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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玉娘脸色发白,全身冰冷,周身的血液仿佛被冻住了一样。她难以置信自己会看到那个人。
虽然之前已经看过一次了,但是远远的瞥一眼和现在这样面对面的相见是不同的。
进来的人是贺元庚。
他穿了一件崭新的貂毛鹤氅,头发规规矩矩的梳在发顶,用玉冠束住。穿一身石青色斜纹夹棉长袍,腰扎一条镶了红玛瑙石的腰带,脚下蹬了一双软底鹿皮靴。
人要衣装,贺元庚本来就生得极好,他这一身行头,更是为他添了几分风采。
他一进来,屋里的人就都不由自主的向他看去,好多皆被他吸引了。
杜玉娘往角落里缩了缩,她知道贺元庚很享受瞩目的感觉,他表面上彬彬有礼,实则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虚伪。
只可惜前世自己明白得太迟了。
杜安康上前招呼他:“客官是要吃面吗?”这人生得这样漂亮,穿的又那样贵气,与这间面馆格格不入。
他应该去最好的酒楼,而不是来自己家的小面馆。
这是杜安康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这位客人与他们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他难不成吃腻了山珍海味,想要换换口味?
贺元庚只带了一个随从来,他坐下后,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示意他也坐下。
随从便告了声罪,坐到边上去了。
这会儿,杜玉娘已经进了灶间。
贺元庚这个人有些高深莫测,他会些武艺,虽不高超,但是应有的敏锐度还是有的。
她在外头会坏事,因为她恨贺元庚,这种恨意不需要眼神的传递,就能被贺元庚感受到。
杜玉娘前辈子受了那么多的苦,最终学会了一件事,时机比什么都重要。
不管你是爱一个人,还是恨一个,想要报恩亦或是要报仇,时机都非常重要!
现在这个时机非常不好!如果她流露出来的恨意被贺元庚察觉到,那么他对自己就会多加防范和提防。那个人一向深沉,喜怒不形于色,所以杜玉娘不敢马虎大意。
贺元庚无缘无故的找到这里来,肯定不是巧合。
杜安兴已经跟他碰过面了,贺元庚一定是冲着她来的,像前世那样!
杜玉娘想到这里,呼吸急促起来,她手脚冰冷,身体微微打颤,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中。
杜玉娘,你要振作起来,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
贺元庚的皮相,再也无法吸引你一分一毫,那些富贵如今在你眼中,如同烟云。你对贺元庚了如指掌,而他对你一无所知,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杜玉娘有了底气,这才觉得心脏又重新跳动起来,全身的血液也流动起来。
贺元庚是她的敌人,死敌!前世自己被他骗了,才会家破人亡,这一世,她一定不会重蹈覆辙,而且,她要知道贺家的秘密!
贺元庚从来都不爱她,他似乎想要在她身上挖掘什么,没有得到,故而恼羞成怒了,才会任由高氏作贱自己,甚至亲自出手对付她。
这一世,都会不同的。
刘氏进到灶间时,就看到杜玉娘贴着墙根发呆。
“玉娘,你怎么了?”刘氏一边说,一边摸她的额头,又摸她的手:“手怎么这么凉?”别是病了吧?
杜玉娘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她变得信心十足。
“娘,我没事!怎么,有客人点面了?”
刘氏点头,“两碗什锦鲜味面,还有八宝菜和泡菜。”
杜玉娘就走到案板前,准备做面了。
刘氏一边打开坛子捞八宝菜装碟,一边道:“有钱人还真是奇怪,不去酒楼里吃山珍海味,偏要来小馆子吃面条。”
她也觉得贺元庚跟自己家的面馆格格不入。
杜玉娘没说话,手里的面条却上下翻飞。她的情绪全都隐藏起来,故而听了刘氏的话,也没有露出什么不自然的表情。
“谁知道呢,也许人家走累了,进来歇歇脚。”她波澜不惊,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刘氏深以为然,把装好的八宝菜和辣白菜端了出去。
杜玉娘抻面,面条很快就抻好了,她将面条下到锅里,静静的等待着。
贺元庚是坐不住的,他今天来,必然还有别的意思。
杜玉娘不着急,她已经占了先机。
没一会儿,前边又来了客人,杜玉娘忙碌起来。
贺元庚这一碗面,吃了很长时间。
屋里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拨吃面的客人,可是那位贵气的公子却还在吃。他碗里的面还有大半,他吃得漫不经心,但是碟子里的小菜却是吃完了。
刘氏觉得这个人好奇怪,就和杜玉娘说了几句。
杜玉娘心里明白,贺元庚已经开始布局了。
他要布什么局,杜玉娘并不清楚,但是她想,贺元庚无非就是想要接近自己罢了。
前世他就是那么做的,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了,成了她的救星,恩人。等她不顾一切的扑向他时,他又成了她的噩梦。
杜玉娘等着,她相信贺元庚不会白来一趟的。
果然,不一会儿,刘氏进了灶间,跟杜玉娘道:“外头那位少爷,要见做八宝酱菜的人。我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就说想要见做八宝酱菜的人,玉娘,他不会是个傻的吧?”
原来如此。
杜玉娘明白了,笑了笑,“他怎么可能是傻的呢!也许只是觉得咱家的酱菜好吃罢了。”贺元庚一定早就知道了面馆里的食物是出自她的手,所以才会以这个为切入点,想要认识她。
或者说,想要勾搭她!
杜玉娘不动声色,默默的摘了围裙,道:“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去看看。”
刘氏道:“好。”她低头洗碗,没有看到杜玉娘的表情。
杜玉娘站在灶间门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她脸上一片平静,眼底的碎芒也消失了。
她稳步走了出去。
杜安康迎了上来,小声的把事情跟她说了。
杜玉娘能够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颇为炽热。
她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在看她。
杜玉娘摆了摆手,示意杜安康去忙,她已经听明白了。
她走向贺元庚,步子稳健,每一步都很自然。
但是,前世她和贺元庚相处的无数场景,都一一在她眼前闪过。有初遇时的美好,有成亲之后的恩爱,还有反目时的狰狞和决绝!
杜玉娘,前世你虽然被贺元庚害得很惨,但是你到底杀了他!你的一把大火,把那些害你的人都烧了。贺元庚想杀你,没有成功,他是死在了你手里的,所以你不要怕他!
“酱菜是我做的。”杜玉娘站到贺元庚的对面,“有什么问题吗?”
贺元庚一直在打量杜玉娘。
眼前这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生得红唇齿白,一双杏眼又大又圆,她眼白少,瞳仁黑如漆墨,让人一望,就陷入其中,似不能自拔。她身上穿的是寻常百姓人家的衣裳,有些肥大,但是仍然能看出身姿曼妙。
是个小美人呢!小小年纪便有了这样的风情,再过几年,还不知道是怎样的颜色。
贺元庚的心情突然好了几分,这也是个意外的收获。
贺元庚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轻声细语地道:“姑娘不用紧张,坐。”
看,他是多么的和蔼可亲啊,好像一点架子也没有,说出来的话也是彬彬有礼的,完全不像高高在上的贵公子。
这是他惯用的迷惑人的手段。
杜玉娘微微一笑,“我还忙着呢,公子若没事,我便回去了。”
她不卑不亢的态度,着实让贺元庚愣了一下。
他微微闪了一下神,随即恢复正常,左手却不由自主的做了一个小动作。
杜玉娘只当没看见,转身要走。
“姑娘留步!”贺元庚好脾气的笑笑,当下也不拖泥带水了,只道:“这八宝酱菜,与我以前吃到的都不同,味道更好,也更下饭!姑娘可有什么秘方吗?”
原来是这样!
杜玉娘知道贺元庚的打算了!他是想借着这个,跟自己拉上关系,让两个人有所交集。
秘方是轻易交付的东西吗?自己不同意告诉他,他势必借机纠缠,一来二去的……
杜玉娘心中明了,嘴上却道:“公子,您也说了是秘方,怎么可能随便告诉他人,这是小店生存的法宝,不能轻易告诉别人的。”
跟着贺元庚来的人,不屑的撇了撇嘴。
“是在下唐突了,姑娘见谅!不过,你这道酱菜做得实在是好吃,比我以前吃过的任何酱菜都要好,我家里的厨子不如你。”贺元庚似乎对她做的酱菜十分执着,他态度诚恳,言语温和,甚至暗暗夸赞杜玉娘。
“多谢!”杜玉娘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
她不是前世那上天真的小女孩儿了,现在她对贺元庚,只有恨意。
“姑娘留步!”贺元庚见杜玉娘转身要走,当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姑娘,不知道你可否把酱菜的秘方卖与在下?”我跟你买还不成吗?
杜玉娘波澜不惊的打量他一下,见他眼中碎芒微闪,嘴角带笑,一副如玉公子的模样,心里当下就有了计较。
“公子衣着富贵,为何要买这下贱的酱菜方子?”
贺元庚脸上闪过一抹吃惊,当下道:“姑娘此言差矣,这世上,人尚且不分高低贵贱,更何况是一道菜?”他的话掷地有声,让人听了,忍不住替他叫好。
旁边的吃客们,似乎也都站到了他那一边,不住的点头。
“这位公子好涵养。”
“就是,就是!”
杜玉娘笑,“是吗?公子高见!”前世杜玉娘刚刚结识贺元庚的时候,非常自卑,她时常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他便也说了这样一番甜言蜜语,借以打动自己。
杜玉娘嫁进贺家之后,自卑之心更胜从前,为了能让自己更出众,更加能配得上贺元庚,她学了很多东西。
可惜,贺元庚从来都当她是乡下婆子,一身洗不掉的泥土味儿,更何况,他从来没有爱过自己。
他现在说这番话,不就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力,好获得自己的好感吗?
“公子高见。”杜玉娘油盐不进,“若是无事,小女子回去煮面了。”
贺元庚暗暗咬了咬牙,不成想这个杜玉娘这般不好对付。
“玉娘……”
杜玉娘骤然回首:“公子怎么知道我的闺名?”
从始至终,杜家人都没有在外人面前叫过她的名字,贺元庚很可能已经从杜安兴的嘴里知道了这件事,又或者是派人打听过她。
无论是哪一种,杜玉娘都不愿意接受,觉得恶心。
“啊,方才听到他们唤你,故而有所猜测!”
这根本就是谎话。
“哦,原来是这样。”杜玉娘也不拆穿,反问道:“公子为何非要买这酱菜的方子?你们富贵人家,一时吃了觉得好,时时吃也就腻了。”
“不会!”贺元庚觉得胜利在望,“在下很喜欢吃各式酱菜,由其终爱这道八宝。姑娘能否割爱,将这道方子卖与在下!?”
贺元庚料定杜玉娘不会卖的。
他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常上门来,点酱菜吃,让她看到自己的执着。时间久了,杜玉娘肯定会对他有好感。他的家世,模样,都比这街上的凡夫俗子强上太多了!只要哄了她去,什么秘密得不到!
杜玉娘听了他这话,当下笑了笑。
贺元庚只觉得眼前闪过一片绚烂的颜色,好似火树银花在眼前绽放。
“公子真的要买?”
贺元庚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没有察觉出有什么不妥之处来。
杜玉娘就道:“好,卖给你了,二百两!”
二百两?
贺元庚微愣,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恼怒。
“好!”贺元庚故作欢喜,
贺元庚的随从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二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贺元庚就瞪了他一眼,那人立马不敢吱声了,低头退了下去。
“好!”贺元庚只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杜玉娘点头,“没问题,我现在就去写方子。”
贺元庚又道:“姑娘,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