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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幕白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容颜,大脑完全停顿,以为自己身在梦里:“你,你怎么”磕磕巴巴地,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方拓收敛了眸中的悲意,将目光重新投在对方的脸上,展颜微笑,嗔怪地道:“用得着这般吃惊么?像见了怪物似的。”
冷幕白侧身掩饰自己的尴尬,小声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心中的喜悦却是藏不住的。
余文杰乐呵呵地从角落里拐了出来:“傻了不是?”
冷幕白已经从惊愕中清醒了过来:“我就知道是你这家伙搞鬼。”随即又皱起了眉:“这里离天元庵可是不近,赶到这里绝对不是一时半刻的事。阿拓也受了伤,怎能惊得起颠簸?你想害死她么?”言语隐约带着斥责之意,怒瞪他一眼,接着关切地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要不要叫大夫?”这一句却是对方拓说的。
方拓见他首先想到的便是自己的伤势,不禁鼻子发酸,低着头,声音哽咽:“我没事的”后面的话却是真的说不下去了。
“真是不公平,我大清早就赶了过去,中间马不停蹄的把人给你找来,你怎么不问问我辛不辛苦?”余文杰撇嘴,故作不满地嘟囔。接着又笑起来,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神色颇为暧昧:“我倒是想要她休息,可某人得到你的消息便心急如焚,一路上连口水都不肯喝,竟比我先到一步。”话到这里,他停顿一下,声音越发的轻微,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补了一句:“看她这样子,我才放心了。”
“哪有那般夸张?是你的马慢而已。”方拓不自在地咳了咳,抬头又见两人都在看她,讪讪地一笑:“谁叫你们这么隐秘,这些天来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
余文杰微微翘起嘴角,也不再打趣了,只道:“外面还有一个小家伙没安排,你们慢慢聊吧!”说着便走了出去。
冷幕白板直了身子,想要开口,可左思右想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吭哧半天忍不住先笑起来:“你我大难不死,这是值得庆贺的事情,等伤好了我请你喝酒。”
而从余文杰离开后,方拓始终低着头,面庞隐在阴影中,没人能看清她的神情
白仙衣收剑入鞘,三步并两步跑到场外,坐在石凳上的方拓浅笑:“师父,你说我练得怎么样?比过去厉害吧?”尽管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可神色间带着掩饰不住地得意。
“不错,看样子并未偷懒!”方拓爱怜地拉过她,取了毛巾为她拭汗。心里却在叹气,真不是个合格的师父。自从收了白仙衣,便聚少分多,教导武功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尤其这次见面她只顾着自己的事,直到今日方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徒弟这码事,不负责任至极。也难得白仙衣没将武功落下。
“师父,你真的打算和冷大叔在一起吗?”白仙衣歪着小脑袋突然问道。
心头一跳,手中的动作不觉停顿,方拓垂下眼睑,状似轻松地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我猜的。”白仙衣天真地眨了眨眼睛,从对方手中夺过了毛巾,一边擦汗一边继续道:“冷大叔性子好,对师父更好,这些人里他对师父恐怕是最在意的。”说着心神不觉一阵恍惚,刹那间似乎时光倒流,又回到了那个暴雨中的小庙
方拓并未注意到徒弟的心不在焉,事实上,白仙衣正问到了她这几日尽力避免的话题。与冷幕白重聚已是三天前的事情了,对于今后的打算她不是没考虑过,对方的心思更是清楚明白。理智告诉她要拒绝这一切,可每每话到嘴边却出不了口。
“我本打算置身事外,可实在看不过去了。许久之前便知道幕白与长风对你的心思,原本我是万分不赞成,因你毕竟是顾家的人,我还曾劝过他们,可惜长风这人糊涂,我不屑说他,可幕白的心思我不信你不懂。他这人虽然风流,一旦动了真情却是谁也劝不住的。对你确是诚心诚意。你扪心自问,顾家小子怎么对你?契丹的耶律隆云怎么对你?长风怎么对你?幕白又是怎么对你?我问他怎么丢的胳膊,他支支吾吾不肯回答,我不傻,你肯定脱不开干系。是,他不求回报,可你就没有半点表示吗?难道真的长了一副铁打的心肠?话说回来了,就算是一块石头这时候也该被感动了吧?”余文杰在天元庵外的质问是那般清晰,这几日每当独处,往日的种种尽皆浮现眼前,好像魔咒一点一点吞噬着她布在外面的躯壳,冲击着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我该怎么办?”她茫然不知所错。
“冷大叔!”蓦地,徒弟的一声招呼将正失神的她拉回到现实,转头,正面对冷幕白温润的笑容。
“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她微微一愣,这几日冷幕白都遵照大夫的嘱咐静养,一般不会这么早起床的。
“长风正在路上,今晚便会到。”冷幕白察看了她的神色,没发现什么特别便又继续道:“这是文杰地意思,咱们几个好久没聚在一起了!”
方拓在心里猜度余文杰此举的深意。半晌后轻轻叹道:“来了也好”转头,白仙衣却早跑没了踪影,不禁皱眉:“这小丫头,刚练了一半就跑了。”回身对他歉意地笑了下:“我去寻她回来。”说罢便抬腿去了。
冷幕白目送她远去,眼中闪动着苦色,伫立好久
柳长风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到了庄院,得到消息的余文杰冷幕白二人早早迎了出去。几人虽是分别不久,可冷幕白屡经变故成了残废不说还险些丧命,几人交情深厚,今日重聚俱都唏嘘不已。
寒暄过后,冷幕白才想起将人请进大门。
余文杰亲热地把着柳长风的胳膊:“你来得可真巧,正赶上晚饭!”
后者哈哈一笑:“我若再脱晚些,岂不是让自己饿肚子?”进门后便打量四周,他见多识广,自然知道深处的这片宅子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材石料,不禁有些吃惊:“幕白好大的手笔!”接着又皱眉,向身旁的余文杰小声的问道:“这里风景是不错,可实在偏僻了些,他不是要在此常住吧?”
“这么安排,自然有深意。”余文杰很是神秘地说道:“这宅子可不是他为自己一个人建的。”
“深意?他这是”柳长风正待询问清楚,可话到一半就顿住了。
远远的,正有一翩翩公子缓缓走来,面色苍白,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伤势的关系。
“长风兄!”
“阿拓”柳长风一愣后露出惊喜的神情:“听说你也受了伤,不要紧吧?”
“哈哈!”方拓勉强一笑:“放心,耽搁不了喝酒。”
冷幕白看了方拓身上的男装眉头颤了颤,接着便恢复正常,虚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嘴上也没闲下来:“她这人啊,只要听说有酒喝,就算躺在棺材里也会跳出来的。”
柳长风也跟着笑:“这下四个人是凑齐了。”几人说笑着进了花园。这座庄院刚刚落成,所谓的后花园也只有简陋的石子小道,光秃秃的几座假山而已。但今晚,最宽阔的地方摆放了数座烛台,上面的烛火将方圆数丈照耀的亮如白昼。夏日的夜相比酷热的白天,要温和许多。这时节在院落中饮酒,肯定是非常惬意的事情。
一张圆桌,四个人坐刚刚好。酒菜并未上桌,柳长风左右两旁是余文杰和冷幕白,几人兴致显得很高,话题自然离不开不久前发生的事情。不知为何,方拓离他们远远地坐着,并不参与交谈,只是低头默默饮茶。
“丢只手没什么,这次情况实在凶险,若是文杰晚到一步,我的命真就撂下了。”冷幕白说起当日的惊险,仍是心有余悸。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丢了只胳膊,却解开了多年的心结,要我说这未必是件坏事。”余文杰插了一句。他们之间的交情非同一般,是已谈到这类话题也根本没有忌讳。
“哦?能重新练剑了?”柳长风自然对好友知根知底,闻言不禁挑眉,赞道:“手刃华山掌门这等高手,可不是剑法大进么?”
冷幕白点头,淡然而笑。刚要开口,却注意到花园门口一道朝此处张望的身影,皱了皱眉,他站起身走了出去。
余文杰扭头看了看道:“那是他的人找来了,可能有什么事情!”
柳长风环目一扫,视线落在方拓身上,停顿良久后悄悄地向好友问道:“阿拓似乎有心事。”
“这时候恐怕谁都有心事。”余文杰见了不禁一乐,挤着眼睛暧昧道:“你不是奇怪幕白为何造这宅子么?便与她有关。”顿了顿,他加重了语气:“也许再过不久,对她便要换个称呼啦。”
柳长风闻言神色大变,抬眼盯着他看了半天:“是是她和幕白?”
“当然!”后者勾起嘴角,接着转过身不再理会傻掉的某人,向着园外大声道:“上菜!”早已准备好的仆役们陆续走了进来。
柳长风呆愣当场,脑中混沌一片,翻来覆去的寻思,最后仍是有些不信,倒了杯酒走到方拓跟前,举杯道:“我祝你们百年好合!”
“恩?”方拓愕然抬头,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转头朝注视着二人举动的余文杰处望去,愣了愣,又重新看向面前的酒杯,面上血色尽褪。正在犹豫要不要接的时候,一只手取过了酒杯。
“这杯我来吧!”冷幕白浅浅的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时的柳长风已经不在乎是谁喝的酒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始终定格在方拓的脸上。
冷幕白的掺入,给方拓解了围,但她并不轻松,自始至终,她都是被动。她觉得是个木偶,反抗不是,接受更不是,犹豫彷徨间备受煎熬。
柳长风审视着面前的人,面前这个人,确实是不同的。她没有寻常女子的扭捏和作态,大方自在。如同男子,却不是那种粗鲁,举止得体赏心悦目。可是她又哪一点不是女人?他知道,从多年前的扬州那一晚开始,他便中了方拓咒,自此不能自拔,这段情感好像火里烧水里煮,刻骨铭心。他无力拒绝也心甘情愿在痛苦中翻滚挣扎。可就是这人,将他的一片赤心如弃草屐,更编辑了一套滑稽的借口耍弄自己,怎能不恨?怎能不恨!
“让我单独和她说两句。”他用沙哑的嗓音对冷幕白说道。
冷幕白沉思片刻,眼角余光扫到余文杰做的手势,叹息一声后默默退到远处。“放心,不会出事的。”余文杰走到他身旁。
“你搞什么鬼?方才若不是我赶回来,阿拓岂不难堪?”冷幕白没好气地瞪他。
“长风这人虽然有些死心眼,可到了这份上,他不会做出格的事情。”余文杰并不在意好友的责备,自顾自地说道:“当面把话说开才是最妥善的选择,省得今后麻烦。”
“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对方毕竟是为自己着想,也不好说什么,最后冷幕白才道:“算兄弟求你,今后的事你就别插手了。”他望向远处的两人,惆怅道:“几人中她是最苦的,你这做兄弟的又怎么忍心逼她?”
柳长风沉默良久,突然说道:“那天你在我面前发下毒誓,也没想到会有今天吧?你又何必敷衍我?听说江南好男风,幕白不会在意你是男是女吧?”
“够了!”方拓腾地站起,抬头与他四目相对,眼睛深深望进他透明的眼底:“你这话过了。”
她严厉的声音传到耳里,柳长风的理智便回到了身上,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对不起,我失态了!”扫了眼怕出意外急惶惶赶到旁边的两人,他拍了拍方拓的肩膀便走了开去。到了摆满酒菜的桌前,突地振臂大呼:“都过来喝酒,今晚开心,咱们不醉不归,谁跑谁他妈是孬种”
第一百五章英雄珍重(完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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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拓的酒量一向惊人,但这晚只喝了少许几杯酒气就上了脸,双颊彤红的她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四周的晚风和煦,吹散了酒气,她却仍有些透不过气来。脑袋昏沉隐隐作痛起来。风一吹,似乎醉意更浓了,胸口一阵翻涌。她连忙捂住嘴,奔出亮光,扶着一座假山,张嘴便呕吐起来。
席上的余文杰朝外面勾了勾手,一个仆役小跑进来。余文杰叫他到身边耳语一阵,对方显得为难。
“怕什么?是我要喝他的东西,难道他还能小气不成?记住,就在书房的暗格里。”
等那仆役去了,柳长风斜了眼睛问道:“你又打得什么主意?”
余文杰偷偷看了正朝方拓行去的冷幕白,嘿嘿一笑:“幕白这家伙可是藏着好酒呐!昨日我在他书房翻到一个暗格,里面里面全是好酒!口感玉薤要好得多。”
“真的?”柳长风虽然心情很差,可听到有好酒也动了心,余家的玉薤闻名江南,既然有比这还要好的酒,自然要尝一尝,但是他皱眉道:“直接向他要便是,何必偷偷摸摸的?”
“嘿!那样还有什么意思?”余文杰撇嘴:“他伤势未愈,待会儿肯定是不喝的。咱们明日再告诉他,心疼死他个小气鬼!”顿了顿,又咬牙:“上次我藏的酒不就被你们两个这么喝掉的?”这时候,那仆役已经跑了回来。
“你倒是快!”余文杰相当满意对方的速度,接过精致的酒壶,打开了塞子。酒香立刻溢了出来:“不错,正是这个!”他取过一旁的空酒壶,又连忙背转过身,片刻功夫便将美酒转移到寻常的酒壶中。挥手打了那仆役去了。然后一本正经地喝酒吃菜,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一杯水递到眼前,呕吐过后的方拓顾不得许多伸手接了。冰凉的清水进了肚子才稍微好受一些。她直起身喘了喘,可紧接着胸口又是一阵翻涌,不得不再次俯下身去。
“打从认识开始,还是第一次见你喝吐。”冷幕白满面无奈地替她捶背,迟疑了一下,又轻声劝道:“既然心情不好,就少饮些酒吧!”
方拓揉搓心口,听他这么说不禁抬头,笑问:“你那只眼睛看我心情不好?”用眼角瞥了他,接着便转身朝酒桌行去。
冷幕白闻言愣了一愣,然后苦笑跟上
“这些人”冷幕白看着满地的狼藉和面前这几个醉鬼,心中气结。方拓今日不知为何不胜酒力,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余文杰烂泥一样地靠在椅子上,好歹还能说上几句话,而柳长风则更加不堪,躺在桌底谁都叫不起。一场酒宴到最后成了拼酒大会,他因伤势的关系浅尝辄止,其他则是酒就喝好像跟酒有仇似的,他少喝一些的好心提议竟然被人以“身为外人”的理由否决,连余文杰这家伙都唯恐天下不乱的瞎起哄,到了最后也只有他还保持着清醒。
他看三人总算不喝了,便站起来搀起离得最近的余文杰。他说完自己也不禁莞尔,重新伸出手去,可这家伙实在太重,试了几次才托起来,他伤势未愈又只剩下一只手,显得颇为吃力。刚要迈步离开,余文杰突然又来了精神,转身一把抓住他的手:“别别跑,咱咱再接着喝”
“喝你个头!”冷幕白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手抽出来,顺势在对方脑袋上敲了一下,没好气地道:“下才再这样,直接将你们几个醉鬼扔河里去”说完不禁莞尔失笑,他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余文杰,几步到了方拓跟前,却又犹豫了起来。方拓整个面部埋在臂弯里似乎已经睡沉。他不愿让别人碰触她的身体,又不想打扰她的睡眠。
“公子伤还未好,还是交给属下吧?”旁边有人不知好歹地伸手,被他狠狠地瞪了回去。想了想,他俯下身用肩膀顶着方拓的腹部,右手环住她的腰枝儿,一用力,将她整个抗了起来。
“倒也不重!”习惯性地试试重量,感觉自己完全能够承受。
“别别管重不重,你别颠阿?控得我难受。”一道声音在后背响起:“放放我下来。”
表情僵在脸上,冷幕白愣了愣才手忙脚乱地放下她:“你你醒了?”他讪讪地收手:“你醉了,我送你回去。”那小心翼翼地语气惹得四周收拾残局的众仆役偷笑不已。
“不用你送了”方拓打了酒嗝,往四处看了看,扶桌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迈开步子。冷幕白又要扶她,被她躲了过去:“我可没醉,自己能能回去”她晃了晃脑袋,自顾自地往前走。
见她走路姿态虽是不稳,却也不像随时会跌到的样子,冷幕白知她好强,也就不再坚持搀扶,只是心中着实放心不下,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方拓住的小院其实就在花园隔壁,没多久就到了。
“我到了”方拓呵呵一笑,回身冲他摆手:“你你也回去休息吧!等你伤好了,咱们再喝”
冷幕白看着她进了院门,又站在外面守候片刻,见里面没什么动静,料想方拓可能进屋睡下了,便准备离开。谁知刚转身便听得“彭”地一声响。他忙奔到院子里直接进了屋,见里面空空荡荡,哪有方拓的影子?他面色一变,正要去出找人“彭彭”地声音再次响起,却是在外面,他循声找到声音的来源西墙,顿时哭笑不得。方拓身子贴住屋墙,一只手用力地拍打着墙壁,口中正有气无力地叫着:“门呐?谁谁这么缺德,把门堵死了?”月光下模糊还能看到她额头的那块青肿,显是撞得不轻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你这般醉酒的”冷幕白将方拓扶到屋内安置到床上。
“谁说我醉了?”方拓嘟囔。
“是,我醉了!”冷幕白无奈叹气,正准备寻找火折子点燃蜡烛。浓烈的酒气从身后传来,背后一具的躯体带着股热气贴了过来,双手搭着他的肩膀,将他的脖子紧紧环住。
冷幕白眉头一皱,今晚的方拓太不寻常:“你这是做什么?”
“不要走了!”方拓身上的酒味儿伴着呼吸吹到他的领子里,声音很轻,带着挑逗和慵懒。脸贴着他的背,暖意暖透了薄薄的衣衫,暖透了厚厚的绷带,将他整个身子都捂热了。
他不敢置信地倒吸口气,脑子翁地一下变得混乱,他忘了想,忘了看,忘了动,忘记了世间的一切,完全傻掉了。只有嘴巴开开合合,机械似的念着:“阿阿拓!”
“我喜欢你这么叫我”方拓轻轻一笑,双手松开,却并不离开他,而是活动起来
黑暗中,冷幕白只感到那双带着魔力的手缓慢地游动,从肩膀,到胸口,再到小腹,最后又往上到了腋下,突觉身上一凉,袍子被褪了下去。
“不对”涌到前胸的凉意让他恢复了理智,连忙伸出手挡了下:“你不该这样。”虽然之前也曾期待过这么一天,可今晚对方的主动却是让他心惊肉跳。阿拓这人,是绝对不会做这些的。
许是他用的力气较大,方拓的双手被搁开后身子立时不稳,他不及多想连忙转身托住,她却顺势将他重新搂住,头靠在他的胸前:“你可真高”双手又不老实起来,继续抚摸起来,这次感受到魔力的是他的背。
冷幕白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也许是他们之间暧昧的气息作祟,也许是自私的不愿提起。两人现在近在咫尺,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每一次呼吸,打从认识以来还从未如此近过,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浓重的酒气中裹带着一股清香,丝丝缕缕地绕到他的鼻尖,然后流入他的胸腹,若即若离地撩拨着心尖儿,压在里面的**霎时如烈火般喷发出来。这股烈火流经他身上每一存肌肤,每一条经脉,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不自觉地,手臂越来越紧,再不想放开。
方拓似很喜欢他的拥抱,舒服地呻吟了一声,突然说了句杀风景的话:“奇怪阿美女,你胸罩的拉链在哪?我怎么找不到”
虽然不明白方拓口中的胸罩是什么东西,可那句“美女”却听得再清楚明白不过。背后的冷汗刷地一下冒了出来。
“这他妈算什么事儿?”冷幕白嗓子发干,咽了口唾沫,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没想到你醉成这样。我”
“你什么?到这份上你还不乐意么?”
这话若是先前说出来,他是千愿万愿。可这会儿他连想死的心都有。方拓的那双手仍在摸索着,他用力地晃了晃,咬牙道:“你给我清醒点,好好看看我是谁?”
“你是谁?”方拓被他摇得难受,过了好久,抬头看他,微微一顿:“幕白?”那双眼睛映着屋外透进的月光,里面夹杂着一缕绯色,可惜冷幕白这时的注意并不在这上面,否则一定会发现里面的不寻常。
好歹正常一些了。冷幕白在心里长叹口气,口中回道:“是我。”说着放开了手。他本以为这样对方便会离开他了,谁知方拓一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他还待再问,方拓突然一扭身,两人的方位逆转。而那双手,仍旧紧紧搂着他。
“你”他舔了舔嘴唇,刚要开口,眼前景物再变,脊椎搁上了床板,竟是方拓将他推倒在床上。
方拓压在他身上,噬咬她能触及的每一寸肌肤,脖颈,肩膀,前胸。力道不大,可每一次带来的酥麻一点点敲击着他剩下不多的理智。
冷幕白姓冷不姓柳,他自然没有修练到坐怀不乱的无上境界。可以说,这一刻,他是世界上最痛苦的男人。若是对方是另外一个人,他早就忍耐不住了,可这是方拓,不顾一切的吃了这块肥肉他感情上接受不了。理智让他推开方拓离开这里,却又万分舍不得。他的双目被烧得通红,备受煎熬。如果就此下去,恐怕真的忍不住了。
方拓支起身子,另一只手扣住了他的下巴:“你叫阿?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顿了顿,又听她说道:“你们不是一直想和我做这事吗?别怕,我会很温柔的。”呵呵一笑:“来,咱们好好谈谈人生”她侧对着月光,面上的神情模糊不真切。只有那双眸子闪闪发亮。
冷幕白混迹风月场多年,此时与她四目相对,很轻易地便发现了对方眼里的异样,不禁满头大汗:“该死,酒里面掺了什么东西?”此时他已经提不起性趣了,猛一把推开,可方拓似迷糊的厉害,感觉他推开自己,一个翻身抓住了他的裤子,呓语:“男人又怎样?一闭眼就过去了,我就能回家了,回家”最后几个字模模糊糊,竟带着哭音,不一会儿,声音渐渐低下去了。
冷幕白本要将裤子从她的手里拽出来,可听了这句话,一下子栽到床上,低着头,轻轻地笑了起来:“我,我还以为”猛地站起,迈了两步,似又想起什么,唤了一声,却久久得不到回应,转头一看,方拓歪在被上,竟是呼呼大睡了。他意兴阑珊地推门而去。等出了院子,他身上所有的力气似乎都耗尽了,步子也挪不开。佝偻着身子贴墙坐下,将自己藏在黑暗里,再不肯出来
“让我就这么死了吧!”方拓将脸埋在被子里,右手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床板。无力的呻吟显示着她的羞愧和焦躁。事实上,她今天起得很早,虽然那时她的脑袋还在受着酒精的折磨,可这并不妨碍她忆起昨晚在这间房里发生的种种。尽管那段记忆有些模糊不清,却也无比残酷地表明了一个让她心惊肉跳的事实。她差点强*奸了一个人,一个自己的朋友,一个男人。而这正是她烦恼的根源。
往日里大清早便会来敲门的白仙衣反常地没有出现,正好给了她暂时逃避的借口。可惜昨日饮酒没吃多少东西,也不知过了多久,实在饿得挺不住了,这才磨磨蹭蹭地从房间里出来。
“你”就算早有心理准备,可乍一见到院子里等候很久的人,还是满心的不自在。她咳了咳:“你起得真早”
“还早呐?这都是中午了。”冷幕白轻轻一笑,与往日没什么不同,似乎昨晚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我是来请你喝酒的。”
“喝酒!”方拓扯了扯嘴皮,这个词还真是让她心惊肉跳。
依旧是花园,时间换成了白天,没有大批的仆从随时准备进来伺候。酒桌旁的人也少了。
“他们呢?”方拓看了看左右,问道。
冷幕白自然清楚她问的是谁,随口一句:“今日没有旁人,只有你我。”说罢率先入座。
方拓知道一会儿的酒大不寻常,便也不再问了。
冷幕白斟了杯酒推到她眼前:“第一杯给你赔罪。”
“赔罪?”后者不解。
“我已经问清楚了,昨晚文杰偷了我藏在书房里的药酒,那酒男人喝了自然是大补,可你喝了可就呵呵!如果不是我收藏那些酒,你也不会那般难堪!”冷幕白没有将话继续说下去,只是将自己的酒喝了。
所以昨晚自己才那么丢脸?面皮青一阵红一阵,方拓连忙低头掩饰自己的窘困。过了半天才稍微正常了一些,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刚将酒杯放下,又一杯酒推了过来。
“这又有什么名头?”
“你不顾自己的伤痛,奔波到了这里,原本是来看我,于情于理我都该好好招待,可惜我下午便要做船离开了。”冷幕白慢慢地说道:“所以这一杯也是赔罪的。”
手一抖,杯子里的酒顿时洒出不少。方拓抬头,吃惊道:“为什么?”
“想知道原因就喝了这杯。”冷幕白见她喝了,这才道:“我也要当爹了!”说完笑了起来。
方拓愕然望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要当爹了,不该恭喜我么?”冷幕白重复了一遍。
方拓细细地看着他,象是要在他脸上找到什么东西,过了许久才道:“呃!恭喜,呵呵!恭喜!”说完,面上也露了笑容出来,眸子里的疑惑虽闪现一瞬后被遮掩下去,却让冷幕白抓个正着。
“当然,如果单单是云巧儿怀孕这件事,不足以让我下定决心离开此地。”他长长地叹口气,继续道:“那日我见你后心中只剩下狂喜,但昨晚才发现,与你相识到如今,只有这几天我离你最远。你最近跟丢了魂似的,我不是瞎子,怎么就看不出来?”
“我只是不习惯”她欲失口否认,可一触到他直视自己的眼神便说不下去了,讪讪一笑,垂下了眼睑。
“习惯”冷幕白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腾地站了起来,对着她大声说:“我成了残废,你可怜我是不是?”见方拓似要开口辩解,他猛地一挥手:“你别否认,我还不知道你?不管文杰讲了什么,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你管别人做什么?”话到最后越发的严厉。喘了喘,他又瞪了方拓一眼,语气却放缓了许多:“把话说开了对大家都有好处。你的心不在这里,又何必勉强?当个朋友不是更好?就算困你一辈子又如何?我可不想后半生活在愧疚当中。”接着呵呵一笑,自嘲地说道:“其实这也怪我痴心妄想,你当我收到云巧儿怀孕的消息为何今日才告诉你?因为我在犹豫,不知该如何处理你与她的关系。现在想来,这也许就是天意,当我以为自己终于得尝所愿的时候,上天给了我一个孩子。呵呵!老天将你带到这里来,可能也不希望你就此消沉下去。”
“天意?”方拓凝眉沉思,片刻后苦叹,眼光掠过他的身上,随即飘向远处,好象只是望到了虚空一样:“我怕,我怕这辈子也回不去了”
“那又怎样?”冷幕白走至她的身前,柔声道:“咱们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你过得如何我再清楚不过。你我都是红尘过客,没有多少年好活,更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你有自己的路,你要回家,与其将来后悔,何不继续走下去?阿拓,你不该犹豫的。就算回不去了,你还能更惨吗?至少还有我这样的朋友啊!”说到这里,他勾起手臂,将她的脖子搂住,狠狠地晃了晃:“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南下的客船上,冷幕白与余文杰相对而作,不同的是,前者神情淡然,后者满面恼怒。
“你和阿拓好好的,怎么就这么分了?”
“我告诉她我要做爹了。”冷幕白淡淡一笑:“孩子是云巧儿的。”
“真的?”余文杰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这几日我一直跟你在一起,怎的半点消息没有?”
冷幕白看他一眼,然后拿起了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孩子总会有的。”
“你骗她?”余文杰腾地弹了起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气道:“你傻了还是怎的?放着好好的一个人不要,去找那妓女?”
“巧儿不是妓女了。”冷幕白拽开领子上的手,不悦地瞪他一眼:顿了顿才说:“我若不找个好借口,阿拓恐怕又会钻牛角尖了。她的未来不该在我这里,我就算留住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啊”余文杰听得糊涂,越想越觉得眼前的好友不正常:“阿拓这人虽然挺倔,可对你确是不同,我不相信她对你一点意思没有。多好的一个人?别人想都不敢想。你倒好,竟然这么放弃了。幸好长风今早就走了,他若在这儿还不被你活活气死?”
“我自然知道!”冷幕白微抬起头,眼神似哀怨,更似解脱,只听他轻声说道:“我不傻,之所以离开,是因为我喜欢她,实在太喜欢了。”
“因为喜欢她”余文杰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艰涩地咽了口唾沫,良久后才开口:“你不傻,你是疯了。别说你没孩子,就算有了孩子又能怎样?难道她还容不下一个孩子吗?”
“你不是我,自然不会懂的。其实”看到好友的样子,冷幕白在嘴角勾勒出一丝浅笑,眯缝着的眼睛里面光彩流动。有欣慰,有痴迷,有留恋,甚至还有一分苦涩。良久后,他慢慢地站了起来,行到窗边,眼望窗外青山:“我和她之间,又岂是男女之情那么简单。”话到这里,他的视线却模糊了
“师父,他们的船走远了。”白仙衣拉了拉还在沉思中的方拓,观察着她的脸色道:“咱们也回去吧!”
方拓回过神,对她勉强笑笑:“你先到一边玩去吧,让我静一静”
白仙衣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始终开不了口,低头默默地走开了。
等待她的身影消失,方拓才回转过身,重新面向浩瀚的江面。不知不觉间,思绪已经飞得很远,或愁或悲,或欣喜或怨愤,往日的种种,都在脑中不住的游走。她傻呆呆地,如同木偶一般僵立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双手捂面,泣不成声
踏歌行英雄珍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