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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阵阵,把果岭上。
山区入冬得早,冻得守在木屋前的中年壮汉拼命搓手呵气,不住颤抖打哆嗦。
“我说无念小子啊,”真是他奶奶的冷毙了。捏捏冻红鼻,百般受不了地朝屋内开始抱怨:“你就行行好,别净和大伙作对啦,这重操旧业也没啥不好,真搞不懂,你干嘛就一定要依着大当家的,非那么死脑筋不可?啧。”这下可好,弄到与二、三当家的闹翻脸,被下令监禁在这小屋内,破坏了大家感情不说,连带他们这些被派来看守的人都受了天寒地冻的大楣。唉,年轻人,就是年轻气盛,真他奶奶的不会想啊。
屋内哼了声。
静了一会儿,才传出左无念心浮气躁的疑问。
“元悠呢?回来了吗?有消息了吗?”他趴在窗边。
壮汉瞟他两眼。“没。你们俩怎么回事?你说他合该同你一道回来,可过了这么多天了,连个鸟影也没见,这元悠小子究竟搞啥把戏?”
“我哪里知道!”左无念也很懊恼。“就在我们回来的路上,一转眼人就不见了、没啦,只在裤腰里发现张纸条,说他要忙其它事,叫我一个人先回来。我才想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咧。”没好气地,唠唠叨叨念了一堆。
刺骨寒风一吹,像利刀扎进皮肤,门边壮汉死命猛搓暖手,一面揩掉鼻涕。“你这小子就是火气特冲,动不动说话像与人结仇似的,直截了当又不懂婉转,要肯学学元悠小子,今儿个也不会落到被关在这儿。”
“你们还敢说?违背了大当家的命令,还这样对我,什么情义都教山猪给啃了。”
“你以为我想啊?”是二当家的命令嘛“把咱们寨里唯一的厨子给监禁又没好处,落得这些天大伙吃焦饭、配烂菜,日子可难过了。可你小子也反省反省嘛,劝二、三当家不要轻举妄动的口气若能好些,也不到于大家撕破脸,没阻止成功不打紧,反而刺激了两位当家提前行动。所以我说啊,你们年轻人就是不会想。”
“打个商量,放我出去怎样?”
“门都没有,小兔崽子。”
“喂喂,大叔!”左无念扯出怪叫:“好歹你也从小瞧我长大,干嘛这么无情无义?说来说去,你当真认为这种以打劫维生的日子好过吗?”
壮汉大叔顿了顿,抬起冻僵的指头搔搔后脑勺。“好过不好过咱们自然心知肚明。咱这寨子里,除了少数几个带有家眷,其余多是独身老粗,有妻子也好,没亲戚也罢,全都是山下日子混不下去才聚集在这儿来的,既没学识又不会跟人做生意,唯一能混口饭吃,就靠这一行了。”
“可是大当家曾承诺咱们改变呀。”
“得了,小子。”改变?哪有那么容易?“你没脑子也有指头吧,数数咱们汉儿寨上上下下几口人,吃要米、住要地,大当家就是把自个儿卖了也凑不足咱们开村辟土的费用。”
“那是你不了解大当家下山究竟做些什啊。”大掌一捣,把差说溜的话堵回肚子里去。大当家的交代过,这事儿,不能说。
他们汉儿寨的山贼不同其他,打老寨主时代,便树立一条劫财不害命的原则。劫,也劫恶富之财,不淫不掠、不伤人不放火,图求温饱而已,所以大当家的下山做杀手一事,除了他与白元悠知晓,没有第三人知,就怕给寨民知道带头当家坏了规矩。
“他他不是每几个月都会带黄金回来吗?”硬是转离了话题。
“就是这样,咱们才愈来愈觉得不是办法。”壮汉咕哝咕哝。突然压低嗓音,神秘兮兮靠向小窗。“我说无念——”
“唔哇!”左无念爆出惨叫。“喂,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干什么一声不响贴在窗边”老脸真像个粗糙大饼似的,差点吓掉他小命。
“我哪有这么难看?又不是鬼,瞧你叫的去!”缩了缩脸,拉回脖子,离开正好一脸塞得满满的小窗。“我说无念小子”
“干嘛?”
“你老实告诉我,这大当家的”实在不晓得怎么个问法,只好抠抠鼻孔,想了想。“他是不是在”
左无念不耐烦地翻翻白眼,甩甩手。“大叔,你有话就说,别象个娘们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看了教人想笑。”
“谁娘们来的?”太气不过了,原本还想婉转修饰的话一下子成了连珠炮,大口放出来:“我是想问,这大当家的总是拿黄金回来,也从来不说他下山到底都在干啥些事,你现在老实讲,他是不是是不是让有钱婆娘包养去了?”
“啊?”木屋内,传出左无念重重跌跤的声音。
“我、我我我猜对了是不是?”
“对你个头啦,拜托。”这想象力也未免太丰富吧。大当家的只不过将部分金子送回,其余陆续添购田产,买地建屋,就被臆测成这样,那万一将全部收入统统带回来,岂不是要教人怀疑是否进了皇宫,当起皇帝老子的女婿来啦?真是有够
会瞎猜!
“我说错了吗?”壮汉万分狐疑。“可是,我听人家说,有些有钱没丈夫的婆娘会包养男人耶。”
“大叔,你帮帮忙,行行好吧”太扯了啦。
“不是吗?那不然钱哪有这么好赚?凭他一个人可以供养上百人那。”大当家每次送回寨子的钱都够大伙儿生活好多个月,不是搭上富婆娘,哪来大把大把亮晃晃金子?
左无念见他还在半信半疑,没力似的拍拍额头。“功夫好、耐力佳、能够满足人家要求,自然”
“啊,你还说他不是卖了自己!”功夫好?耐力佳?满足要求?明明就是用来对付女人的招数嘛。
“不是啦!”天哪,他真的会昏倒。当杀手嘛,总是要拳脚功夫好、追踪耐力佳、满足上门顾客对俐落不留痕迹的要求。如此钱财才会源源不绝而来啊。瞧这大叔,说得活像大当家的下海做男妓似的。捶了捶肩,他倒回炕上。“罢了罢了,我懒得跟你说了。说多,你也不会放我出去。”哎,谁叫他拳脚功夫差,会的就是那粗浅几招,否则早溜出这小屋了。
百般无聊地合起眼,耳边还听着壮汉大叔在嘀咕——
“嗯我还是觉得那可能性挺大,元悠小子也是生得细皮嫩肉、白里透红,多适合去喝!谁?”
冲天暴喝一声,震得左无念从炕床上滚下来。
“干嘛啦?见鬼了是不?”拍拍屁股,又走回窗边。一瞧:“哎哟,是红中白皮嘛,大叔你大呼小叫个什么劲?又想吓我。”
“谁晓得是这两只兔崽子,三更半夜里鬼鬼祟祟的,没事不睡觉,出来逛大街,不怕被二、三当家给逮住。”满口抱怨,气呼呼瞪住蹲在丛草间的两条身影。
红中陪着笑脸,嘻嘻站出来。
“我们来瞧瞧大叔累不累嘛。喏,麻油鸡那,专程孝敬您老人家的。”晃晃手中小锅,食物的香味及酒香隐隐窜在冷风中,让人肚腹大叫。
“这么好?”壮汉一瞪,揩了揩口水。
“是啦!”白皮跳上前哈笑,偷偷瞥了眼木屋小窗“这可是咱们弟兄俩兼程下山给您买上来的那,慰劳大叔前些天又干成了一票。”
壮汉竖起粗重浓眉。“得了,骗我不知道你们俩是站无念小子那边的,哪会这么哦哦,我懂了,死小鬼,你们该不会在汤里下药吧?”想唬弄他?门都没有。
“下药?”红中眨起无辜的眼。“咱们哪会这么没良心给大叔您下药!哎哎哎,算了算了,您要不敢喝,给无念大哥也成哪,无念大哥,孝敬你。”
从小窗接过酒汤,左无念打开锅盖。“哇香死人,我先试试。”就着锅沿,大口大口开始吃喝起来。
“等等等啦!臭小子!”壮汉急得破嗓一喝,一把抢过白皮手中拎着的大碗,塞往小窗内。“吃那么急干嘛,给咱盛一碗来。”
“你不是说下了药?”左无念抱紧小锅。
“收回收回,现在不觉得了。”
“那好吧。”心不甘、情不愿接过大碗,舀上满满一碗。“爱吃!”
“哼!元悠小子更贪嘴,怎么不见你骂过他?”壮汉唏哩呼噜啃起麻油鸡肉,大屁股就地坐下。
红中白皮跟着移近他身边,叽哩呱啦开始闲扯。
“哪,大叔,咱们照着大当家的话,乖乖待在山里不好吗?”红中扯着腿边小草,说道。
舔舔手指,又抓起一块鸡。“不是不好;你们想想,咱们又不是没手没脚,凭什么教大当家的为整个寨子做牛做马,自己却待在这儿混吃等死?钱嘛,咱们也会赚,咱们也能帮着赚,能够从良当然很好,越多人帮忙赚钱,达成目标不更快?”
“可是,大当家说的,官爷最近抓咱们抓得愈来愈紧了,风什么鹤、草木又什么什么的”红中戳起脑袋。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啦。”屋内响起左无念猛打呵欠的叹息。“早叫你们没事多念书,就会鬼混。”
白皮崇拜地猛捣头。“对啦对啦,就是‘风生河里、草木结冰’,无念大哥真强耶,这种厉害的八字诀都背得出来。”
左无念很想哭。“祖宗,你别了吧,什么跟什么?还八字诀咧。这叫成语——成语你懂不懂?”
“你们很吵耶,净在我耳边叽叽哇哇,这么冷的天,还不滚回床上睡觉?”要不是看在麻油鸡的分上,他早将两只小鬼赶回被窝去了。
“啊哈,睡觉。”红中跳起来猛一击掌,呵呵笑道:“大叔你呢?想不想睡?”
“不好意思得很,老子精神还错。”
白皮和左无念匆匆对望一眼。
“怎么会这样?你应该要很想睡啊啊,我我的意思是,大叔你守了几个时辰,一定很累吧。”难道那玩意儿一点效用也没有?可恶!他们被那死郎中骗啦。
左无念悄悄招过红中。“喂,你们两人还真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那,怎么半点反应也瞧不出来?”
“我怎么知道?那卖药的人明明就说哎哎你瞧有反应、有反应了!”红中兴奋地眉开眼笑,觑着壮汉拉和一记大大呵欠。
“呵你们偷偷摸摸咬什么耳朵?真是不像话呵”不说
不想,让那小子这么一提醒,还真是有点昏昏欲睡;尤其刚喝完一碗酒汤,暖烘烘的,漫在寒风冷夜里,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垂掉。“告诉你们,其实话回来,也不能怪你们一心呵我说到哪儿啦?”
“怪咱们一心什么的。”白皮他重温记忆。
“啊,对啦对啦。也不能怪你们一心偏向大当家的那边。毕竟,红中、白皮你们的阿爹可是在几年前教官府追捕的时候没了一条胳臂、失去了一只眼,也难怪唔,怎么怪怪的”
“也难怪什么?”左无念紧盯着他举动、神情、嘴角开始浮起笑。
“也难怪呀,你们这么反对再继续干下去可是,咱们也不是存心啊,真以为二、三当家那样爱当土匪呀,带着咱一群人不顾大当家的严令又跑下山轰轰烈烈干一票,不过为了想减轻大当家的负担罢了,其实其实”
“”左无念眯起双眼,小心瞧着突然寂静的一切,然后,示意白皮向前推了推显然开始呼的壮汉。
“大叔?大叔?”用力摇一摇,真的没反应了。
“万岁!”红中欢呼。“成功了、成功了!那郎中没骗我们,这睡药真有效耶。”
“白痴!你叫给全寨子听啊?”踹踹门,发觉从外头上了锁。“还不快过来给你无念大哥我开门。”
红中白皮跳过过去,使力地扯起系在门上的铁链大锁。好粗一条哇。
但弄了半天,只急出一头热汗。
“好了没?”左无念急声催促。
“就快了,就快了。哎呀,得拿锯刀来才行白皮,去找把来。”
“我?”白皮摇着头。“才不要,到处黑漆漆,我一个人会怕。”
“你是不是男人啊?这么点小事”
“闭嘴啦。”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拌嘴。朝小窗瞄了瞄,左无念随即奔过去。“我干脆试着从窗户翻出去”
“不可能啦。”红中摆摆手,一脸狂样。“拜托,用脚趾瞧也知道,这窗子那么小,无念大哥简直象头熊,头伸是出来已经算不错了。”
左无念恼火地朝地上一跺。“喂喂喂,你这小鬼什么态度,敢用这种口气,啊?”
“没有、没有啦。”哈,救人的感觉简直像英雄,能不神气吗?从红色短靴里抽出匕首,又开始敲打着锁门铁链。
白皮帮忙绞扭。“那不然我和无念大哥在这儿,你去找锯刀吧。”
“我才不去。”
“为什么?”白皮高叫。
“嘘,小声啦。因为”因为他也怕黑啊。不过,打死他都不能承认。“因为大英雄不能做那种打杂的小事。”
“洪红中”左无念气到七窍生烟、咬牙切齿。“我问你们,这药效用有多久?”
白皮抓抓光溜无毛的脑袋。“卖药的说一炷香。”
“一、一炷香?”搞屁啊?就那么点时间,来得及出去才怪。
“对呀。”红中努力地割砍着粗链。“我们很聪明吧?懂得将药抹在碗上而不是放进整个锅里,因为这样,半路咱们俩也能偷吃呢。”好得意哦,哈哈。
“你还高兴个屁!”真是服了他们了。左无念跺回炕边,绝望到谷底。“才一炷香时间我看也别忙了。”他当初怎么会信赖这两只小鬼,以为他们机伶啊?
看样子是功亏一篑了,他也别想溜下山通知大当家回来了。买睡药的钱就当浪费,唉。
“算啦算啦,别白费功夫啦,待会儿大叔醒来,就当啥事也没发生,你们快回去吧。”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现在就很想哭,替伟大计划的失败哀悼了会儿,他听见屋外大叔咕哝转醒的声响。
“快快快,刀收回来、收起来!”白皮吓得赶忙提醒。红中迅速将短匕插回靴里。
一掉头,准备笑脸迎人地欢迎壮大叔醒来——
“他奶奶的,老子竟然睡着了?无念呢?那小子呢?你们有没有动什么手脚?”紧张地奔至小窗边,瞧见左无念沮丧地倒在炕上。“还好。你们倒挺安分,没咦、咦,干嘛,大眼小嘴瞪得比馒头还大,老子背后有鬼呀?真是”
边念边转身,壮汉还没来得及看清背后有狐妖还是女鬼,哇的一声,红中白皮同时爆出尖叫:
“大当家横着回来了!”
他是很迟钝。可也感觉得出这两日来怪异莫名的不友善。方瞳抱着刚晒干收下的衣衫,一进屋,就听见震得屋梁嗡嗡作响的狮吼。二当家的放下酒壶,用大得不能再大的声音配合着瞪圆的牛眼。“王八蛋!这个讨人厌的又来了。”
一屋子中年大汉全对着他嗤嗤哼哼,年轻一辈则报以爱慕眼神。
方瞳错愕地停下脚步,轻轻露出微笑。
“啊,大家好。”
“好你的大头鬼。”三当家用鼻孔猛哼,斜眼瞧见身旁一堆痴呆的流口水相,大掌一拍,蛮力震碎厚重的大木桌。“看、看、看,说到你们这群见色没人性的小伙子就气,不过是个娃儿,看到眼珠子就快掉了,没出息,嗟!”
“可是”年轻小伙子中有人抹抹口水。“好美哦真的好美好像,仙女下凡似的。”
“这娃儿是长得不赖,给我做儿媳妇倒哇啊,妈的!我要说 的不是这个!”挥挥掌,粗声粗气地叨过方瞳:“娃儿,过来。”
“啊,我不是女”
“叫你过来就过来,废话那么多。”
方瞳张望了下,将衣衫找了张椅子放置,才快步走过去。哎,为了照顾雷续断,到达这里两日,还不曾有机会和这群每天猛瞪他的人说话,但虽如此,他们也不该误会他是女的呀。
眨着翦水眼睛,他很有礼貌地先鞠了个躬。“你们好,我叫方瞳。”
“桶只有圆的,没有方的,啥怪名!”二当家的不屑地把头甩向一边,搓起杂乱卷须。
“不是不是,不是桶,是‘项王气盖世、紫电明双瞳’的瞳。”这是幼年时候,娘为了希望他日后出头地,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啥——啥象王膝盖是纸垫?”有人猛搔耳腮。
二家的气呼呼从椅背上跳起。“去你的!卖弄啥?欺负咱们没读书吗?什么玩意儿!”
“我没有这意思。其实,其实除了识字与医药常识,我也没读过太多书。”很诚实地解释一番,抬眼又看见满屋子僵成石像的表情。
“你你学医的?”三当家挥动狼牙大棒,差点砸中自个儿脑壳。“啊啊,一个女娃儿跟人家学什么医?妖女妖女,肯定有问题。”这么说是有原因的,打这娃儿一进寨,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全象着了魔似的,饭也不吃,茶也不想,连觉都不去睡,成天就会幻想流口水;就连他从小看到大的大当家,都惨到重伤昏迷被驴车拉回来的地步,这姓方的丫头,还不是上天派来毁灭他们的灾星吗?
所以不能怪他们对她的脸色没好过。
方瞳重重跺脚。“你们误会了,我根本不是女”
“大当家是怎么受伤的?是不是你害的?老实说!”
“喔,他是”被一阵抢白,又忘了要辩解。“他是为了救我”
“为了救你?”啊,果然是妖女,他们英明严肃的大当家何时救过女人了?只有有用的男人才会捡回山寨,就象当年救回左无念和白元悠一样。一个会做菜,一个专供赏心悦目——“就算你比元悠小子长得还漂亮——哎呀,我干嘛扯这屁话,我是要说,咱们这儿不欢迎你这种扫把星。”
“可是,我不是扫把星。”
“哦,这还由得你自己说啊?”明明就是。“瞧你这妖女,把咱们搞得‘鸟’烟瘴气
“我不是”怎么这此些人都以为他是女扮男装呢?
“二当家的,是‘乌’烟瘴气。”一旁有人小声提醒。
“都一样啦,妖女就是妖女,管他妈的乌烟鸟烟!”
方瞳垂头丧气。“我说了,我不是女”
“慢着。”三当家的又想到一件事。伸出大掌,意思叫他闭嘴。“你说你懂医,那大当家的伤势如何了?”他打小给雷续断把屎把尿到大,可还没见他受伤。而且还是重伤。
一旁的二当家又粗声咒骂:“老三,你脑筋有问题是不?自己都叫她妖女了,还问她什么问题。”
“你们先别吵,续断他不会有事的。”已经麻烦左无念到山里帮他采药,应该快回来了。“他不醒,是因为一路颠簸劳累,伤口裂了,引发烧热,适当休息与照料就没事,大家放心。”勾起浅笑,一堆人又神魂颠倒。
“那就好哇哇,干嘛连我也相信你?”乱叫一气,二当家的一把甩过过头。
“另外,我想告诉你们。”方瞳微微向前一步,目的想让人看清楚。“其实,我不是女”话没说完,门边窜进一条小身影。显然,他又别想替自己的性别辩驳了。
遗憾地叹了口气,他轻轻向奔得满头大汗的光头白皮问道:
“续断又开始发烧了吗?”
“不不是。”白皮喘着大气,直拍胸口:“大、大当家的好像醒了。”
跟着白皮跑到房间,就见红中皱眉嘟嘴趴在炕边。
“奇怪”口里喃喃,状似很疑惑。
“喂,瞳大夫来了。”白皮拍拍他的肩,两眼探向动静的炕床。“哎呀,你不是说大当家的醒了吗?”
“本来是呀,他明明睁了眼,问了一句‘小瞳呢’,我答说去收衣衫,他就又闭起眼,昏了。”
“怎么这样啦,你根本是眼花。”害他跑得跟 牛喘似的,耍人哪。
方瞳颔首一笑,绕过两人到炕边。“不要紧,我瞧瞧。”手探额际,脉象一把,忍不住跟着皱眉。“咦,是该醒了。”
“对嘛对嘛,我没说错吧。”红中捏着大红衣裳,红着脸蛋,偷偷瞧着方瞳的侧脸。
哇——真是好看,象天仙,象他的梦中情人。以前他也曾暗过元悠大哥,可他是男的,不能当媳妇儿不能娶进门,
这会儿可好了,来了个漂亮的美人儿,算命的真没诓他娘,这红衣红裤红鞋穿得值得,他有希望娶个漂亮老婆了。
傻傻嘻笑,没注意被白皮敲了一记响头。
“瞳大夫在问你话。”
“哦哦什么?”真好,人不但出落得美,还是个女大夫,伟大呀。真感激无念大哥出去采药,给了他这个接近梦中情人的机会。
“续断还说了什么?”方瞳坐在炕沿, 一脸担心又把了次脉。烧也退了,脉象平稳,一切正常呀。
“啊没没了。”
“是吗?”凝着眉,瞧见雷续断一身退烧的猛汗,连忙站起身走至水盆边,绞来一块棉帕。
红中跟前跟后,一脸痴恋。“瞳大夫,我可以问你今所多大年纪吗?”听说女孩家年龄是秘密,不晓得瞳大夫愿不愿意告诉他。
方瞳一面擦拭雷续断光裸的上身,一面掩饰教人不易察觉的脸红。“有何不可,我就快十八了。”他好象真被雷续断说
中了,他喜欢上他啦,可是,他是男的呀,真的喜欢雷续断,可以吗?
“十八”红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狗运,没想到瞳大夫这么干脆,噢,该不会她对他也有意思吧?“差五岁而已,不是问题。”
“什么问题?”
“嗯,协调方面的问题”老妻少夫,在床上应该不是问题才对。吐了吐舌,有些不好意思:“哎呀,我真是没礼貌,跟你说这种事。”人家说女孩儿脸皮薄果真没错,瞧瞧,瞳大夫脸都红了。
白皮在一旁简直恶心到想吐。“洪红中,你好怪,居然会说礼貌这两个字。”
“你管我!”回了他一记,转头又望见方瞳目光定在大当家身上的脸庞越见火红。哈,肯定是这样了,她脸皮薄不敢正眼瞧他,只好随便避开视线放在大当家身上。就是这样,没错啦。
“你们”
“怎样?”红中兴奋地一把推开白皮,气得对方回踹他一脚。
“你们”怎么打起来了?“你们谁愿意帮我换盆凉水?”
“你去!”红中戳戳白皮的前额。
“凭什么?”白皮回敬他一拳。两人你来我往又扭打起来,白皮哇哇哭叫。“你、你这混蛋王八蛋,谁不晓得你存什么心,嫌我碍事,故意支开我对不对?”甩甩泪花,光亮的小头壳气得通红一片。
红中朝天一哼。“你哭个鬼!羞也不羞,还是不是男人?”奇怪那,他又没真的下重手打他,不过比划比划样子罢了,不痛不痒,有什么好哭?去!还骂人哪。
“我当然是男人,可是”瞥瞥满脸楞相的方瞳,他很有自尊地合上嘴。“你想什么,我知道。”对着红中吼。“你知道又怎样?”扯下衣摆一角,隔空扔过去“擦一擦啦,真难看。”
“我当然难看。和瞳大夫比起来,谁不难看!”
方瞳闻言急急交替挥着手。“不对不对,白皮你很可爱的。”真的呢。
“你骗我。”
“你很烦耶。瞳大夫说什么就是什么啦。”妈呀,还哭?他认识这小子十几年,还没见过他哭的这么惨,搞什么鬼?“我说难看,是说你现在哭得难看,又没说你平常也很难看,你到底想怎样嘛,一把年纪还这样闹。”
“我不要去换水。”他才不想被支开。
“就这样?”红中威胁地握起拳头。“你真欠揍耶,叫你去就去!”
“我不要!”
“我去好了。”方瞳被这混乱场面也搅昏了,忙捧起水盆。“你们别不愉快我自己去就成了”
“不行!”红中展臂挡在他身前。年纪虽小,健壮的架势清晰可见。“让白皮去就好。”
“为为什么呢?”
“因为——我有说要单独问你。”话一出口,白皮哇地一声又哭出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啦呜呜”
“你要问什么?”方瞳进退两难,只好放下水盆,坐在雷续断身旁的空位。
“我想问”喔,他这辈子从没这么紧张过。瞟了眼哭得唏哩哗啦的白皮突然迟疑了下。“哎、哎哎,你哭得这么大声,肯定扰乱我了,真吵。”
“哼!”白皮不理他,埋头继续哭。
“我是想问”定了定神,红中鼓起万分勇气“瞳大夫你嫁我做娘子好不好?”
“啊啊?”方瞳膛目结舌,一时间傻了眼。
全屋子,只剩小白皮的呼天抢地。
“他,谁的娘子都不做,除了我。”一道低沉嗓音倏地出现,吓得三人同进旋过头。
“大当家的!”红中喝出高声。
“大当家的!”白皮揩掉涕泪。
“续断”方瞳则立刻落入他坚实的怀抱。
“谁在向我的人求爱?”利眼一眯,射得红中连连后退,深受打击地瞪大眼。
原来原来,名花有主了?既然是大当家的人,那他岂不没希望啦?呆呆地杵在原地,遗憾沮丧全涌现脸上,失望透顶地瞧着瞳大夫羞红双颊、拼命挣扎的可爱模样。
“恭喜你,失恋了。”白皮幸灾乐祸。拉着红中退到门旁,羡慕地观赏大当家和瞳大夫的当众表演。
“你何时醒的?”方瞳挣扎着,修长瘦细的手足却丝毫不起作用。
“嗯,有一阵子了。”至少在方瞳进房以前。单手一探 ,滑进方瞳罩袍之下,不意外地听见门边倒抽大气的声音以及窃窃私语。“有人动了念头”
“哇!我没有、我不是”红中仓皇失措地猛搓手,一边拼命推着白皮向前当替鬼。“是、是白皮说地说大当家变得怪怪的。”
“哦?”垂下眼,固定住方瞳的扭动。“说来听听。”
“就是表情怪了,不象以前严肃;口气也怪了,不象以前冷漠平板;还有,那个动作,更怪了”
“怎地怪法?”邪恶地挑起眼;望进方瞳羞赧居多的惊恐表情。“是这样?”双唇贴上柔软颈项。
“还是这样?”大手开始解开掌心一排袍扣。
“或者这样?”火热一抚,隔着中衣袭上方瞳滚烫的胸膛。
两只末成年小鬼看得目瞪口呆。
方瞳讶异得心脏差点出来。“放、放手”
“放手?也好。”抽回巨掌,他改以唇舌密密麻麻地吻去,由白颈而下。
“不不行不行,你先听我说。”
“留着你的嘴,就是要让你说。”狂妄一笑,他轻扯动中衣的系带。
方瞳吓得高叫。老天!他是男的尚且不说,一旁还有人在瞧着呢。“你停一停好吧?我”
“再不说,待会儿就没机会了。”他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克服住想去侵占那片唇瓣的冲动,这白痴有话还不快说,再迟,真的会没机会。
再扯一下方瞳中衣的系带,发觉它绑得有点紧。
“我我是想请你请你”怎么回事?他居然浑身虚软无力,连手都抬不起来。吁着热气,发现十分困难将神智拉回正常。“我想请你”“快说——可恶!”这他妈的混账系结竟然扯不开?
“我想请你告诉他们”
“谁?”去!眼神歹毒地瞪着那道该死绳结,他万分气恼。
“他们就是”方瞳咬紧牙根,神经抽到接近崩溃。“就是那些其他很多人”天!他都语无论次了。
雷续断眉间一皱,忽尔透出冷笑。呵,他确定了自己的欲望,自然也确定了该如何对付那道死结。
“再给你最后一你机会,说是不说?”
方瞳心神迷离的。“说,我说你告诉他们,说我不是不是女扮男装,根本就是个男啊!”尖喊一出,单薄的中衣也随之被撕成两半,敞着平滑粉皙的胸膛,他无助地听见红中与白皮愕然惊叫。
“啊啊啊!”两人发颤着朝门外摔去。
没一炷香时间,消息立刻传遍整座汉儿寨内外。
人人都知道,这下凡仙女原来是个——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