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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过一场大雪,大地一片银白,恒山和五台山银妆素裹,街上的青石板被雪花轻轻掩盖着,华严寺的井沿也被高覆银白一圈,隆冬时节的云中郡一派安详、宁静。
傍晚,方拓带着顾文宇钻进一家铺子内,仔细打量一番,见里面很清静,便满意的点了点头,向伙计询问一番,点了一些当地的小吃,转头见顾文宇正搓着手,眼睛看向自己,显然是想说什么又不敢。
“你还想要什么直接说,跟师兄还客气?”方拓皱起眉毛。
“真的?”顾文宇双目一亮,兴奋的对那伙计道:“给我上坛好酒”
“你要喝什么?”方拓挑起眉毛。声音也高了些。
她厉目一扫,对面顾文宇便有些受不住,缩了缩脖子,老实的低下头去。又似乎有些不甘心的“小声”嘀咕:“你说让我自己叫的!”
她无奈的摇头,自己有这么可怕么?一个眼神便让他吓成这样?当下放软语气:“小孩子喝什么酒?”说着冲那偷笑的活计摆了摆手,示意他快去上菜,又转头劝道:“你身子未好,怎么可以胡来?”
“我不是小孩了!”顾文宇眼巴巴的盯着那伙计的背影,长叹口气,又见四周的桌椅没有旁人,忍不住,终于将心中积压多日的疑问说了出来:“你在上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独闯天都教,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又为什么要当街截杀那个梁王,你和隆云的关系又怎会恶化到至死方休的地步?还有”这时伙计端吃食过来了,便停口不说,待那伙计走远了,才舔了舔嘴唇,接着道:“燕王妃是怎么回事?”这几日即便是忙着赶路,一直呆在马车上,街面上的传闻也听到了不少。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方拓有些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顾文宇欲言又止,挣扎了一番,终于还是嗫嗫问道:“我向萧敬再三询问,他都不肯说,是不是与我有很大的关系?要不然,怎么我刚中毒,你便闯到天都教了?真的差点死了么?”
方拓微微一愣,接着淡淡的笑了下,将盘碗推到他面前,敷衍道:“快吃吧!否则就凉了!那些扫兴的事情不要提它。”说完,拿起筷子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顾文宇见她不愿提起,也不再问,犹豫一下,转移话题道:“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回去?却要留在这里耽误时间?”他实在糊涂了,明明过了桑干河便能回到大宋地界,可在这关键时刻,方拓却不似前几日那般急着赶路,反而在云中郡租了个民居安顿下来,看样子,几天内是没办法出发了。
“你不累,我可累了!休息几天养足精神才好出发阿!”方拓咽下一口莜面,又往嘴里塞了口黍子面炸的黄糕,另一只手更是没闲着,正搅拌着碗中的羊杂:“快吃啊!真得很不错!”
但顾文宇手中的筷子拿起又放下,终是不放心,总觉得方拓奇怪,尤其是那日在马车上,竟会失态到泪流满面的地步,自从八岁以后,便从未见她那般哭过了。
“你几天都等不得了?”方拓抬眼看了看,叹口气,眼中有着霎那的莫测,慢慢道:“前几天只注意赶路,你的身子根本受不了啊!”旋即又笑了:“这里可有不少好看的地方呐,云冈石窟,恒山的悬空寺,华严寺等等,难得来一趟,错过岂不可惜?”
顾文宇怔然半晌,许久,泛起无奈的苦笑,便不再言语,低头吃起东西,却仍旧心不在焉,因为,在方拓那飘忽不定的眼神中,他发现了很多的东西。
“不错!”方拓放下碗筷,满意的长出口气:“很久没吃得这般痛快了!”
“师兄!”突地抬头,他轻声道:“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方拓愣了一下,勉强笑了:“怎的净说这些奇怪的话?”
“师兄,你是在害怕”顾文宇语气缓慢,却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你是不是不想回到大宋?”
“不要胡说!”方拓变色道。
“我有胡说么?”顾文宇推椅而起,目光凝在她的脸上。只觉一股热血腾地冲入了脑中,却再不似过去那般畏缩了。
方拓眼波一阵晃动,凌厉之色一闪而过,瞪视向他。
而顾文宇眸中精光灼灼。毫不退缩的与之对视,那坚定的目光,静静地望进了她内心的深处:“师兄若再将我当小孩子看待,那就真错了!”四目相对,出乎意料的,方拓神色怔忡不宁,在与他目光碰触的刹那,竟是最先不敌躲避开去。她无声的叹息一声,别过头去,抿着嘴唇沉默良久,转头见顾文宇那睁大的眼睛和略有些愕然迷惘的神情,神色复杂地笑了下,无限感慨道:“你长大了!”吐出口气,淡淡的笑着换了个话题道:“快吃吧!该回去休息了!”
“师兄”顾文宇瞥见她的笑容,心中就仿佛被什么扯了一下,接着,便颓废地坐了回去。
而方拓的注意力却没在他的身上,只是扭着头,眼睛怔怔的望着铺子的一个角落,脸上神情变幻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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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那明月渐渐的高升,银辉如水,洒满院落。也照进了屋子,在地上留下一层苍白的霜。伫立窗边很久的方拓收回目光,抬手紧了紧衣服的领子。空气中充斥着那种干瑟瑟的冷,透过了衣服,钻到她的皮肤里,血管中。头上的每个汗毛孔开始觉得刺疼,浑身凉飕飕的。
她转头朝身后的角落瞥了一眼,眼神变了变,轻声道:“赤邪,这都两个时辰了,你还打算藏多久?”
“我就知道瞒不住你!”随着一声浅笑,一道氤氲的烟气便股股而生,渐渐的汇聚成*人形:“几月不见,你竟能察觉到我的存在,可厉害多了啊!”方拓重新将目光凝到外面,悠长的叹了口气,她涩然道:“赤邪啊!你为何总是这般神出鬼没?”
“我是天魔啊!”赤邪哈哈大笑,紧接着又小心且疑惑的瞄着她:“你不怨我?”
“怨你?”方拓转头反问:“我又为什么要怨你?”语气淡淡的。
“关键的时刻,我总是不在你身边啊!”赤邪苦涩的撇了下嘴角:“因为这个,你受了不少累,不是么?”
“你又不欠我什么,反倒帮了不少的忙,我若再不知足,便是不知好歹了!”方拓轻轻笑了起来。
赤邪深深地看着她半晌,无奈摇头道:“你总会设身处地的为他人着想,做你的朋友,可真好。”舔了舔嘴唇,又接着说:“可你真的能释然么?若有我在,在汴京时,你便不用死,前几日,更不会去冒着万劫不复地危险去闯天都教。”
方拓的身子震动一下,凌厉的眼神射向他:“你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口气中带着七分惊讶三分嘲讽。
赤邪听出她话中不满之意,却反而轻松了,笑道:“我自然有途径得知你的事情。”停顿了下,又转换了一种口气:“当然,只能了解个大概的情况,你什么时候洗澡,什么时候吃饭,那是绝对不会清楚的。”
经他如此一说,方拓亦不禁失笑,想起过去的种种:“算了,只要你不害我便好!”赤邪笑得开心:“我自然不会伤害你的!”接着却立即收起笑容,正色道:“阿拓,你在担心什么?”
“担心?这是从何说起?我武功虽不是天下无敌,但自认纵横中原也勉强可以,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说这话的时候,方拓的手臂张开又扬起,不可一世的态度显露无疑:“若真要担心”她停顿下来,上下打量眼前这飘在半空中,宛若幻影的躯体:“也就是因为你这家伙,你的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让我不能放心,弄不好那天就被你卖了!”说完,还瞪了对方一眼。
赤邪嘿嘿一笑:“不,你在担心你那个师弟对不对?”
“为什么会这么说?”方拓的眉毛抖了抖。
“他突然长大了,现在的你,已经开始管不住他了,甚至”赤邪靠近她,压低了声音:“他对你构成威胁了!”
“呵!错了,我只是不适应!”方拓摇摇头:“变化太快了,好像一夜之间便长大了啊!”“人都会长大的!”
“是啊!他长大了。”方拓慢声道:“那眼神,过去从未见过,我很是吃惊啊。”声音中带着感慨,失落,甚至还有一丝欣慰,她笑了笑,又道:“总算有点男子气概了!”
赤邪闻言道:“小鸟长大了,能飞了,开始证明自己的存在了。而看着他长大的你,心情一定很复杂吧?你若再将他当小孩子看待,真的不合时宜了。”
方拓沉默许久,才点头道:“不错,过去我对他太过严厉了些,看来该是改变的时候了”又立即改变了话题:“对了,我又找到一块轩辕宝玉,离成功不远了!”回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将上京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却在讲到江秋水之时,脸色黯淡一下,轻描淡写的几语带过。
但熟悉她的赤邪又怎会发觉不到她的异样,待她讲完,缓慢而轻微的叹息一声,他别过头去:“阿拓,你的心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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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色大白的时候,天上又开始飘雪了,雪花好像檬虫一样在空中胡乱地翻舞跳跃,上百,成千以至整个天空都有着它们活跃的身影。
方拓站起身,看看外面,没想到与赤邪竟是整整谈了一夜。这时,一只鸽子扑腾着翅膀进了院子,在窗前拐了个弯便又上升,朝后院飞去。她眸子中光彩变幻一番,旋即又恢复正常。对身后的赤邪笑道:“天都亮了!”
“我也该走了!”赤邪淡淡的说,语气中带着些许遗憾。
“来去匆匆啊!”方拓回望他一眼,叹道:“你真的很忙!”
“是啊!有很多事情要做!”赤邪的眼神变了:“轩辕宝玉的事情,便只能靠你了,我不能帮你什么,否则,麻烦就大了!”
方拓用满带疑惑的眼神看着他,许久,方才有些苦涩地说:“似乎你就是跑龙套的小角色,出来亮亮相便立马消失。”紧接着又笑着摆了摆手,很随便的说道:“走吧走吧,没了你这天就塌了?反正,也只剩下两块了!”
赤邪哭笑不得:“你这三块,大多数都靠了开始的运气,接下来,恐怕会吃很多的苦阿!”
“苦又如何?难道我就这么认命了?不甘心啊!”方拓沉默一下,跟着浅笑:“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我不信这辈子还收集不到。”
“那我便走了!”赤邪点了点头,耳边却又听到方拓那幽幽的叹息声:“我不计较结果如何,但求心之所安,无愧无悔而已!”
赤邪的身影颤动一下,苦涩的看她,又摇了摇头,最终,消失不见。
很长时间后,方拓神色复杂的往身后瞥了一眼,极轻却又极长地叹了一口气,用只能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模模糊糊地道:“赤邪但愿你不会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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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拓在床上调息一番,恢复了因一宿未睡而萎靡的精神,刚刚下床,却听的外面传来呼喝还有劲气激荡的声音,心中大感诧异。推来房门,拐到后院。只见一道身影在院落中上下翻飞,一套棍法使得虎虎生风,人棍合一,刚柔相济。
方拓见状,皱眉道:“文宇,你在胡闹什么?不要命了?”
顾文宇闻言,连忙停下来,不在乎道:“谁说的没好啊!你看我刚才耍的那套棍法如何?”
“我不是说过不让你随便练功的么?”方拓瞪起眼睛,习惯性地抬起手,却在触及对方额头的前一刻,硬生生的收回来了,慢声道:“以后不要做这么剧烈的运动,知道么?”瞥见他投过来的那不可置信的目光,不自在的干咳一声:“快收拾一下,咱们出去吃饭!”又笑了笑:“今天要去见识一下华严寺!”
“那个”顾文宇有些犹豫,眨了眨眼睛:“吃过早饭,我也不打算出去了,你自己去吧!”
“华严寺不去了?”方拓有些奇怪,按理说,对于这种事情,他应该是相当热衷的。
“我想睡觉,昨晚刚到这地方,怎么也没办法合眼啊!”顾文宇笑着,又眨起了眼睛:“我也有些累了!”
“那好吧!”方拓见他坚持,无奈得点点头,便不再说什么,反身,率先走出了院子。顾文宇疲惫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什么承受不住的秘密要脱口而出,却又生生堵了回去
草草的吃过早饭,方拓又重新送顾文宇回到宅子。当那扇房门紧紧关闭之后,她的眼波一阵晃动,眼神更是变得复杂深邃。正在这时,身后却响起了招呼声。
这声音很熟悉,方拓的身子停顿了一下,接着渭然长叹一声,转过身,委婉的咧了下嘴角:“咱们真是有缘阿!理清师太。”此时的街道中间,有一位妙龄女尼正含笑望着她,正是与她在草原上分手的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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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严寺大门前的空地上,临时支起了一个巨大的铁锅,锅底架着柴火,烈火熊熊,大锅里热气升腾,氤氲在高处,四散开,夹带着粮食醇厚的香气,直钻到人们的鼻子里。
几个和尚弯着腰站在锅前,手持着巨大的铁铲,翻搅着锅里的粥。
乞丐和贫民顶着严寒,冒着小雪,排着长队,不停地跺动着麻木的双脚,等待着施舍。但他们被冻得青红皂白的脸上,无一例外地洋溢着欢乐神情。
方拓偕理清到达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个情景,她实在不能明白,明明是别人施舍的东西,为什么这些人会流露出这种满足的表情来。
“原来,寺院也开粥铺进行施舍阿!”方拓微笑着撇了撇嘴。扫视了一下四周,已经领到粥的人,有的蹲在路边,有的站在墙角,或者干脆的站到路中间,他们双手捧着碗,啼溜啼溜地喝。而她的耳边,尽是咕噜咕噜的肠鸣,和喝粥的响声。
理清一言不发的跟在她旁边,见状也是微微皱眉,不过,看向那施舍米粥的和尚,倒满是欣慰和赞赏。
“走吧!”无奈的叹了口气,方拓瞥了她一眼,不知怎的,刚刚那还算泛滥的同情心竟然淡了不少,甚至有一种尽快离开这里的冲动。
“你不进去了?”理清见她竟换了一个行进的方向,疑惑道。
“寺庙有什么好看?”方拓淡淡的回应一句,慢慢的朝城外行去,悠悠钟声里,气势巍峨,殿阁峥嵘的华严寺渐渐隐没在雪雾中。更被她远远的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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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郡的郊外。
“没想到,你与隆云竟会到了决裂的地步!”理清回身看着方拓,轻轻的细语在空旷的旷野中回荡,清晰绕耳。口气中甚至带着一丝怅惘和遗憾。
方拓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雪树银花,小雪细细碎碎落在肩上,很快又化了,但脚下却慢慢堆起了几个小堆,将双脚埋了进去,她叹息一声:“我又何曾料得到?”对于她来说,每少一位朋友,她的世界便失去一分光彩,如何不心痛?
“当初相识,你们的关系便相当好,后来得知你的身份,我还”理清犹豫了一下:“我认为你们最为相配,都是那么优秀出众,那般貌美”
“这可不是出家人该说的话!”方拓微微的翘起嘴角,笑了一会儿,突地正起面孔,用着发誓的语气道:“我是不会同任何男人在一起的!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
理清放大了瞳孔,茫然吃惊的看着她,许久,方才有些苦涩地笑道:“你难道要学我不成?”
“学你?”方拓的神色一下子怔忡起来:“你为什么这么说,不和男人在一起,便一定要出家不成?”
理清望着她那犹如玉石雕凿的身影,一种淡淡的伤感在心头蔓延开,微微叹息道:“因为咱们有缘!”
“有缘?”方拓失笑摇首,负起双手,朗朗说道:“这种缘分,不要也罢!我这人一辈子离不开酒肉,杀的人更是成百上千,岂不是玷污了佛门静地?”
理清的目中掠过一丝忧郁,沉思片刻才斟酌着字句答道:“听说你在上京又大开杀戒了,要知道因果报应,你”“看看,我就知道你不去清修,反而跟着我瞎逛的原因不简单。是劝我不要再杀人么?”方拓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冷声道:“我不杀人,难道不反抗等着人宰不成?”见她沉默不语,眸中蒙上了一层苦涩:“我若说我前世是男人,今生若同男人在一起怎么想怎么恶心,你信不信?”语气趋于平缓,根本听不出有什么含义。
“恶心?只因为这个原因,冷幕白,隆云,柳长风,这些人你便都放弃了?太不值了!我真怀疑你疯了。”理清有些动气道:“现今世俗众生,谁没经历过六道轮回?前世真的那么重要,值得你放弃幸福?难道我前生是畜生,今世便不能做人了?”
“佛家不是讲究众生平等么?”方拓的语气平淡至极:“再者,你毕竟不是畜生,怎么说人比畜生好?也许,做畜生真的比做人要幸福多了!”
“你”理清只觉得一股气堵在嗓子里,想吐却又吐不出来,很是难受。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人生在世,当知足啊!”“你错了,若是一年前,我还困在性别的牢笼里,挣扎不出,但现在,是男是女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不过”方拓定定的望向她,慢慢地说:“认命的同男人在一起,我做不到。我若放弃了坚持,以后只会后悔,那才是万劫不复啊,连畜生都做不得!”见她一脸的茫然,微微苦笑,沉默片刻,眸子变得清明!头一昂,重现万丈豪气,朗声道:“总之,我的立场是不会改变的,更会努力去完成那唯一的希望,知足?若那是命,我便抗命,那若是天,我便逆天,佛挡诛佛,魔来杀魔!”一股阴冷的气势自身体荡开,激起了周围的雪粒。不远处林中栖息的鸟类,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大片的飞了起来。
“好重的煞气!”理清看到她那眼神惊恐地后退数步。那眼神似利剑,像魔神,没有半点人类的情感在里面,只让人觉得浑身冰冷,内心也会跟着颤抖。呆愣半晌,才缓平心头翻涌的情绪,无奈的垂下眼睑,双手合十,低诵佛号。
方拓身子摇晃了一下,接着平复一下内心汹涌的血气,语气也跟着缓和下来,勉强笑了下:“当然,事情还没糟糕到那种程度呢!”离胜利不远了,她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
“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你如此坚持?”理清困惑的抬头:“怎么我听得都糊涂了!”
“何止是你,我也糊涂啊!”方拓这回是真正的笑了出来:“反正说了你也不理解,只会当我是怪物罢了!”紧接着摆了摆手:“不是说出来散心么?这都站半天了,咱们还是回去吧!”说完便走下了山坡。
理清一言不发地跟在她后面,心思仍旧紊乱,很长时间才渐渐回过神来,看了看身旁的树林子,有些吃惊道:“不是说回城么?来这里做什么?”原来,不知何时,她们竟是里云中郡更远了。
“嗯?”方拓这时也回过味来,向四处打量一番,自嘲且苦涩的笑了笑:“看看,我竟连方向都找不准了!”
“你的心思根本没放在找路上。”理清瞥了她一眼,淡淡的道。
方拓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抬头看天,大概辨明了方向,重新迈步,却在没走几步的时候,身影蓦地停滞了。怔怔的望着前方的林子,目光经过一瞬间的游离变幻,黯淡了下去,变得灰蒙蒙的。紧接着,在理清的惊讶中,反身便走。
“这个方向对啊!”理清被她这怪异的行径迷惑住了。顺着她方才行走的方向看了看,似乎看到一些人影。运功望去,这才清楚,原来有几个人正在林子中,四五个背着武器的大汉,跪在一个少年的身前,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心下诧异,这些人下雪天跑到林子中,肯定不简单,难道方拓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离开的?可她那表情又不像。
好在她们离得远,只要不做大动作便不怕被那些人发现,这也让理清能够仔细的察看一番,那似乎是头领的少年衣着华贵,气势不凡,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脸色略显苍白,觉得那样貌依稀间有些熟悉。但她辨认半天,也没有在记忆中找到丝毫的线索。
“你们认识?”她转头问方拓,却在这时才发现,方拓已经走得远了,入目的,只有一个远远的背影,微弱的阳光在雪中洒下,把她的背影照得发白,在这雪天中,甚至有些晃眼。依旧是那孤傲的身影,此时,却显得有些落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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