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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燃烧,卷起烈风,整齐划一的房子在燃烧的火焰下颓坏崩毁,透天似的红光染满了整个天空,刚烧尽的热烫火灰随着狂风扬去、飘远。
狂炽的大火还在焚烧,在烈风的推波助澜下,大火像要吃人般地张开大口,卷进这座豪美幽静的山庄。
没有人在这场祝融里惊慌失措地逃生,甚至连喊叫的声音也不曾流散在空气中,除了火焰无情吐着火舌之外,这里只有宁静。
而且是一片死寂。
遍地的血红说明了这里的情况,尸体混乱不齐的倒着,有些是横着,有些是趴伏着,一看就知道他们都已经是死人了。
尸体的脸上皆流露出既惊且惧的表情,死状全都奇惨无比,凶手好象与庄里的人有着深仇大恨。
夕阳如血般地染红整个云霞,凄怆的寒风彷佛也在为这人间悲剧而齐声凄吼,背后的火影更让站立在大火前的白衣少年,有如红血里诞生的血腥修罗。
少年的年纪很轻,大约十七、八岁,他的肌肤极白,是那种透着病态美般的苍白神态,有着难以言喻的妖异美艳。
他很美、很艳,却也很邪。
他拄剑站立,剑上沾满了鲜红的血,就连他的衣服也沾满了吓人的血迹,他就像是从血池里爬出来的妖魅般的诡异。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话的人方脸宽额,算得上英俊的脸因为过度骇异而呈现僵凝的神情。他奉命出外,怎知回庄后,竟然目睹此般惨剧。
狂风出乱了月影的发丝,将几绺黑发吹拂在他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他缓缓勾起粉红色的下唇。
那抹笑,只是微弯双唇,红色的绛唇、漆黑的眼,竟将苍白的脸烘托出一股无以比拟的妖邪之气。
“小师弟,是谁这么残忍,竟然灭庄?你没事吧”
颜修读全身冒汗冷,山庄被烧得断垣残柱,无数的尸体在烈火里无声的呼喊悲泣,亲眼见到这人间地狱,让他一向健康的脸色,也不由得变成苍白。
他与小师弟月影的感情说不上亲热,也说不上陌生,毕竟两人同门,他又是师父最宠爱的闭关小弟子。
而师父对他的娇宠人人皆知,也使得不少同门师兄弟为此争风吃醋,你生出许许多多的事情来。
但是就算闹出了多少风波,小师弟在庄里的地位从来没有动摇过,可见师父对他的娇宠非同小可;更何况师父逢人便说他天资聪颖、举世无双,简直是绝世奇葩。
师父对人冷漠少言,就算是他这大弟子,即使做是尽心尽力,也少有夸赞;所以,光是这几句称赞的话,就知晓师父对收小师弟这个弟子从来没有后悔过。
也因此誓言不再收弟子的师父,将他视为闭关弟子,也是最有可能承继这座山庄的人。
“大师兄,好久不见,你回来了啊!”月影打招呼的语句轻轻浅浅,好象根本就对身后焚人的大火与无数的尸身视若无睹,他一径的笑着,就好象完全不知他就站在无数尸身的前头,那种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就像从地狱来的凶鬼一样。
颜修读巍巍地打个哆嗦,全身的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都冒上了皮肤表面,一股恶寒般的寒气涌上心头。
他情不自禁地退后两步,就像吃人鬼魅来到身前。
月影见状,放声大笑,脸色更加冷冽死白。
他宛如食人修罗般的鬼魅笑声传遍整座山谷,跟大火、死尸竟是如此的相辅相成,?x那间,颜修读有误入修罗地狱的幻觉。
“大师兄,是他,是他杀人烧庄,快杀了他!师父、师娘全都死了,庄里的人全都死光了”
拖着满是血迹的身体,梁青义指着月影发出凄惨的愤怒吼声。
“二师弟”
梁青义从毁坏的庄中逃出,但是他身上流满了血,而且还有几处烧伤,对这杀人毁庄的凶手充满了怨恨。
颜修读傻了,他望向黑发不断随着寒风飘扬的月影,他身上那股尖锐的美,有时会让人不敢逼视;就是因为他太美、太艳了,彷佛不该是人世间的人,所以庄里的人太多数都厌恶他。
“这是为什么?真的是你动手的吗?小师弟”
颜修读只觉得喉咙干涩紧缩,一时间竟觉得头晕目眩。
没有到哩,这山庄里的所有一切,师父早已明示暗喻过将全都是他的,他没有道理毁掉将属于他的东西。
随着理智的思考后,满腹的疑问涌上心头,然而这些疑问哽在喉咙里,他一时发声不得。
彷佛还记得师父将二、三岁的月影抱回庄内,对他说他也是个孤儿;自己的身世与他同病相怜,所以忍不住对他多所看顾。
月影小时候总爱缠他,牵着月影那肥嘟嘟的小手,让他有种自己好象多了个亲人一般的亲切感;但因他的年纪渐长,又念及自己是被师父收养,应该为庄里劳心劳力才对,才外出去做师弟们不愿意做的事以报养育之恩。
从此两人见面的机会也就少了,因此渐行渐远;到最后,就算是在庄哩,他与月影擦身而过,月影也像不认得他似的。
他虽心里惋惜,却又怎么说得出自己的心情,更何况他相信就算他不在,庄里若有人厌恶月影,也无法在他身上讨到便宜,要知道师父非常的疼宠他,没人敢碰他一根寒毛,激怒师父的。
师父发怒的时候有多么可怕,他们自幼陪侍师父的人都知道,师父是冷漠少言,但是他发火时候,任谁也阻止不了。
“小师弟,你说啊,是真的吗?真的事你做出这种事的吗?”
他总算开了口,但是他问出来的话虚弱无力,嗄哑得不像是他的声音。
月影停止了笑声,直视着颜修读,他那像无底深渊的双眸露出了几丝高傲跟疯狂,他的语气就像这一生都在追求着鲜红跟血腥,也只有血腥跟疯狂才能填满他虚无的嗜血欲望。
“想杀我就来,何必废话!”他转身欲离去。
闻言,颜修读怔愣在原地无法动弹,小时会伸出手要求他拥抱的小人儿,竟在十多年后,成为?s师的杀人魔头,而且他看来还毫无悔意。
“你这?s师的畜生,我要杀了你为师父报仇”梁青义挥剑而上,不顾自己身上早已伤痕累累。
月影身形稍掠,一剑便已刺中梁青义的大腿,然后不屑地抬腿踢飞梁青义。
“哼!想要展威风,先练好你的烂剑术吧,不中用的废物。”
“你这畜生,你会不得好死的!你这种?s师的魔头,在这世间没有人容得下你的,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梁青义恶骂声宛若对他进行诅咒一般。
月影回眸狂傲的嚎笑,脸上只有骇人的冷凉,彷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再与他相属,而他也毫无眷恋。
“这世间的人,若是容不下我,我就杀光这世上的人。”
冷风、火焰将这句话吹得满谷不断地回响,再回响,听起来狂傲凉冰,却是回音凄厉、久久不绝
四年后──
有栋木屋立在凄冷的郊外,离城里有断句哩,春日时,这里是绿油油的满地风光,但到了秋冬,却是寒酷般的冷寂。
庄园被毁已是四年前的事,但颜修读却发觉自己像是度过了十多年般的难熬。
在那一日之后,他带着二师弟梁青义到处求医,因为月影最后一剑刺进二师弟的骨头里,甚至连他的筋脉都挑断了;就算求得名医,妥善照顾,最终二师弟还是不良于行,而他一身的功夫也等于是废了。
二师弟受到打击,从此之后郁郁寡欢,甚至脾气暴躁不堪,但他不怪他。
一个学武之人,武功都被废了,就等同于废人一般,他看得出来二师弟心里非常痛苦,一再的求医,却仍然无法让脚回复,也让他充满挫折。
到了最后,他们在静寂的地方筑屋而居,二师弟一再要求他报师门血仇,但他自知武功不如月影;更何况月影出现江湖,立刻改名,姓阮名求恨“求恨”二字,更可见他偏激的心态。
他名为求恨,名实相符。
他在江湖中不断地结下仇家,他不但妄杀白道中人,就连黑道的魔头也一个个在他的剑尖下丧命,甚至为奴。
一时之间,江湖上风波不断,虽然正道人士组了正义队去讨伐他,但也只是白白送命罢了。
他不但尽得师父精妙的剑艺武术,甚至还学得一位脾气古怪宿老的歧黄、机关之学,那位宿老将毕生绝学全传给他之后才逝世;从此以后他剑术妙绝、使毒用药无所不精,甚至在求恨楼前布下天罗地网的机关,闯入者皆枉死。
而许多的绝症病患上门求医,若他愿意医,就算在阎罗王面前也能抢得那人的命回来;若是他不愿意医,就算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
江湖中人对他又惧又爱,因为人在江湖,总会结下仇家,什么时候会中了敌人暗算而死,没人知晓。
但他医术精湛,因此许多人想替自己留一条活路,希望就算以后受了重伤,还可求他救治;因此他虽被称为魔头,可多数人并不愿意去得罪他。
他曾对二师弟说过,是否要找月影求医,医好他的腿,但二师弟闻言雷霆大怒,只撂下句话:要我求他,除非我死!
因此二师弟的腿伤就只能搁着,而他也无奈地看着他日复一日的消瘦、怨恨、愤世嫉俗,却无药可救。
“爹,你在想什么?”一只小手紧抓着颜修读的衣袖。
颜修读弯身下去,将儿子颜延宝抱起,但儿子却不耐他的怀抱,不停地抖动,他只好将他放下。
这些年来,他成亲生子,只可惜孩子的娘身子骨娇弱,生完儿子就去世了,只单留一子陪伴他。
“宝儿,爹没想什么。”
宝儿虽然才三岁,却不相信的说:“你在想娘吗?爹每次都会露出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前方”
“大人的事你不懂。”
“叔叔人呢?”
“就只顾着找叔叔啊?”
宝儿跟二师弟梁青义非常投缘,但应该是宝儿单方面与梁青义投缘,梁青义一见到宝儿便手足无措,每每要他走开,可宝儿仍然跳上他的膝头;梁青义虽然脚痛,但为了男性自尊也不敢多哼一声,而宝儿就舒舒服服的睡在他腿上。他对梁青义,比对他这个爹还要亲热。
“爹,叔叔变坏了”
宝儿气愤地踢着脚底下的石头,像有满心的怨怼。
颜修读感到莫名奇妙,他不懂他所说为何,训道:“岂可对长辈无礼?宝儿,你得有礼些,怎能在背后批评叔叔呢?”
“因为叔叔真的变坏了嘛,他白天都不在,晚上还带着坏女人回来,又吵又闹的”
他们比邻而居,最近梁青义的自暴自弃更是变本加厉,常常带着花楼里的姑娘在屋里夜宿,娇闹淫声不绝于耳,他也曾想要训他几句,却又不忍心,他知道他只是心里痛苦,才会如此自我放逐。
“不准再说了。”颜修读板起脸孔,低喝声十分严厉。
宝儿则扁嘴怒视他一眼。
“宝儿,你那是什么眼神,连爹的话都不听了吗?”颜修读内心一凛,这个孩子还三岁多一些,个性便已如此放肆大胆,再让他大一些,岂不是管不动了?
“爹,您根本不懂啦,叔叔真的变坏了”
“住口,再说我就罚跪了喔!”
宝儿气愤地跺脚,接着愤怒地狂奔出去。
颜修读管不动他,不禁在原地又气又无奈。
宝儿年纪尚小,并不知晓事情的轻重,他担心这些话若被梁青义听见,以他现在如此自卑自弃的心理,不知道又会想到哪里去,会不会以为他是嫌弃他是个累赘?因此他才会对宝儿特别严格,不许他胡乱说话。
而宝儿跑出去后就不见人影,一直到了天黑还没回来,颜修读心中越来越急,找遍了屋内、屋外附近都寻不到人。
半夜,梁青义带着酒意跟女人回来,他担心得脸色发白,告诉了梁青义寻不到宝儿的事。
听见这坏消息,梁青义似乎酒醒了一大半,便也跟着他出外寻找;一直到天刚亮,他们才在极远的山涧间找到宝儿。
宝儿脸上发白,嘴唇发青,在山涧里,绿色的水面上浮着几条肚子早已翻白的死鱼,看来这水经人下过毒。
颜修读抱着儿子犹有微温的身体全身发抖,不敢相信上天竟然如此残酷地对待他。
他不曾与人结怨,更没有愧对过任何人,一向仁慈待人,怎知自己的亲生独子居然会遭逢大难!
他抱着宝儿紧急求医,却查不出是什么样的毒药,更加不知该如何对症下药。
他悲愤得几近昏厥,就因他自小是个孤儿,因此总希望建立家庭,想不到妻子死后,他连唯一的独子都保不住。
此时梁青义开口,却是以极为不稳的口气颤声道:“我们去求他吧!”
颜修读无法置信地看着梁青义,梁青义脸上的羞耻跟屈辱表现得非常明显,好象求这个人是他这一辈子最不幸的事情。
“大师兄,这是唯一的办法。听说没有他治不好的病,如果他想治的话。”
颜修读不知自己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只听梁青义粗声道:“就算他要我的命,反正大师兄你也照顾我这么久了,现在该是我回报的时候。”
颜修读感动得热泪盈眶,他紧紧握着梁青义的掌心,以前在山庄哩,他最信任的就是这个二师弟,他是热血汉子,若不是他的脚残了,他相信他一定会出外为天下事打抱不平,也因此他对他脚残的不幸最是痛心。
“我们一起去。”
两人风尘仆仆,带着宝儿往“求恨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