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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星期五晚上,从空中进入鲁加诺非常不可靠,但是布里斯还是设法在晚上十点飞机场关闭之前着陆了。帕尔莫那辆有专职司机驾驶的戴姆勒米接飞机。布里斯已经开始憎恨这次御前演出的周末了。但是当他看见帕尔莫本人耐心地坐在轿车里等着他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气也就消了。飞机晚了一个小时,但是帕尔莫没有抱怨。
他们已经有几个月没见面了,布里斯发现这个老人体重减得太多了。“你在节食吗?”他问道。
“是帕尔莫双t公式。网球和压力。”
“紧张?退休的人要压力干什么?”
“不说了。”帕尔莫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他们靠朝后面,看着鲁加诺湖边悬崖公路上的路灯。戴姆勒平稳地沿着湖边朝摩科特驶去。
“那份通用汽车的提案。”帕尔莫终于问道“结果怎么样?”
布里斯试着也用他那种不带个人感情色彩的语调。他刚才犯了个错误,用个人评论开始谈话。但是,天啊,帕尔莫脸色可不好。可能跟他提到这点的人太多了。
“我们正在受理大部分的文件。”他说“它是通过法兰克福,但是会落在巴塞尔的帐户上。顺便说一句,我已经把最后一批老雇员给清理掉了。我有一个新班子了。”
“瑞士人?”帕尔莫飞快地问。
“有些是。但是是从这儿附近来的意大利裔瑞士人。我想在一段时间之内他们还是会很干净的。当地人至少要花六个月的时间来腐蚀他们。”
“一厢情愿。”帕尔莫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我们在瑞士的业务会一直有这样的问题,安全问题。在我们发展壮大、我们的人开始拿奖金工资之前,我们无法让他们忠心耿耿。”
“嗯,你看。”布里斯有点儿犹豫地说道“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我现在就已经给他们发奖金工资了。”
帕尔莫的嘴里发出很尖厉的声音,但是他却很久没有说一个字。戴姆勒开始曲里拐弯地爬u形弯了。然后只听他说:“好吧,马特,你是老板。”
“这话可不是白说的。”
话一出口,布里斯就后悔了。帕尔莫瞥他的那一眼,在五十步开外的距离就可以把他的头骨钻个洞。但是,老人又没说话,直到把火压下去。“我今晚脾气不好。”他这时说道“别逼我。”
“好。”
他们静静地坐着。在转弯处。布里斯尽可能地不靠到帕尔莫的身上。司机对这条路很熟,甚至黑灯瞎火他也能把车开得很快,以至于两个乘客不得不抓着吊带拉手才不至于被甩得撞在一起。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终于,布里斯问道。
“什么?”
“今天晚上的问题。”
“哦。”帕尔莫直勾勾地看着前面戴姆勒的车灯照射的松林。“柯蒂斯打来一个让人心烦的电话。跟我们在这儿的经营无关,是欧洲其他分行的问题。我让他把问题查出来,然后回到我这儿来。”他转头看着布里斯。“你的小姐什么时候到这儿?”
“明天早晨。坐火车。”
“到达时间?”
“是从斯特拉斯堡发车的夜班卧铺车。上午九点。”
帕尔莫俯身向前对司机说:“明天上午九点,查尔斯。到火车站去接一位,啊——”他停住了。布里斯正要说出名字,但决定还是让帕尔莫炫耀一下,如果他脑力还行的话。“一位修兹小姐。”老人这时说道。他靠朝后面,露出一个自鸣得意的微笑。
汽车还在u形弯上来回穿梭着,直到驶上最高峰。司机下车打开一道大门,然后接着开车到第二道门。布里斯看见帕尔莫的眼睛闭着。他睡着了吗?这位摩科特之鹰在做了这么出色的表演,记忆力好得连计算机都自愧不如,可不能就这么像个疲惫不堪的老梆子一样睡着了,把自己的形象都破坏了。
戴姆勒在铺着水泥的泊车区停了车。帕尔莫的眼睛慢慢地睁开了。“你在战争中干了什么,马特?”
“你说什么?”
他们向房子走去。从里面射出的灯光将巨大的玻璃墙照亮。司机拿着布里斯的短途旅行包,小跑着跟在后面。“你在什么部队,越南?”帕尔莫接着问道。
“步兵。”布里斯说“滑稽吧。”
“是滑稽。”
他们走进屋里。布里斯本指望能见到帕尔莫的一两个孩子——他们现在都该是大人了——之后他才想起来美国的学校已经开学了。“你问这个干嘛?”他说。
“想知道你是不是在情报部门干过。”
“我太笨。”
帕尔莫摇了摇头。“你在巴塞尔的安全措施的确很有天才。”
布里斯想知道他是否敢说明所有这些复杂但是很成功的计划都是迷人的修兹小姐发明出来的,使他的巴塞尔行动至今无人知道。以马吉特的背景和她的脑子,这点问题也就是小学水平。她这一辈子都在本能地学习解决这类事情。
“不管怎么说,”帕尔莫一边兑着饮料一边说“我们在大战中的g-21里有句老话。”他停了一下。“你听见了吗?‘大战。’我说话越来越像那些第一次世界大战退下来的醉醺醺的美国军团的酒鬼们了。不管怎么说,马特,我们有句老话。第一次出现是偶然。第二次是凑巧。但是第三次就是敌人的行动。”
1g-2:陆军或海军情报部门。
“第一次出现什么?”
“任何无法解释的事情。让我心烦的就是柯蒂斯挖出来的这件事。”
布里斯已经坐在一把垫着皮垫的巴塞罗那椅上了。他看着帕尔莫端着两杯饮料踱来踱去。过了一会儿,老人终于意识到他在做些什么,于是递给他一杯。这间屋子没有像固定在屋顶上的那种单一的光源,而是由跟桌面一样高的六七盏灯分布在各处照明。有些灯光聚焦在布里斯非常反感的现代油画上。
其结果是不刺眼,但却让帕尔莫的眸子中有了几个特别亮的光点。当他弯下腰递给布里斯饮料的时候,那光焰的小热点燃烧得非常亮,使他看上去就像恐怖物品陈列室里的什么东西,骷髅一样的脸,贼亮的眼睛。
“我上个礼拜接到在纽约的比尔-埃尔斯顿的电话。”帕尔莫一边继续踱着步子,一边说道“你记得比尔?”
“ubco的探子头?”
“柯蒂斯的老板。”帕尔莫说道,算是同意了他的说法。“似乎我们的两个最大的曼哈顿客户正准备起诉我们,理由是疏忽大意和为了我们自己的利益故意滥用机密信息。”
“嚯?”
“你能相信吗?喷技公司,电子和火箭的大公司,有几百万的售出股在我们的帐户上?他们称他们在纽约的一次会议上透露给我们的机密信息已经泄露给了他们的主要竞争对手。他们的对手正在毁了他们。”
“我不明白。”
帕尔莫飞快地啜着饮料。布里斯注意到他杯子里的饮料根本就没下去。他自己喝了一口。如果这是帕尔莫的难眠之夜的话,他很高兴马吉特不在这儿。
“是这么回事。”帕尔莫解释道“喷技的人为了几个需要资金的新项目来和我们碰个头。一个非常绝密的项目,包括在高效电磁上使用过冷电路。还有一个项目是把一根电话线上同时传递的信息量提高四倍。潜力很大的东西。能赚钱。而且,当然,虽然我们用不着知道螺母螺栓怎么配,但是我们要求全面了解他们进展到哪儿了,打算怎么花我们的钱。所有这些信息,他们声称,我们都泄露或者卖给了新近被科威特人买下的杜塞尔多夫的迪诺法本技术公司。”
“ubco卖情报?”
“这一点他们永远无法证明,”帕尔莫宽慰他道“但是他们就其他的起了他妈的诉。这些新计划非常机密,甚至他们自己的人都不知道在我们的会议室里透露了些什么。而且更糟的是,他们给我们露的一些额外的新主意仅仅是在会前的一两天里才琢磨出来的。但是迪诺法本连这些新主意也知道。”
“听起来不妙。”
“损失赔偿费高达两千万美元。”
“他们真的起诉了吗?”布里斯问。
“还有哪。”帕尔莫又啜了一口饮料而没让它减下半分。布里斯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病了。医生不允许他豪饮了吗?他是不是假装在保持他通常的形象,至少在他自己的干部面前?
“这是一家服务公司,一家很大的汽车出租团体。他们来央求咱给他们的预订计算机化的新方法提供资金。他们的广告攻势已经都弄出来了,硬件也做好准备运转了,只要我们一给钱。妈了个巴子的,他们还没来得及发动他们的广告攻势,他们的主要竞争对手就推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广告攻势。老天哪,他们气疯了。当然,是冲着我们。现在你明白我刚才的意思了吧?”
“什么意思?”
“我们在陆军情报处的老话?”
布里斯点了点头。“这是第二次,是巧合。可能。”
“但是!”帕尔莫说出这个词的力量之强,让布里斯在椅子上很不舒服地扭了扭。这老家伙举止失常,不是他的本色。太强烈,在这件事里陷得太深了。
“但是。”他又爆发了。“柯蒂斯从布鲁塞尔打电话告诉我的就是第三号事件。不到一个月前,一个铜线生产商跟我们讨论了一种新的合金。今天大阪的一家公司生产出他们自己的型号,同样的合金,同样的性能。你可以把它叫做纯粹的巧合,而且我们在布鲁塞尔的人也是这么看的。但是加上我从纽约了解到的情况来看,马特,除了敌人的行动之外我再也没有其他的看法了。”
电话铃响的时候,帕尔莫脚尖一拧,好像要去抽打一只网球似的。他一直是用右手端着饮料的,现在他的右臂一转,肘部弯曲,手腕绷紧内曲做正手抽杀。威士忌加苏打水无声地洒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我来接。”帕尔莫厉声说道。他一个箭步蹿到吧柜,在第二声铃响起之前把电话从叉架上取下。
“好,快说。”帕尔莫说道。他深灰色的眼睛搜索着屋子,他的脑子在接受着电话里说的话。“伦敦?好,好,我明白。”他的目光疯了一样四处瞄着。他已经有点儿吓着布里斯了。然后,突然,帕尔莫的嘴唇撤了下来。“什么?”
屋子里一下子没有声音了。那气氛似乎比帕尔莫的话还要紧张。他听着,眼睑垂着,透出一股绷紧了的力量,比刚才他喝出命令时还明显。
最后他靠着柜台坐了下来,跷起二郎腿。他穿着一条白色的帆布裤子。“是真的吗?”他心平气和地说道“你肯定吗,柯蒂斯?”他点了一下头,然后又点了一下。
“干得好!干得好!老天,这他妈的就复杂多了,嗯?但是至少,我放心了。对,他在这儿。那位小姐明天到。什么?”帕尔莫轻轻地笑了笑,然后用一种布里斯很不喜欢的腔调说道:“跟以前一样,扮演丘比特。”帕尔莫说完话,挂上电话。
“妙啊。”他这时说道“我们的伦敦分行和曼彻斯特的一家卷钢客户也出现了完全一样的问题。他们向我们吐露了在非洲的销售计划。两个星期之后,一家阿拉伯商号普遍每磅降低几分钱,在每一份合同上胜他们一筹。阿拉伯人似乎对曼彻斯特的价格了解得非常准确。而所有这些价格都只在一个地方讨论过,我们的伦敦分行。”
“这就不是三,而是四了。”布里斯指出“敌人的两次行动。”
“不,不是这回事。”
帕尔莫在他对面坐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看上去一下子年轻了,无忧无虑,胳膊朝两边伸开,随意地搭在他坐着的那把沙发的靠背上。布里斯从来没有见过有谁变得如此之快,更不要说是帕尔莫了。
“这就是柯蒂斯这样的特工值得付双倍钱的地方了。”帕尔莫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他也是这么说的,而且我也不能怪你,因为你知道,如果必要的话,他会监视你。是为了事业的利益。但是柯蒂斯是真正的职业老手。想想看他了解到了什么。”
“不管是什么,它让你松了一口气。”
帕尔莫优雅地笑了笑。“他了解到巴克雷银行在伦敦的分行也被他们的一个客户提出了类似的起诉。洛桑的施蒂利银行也是如此,还有美国花旗银行洛杉矶分行和切斯曼哈顿银行驻马德里分行。是不是挺有意思?”
“有意思?恐怖。”
“但这至少不是只针对ubco的。”
“银行中的某种间谍系统,将客户的机密卖给商业对手?”布里斯喝完酒站了起来。“我想这只是个时间上的问题。”他补充道,并走向酒柜。“在银行的会议室里商量的能赚大钱的秘密大多了。”
“但是拥有全球联系的间谍系统,”帕尔莫说“这需要很多的人力财力。只有一个组织能干得了,那就是黑手党,但这件事又和他们无关。他们的脑子不会这么想。”
布里斯自己又兑了一杯饮料,看着帕尔莫重新换过的一杯酒还没有碰。这老家伙真的不喝黄汤了。健康原因?
“他们可以应付一部分。”布里斯提示说“他们可能无法收集到情报或者给情报估个价。但是就他们的联系来看,兜售这些东西可是没的说。”
“可能吧。”
帕尔莫的身体坐着的时候还很放松,一站起来就开始紧张。“我想我现在可以好好睡一觉了。这一整个星期我都在担心这件事。”他示意了一些书和杂志。“你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听听收音机。你的房间是过厅右手第二间。”他高兴地笑了笑。“你的小姐今晚不在这儿可太糟了。”
“对她来说是个安全问题。其实,我很不愿意把你的邀请转达给她。但是她想见你。”
帕尔莫点了点头,好像这是世界上最自然不过的事了。“你很擅长处理安全问题,马特。”
“她也是。”
“怎么样了,你们?——嗯,可能这么问不太好。”
两个人面对面地站了一会儿。“你在电话里跟柯蒂斯提的那件事。”布里斯听见自己在说话。他可以听见他的声音中有些哀怨。“那件扮演丘比特的事?”
帕尔莫瞪大了无辜的深灰色眼睛。“非常绝妙的一般评论。”
“跟以前一样,扮演丘比特。”布里斯重复道“你就是这么说的,是不是?”
“我肯定你的记忆一点问题也没有。”老人过了一会儿答道。他的声音又冷了下来。“晚安,马特。睡个好觉。”他一转身,一句解释的话也没有就走了。
上帝啊,布里斯想,真拿他没办法。他已经把自己完全裹在权力、焦虑和阴谋的茧袋中。但是如果我成了他阴谋的一部分,成了他棋盘上的一个棋子,我他妈的算倒了霉了。或者马吉特,在这件事上她也一样。如果帕尔莫是拿他们俩当棋子——
布里斯突然靠着酒柜柜台坐了下来。“跟以前一样,扮演丘比特?”假如不,但是假如这整个任务假如帕尔莫派他来巴塞尔的唯一原因就是他曾和这位非常有势力、处境非常糟的马吉特-施蒂利有过一段感情?帕尔莫会这么残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