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唐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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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个景象,我的妻子,睡在旅馆的床上,拿着被单遮住身体,惊恐地看着我。

    她在他面前坦陈身体。

    在我来到后却拿被单遮住身体。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我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我的表情里,困惑大过震惊。

    但我终于还是明白了。

    整整十几秒后,我终于明白了。

    他在耍我。

    他早就布置好一切,他潜入我公司,打探我一举一动,他利用秘书得知女儿的住所,抱回孩子,然后他接近妻,勾引妻,然后最后在我面前奉上妻赤裸的身体。

    他完全成功。

    这是他最后一击。

    干净,有力,致命。

    我反应过来,彻底反应过来,我发出了我自己也不能想象的吼声,冲过去把他扑倒在地上,挥拳,连续不断地打下去。

    他没有还手,甚至躺在地上,虽然被我殴打着,仍在安静赏鉴我。

    妻冲过来,拼命地拉我。

    我扭过脸看着妻,眼神无法形容,痛到骨里。

    她被我的眼神摄住,一动不动。

    我冲着她大喊,走!

    妻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怔怔看着我们,不知在看谁。

    我再也没有管妻,我把他从地上活生生揪起来,往门外拖。

    拖进车里,扭转钥匙,疯狂地开出去。

    他在我后面,自然地拿着边上的纸巾擦着鼻血。

    经过一个幽暗的弄堂,我把他拽出来。

    用一种近乎崩溃的眼神看着他。

    她需要好强烈。

    他用手擦了擦鼻血,笑着对我讲。

    我已经不想打他了,我要杀了他,我必须杀了他。

    这是一定的。

    那个时候我脑子里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的顾虑,无论我是否会被判刑,无论我是否会被偿命。

    我一言不发地转身,自车后备箱里,开始挑选工具。

    他逃不掉,天涯海角,我都会杀掉他。

    他低着头,拿出手机,一边按一边对我说。

    你先忙你的,我发个消息。

    我躬着身,心里突地一跳,静止了动作。

    他的自言自语开始传入我耳朵。

    其实刚开始,我只是一个跑错病房的人。

    他笑道,然后继续讲。

    然后在你不在的时候,我就陪她聊天。

    然后渐渐,她居然把什么都告诉我。

    然后你就把她接出院了。

    然后在你在高架边等着发呆的时候,我就一直陪着她。

    你应该感谢我。

    是我让她觉得有了爱情,他自言自语地笑笑,你知道她有多需要我?

    为什么你知道吗?

    因为我让她觉得我多需要她。

    说到这里,他突然笑起来。

    如果到最后,让她知道,一切原来还是个谎言,全是假的,全是因为同一件事,全是因为同一个人,她还是一个牺牲品。

    哇,你说那有多开心?

    我背脊的神经突然一阵巨痛,是神经痛。

    原来真正的杀手锏在这里。

    他要的并不仅仅是让我目睹妻的出轨,那是正常的,每个正常男人都可能会遇到的场面,不足为奇。

    现在才真正致命。

    绝对没有一个女人能够经受得住这个,绝对不会有。

    因为那是一种绝对的摧毁。

    那是对一个女人,最最残酷的摧毁。

    我一直低估了他。

    我紧紧地抓着扳手,一步步朝他走过去,看着他的眼睛。

    他看着我,笑着说,我们来做个游戏好不好?

    他的手按在手机的发送按键上,对我说,我们来做个游戏好不好?

    你来杀我,我来按按键。

    我们看谁手快。

    如果你快,我就死,如果我快,你老婆死。

    他笑了,是不是很象西部牛仔片?

    我开始数数,我数到三,就开始!

    一二

    我突然就崩溃了。

    彻底崩溃。

    几乎是毫无征兆地喊起来,你要什么!要什么!你要什么!我答应你!

    我玩不起这个游戏,根本玩不起。

    他看着我,满心疼爱地笑起来,象一个父母在看淘气的孩子的眼神。

    不如你把公司给我?

    我给你。

    回到公司,我签文件,转让股份。

    他一直站在我身边,带着谦逊的笑容,象个被传衣钵的好徒弟。

    而不是一个篡位的贼子。

    快下班时,我召集了公司所有同事,宣布了这件事。

    他坐在我边上,还是静静的样子。

    同事们虽然有些惊讶,但他们很快接受了,好象这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我终于把数年心血拱手送人。

    回到公司的停车场,坐在车里,一时脑子发涨,痛得厉害。

    是,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面对妻。

    我不容许她对我解释,因为那一定是拙劣的。

    如果她一定要拙劣地解释,那我就全盘接受。

    她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到了家楼下,停好车,下车往大楼走。

    就在这个时候,我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发出短消息的声音。

    我突然止步,默默站了很久——可能也只有几秒钟——才拿出手机,打开看,里面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与此同时,一个人从楼上坠落下来,砸在我的车上,车被完全压得凹了进去。

    发出了一声巨响。

    我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

    看了很久,直到人们拥上来,我才慢慢走过去,把妻的手轻轻掰开,拿出她握着的手机。

    翻到她的通讯记录。

    我不该相信他。

    直到那时,我终于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