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雪

恕恕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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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氏微愣,就问:“忙得什么,时间还早呢!”

    杜河浦只道:“家里琐碎的事情挺多的,过了年,还要给大丫头相看亲事。”

    李氏听了这话,心里微微顿了一下,问道:“可有人选了,是哪个村的?”张氏这个儿媳妇,在李氏心中一无事处!李氏不放心她,怕她胡乱找个人就把杜小枝嫁了,又或是为了聘礼,不顾人品。

    杜河浦敷衍着:“还在相看呢,没定下来是哪一家。”

    李氏就不多问了,再次挽留他:“天这么冷,你们吃了饭再走吧!”

    杜河浦摇头,固执地道:“看一眼也就放心了,娘,我们走了。”杜河浦芒刺在背,一刻也不愿意留。

    李氏心里升腾起一股无法言喻的失望和无力感,她不再说话,点了点头,把杜河浦父子俩送到了前边去。

    面馆里十分热闹,几乎没有空位子了,每个人都捧着面碗吃得很满足。屋里热气腾腾,所有人脸上都是带着笑意的,食物的香气浮动!

    这一切,都让杜河浦很不自在。

    杜河浦看到杜河清很忙,有人付钱,他顺手接过十几个钱来,往围裙兜里一揣,没有流露出任何高兴,或者惊讶的情绪出来。

    看来他时常这样接钱,已经习惯了。

    杜河浦觉得屋里有些透不过气,也不顾别人叫他,快步走出了铺子。杜安兴回头跟杜河清说了两句话,也紧跟着杜河浦离开了杜家面馆。

    爷俩像是遇见了鬼似的,急吼吼的赶车跑了。

    杜安康事后问杜河清:“爹,十一说啥了?”

    “他能说啥,装好人呗!”杜河清对杜安兴完全没了善意,杜安兴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敢对长辈下手,那么自己这个长辈又何必当他是自家孩子呢!

    杜安康没有再深究,反正二房的事,他也不感兴趣,现在忙活生意要紧。

    一家人脚不沾地的活忙了一天,直到过了晚饭点,才算是能喘口气。

    “哎哟,照这么忙,啥时候才能去买年货哦!”刘氏捶捶胳膊,敲敲腿,觉得在面馆里干一天活,不比下地轻巧。

    “家里有肉,鸡,蛋,菜都不缺。要买,就买点酒,买点糖,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杜安康只道:“要不我明天早点起来吧,现在铺子里卖啥的都有!多走两趟什么都买回来了。”

    “也好!!”刘氏道:“之前玉娘写了个单子,你拿去照着买!”

    全家人都乏的很,故而话也没说几句,就早早的休息去了。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大雪纷飞,杜家人起来的时候,地面上都已经落了老厚的一层雪了。

    吃过早饭后,雪还没有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街上行人少得可怜,许多人都来去匆匆,很多小商小贩都没来得及摆摊,就收拾东西回去了。

    雪太大了。

    杜河清坐在铺子门口,乐呵呵的往外看。

    瑞雪兆丰年!

    在杜河清的意识中,他还是那个看天吃饭,伺候庄稼的庄稼汉。大雪意味着来年的丰收,没有庄稼人会不欢喜。

    “街上怕是没人了,我跟我大哥一起去买,一会儿就能回来了。”杜玉娘换了一件厚袄子,道:“娘,您不用担心,这样的天气,估计不会有客人来的。”

    刘氏给杜玉娘拿上钱袋子,告诉她不用省着花,今年要好好热闹热闹,东西买多些也不怕。

    杜玉娘知道,分了家,刘氏心里痛快。而且田氏生了两个大胖小子,心里高兴。

    人一高兴了,就特别大方。

    杜玉娘揣好了钱,又拿一块暗色的头巾把自己的头包了起来,然后才喊了杜安康一声。

    虎子正磨着杜安康不知道在说什么呢,杜安康应了两声,一边穿皮袄子,一边往前跑。

    “说什么呢?”刘氏看了看虎子,又看了看杜安康。

    虎子连忙摆手,“没说啥!”

    杜安康笑,伸手刮了一下了的鼻子,“我走了!”边说边拎起门口的背篓。

    兄妹打伞出了门,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他们先去铺子里挑了两瓶好酒,是杏花白。这酒入口绵长,喝多了也不上头,味道也不寡淡。杜玉娘想了想,干脆又买了两瓶家里常喝的高粮酒,这酒度数高,入口又辣又烧得慌,喝多了上头。

    杜安康是负责拎货的,他将酒坛子捆好了,放到背篓里。

    杜玉娘付了酒钱,拿起门口的伞,跟杜安康又往下一家铺子走去。走到半路,竟然碰到了邱彩蝶。

    “你们干啥去!?”

    “彩蝶?这大雪天也没啥客人,我们想去买点年货,咋的,你带孩子还带上瘾了!”杜玉娘忍不住打趣她。

    “胡说才能呢!我还没做满一个月呢!”

    杜玉娘道:“下雪的时候你不用来,不是说了嘛!快回去吧!店里没人,我娘会照顾好孩子的。”

    邱彩蝶犹豫。

    杜安康就插嘴,说了一句,“没事,你回去吧!还有祖母在旁边帮衬着呢!”

    邱彩蝶这才点头,“那行,你们回家的时候跟婶子说一声!”

    “放心吧!”

    邱彩蝶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南城走去。

    “走吧,买鞭炮,买糖。”

    两个人又去了杂货铺子,买了糖果,炒花生,还买了两样点心。

    “鞭炮,对了,临出来的时候,虎子还一直说呢,让我多给了买点。”

    杜玉娘呶嘴,“鞭炮多贵!”

    嘴上这样说,可是她下手买的时候是一点都没留情,整挂的鞭炮就买了五挂,还买了零散的小鞭炮。

    烟花是舍不得买的,比鞭炮贵太多了。

    “还缺什么?”杜安康把之前写的纸条拿出来看,“差不多了吧!”

    “哪儿啊!”杜玉娘道:“差得多呢!”她还要给两个孩子买点东西,还有田氏,娘,反正要买的多了。

    女人买起东西来,是绝不会手软的。

    杜玉娘又买了两个拨浪鼓,上面画着穿红兜兜的胖娃娃,看着特别喜庆。鼓面的两边拴着两个红色的木珠子,轻轻摇晃起来,就会发出悦耳的声音。

    杜安康一看到拨浪鼓,就想到家里的两个胖儿子,嘴也不自觉的咧开了。这两个拔浪鼓的做工很好,细节上处理的也十分细腻,每一处都打磨的特别光滑,连一点毛茬都摸不到。

    “买了!”杜安康一想到儿子们喜欢这个,心里就乐得直冒泡。

    杜玉娘又带着他去了银楼。

    “玉娘,来这儿干啥!”

    “给嫂子和娘买两样首饰。你看她俩身上多素净!”杜玉娘也不地买太贵的东西,因为就算她买了,刘氏也舍不得戴,肯定还会一直搁在箱子里,当成压箱底的宝贝。

    “买两对银丁香吧!”杜玉娘觉得戴在耳朵上的东西,不算太招摇,而且分量又不重,娘也不会舍不得。

    杜安康只能说好。

    杜玉娘让伙计包了两对银丁香,揣在怀里就打算走。谁知杜安康拦了她,道:“给自己也买一对吧!”

    杜玉娘哪儿有心思买这个,当下道:“我不喜欢,外面雪越来越大了,咱们得快点。”

    杜安康拿她没办法,只好跟她一起出了银楼。

    说来也巧,兄妹俩在街角上碰到卖鱼的了。

    卖鱼的是父子俩,两个人面前放了一只篓子,里头的鱼都冻住了。

    买鱼的人不多,父子俩冻得脸色发青。

    杜玉娘看了一眼,篓子里还有十几条草,有草鱼,有鲤子,还有花鲢。

    看得出来,这鱼应该是他们打来的,因为品种比较杂。

    “鱼怎么卖的?”

    父子俩来了精神,连忙道:“价格不一样,这鱼都是昨天夜里新打的,姑娘,买鱼的人不多,你要是买的多,我们就便宜点。”

    最后,杜玉娘竟然把这些鱼都买下了。

    杜安康大惊,直说吃不了那么多。

    杜玉娘就道:“没事,吃得了。”然后就跟这卖鱼的父子俩讲起了价,最后二百文,将这些鱼都包下了。

    鱼有大有小,能一次性卖掉,父子还是十分高兴的。两个人用草绳,把鱼都串到了一起,递给了杜安康。

    杜玉娘付了钱,拉着杜安康就走。

    “你买这么多干啥?”

    “嫂子坐月子呢,吃鱼下奶!”

    杜安康心里淌过一阵暖流,他知道妹妹是好心,但是他心里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

    “哥,差不多了吧!”

    本来杜玉娘还想买点衣裳料子做衣裳来着,后来她想起之前钱老板拿了两匹料子来,就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回去的路上,还碰到了卖糖葫芦的,杜玉娘二话不说,又掏钱买了两串。

    等兄妹俩大包小包的往家走时时,整个杏溪镇已经被白的雪笼罩住了。灰蒙蒙的天空中,雪花肆虐飞舞,仿佛将整个天地间的生灵都圈在其中。

    杜玉娘一边走,一边想着前世的事,心里突然有点酸痛!她的心原本是麻木的,好像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感觉到痛了,但是这一刻,她突然心疼起来。

    想着想着,两个人就到了家。

    “怎么买了这么多鱼!”刘氏又惊又喜,“贵不贵?”

    杜安康一边将身后的篓子放下,一边道:“是父子俩连夜打了卖的,鱼也有大有小,就都买了。玉娘说给招娣做汤,下奶!”

    刘氏点头,又把篓子里的酒,花生,糖,鞭炮都一一拿了出来。

    杜玉娘将怀里的银丁香拿出来,捡了一对递到刘氏面前:“娘,这个是给你的,赶紧把你耳朵里的那草棍拿出来,怪丢人的。”

    刘氏眼睛发热,一想要过年了,掉眼泪不吉利,就轻轻地瞪了她一眼,“你这孩子,好好的买这个做什么,花没用的钱。”

    “怎么会没用呢!对吧,虎子。”

    虎子正在稀罕了的鞭炮呢,他一边吃糖葫芦,一边把鞭炮放在怀里,不住的点头,含糊不清地道:“对对。”其实他也没听见刘氏和杜玉娘在说什么。

    杜玉娘就哈哈大笑,把剩下那对银丁香塞到杜安康手里,道:“你快去给你媳妇拿过去。”

    杜安康看了刘氏一眼,见自个老娘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揣着东西去了后院。

    杜河清馋酒了,眼睛不住的往酒坛子上瞟。

    所有人都很高兴,连李氏都忘了之前二房来时的不快。

    “娘,我们半路上遇到彩蝶了,她非要来,我让她回去了。”

    刘氏点头,“这么大的雪,根本没有人,咱们忙的过来。那孩子,就是太实诚了。”

    李氏也点头,深以为然。

    杜河清就道:“反正也没人,把铺子关了吧!”

    杜玉娘就道:“别,爹,万一有路过的,想吃碗热乎面,结果咱们没开店,那多不好。”

    杜河清颇为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杜玉娘就心虚地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嘛!”

    不知道是不是听了杜玉娘的话,杜河清果真没有关店,铺子里没有客人,冷清了一天。

    晚上的时候,杜玉娘主张吃面条。

    “下雪天太冷了,吃面条暖和。再喝点酒,浑身都舒坦了!”

    杜河清十分赞同这话,反正只要经他酒喝,怎么都好了。

    刘氏难得没有反对,反正也要过年了,就这么点酒,早喝晚喝都是一样的。

    杜玉娘做了伸面,也不知道怎么和的面,竟然多出了一小块面团。

    刘氏也没在意。

    吃饭的时候,杜河清果然喝上了酒,杜玉娘炒了两个菜,李氏跟儿子,孙子都喝了一点酒,果真觉得全身上下都舒坦了。

    三个人喝了大半坛高粮酒,都有些上头。

    刘氏在后面侍候这三个人洗漱休息,而杜玉娘则是去了前面铺子里关店。

    她坐在桌子前面,好半天都没去上门板。

    她在想杨峥。

    杨峥是腊月二十七的生辰,有一次他无意中说起,自己有一年回乡过年,正赶上下大雪,好不容易进了城,结果所有的铺子都关张歇业了。他想吃一碗长寿面,都没吃着,就饿着肚子回家了。

    杜玉娘一直记着这件事,记到现在。

    她在想,今天杨峥会不会从此路过?如果他路过了,会不会进到店里来。

    她想为他做一碗长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