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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喇村的秦国俊,为人精明、勤奋能干,在部队里混了多年,当到排长了。人言尚有进一步爬升的希望。他原回家探亲时,与窑子照崔绍山的姑娘崔继敏结了婚。如今大觉讨个农村媳妇划不来了。因此要与这崔继敏离婚。这崔家姑娘,一字不识,性情却刚烈得要命。见秦国俊变了心,也发誓,你要抛弃我,我也要叫你官当不成。拿了秦国俊从部队里带回的手枪、子弹等,天天到部队告。年复一年,告了两年,秦国俊的前程被她告罄了。秦国俊被打发回法喇来,她也离婚了。这下人们从佩服秦国俊,改为佩服崔继敏。说这姑娘了得。秦国俊也后悔不已,这下又失好前程,又失好妻子了。
秦国俊没了办法,去求姜元坤。刚好县委缺小车司机,姜元坤出面说了,就叫秦国俊去试开。一看驾驶、修理车辆的能力都不错,就被县纪委留用了。秦国俊驾驶功夫也不错,同时当了保镖的角色。
崔继敏就天天来骂姜元坤:“秦国俊是你爹!你是秦国俊的大儿子!秦国俊婆娘都丢得掉,还怕找不到棺材来开?要你这烂杂种猖夯掇拾的?你有能力,你养那三个爹三个妈咋不也整几个棺材给他们开着,成天在这农业上挣得嗝呀嗝的?”
姜元坤之妻也姓崔,本是崔继敏的娘娘,如今也挨了崔继敏的骂。姜元坤半生威风一时,在县委干了几十年,几十年来是法喇村的佼佼者。但儿女就是不成器,从小在县城里跟姜元坤读书,都成了废品,如今回来,一样不会做。姜妻去地里做活,三个姑娘不过束手跟她去来,望望风景而已。崔继敏就骂:“哟!姜元坤这四个婆娘,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比一个帅气!老公在城里,你们不去守着,蹲在法喇养汉子?姜家的汉子一百多,够你们养了。”把个姜家代秦国俊受罪,骂的毫无办法。
不久姜元坤也就退休了,回到法喇来住。还亏崔继敏嫁到荞子县去了,才免却了挨咒之苦。全村人说:“不然姜元坤回法喇来,这日子就难过了。”
姜元坤三个儿子,皆不成人。大那两个讨了媳妇,一味好吃懒做。小儿子姜庆辉。见廖明颐是老工人,只有几个女儿,颇为有钱,就去把老二姑娘哄了来。按辈分,姜庆辉是那姑娘的小爷爷了。这下又传新闻“小爷爷讨二孙女了。”姜庆辉和那姑娘倒无所谓。众口睚眦者,姜元坤而已。说:“姜元坤堂堂的县委会干部,威风了几十年,退休了,才落个名声大坏,走到了这一步。”姜元坤哭笑不得:“他自己要把自己的头按低,向人家下小,我有什么办法?”
陈明崇是本只有陈福州一子,本来家境,哪里过不去?只因陈福州、胡安艳只生一女。想后辈多两个儿子,促陈福州、胡安艳搬西双版纳去了。种植园倡计划生育,陈福州为在那里站下去,做了绝育手术。信写回来,陈明崇心上不喜,渐渐疯言疯语。县农资公司带到各处医,均不见好。只有法喇人明白陈明崇的病根,是从这上面来的。陈明崇于是病休了,回家来养病。那陈福萍,又被陈福州许与镇沅人。陈福萍从小聪明活泼,陈家人以为族内能读出来的,也只有她。如今爱惜此女,本想陈福州带去,在当地找个好的女婿,没料一个初中生,据说嫁与一字不识的搬迁民。陈明崇更后悔不迭。那病越发的重了。
一换届,崔绍武的局长即不在了。崔绍武的局长生涯,凡三年零二月有余。消息传到法喇村,不用说惋惜声之多了。孙平玉说:“听说多少朝代以前,有个董家发达起来。有些人就编歌说:‘眼看董家起,眼看董家败’,崔家也就这样了!崔局长这样一下来,小的不成器,跟不上去,也就败了!”而全村人评论的是:“崔局长家,就到这里了!小的爬不上去了。”
孙江华听崔绍武的局长下掉了,就经问崔绍武家小的情况,孙江才说:“大的崔继平,在糖厂开车。”孙江华说:“那个我认得,小学毕业,不行的。”孙江才说:“再下来是大姑娘崔继涣,就是给姜文彩那个。没有工作,给聂传顺卖旅社票。姜文彩被崔绍武提拔在马树乡任供销社主任。一直没有小的。姜文彩不想要崔继涣了。但又怕崔绍武,不敢离婚。老二姑娘崔继惠,职中毕业,听说在高坎子乡卫生所,也不是正式的,是个临时工,嫁的就是刚调来哨口子畜牧站任副站长这个姓刘的。下面是老二儿子崔继鹏,在荞麦山农科站,是合同工,不知转正没有。再下面,我就不晓得了。”崔继海说:“下面还有两个姑娘,初中都毕业了,没有考取,还在补习。”孙江华一听,已作结论了:“不行了!”
崔绍武的局长刚一卸任,就说姜文彩已跑到西双版纳去了。有人传说早就摸到那里去,娶了一个妻子;有人又说小孩在那里生了一个了。众说不一。
法喇历史上最大的官,就这样成了历史。而对崔绍武的姑娘儿子作一番分析,都已断定崔家是再爬不上去了。石棺材的辉煌,就到这里结束。一时全村又在找下一个能高升的人物。或说吴光正要当商业局局长了,或说县林业局局长阳光明对赵国平器重得很,要赵去接班。然而姜元坤等又说是假的。林业局局长有多大点权力,能说决定接班人?而权力都在县委、人大手里。或说吴耀庆要爬上去了,张恩舟要吴耀庆任荞麦山副乡长呢!对孙天主,全村人都觉是不行。不然怎么又流起浪来了?
这时就传来消息:三道岩的王勋付,当兵到马关去。当上副连长了。王家人又吹嘘起来,说他家文的出了王勋杰,法喇第一个大学生;武的出王勋付。法喇人当兵的,从没有挣上连级干部去的。这王勋付是天主小学的同学。然比天主大五六岁,学习并不好。初中时因偷学生的炒面,退回家里来了。
王勋付的大哥赶马车,这天在荞麦山遇到天主,说起王勋付来:“我兄弟是可惜了!年纪大了点,提干就受卡了!再一个是他学习差了点。去考陆军学院,只差三分!要推荐他去读,又年纪大了!不得去读!冲打是有的!他写信来:‘大哥!兄弟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冲能闯!有胆有识,什么也不怕!领导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不过闯到个副连长,也不简单了。在我们法喇,也是数一数二的了。原来王勋杰以为自己是大学生,不得了,哪里把我们这些人家看在眼里?我兄弟初中在荞麦山不想读了,想请他帮忙转下米粮坝去读。说不理就不理!他是大学生了!就生怕别的人读出来,超过他!我兄弟想去当兵,王勋杰家妈怎么说!她说:‘去当炮灰,战场上去送死!’我兄弟听了,要去找她的麻烦。我们劝了:‘你去部队里好好干!干出人见识来!’这下听说我弟弟是副连长,王元景和鲁秀英,见着我爹我妈,亲热得很了!大哥大嫂的不离口。王勋杰回来,叫我大哥了。王勋众来,也叫我大哥了!写信去给我弟弟,说要弟兄合作了!再没有比这家人,更势利的了!”
王家在吹王勋付。下营姜家,则吹起姜庆能家姑娘、姑爷来。姜庆能的姑娘姜彦娥和姑爷胡永朝是米粮坝师范毕业的同学,二人均分在干冲乡教小学。胡永朝在乌蒙报上发表了一篇小散文,胡家家族中不乏有关系的,荐与县委书记,当了一年秘书,即提了当团县委书记。如今到昆明去挂职锻炼了。姜彦娥也调到米粮坝中学去,当了团委书记。姜家狂吹:“胡永朝从昆明挂职锻炼回来,就当副县长了!才十九岁呀!法喇历史上,崔绍武就不得了!比起胡永朝来,崔绍武算什么?孙天主那种人,有什么本事!写几千篇也等于零!哪如胡永朝一篇就定乾坤!孙天主给胡永朝擦皮鞋,胡永朝怕还不耐烦要!”
就在都传言赵国平要爬上去,吴耀庆要任副乡长时,吴耀庆等人的案发了。原来由世行贷款兴建的荞麦山乡自来水厂,耗资七十万元。张恩舟自然交由吴耀庆来办,说是贪污了近二十万。告的人不断。县纪委、监察局一直伺着时机,等到工程竣工,县长来开了竣工庆祝大会一个月后,估计账已全部结清,猛然人马开到荞麦山来,立即开查。哪知只消等到次日,账就扎清了的。此时是查出了大量问题,但张恩舟、吴耀庆说账目还没归拢。县纪委的人好不恼火,却没办法,只好撤回。但张恩舟、吴耀庆已是吓的魂飞天外了。要是早一日结账,头上的脑袋就近于搬家了。
张恩舟已觉在荞麦山站不住脚了。在荞麦山,他只有赵国平、吴耀庆这两个心腹,其余或明或暗都成了敌人。到各个村,村干部纯粹不理这个乡长。连孙江才都吹:“张恩舟这乡长,莫当的碜人了!他有本事来法喇村,我有本事不尿他!他有干屁的办法?”又吹:“荞麦山自来水厂,被他们吃了二十万!这下被纪委查了,不得不吐出来!本来给荞麦山的是两个自来水厂项目!张恩舟、吴耀庆借口法喇村人多,是荞麦山第一人口大村,要塞一个给法喇!我就不干!因为干就给张恩舟、吴耀庆干!法喇村吴家这么一大族,那就全全让他们作弊了!我不干,他二人压着我干,我还是不干!法喇人连吃饭还成问题,再叫老百姓连吃滴水都叫交钱买自来水,群众不把我杀了才怪!而且五十万钱!水厂倒修给全村人用,贪污也让张恩舟他们贪污!以后贷款期限到了,来问谁要钱?来问我要我还不起款,不是就进监狱了?”
孙江才只管如此吹他的明智和在官场的游刃有余。而吴家全族,已因吴耀庆被查,夺了神气了。再也吹不起来了。又有人告赵国平倒卖薄膜、肥料等,据说纪委也要来查了。不由一片慌乱。
这时选举下一届乡党委。各村支书一律约好了:不投张恩舟的票,把张赶出党委班子,让他半边稍息。结果真是把张恩舟挤了出来,这些支书大喜:“张恩舟这乡长这下难当了!连独角戏都唱不成!他连乡党委委员都不是,连党委会议都不得参加!也就没有人事权了!他还想称王称霸?”孙江才回法喇,当然又是一通狂吹:“树倒猢狲散,张恩舟都要倒了,赵国平、吴耀庆还干什么?按道理,乡长必须是乡党委副书记,他才有组织、人事权力!不行了!这三人不行了!”
此时这三人都见在荞麦山站不住脚了,各投善后之路去。赵国平是据说塞了大笔钱给县农业局局长,调往农业局了。吴耀庆则由张恩舟介绍,调往人事局下属的一个公司。
又到乡长选举。张恩舟仍是候选人。但荞麦山人,都恨张恩舟了。连选两次,都选落掉。县上忙来撑持,吴耀庆等人也被张叫回来,到处拉选票,进行贿赂。一张选票一百元钱。最终才又把张恩舟扶定在乡长位置上坐定了。
这一天天主在荞麦山,遇上宋德高。与天主到他宿舍,老宋即吹起一位省委副书记的事迹来:前次地区曲家汛现场会的种种不良情况,被告到了省上。省委管干副书记即来米粮坝调查。怎么查,老宋也不清楚,但是当县委书记罗自强陪省委副书记来到荞麦山时,老宋见副书记只带了一位司机、一位秘书及一位警卫战士。在荞麦山看了情况,老宋即听说是该副书记听说荞麦山贫困,专来荞麦山看。老宋说,要说穷,法喇、拖鸡、陷塘地等几个村最穷了。于是即驱车到法喇村来。
孙江才、罗昌兵被叫到村上,说是各处走走看看。在横梁子,看了几户人家,此时青黄不接,屋里都没有吃的了。进冷云忠家,见惟一能吃的,只有点韭菜。再到别的人家,都没有,或寻见几个洋芋,或只找见点麦面。孙江才、罗昌兵汇报说:“现在百分之八十的人家,没有吃的了。都是去到处找粮食吃。这村里四千多人,有一千多人搬家在西双版纳、思茅等各地流浪。有一千多人,呆在昆明,各式各样乱干。村里只有一千多人,都是老弱妇女。青年男子,只有过年才会回来,不然都很少了!”
一路看了,爬上黑梁子来。孙江华刚在山上铲了一背马刺背回来,知面前的是省委副书记,大吃一惊。罗昌兵就说:“可以到他家里看!”进得家来,一无所有。又过孙江荣家来,粮也光了。
因这日是端午节。那副书记从米粮坝来,只在荞麦山吃了一个粽子。此时饿了,说就买几个洋芋烧了吃。孙江才、罗昌兵家在村里,而在这黑梁子,虽也有几家有洋芋,但柴都少得可怜。只有孙平玉家,洋芋也有。于是就投孙平玉家来。孙平玉、陈福英在沟里割草,众人喊了,即回家来。要煮饭,那副书记说:“只消煮几个洋芋吃就行了。”
孙平玉一听是省委副书记,立时觉这是个历史性的时刻,简直是篷筚生辉了。大喜过望,拣了洋芋来,架起火,或烧或煮,各吃了几个。谈起法喇村的情况来,孙平玉也说了几句。洋芋吃好,也看了孙平玉家内外了,见楼上有几百斤洋芋,几百斤荞子,一百多斤麦子。其余则也是穷光蛋。但宋德高说:“是个老财主家了!”那副书记问知这家里有一个大学生,还有一个在昆明读中专,很是惊奇。老宋就说叫孙天主,在荞麦山中学教书。吃罢了,就由县委书记掏了钱出来,孙平玉家里决不要。说:“得省委领导走进我家这门,我就感激不尽了!几个洋芋!值得什么!”坚决不要钱。见他们走了,孙平玉越想越高兴,真是想不到,省委领导已光顾过他家这穷窝了。又越想越对不起,是该煮点米饭,炒几个鸡蛋让人家吃才对。
一时孙富民等回来,一家人引以为荣。一直高兴了好些天。陈福英说:“看这种大领导进来过了格会给我们带点好运气进门来,把我们这烂账还清了。”孙平玉也高兴,说:“这种大人物随便走得拢哪点。看来我们运气恐怕会好起来了。莫明年一季生产,挖个几万斤洋芋,就好了呢!”
孙江成这天是在山上放牛,听说省委书记到黑梁子来,就遗憾自己不在家:“可惜了!我六十八了!最大的官,是以前开会,见过县委书记。要是昨天不去放牛,也得看看,就值得了!可惜了!可惜了!这些大人物,走到哪里都有摄影记者照相,报纸上要刊登出来!比如昨天,报纸上就要说:‘省委副书记到了米粮坝荞麦山乡法喇村黑梁子社孙平玉家’,他们进来时,有没有人照相?”孙平玉说:“是有个年轻的,照了几张。”孙江成说:“肯定是要登出来了!”就天天等看孙江才那里的报纸。孙江才也关心着,以为会登有关副书记在法喇视察的事,但过了许久,都没有看见。就请天主在荞麦山翻翻报纸,如果有,就找一张回来看看。
孙江才心里,哪里想把省委副书记带到孙平玉家。只是当时饿了,没有办法。他最担心的,是怕大领导都会问长问短,万一省委副书记问呀问的,问出孙天主是大学生,发表了几百篇文章,一旦叫拿出来看看,孙平玉家里果然有的,拿将出来。副书记高兴,叫一声提拔了,孙天主岂不就飞黄腾达而去了?所以在孙平玉家,没人说时,他就抢着汇报,不让副书记有多问的机会。果然副书记没有问到这些情况,算是万幸了。当时他一疏忽,差点出大问题,比如:省委副书记大手一挥:救济孙江华!岂不孙江华就大占便宜了?
孙江华也是满心惭愧。当初见到是省委副书记那一瞬间,其喜悦程度,何可言说,以为翻身就在今日。他戴了几十年的反革命帽子,就要请省委领导帮忙摘了!而自己穷,也要请领导大赐一通。这些大领导只消一句话,什么都来了,但遗憾的是进了他家,他就激动不堪,这些都忘了说,更惭愧自己家里,连几个洋芋都没有。要是家里也有点,领导也就会在他家烧洋芋吃,他也就有机会诉苦了!真是贫穷了一样道理都没有,百事堪哀了!
而其余孙平文等几家,也颇是嫉妒:“风朝旺火吹,人往旺家跑。孙富贵家难道是该发迹的?连省委领导都去他家烧洋芋吃!”洋芋他家也有,但遗憾的是不去他家。心下的难过,又是另外一番境界了。
孙江成越想越遗憾。后来竟是自己不得见省委领导也罢了,怪孙平玉:“富贵发表那么多文章,你该把那些报纸、书拿出来,请领导看看,说:‘这是我儿子发表的!才二十四岁!大学生!领导如果觉得可以,提拔他一下!’小伙子!就够你爷两个挣几百年了!不靠人提拔,你上得去?我们家来这里干了一百年了,谁干上去了?只有富贵有点本事,这种天赐良机又被你错过了!可惜呀!苦这一百年来,本来就苦那一天,那几分钟,苦那几句话的!你又不会干!这下你再会苦也等于零了!苦一千年也枉然了!”越说越气,骂将起来。
孙平玉说:“哪里想到?我是在想领导见我穷,怕会救济我几百斤粮。听我欠几千块的账,会从哪里贷几千块的款给我,就好了!而且当时太激动了!要想得到的,都想不起来了!”陈福英说:“我倒想起来了!我进房间里,把报纸、书都拿出来,后来领导进房间去,看见那么多书,说:‘哟!书多得很嘛!’我就想说我儿子发表了好多文章,你们又去说富贵在教书。教书有什么了不起?领导当然不重视了!人家领导还说:‘看来你这儿子很有点水平!这么多书!’你们又说:‘都堆在家里,他也不看!’人家那明明是句好话,夸奖富贵;你们说的话,倒反贬低富贵了。会说就说,不会说就站半边去!我当时就想骂了!富贵哪时候不在看了?后来领导又说:‘单这些书,也值几万元!’也是夸奖的话!你就该说富贵怎么写文章,怎么得奖,这些书,都是奖来的。就接上领导的话了!你又说买书把家都买穷了!难道是领导叫你买穷的?我是想都是些男子汉,哪有我一个妇女插嘴的?那天要由我说,富贵也起码被领导看中,提拔了。单凭人家那些话,也分析得出。我要叫你出去教你,打发你去挑水,你也不出去!只叫我去挑!”孙平玉说:“我是想陪着领导,多得说几句!”陈福英说:“不会说!再说多也枉然!你说了半天,起一点作用没有?”
孙平玉原来的狂喜,这下变为越发地后悔。开始听孙江成遗憾没有得见副书记,就后悔没叫人去山上叫孙江成回来。后来说到可以为天主提供机会,又遗憾天主没在家。如今是大悔这机会被他弄丢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哪里去再望一个省委副书记进他这门来呢?陈福英则是越回忆那天的情景,越觉得孙江才在使黑心。“他下下打断话,只是汇报汇报的。连县委书记都恨他几眼,那领导也白他两眼,不想理他,他又蛮不讲礼的只是说。要是他不打岔,领导已经问起富贵来了,在哪里教书,多大年纪了等等的。再多几句话,不就好了?”孙平玉也怒:“这两房人,只愁他不打主意!一打主意都是心黑的!”
孙家如此后悔不说。罗昌兵后来也是大惊讶一通,到处说:“那天差点给孙天主造成个爬升的机会了!省委副书记一看见他家几千本书,就佩服了!怪孙平玉、陈福英憨了!不把那些发表了孙天主文章的报纸、刊物拿出来!只消一拿出来,孙天主的好事肯定就来了!不说调哪里嘛!单只消向罗书记一句话:‘这是个人才!调去给你当秘书!’罗书记敢不要?就进县委办公室了!那天要是我,文章、报纸全翻出来!孙天主就飞黄腾达了!不过也怪孙江才,可能是有意的要打断省委副书记的话,硬是长起脖子红起脸,乱说一通。”
不久全村都知孙天主差点红云罩身,就是孙江才心黑了。姜元坤对孙平玉说:“孙平玉!怪你憨了!省委副书记进门槛,你家几辈人也就这么一次了!这种机会你不会抓!供孙天主这些年也真叫白供了。”几乎吴光兆等许多人,无不为这次机会可惜。
崔绍武自不当了局长,已很少回法喇村来。这一天遇着,也很可惜:“孙平玉,省委副书记在米粮坝,还提起你来,说在海拔三千米的偏僻农村,居然见一农民家有几千册书,而且这家供出了大学生!当时只消你把孙天主发表的文章拿一些出来,送与副书记。孙天主就上去了!”连崔绍武都是如此认为,孙平玉更为后悔。
孙天主知了此事,也是大为遗憾。要是自己当时在家,岂不就好了?孙平玉说:“不知宋德高、罗自强等人,会不会与副书记说?”孙天主说:“更休想了。他们掩盖之不及,哪里还会再为我说两句!”
却说宋德高等,是大吹特吹:“的确是人家大领导,我们要备饭给他们吃,他都说不消!在荞麦山奔波一天,就是早上吃了两个粽子,下午在孙天主家吃了两个火烧洋芋。轻车简从的!哪里像他娘的地区、县上这些人,没得见过世面、没得讲过排场!出来要个车队,吃饭要是野味。说半天,就是地区、县上这些杂种难招架了!荞麦山已吃几十万摆起了!老子们是还不起的,不知以后谁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