少人在打明城那么大,我就算不守规矩也不会有人发现的主意。
这一段时间格外的多,处理起来也会比较麻烦,且有很多人在浑水摸鱼。
浑水摸鱼的大部分人已经被查实,主是天海阁的人在捣乱。
天海阁也是个狡猾的,把整个明城的市场搅和的风雨欲来,而他们却躲在暗处坐山观虎斗,他们早与明城的官府勾结,所以很多事情奉紫殿处理起来都很麻烦,一个不小心被抓到了把柄的话,明城官府不会做事不理不说,还很有可能直接同奉紫殿撕破脸,毕竟现在人家的靠山是天海阁,而不是奉紫殿。
其实官府那边早就看奉紫殿不顺眼了,被天海阁的人找上门求合作,又岂能不分一杯羹?
怪也怪在这县令一年前换了位,之前的协议是与前一个县令定的,毕竟不是人人都是廉洁奉公的好县令,想从中摊点的不在少数,有几个会想要井水不犯河水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近两日和天海阁在暗处的纷争已进入白热化的阶段,夏文泽处理那些繁杂的东西,顾念生多数时候也跟在他身边,因为想的东西不一样,所以顾念生感觉很简单的东西,却不知道夏文泽想了很多,甚至连幕后之人的想法都猜了一遍又一遍。
过度的精神用在了这些事情上,昨夜解决的好巧不巧的是天海阁的人,双方厮杀时夏文泽一个不察被人砍了一刀,黑色的衣服被划破,连皮肉都翻出来了,从上至下贯穿了整个背部,顾念生当时被缠住了,没有办法脱身,看到夏文泽这样发了狠,可等他将所有人都杀光之后,夏文泽已经体力不支,最后一个人倒下后便合上了眼,倒在了一侧的死尸身上。
昨夜难得的不是阴雨天,月亮大如圆盘,在清冷的光华照耀下夏文泽的脸色惨白,光洁的额头上挂着细细密密的一层汗珠。
顾念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奉紫殿,但是他敢肯定那将是他生平最快的速度。
还好还好,下边的人赶回城内直接叫了大夫,顾念生当时回到奉紫殿只顾着看着那令人心惊的伤口发傻了。
大夫来的及时,奉紫殿有最好的伤药和一些止血的中草药,血止住后问题并不大。
只是失血过多而已,夏文泽在大夫给他包扎的时候就醒了,是被硬生生疼醒的,之后大夫离开后无论顾念生怎么劝他睡会儿也没用。
其实顾念生自己心里也清楚,那么重的伤,只能等伤药药劲上来使伤口麻木才有可能会睡着,他总是想做些什么。
到最后顾念生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两人就在大眼瞪瞎眼的情况下度过了上半夜,后半夜的时候夏文泽发烧了,于是顾念生开始忙前忙后跑上跑下的照顾他。
顾念生自己都没有这么照顾过自己,他除了大扫除的时候会叫人来打扫他的房间以外,其他任何时候都不允许他人进入,夏文泽是个例外,在之前夏文泽住在这里的那段时间里,每次都是夏文泽在照顾他的衣食住行,虽然他自己也能很好的照顾自己,但是终归比不上夏文泽心思细腻。
再加上被人关心和照顾的感觉很好,叫他有一种活在这个世界的真实感,所以并没有拒绝过。
可此时外患不除,夏文泽又受了很重的伤,顾念生很是着急。
未央城内的店铺多是昼夜不停,一直有人看管,这点是明城和未央城最大的不同。
顾念生一直衣不解带的照顾夏文泽到天亮,现在夏文泽睡下,烧退了,他才抽出身来。
他找到了夜里给夏文泽看病的那个大夫,说了夏文泽现在的情况,因为老大夫离开的时候夏文泽并没有发烧,他熬夜又熬得老眼昏花的,便将这个可能忘到了脑后。
此时被想起暗暗心惊悔恨不已,连忙给顾念生开了两副方子,一副止痛一副消炎,仔细的包好了七天的量,并细细嘱咐该如何熬煮,最后又再三确定了一下情况,这才放顾念生离去。
那老大夫怕顾念生忘记,还特意写在了纸上,并表示三日后会再上门。
顾念生离了医馆便向着不远处的天香楼走去,天香楼是奉紫殿旗下的,此时见着盟主来一个个的都小心翼翼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结果顾念生只是点了几个菜吩咐送到奉紫殿后就离开了,搞得天香楼众人摸不着头脑,连天香阁的阁主都各种焦躁。
“你说这好端端的盟主怎么来了?”天香阁的阁主问手下的一个人,焦虑的在房间内走来走去,纠结要不要出去迎一下。
“报告阁主,盟主离开了。”又一小厮进门来报。
“这是什么意思?往日盟主都是叫小厮来吩咐,怎么今日亲自来了,呆了这么一小会儿又离开了?”天香阁的阁主呆愣在原地,口中喃喃。
“盟主说了什么?”天香阁阁主问。
“盟主就点了几样菜,叫给送过去,其他什么也没有说啊。”那小厮见阁主一脸的焦虑,也是有些懵。
“都点了些什么?”天香阁阁主继续追问。
“除了往日点的四样小菜,又加了蒸乳鸽、熘肝尖,对了,粥换成了五彩米薏仁粥。”小厮如实报上。
天香阁本就是做菜的,作为阁主怎么会对菜没有研究?
“都是补血养血益气的菜,发生了什么?”天香阁阁主喃喃了半天也想不到是为了什么,片刻后说道:“吩咐下去,近几日明城里不太平,都小心着些,不要惹事。”
不管是因为什么,谨慎些总是好的,近日一些暗地里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阁主已经够忙了,他这边还是尽量注意不要给阁主添乱的好。
虽然只是一个饭馆,但是天香阁在明城内加上这一家就有三家,虽然说近些日子的事情对生意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但是这些都是小事情。
顾念生一路回了奉紫殿,轻声轻脚的进了屋里发现夏文泽还在熟睡。
因为背后伤的原因,此刻夏文泽只能趴在床上,顾念生看着此刻夏文泽安静的睡颜,心底不知为何泛出心疼和暖意,等发觉过来的时候竟是红了眼角。
此时顾念生忘记了自己已经守了一整夜,也忘记了往日这个时候他正舒舒服服的同周公下着棋。
他起身去楼下要了煮药的器皿,吩咐下人搬到了他居住的房间里,竟然在他的屋子里面煮起了药。
浓郁的药香带着淡淡的苦涩迅速的在整间屋子里面蔓延开来,夏文泽那间屋子门没有关,于是不可避免的被药香充斥。
夏文泽是被疼醒的,身后剧烈的疼痛叫他一动不敢动,刚受伤的时候其实并没有这么痛,可能是因为心中有执念的原因吧,以至于他一直撑到了对方最后一个人倒下,在那之后便归于混沌,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自己是否还活在世上。
他倒下的瞬间才猛然想起,他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没有去做,还有一个人没有见呢。
他曾经是想等林皓真正的放下,等他自己真正放下的时候去见他一面,虽然现在能通过其他的渠道知道他过的很好,但是他终归放心不下。
夏文泽嘴角带着抹苦笑,想起自己昏迷前的景象,然后有些嘲讽的想着,如果真的能放下又何苦执着于见他一面?
林远皓,终究是他命定的劫难,虽苦涩,他却甘之如饴。
这世间还有比这更矛盾更无法形容的感情吗?好像……没有!
至少对于现在的夏文泽是这样。
他总天真的以为能够看透人心,可是这么多年过来,他发现一件事情。
无论你怎样去猜测人心,得出的结果也只能是无限趋近于人心。毕竟那个人不是你自己,就算那个人是你自己,你也未必能够准确的复述出你刚刚心里想要的是什么,不是吗?
他又为何如此执着的想要猜出那个人的心?
或许只是想要确定他有没有真正的爱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