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叉口

寒山暮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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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默默对自己说:沈灵曦,算了吧,今生,我们依旧是有缘无份。( )

    一手一个,铁下心肠拉过俊山和旭峰急着往回走,才走得十几步,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咆哮:“站住!”

    是“他”在吼吗?

    颤抖着回了头,两世以来,从没见“他”发过脾气,我揪着一颗心,既无耐又难过。

    俊山咧咧道:“干嘛?还要打?别以为我怕你,不就是有几个厉害的帮手吗?”

    “闭嘴!”那声音气得抖了起来。

    俊山怒道:“你才闭嘴,给我少打鬼主意!”

    那声音已换作歇斯底里的语气:“不想死给我闭嘴!”

    俊山那野牛又被挑衅了起来:“不闭又怎么样啊?”

    我白了“野牛”一眼:难道这两人是命中注定的怨家?眼看着我们三个又被团团围住,我忍不住开口对“他”相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哀伤地注视着我,目光深处似痛得厉害。

    就像匹布被他们撕来扯去,撕得我手足失措头脑发昏,没听清俊山又“炸”了些什么话头,正好点燃了“他”最要命的一根导火索,但见“他”怒极后,提手一扬,四面八方又涌上来上百黑衣人,团团守住桥畔四围,将我们包成了“饺子馅”

    我不能置信地看向“他”:“你要做什么?”

    他却不看我,手指着俊山冷冷道:“她留下,你可以走!”

    “我整死你!”

    俊山的口头禅刚落地,耳旁又劈里叭啦打成一片,旭峰也给掺了进去,我独自被撂在战场外围,旭峰和俊山却联手掉进了八僧连环阵。

    慌乱中,两道黑影倏地穿梭而来,及时相助“剖开”了八僧阵,我顾不上其它,急着跟上去:是阿叔和桂伯伯赶到!

    还没跟两位长辈说上句话,被“他”握紧一把将我远远带开,再转身来看时,冷面侠已提剑杀上,与八僧聚首,两路众人又打得难解难分,场面混乱之极。

    月色渐开,星星寥寥中,我东张西望着找不见大黑鹏和俊山,便挣开“他”的手,也来不及顾念“他”的心情,心下打算好歹先把俊山拖走,其它的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好说,于是心下慌乱地找寻起来。

    刚迈出两步,左右环顾时,视线飘闪中好像看见道黑影,正猫着腰阴身藏在七八米外的一棵大树后,那地方恰巧是众人都没注意的斜角,惊诧间见黑影纵跃而起举棍快步疾冲,方向竟是朝“他”而“他”只顾着看我,全然未觉到身侧的危险!我心念急转,抢在电光火石的一瞬,一步扑倒在“他”身上,猛然,我和“他”双双倒下,身体绞在一起上下交换就地打了几个急滚。

    发生得太过突然,我的后脑壳被地上的青石砖“呯呯”磕得发懵,尖锐地震痛,等我俩搭手从地上撑起来的时候,身边已经被十几个黑衣人护住,慌乱中我抬起头,见俊山手上竟操着棍子,愣愣地杵在眼前几步远,跟发痴了似的盯着我。我松了口气,原来是这小子在搞偷袭,幸好自己眼睛好使了一回,就在我刚站起身准备过去拉他走的那刻,一个卫士竟趁他不备,自后面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我失声惊呼:“俊--山!”

    他仍保持着一副不愿相信的表情,接而身体软软倒下,那过程只有几秒,刻进我脑海里却永远忘不掉。

    不记得自己后来是怎么连滚带爬地扑到他那里,他胸前的血汩汩向外冒,我怎么摁也止不住,血沁透黑色的衣服,从我的指缝中渗出月光下,那血的颜色鲜艳得刺目,我伸出左臂托起他的头,右手摁住他的伤口,疯了般喊:“你这个傻子!痴子!你在干什么!你不会躲么!”那时,他还睁着眼睛心碎地看着我。

    打斗声消失,阿叔第一时间赶过来朝俊山身上急点了几下,血总算被止住,阿叔张口咬牙拔掉了一个小瓷瓶盖子,朝他伤口洒上白药,再扯下自己的包头布,我们连忙给俊山打紧绷带,这时,俊山已经渐渐晕了过去。

    刚包好,桂伯伯俯身过来,我连忙起身让开,见惊慌失措的桂伯伯,搂着他的儿子,一双大手微微颤着,口中念道:“你这不听话的孩子呀,痴儿,痴儿呀都是命。”

    怎么会成这样?好好的怎么会成这样?我头脑空白成一片,心神迷乱中再抬眼看时,四围已密密麻麻布满了护城军,全副铠钾拉弓搭箭,箭头正对着我们。

    冷面侠突然将我带起,瞬间移到“他”面前,我腿一软,扑倒在地“他”忙蹲下扶住我,抬头后,双目相对,我揪着心说不出话,他亦抿唇未语。

    顿了会儿,我轻声央求:“能不能下令放过他们?”

    他抬了抬手,除了八僧和冷面侠护在我俩周围不动,其他人等整齐地退了下去。

    我惊讶地打量着他:原来,你的来历如此不同寻常,难怪,你可以帮我找回江南月,李元昊也得对你望风而逃。

    我哀怨地问:“俊山会死吗?”

    他忙肯定地答道:“不会的,你别担心,他只是肩胛受了伤,没有刺到要害,相信我。”

    突然,一人似团黑云又如同巨鹰飞天而降,大家集体一惊,仔细一瞧:那巨人的身形和戴在脸上的黄金面具,举手投足间气势有如万魔之首,正是蒙撒。蒙撒急速落地后一个转身,黑色披风所过处荡出层层黑雾,待得黑雾散去,连同俊山和桂寨主,三人皆不见了踪影。

    阿叔和旭峰奔了过来,我听到阿叔洪亮的声音:“阿细,你没事吧?”

    我忙站起身过去检视番旭峰,幸好没受伤,不放心地拉住阿叔的胳膊:“阿叔,俊山他怎么样?他们三个人呢?”

    阿叔正认真地打量着“他”稍后竟使力扯住我和旭峰,迫我们一起朝“他”跪下:“草民无意冒犯陛下,请陛下恕罪!”

    虽知道“他”不同寻常,还没想过竟是“陛下”

    “他”抬了抬手,八位僧人应势隐退,只余那位冷面侠依旧面色冰冷地候在身侧。

    “他”又恢复成不带一丝表情的脸,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不禁朗声问道:“你是国王吗?”

    众人皆是一惊。

    阿叔急忙将我拉进他身后,低声道:“无礼!还不见过皇子殿下,阿细,莫再胡乱说话。”

    他挥了挥手,阿叔连声磕头道谢,我和旭峰马上被阿叔径直地扯回家了。

    一整夜,堂屋里的灯没熄过。

    阿叔说俊山没有伤到要害,有蒙撒在,俊山肯定不会有事的,我才心下稍安了些。至于“他”阿叔解释说,因识得“他”腰上挂的玉牌,是大理皇宗的信物,再根据他的年龄,推算“他”的身份应该是位皇子;那八位白衣僧人,便是苍山兰峰无为寺(大理国皇家第一寺)中的八大护法,能调动八大护法的皇子,当今大理就只有一位。

    我们都听得目瞪口呆。

    瑞新惴惴不安地问:“阿叔,您说的‘只有一位’到底是谁呀?”

    阿叔凛然道:“圣德帝(大理当今皇帝)最钟爱的儿子段素意。”

    我们前前后后说到大半夜,大家时不时的瞟上我一眼,我想,他们差不多都搞清楚了今天的事,也猜到我和段素意之间那层朦胧微妙的关系。

    一个人先进房间,静静靠坐在床侧,见我心事忡忡的样子,几个弟妹都沉默着没敢上前打扰,只有阿叔临走时拍了拍我的肩,说了番语重心长的话:“阿细,圣德帝去年刚刚继位,大理虽说以儒治国以佛治心,表面看来相当平静,实则内忧外患不断,就连皇室内部也是矛盾重重,你性子太过单纯,好孩子,还是能避则避,离那少年远一些吧,今晚全在他手下留情,不然俊山哪还有命在?阿叔看得出来,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爹那般,明白吗阿细?”

    阿叔走后,我想了一夜。

    是,我明白。你是王子,我是灰姑娘。童话里的王子和灰姑娘,邂逅在一场浪漫的舞会后,他找到她,因为他们之间有一只美丽的水晶鞋做红线,那我们呢?我们的红线是江南月吗?童话里的最后,他们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那我们呢?我们可以在一起吗?王子可以娶普通的女子吗?可惜,中国没有这种童话,中国的王子一生中,会有无数美丽的女子,中国的王子不执行一生一世一夫一妻的爱情。

    如果可以,我多希望你只是一个普通人,那样我们就可以像我父母那样,做一对寻常的恩爱夫妻,生上许多可爱的孩子,我们一起携手度过从今往后的每一个白天,每一个夜晚,手拉着手说着说不完的话,唱遍这世间所有动听的歌,就像我们前世那样,一起看朝霞看彩云,一起守候每一个日出和日落

    既然喜欢自己,又明知自己对你的一番心意,却不敢向我走近;既然后来对我冷漠,既然你选择与我做两条平行线,任由我心痛,又为何不能容许我和别人走在一起?

    我猜不透,也看不穿你。我原本只是期待一份简单的爱情呀

    从马车后的第一面,到今天发生的种种,那些场景,交替浮现在自己眼前,还有俊山,我和他年少时的种种,挥不去拍不散,闭上眼睛,俊山那心碎的眼神,仿佛还纠缠着停留在我脑海打转,从前,我一直把他当成小孩子,小孩子的感情自不必放在心上,现在呢,一个人对自己好到这种程度,自己还能装作视若无睹吗?自己还能对他十年如一日的感情无动于衷吗?

    我决然不会嫁给什么皇子,不会去和无数女人挤在一起,争夺一份不完整的爱情;何况我已经把俊山伤成这样,如果再放任自己对你肆意爱下去,依俊山的性子,多么疯狂的事情他都干得出来,那样的后果是我不敢想象的;选择俊山吗?不,我无法违背自己的真心。

    跌跌撞撞着,奔到一处感情的交叉路口,左右都走不通,未来的人生,我又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