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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发著抖的握著驾驶盘,在车子将撞上铁门的瞬间,桑桑使劲儿地踩下煞车,车子剧烈震动,将她如沙袋般地前后抛挤著。她拨开散垂在脸上的发丝,带著口乾舌燥又疲惫的感觉,拖著脚沉重地走进家门。
所有发生过的事就像走马灯似地在她眼前一再重复出现,她掩住脸急急往曾是父母的那间大卧室走去。站在那扇厚重的大木门前,她迟疑了一会儿,双手用力地往前推,门应势而开。看到一如父母生前布置的床褥、摇椅,还有母亲打了一半的毛衣,往日记忆又全回到眼前,令她泫然饮泣。
“爸、妈,到底在我五岁那年发生了什么事?如果尹莉莲真的是绑架我的人,你们为什么又要我从小就去为她整理墓园?这说不通啊!”爬到父母床上,桑桑抱起父母用过的被子,喃喃地自言自语。
“若她们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皓禾又为什么要跟我订婚呢?为什么?”想来想去都想不透这其中的道理,她抱著被子任泪水一颗颗地流,滚下脸颊再迸落四处。
将头深深地理进被子里,她第一次允许自己任意地发泄心中的哀伤,在这脆弱的时刻里,头一次她放弃自己一直以来硬撑出来的坚强。时间在她尽情的哭喊中流逝,哭得声嘶力竭,最后沉沉睡去的她,并不知道门外也有个人掩著瓶酒,和著她的哭泣,黯然地独酌。
清晨的阳光像顽皮的小孩,肆无忌惮地在室内跳动。当然也恣意的爬上在床上凌乱被褥中的桑桑脸上。
呻吟著抬起手遮住眼睛,桑桑眨著眼打量著室内的景象,肿胀酸涩的眼皮令她还来不及看清楚一切事物时,已经有人体贴地为她拉上窗帘,并将冰凉的毛巾敷在她眼上。
“饿不饿?我要阿珠帮你准备些清淡的早现在应该说是午餐了。”听到熟稔的声音,桑桑立即拿下脸上的冰毛巾,瞪大眼睛地望着他。
仅仅是一个晚上而已,皓禾的外表却有如此分明的不同。向来文质彬彬、仪表光鲜的他,现在却满脸于思,身上所费不赀的名牌西裤和典雅衬衫,皱得如缸底浸腌经年的咸菜乾,浓浓的黑眼圈和凌乱的头发,使桑桑几乎要认不出他来。
想到自己昨天对他所说的话语,桑桑不安地朝床的另一例移动,戒慎恐惧地盯著他。“你”“我已经决定我们结婚的日期了,就送在下星期六,结婚后我立刻带你回美国。”像是经过长久思考,皓禾说完之后站了起来。“我会告诉查理,你有空就到他那里选礼服吧。如果现成的都不喜欢,查理可以造你的意思为你订做。”
乍听这消息大感意外的桑桑马上一骨碌地跪在床褥上,阳光透过翻飞的窗帘,在她随风舞动的发丝间穿梭。
“结婚?”这两个字一进人脑际,那些三姑六婆的闲言闲语又跃上心头,她不由自主地重复这两个字。
“嗯,我要带你离开这里。”他说著打量著室内温馨而简单大方的摆设。“这里充满了太多的痛苦和悲伤往事,我要我们有个全新的开始,把以前的记忆全部抹掉。”
想到要离开自幼熟悉的家园,远渡重洋。尤其又是跟眼前这个令自己困惑且痛苦的男人,这个想法令桑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我不要离开这里,我哪里都不要去!”
对桑桑的强烈反应皓禾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叹口气向外走去。“记住,下星期六。”
“不要,你不可以就这样决定我的命运。”桑桑跳下床,赤著脚地追了过去。看到皓禾诧异的表情,桑桑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但体内新生的勇气催促著她去做。“我我”
“你还有什么意见呢?”浩禾动也不动地等著下文。
“我不我是说”越急却又越说不清楚,桑桑只得用力拔下手上那枚红宝石戒指,但皓禾却揪然变色地扭住她的手,用力将那枚红宝石又戴回她手中。
“别再剥下这枚戒指了,听到了吗?”又冷又硬的字从皓禾的齿缝间挤出来,而他的眼神也逐渐冰冷起来。
“我不要你的任何东西,我我甚至连你到底是谁都不知道”强烈的恐惧令桑桑开始语无伦次,她说著更是害怕得想再除下手指上的戒指,但皓禾坚决阻止她。
皓禾放柔了声音托起桑桑的下颔。“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是守候你一生一世的人,那就够了。”
“我不想结婚,我不要订婚我我什么都不要了,求求你放了我。”俊吉所说的话一再在心底回响,但桑桑怀疑自己还能每天若无其事地面对自己丈夫的母亲曾经想溺死年幼的自己这件事。
“不,桑桑,这已经是无法停止的事了,下星期六我们会结婚,然后搭最近的一班飞机回纽约。”他正色道。
用尽全身力气想推开他,但桑桑却发现自己像推到一睹墙般的毫无助益。“不要,我不要!”
“太迟了,桑桑,记住下星期六,即使要用绑的,我也要把你押进结婚礼堂。”看到桑桑震惊的表情,他换了较为和缓的语气。“桑桑,相信我,我这么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挤出破碎的笑声,桑桑无法置信地盯著他。“为了我好?你为了我好而要逼我结婚?”
欲言又止的看着她,皓禾思索了一会儿松开自己的手。“以后你就会明白的。桑桑,在那之前我要你乖乖的待在家里或公司,若你要去任何地方都必须由我陪著你去。”
桑桑愤怒地背对他,对他所说的话没有任何反应。皓禾也没有费事去等桑桑的反应,他深深地凝视桑桑单薄的背影几秒钟之后,自顾自地走出去。
该死,我怎么会认为他是个温柔又体贴的人?不,是曾经这么认为?她暗暗地纠正自己,独自坐在床沿上生著闷气。如果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我吓得在这里发抖,那他可就大错特错了,我绝不会屈服的!桑桑如此告诉自己。
斜斜地躺在沙发上喝著酒,皓禾摇晃著杯中琥珀色拔兰地,对于事情演变成目前的棘手状态,他心情更加恶劣且沉重。
掏出那个他一直挂在颈子上的红宝石链坠,皓禾的视线逐渐模糊
“皓禾,这个坠子给你带在身上,另外这个红宝石戒指你也带著,等到桑桑长大了,她见到这个戒指就会明了这一切的。”慈祥的将项链为他戴上,孟贻善嘉许地拍拍少年皓禾的肩膀。“皓禾,为难你了。”
“伯父,如果你女儿长大后不愿意”沉重的压力令他有些招架不住,忧心忡忡地表达心中的顾虑。
“我会找机会告诉她,要不然也会在我们夫妇的遗嘱里注明。皓禾,你放心地到美国念书,等有一天你长大有能力时,就可以回来为你母亲洗雪冤屈。”
“伯父”仰起头皓禾眨著眼,通回即将溢出的泪水,硬咽地说不出话。
孟贻善夫妇对看一眼,感慨地拍拍怀中熟睡的桑桑。
“皓禾,如果我们夫妻有什么万一的话,桑桑就拜托你了。至于现在,为了你的安全,我已经联络上一些外国的朋友,他们会妥善照顾你,你要保重自己。”
“是啊,皓禾,独自一个人在国外求学是很辛苦的一件事,你可千万要忍耐。”
饮尽杯中最后的酒后,皓禾轻轻地将杯子放下,朝发出巨响的方向走去。
悄悄推开桑桑的房门,皓禾诧异的盯著室内空荡荡的冷清。这小妮子不在房间,会到哪里去了?在他往露台走过去的时候,背后有个黑影掠过,他很快转过身,却只见到门旁的纱帘正随风款摆。
皓禾失笑地往外走,二十年前自己从池塘里捞起这个湿淋淋的小娃娃时,怎么料得到会有今天的这番风波!
“桑桑?你在哪里?别要发脾气,快出来!”一一打开每个房间的门,皓禾扯开嗓门叫嚷著,穿著睡衣的阿珠和老王睡眼惺松地出现在他们房门前。
“尹先生,你找小姐有事?”打著呵欠,老王搔著头问道。
“小姐不是在她房里睡觉吗?”阿珠疑惑地说。
“没有,她不在房里,我刚才听到奇怪的声音”皓禾正说著,楼上又传来东西碰撞的声音。这下子不只是皓禾,连老王和阿珠也急急忙忙地跟在他身后往楼上冲。
“桑”推开门,皓禾的血液几乎为之冻结的看着桑桑床上那滩带著腥臭的浓稠液体。
“我的天,是是血,小姐是不是受伤了?”老王冲过去摸摸床单上的血液之后,惊惶失措地叫了起来。
皓禾跨著大步走过去,在地上捡起那个仍残留血迹的胶袋来。“不,不是桑桑受伤,这是用袋子装的血浆会是桑桑在恶作剧吗?”
“不可能吧,这小姐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阿珠吓得口齿不清的用手抱著身体。
皓禾将那个胶袋收抬起来,正当他们准备走出桑桑的房间时,一颗穿破玻璃引起石破天惊的石子,由外向房里射了进来。
“啊!”阿珠的睡衣下摆被石子激起的血所玷污,她不由自主地叫了出声。
“尹先生,石头是从外面丢进来的”老王拉开大叫不已的阿珠,望着已经变成一块块碎片的落地玻璃门。
皓禾不顾可能会被那些玻璃刺到的危险,一个箭步冲到露台上,正好见到那个戴著墨镜的家伙在朝这个方向张望,他一看到皓禾出现,立即钻进身旁的车子,以极快的速度远离。
老王也跟著朝车子逃逸的方向望夫。“尹先生,你有没有看清楚车牌号码?”
眯起眼睛眺望着星空,皓禾懊恼地用力一捶铁栏杆。“太远了。不过,对方也把车牌拆下来了,他们是有备而来的。”
“他们为什么要这是小姐的房间,幸好小姐没有在床上睡觉,否则”阿珠满脸余悸犹存的指著床上的血迹和玻璃碎片。“小姐呢?小姐到哪里去了?”
老王和皓禾一听之下,立即发狂似的找著每个房间,他们找遍整栋大宅里的每个角落都没有发现桑桑的身影,恐惧慢慢地升上皓禾心头。
检查大门上的锁,老王向皓禾招招手。“尹先生,小姐还在屋子里,电脑锁没有启动过。”
整颗心悬在胸口,皓禾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推开书房的门。如果桑桑没有出去,那么她会到哪里去呢?书房空气中飘浮著淡淡的花香,他挑起眉头地走进去。
仔细地在每个角落中搜寻,书架侧面的某点白色布料引起他的注意,他蹲在那片布料后头,带著趣味地看着整个人钻进书架旁一个矮柜中的桑桑背影,失笑地摇摇头。
“没事了,你们回房去休息吧,桑桑可能梦游去了。”他站起来默不作声地朝桑桑的藏身处指指,对老王和阿珠使著眼色。
老王跟阿珠意会地绽出笑容,悄悄地走出去并带上门。皓禾伫立在那里盯著桑桑,等著她自己从那个小天地中爬出来。
就在皓禾怀疑她是睡著还是已经在里头闷昏了之际,他欣喜地察觉桑桑的身子动了动,他蹑手蹑脚地蹲在正慢慢爬出来的桑桑身后。
“公主,梦游回来啦?”看到桑桑因为他的话而全身一僵,他因为刚才的插曲而紧绷的心情也随之松弛下来。
尴尬地用手抚抚因为讶异而撞到书架的头,桑桑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和那个罪魁祸首面对面。“你怎么会知道我躲在这里?”
“我有第六感。”皓禾说著伸直身子朝她伸出手。
“不公平,你不应该知道我在这里,这里是我的秘密天地!”赌气地嘟起嘴,桑桑任由他自腋下将自己举起,然后抵在墙上。“你最好放我下来,否则”
在桑桑的威胁话还没说完之前,皓禾已经将她整个人猛然甩上肩,像扛著一袋面粉似的拾阶而上。
气愤跟尴尬混有一丝好笑,桑桑揣起粉拳即往他背上睡。“放开我,你这个讨厌鬼!”
身材高大的皓禾根本对她的挣扎无动于衷,他用脚端开桑桑父母的房门,略微一使劲就将桑桑扔进床褥上。
狼狈地用手分开散披在脸上的乱发,桑桑咬著牙瞪著正放声大笑的皓禾。“你这个人你怎么这样野蛮!难道你不知道对女孩子要有风度一点吗?”
望着桑桑气得红通通的脸蛋。“那也要我所遇到的是个不要孩子气小性子的淑女才有用啊!”傲然地翘起下巴,桑桑陡地跳下床往门口冲去,在经过皓禾时,还故意对他扮了个鬼脸,在皓禾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间。
还来不及出声警告她,皓禾慢了一步地听到她那充满惊恐的叫声,在桑桑夺门而出之际,他立即张开双手,像等待船儿入港的港湾般拥住浑身抖瑟不停的桑桑。
“没事了,不要怕,没有事的。”拍著桑桑的背,皓禾心情复杂的看着床上的一回凌乱,二十年前盛暑那股烦闷的感觉又浮现心头,只是,他已不再是那年夏天的少年了。他一再地告诉自己,心思复杂的陷入沉思之中。
搂著桑桑回到她父母那间较为宽阔的主人房,皓禾郑重其事地将桑桑安置在床上,拉起被子直盖到她下巴。看着圆睁眸子,满脸余悸的桑桑,皓禾拉起她的手,轻轻地贴在自己脸上。
“桑桑,我知道你对我的母亲仍存有很大的误会,我不怪你。但是请你相信我,给我时间去证明那些别人故意的诬陷是莫须有的,是恶毒的伎俩。而我,我这一生将义无反顾地留在你身旁保护你。”他说完停下来,认真地盯著桑桑充满疑惑的脸。“你明白了吗?”
“我不明白,如果你妈妈是冤枉的,为什么没有人站出来为她说话?”桑桑立即回应他,狐疑地反问。
“唉,桑桑,此事并非如你所想的黑白分明,尤其又牵涉到政治利益的纠葛时候,我唯一能向你保证的是,我的母亲绝对不是要杀你的凶手,她只是被人利用。”
不信任地看着他几分钟之后,桑桑抽回自己的手,转身将自己用被子里住头,但却了无睡意的发著愁。
“桑桑,我明白你一时之间很难相信,可是请你相信我,我终会找出证据的。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还不大清楚那个人为什么要如此恐吓你,但是我一定会弄清楚的。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跟我合作,只要有我在你身边,我绝不允许有任何人伤害你一丝一毫,好吗?”明知她仍是醒著,只是在躲避自己,皓禾也只能尽人事地一再提出自己的保证,到底桑桑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实在弄不懂,叹著气,他挫败地走出去,轻轻地带上门。
窗外的夜风掠过盛开的百合花和院子里的垂柳,发出窃窃私语的沙沙声,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桑桑被头疼折腾得无法入睡。她到处找止痛药,却只找到些镇静剂。
吞下一颗镇静剂,她见到露台凝视著天边像柠檬的月,月光静静洒在这个她自幼成长的家园,她却无法再像以往一样用欣赏的眼光来看这座向来是她父亲引以为傲的地中海式别墅。
垂柳伫立在那口重新被皓禾所掘复的池塘畔,她的视线逐渐的模糊了起来,心里明白这是药力发作了,正要回到床上时不经意地往外一瞥,她全身立刻震住了般的无法动弹。
有个小女孩,两根轻快甩动著的辫子绑著水蓝色的丝带,她乖巧地牵著一个小男孩的手,朝那口池塘跑去。
虽然竭力地向那边张望,桑桑却总是没办法看清楚男孩的五官,只见到小女孩余力不足地叫不出声音。
危险危险,那个池塘很深的她还叫不出来前,就依稀地听到他们的对话了。
“桑桑,这里有很多鱼,你要不要下去跟鱼游泳?”小男孩拉著小女孩向前指了指,小女孩抗拒著的向后挣扎著。
“不要,妈妈说不可以到这里玩,不要去,我要回家!”挣扎著被小男孩紧紧抓住的手,小女孩急出泪来。
“桑桑,你下去。快,下去!”男孩热烈地鼓励道。
“不要,妈妈会骂我!”小女孩挣扎地大哭大叫。
“你下去,只有你下去,我才会有希望!”小男孩不理会她的哭闹,便将她拉到铺著碎大理石块的池畔,伸手即将她推下去。
“不要,妈咕噜,妈”看着小女孩在池塘中载浮载沉,小男孩露出了怪异的笑容,然后很快地往大门跑出去。
那种被水和黑暗包围的感觉又不请自来的席卷著她,桑桑伸出手在空中乱抓,却一如她往常的梦魇,什么也抓不到。即将灭顶的恐惧和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沉,令她痛苦地发出呻吟,直到失去知觉。
坐在那个代表权势和财富的大牛皮椅中,桑桑强迫自己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面前摆著的文件上,但清晨自露台中醒来之后,昏沉沉又鼻塞的感冒症状令她感到吃力。
“副总经理,这是刚收到的包里。”秘书提著小巧的小方盒,笑吟吟地走进来,放下后即整理著档案柜。
“给我的?”桑桑不疑有他的拿起剪刀剪断那些繁复的绳子,一打开盒子她惊吓得叫出声,随即把那些东西抛开。
急促的脚步声自隔邻正在开会的皓禾办公室传过来,一进办公室,皓禾不由分说地将浑身发著抖的桑桑搂进怀里,面色铁青看着警卫呈给他的东西。
一只毛绒绒的黄毛小鸡,被包在一胶袋里,而那个透明的胶袋里是充满了水。其他的照片则是一张张溺死小鸡的特写照,附上的纸条是用电脑列印机列印的──二十年前你逃迅一劫,这一次你再也逃不掉了!
“总经理,这”警卫矜著那些东西向他走近,而桑桑满脸死白的盯著那只小鸡,整个人几乎要昏厥,若不是皓禾支撑住她的身躯,她怕自己早已瘫了。
“打电话报警。把那些东西拿开,快拿开!”扶著虚弱的桑桑回到她的办公室,皓禾倒了杯酒塞进桑桑手里,见到她仍茫茫然的瞪著手中的杯子,他将杯子放近她唇畔。“来,喝一口,桑桑,听话,喝一口就好了。”
辛辣的液体令桑桑猛烈地咳了一阵,她抬起溢著晶莹泪珠的眸子。“为什么?是谁?为什么?”
“我不知道,桑桑,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一定会找出那个隐在幕后如此折磨你的人。”皓禾心如刀割的捧起桑桑的脸庞,对这么柔弱的一个女子,他却找不出个规则来遵循,商场上那些规则定理,在他见到眼前的这个清秀女子时,完完全全的一败涂地。
“我想起了那件事,可是却总是忘不掉”桑桑心中酸酸楚楚,面对如此诚诚恳恳的皓禾,她犹豫著该不该相信他。梦成中那个小女孩的遭遇令她感到的是彻骨彻心的痛,小女孩又何尝不是因为信任而遭到毒手的呢?
而皓禾呢?我到底可不可以信任他?在我遭逢家难时,他像个足以救我远离痛苦的救世主般翩然出现在我面前,可是,随著时间过去,他的过去和身分却如剥洋葱般一层层地展现出我所害怕的陌生、事实
匆匆赶到现场的警员和皓禾讨论著那些证物,桑桑静静地看着他,深深地吸口气。心中,那不熟悉的骚动是从何而来的呢?当我看着皓禾时,为什么萦绕在脑海中只剩下他的一颦一笑,那些二十年来的梦成和家破父母双亡的凄楚呢?
望着手指上的那枚红宝石戒指,桑桑心情沉重地走出皓禾的办公室。迎面远远走过来带著关切的俊吉,桑桑立即迫不及待的向他跑去。
“俊吉”桑桑未语眼眶先就红透了。
“我刚听到那件事了,桑桑,你还好吧?”俊吉殷勤地护著桑桑,一同来到那个隐蔽的会客室。
“我还好,只是这里令我感到很大的压迫感,俊吉,你可以陪我一会儿吗?”想到刚才的那只死鸡所带来的震撼,桑桑幽幽地说。
“桑桑,你那个未婚夫会放心让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吗?”俊吉往后斜靠在沙发上,带著神秘表情地望着像朵白莲般惹人怜惜的桑桑。突然,他对自己在这些事件中的角色感到厌烦,如果如果他能确定桑桑对二十年前的事已无记忆,那他为什么不改弦易辙而重新考虑自己的戏分?
桑桑颇感意外地望着他那吊儿郎当的神情。“怎么会呢?他知道我们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啊,你就像我的小哥哥一样其实我父母告诉过我,在我小时候他们曾经考虑过要收养一个男孩子当我哥哥的。”
俊吉神色中有些闪烁,勉强地问道:“那又为什么没有收养他呢?”
“因为我爸爸看过那个男孩子,他是偷偷到学校去看的。他认为那个男孩子的个性太强悍且很有机心,担心我会被他欺负。后来又发生我溺水的事,所以他们更加打消了念头,只想要有我一个孩子就好。”桑桑浑然没有察觉俊吉的怪异,只是坦然地笑笑。“我常常在想,如果他们收养的孩子有你一半对我好就足够了,可惜是”
俊吉怔怔的。“你真的这么认为?”
“是啊,我不会看走眼的!俊吉,你是这世上除了我父母之外对我最好的人呢”不知为何,皓禾那皱著眉吐著烟雾的样子又在眼前见过,她神经质地笑笑。“当然,现在皓禾也对我很好。”
“桑桑,你真的要在下星期六嫁给皓禾?我一直不明白,因为你跟他认识的时间并不久”
“嗯,我想应该是不会更改的了,虽然我跟皓禾认识的日子并不久,但是他对我很好。而在目前的情况下,我想结婚会是个比较好的安排。因为,这日子对我而言已经是很艰苦的事了,而皓禾他愿意照顾我”桑桑粉颈低垂地玩弄著自己的手指回答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还有人愿意提供自己的肩膀让你依靠的话呢?”俊吉说著伸手握住桑桑双手,用桑桑所不熟悉的热切眼神盯著她看。
“还会有谁”桑桑不太明了的抬起头,在见到俊吉的表情时,她没来由红了脸,对俊吉眼里流露出来的情意感到心惊。“不,俊吉,告诉我,事情不是如我所想的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跟哥哥”
“但是我并不这么想,桑桑,我从你小时候就一直深深地爱著你”俊吉执起她的手,缓缓地说出告白。
“是吗?我我不知道。俊吉,我已经跟皓禾订婚,就要嫁给他了。”桑桑慌乱地摇著头,不敢看他的眼神,将眼睛定定地盯著自己脚尖。
“只要你还没跟他结婚,那么你还是可以有选择的权利,桑桑,我”见到桑桑惊惶的样子,俊吉心里也燃起了更多的希望。
“放开她!”门口传来冷冷的声音,桑桑在看清楚皓禾冷峻的面孔之际,慌慌张张地甩开俊吉的手,咬著下唇站了起来。“桑桑,过来!”
桑桑游移地望着盛怒中的皓禾,对他所见到的景象感到懊恼,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
就在桑桑仍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走过去时,俊吉已然伸手拉住她。“桑桑,别听他的,没有人可以强迫你做任何事!”
“我是她的未婚夫,而且我们即将要结婚了。”皓禾一字一句地自牙缝中逼出这些话,但桑桑可从他握紧了的拳头看出他已经是竭力在控制自己的怒气了。
拉住桑桑向皓禾走去的脚步,俊吉大声地道出最后致命的一击。“桑桑,你忘了吗?是谁的妈妈要害死你?你怎么可以再嫁给他?谁知道他要娶你有没有什么阴谋?”
像被阵鱼雷打透全身,桑桑身体晃了一下,她愁绪千结地抬起头。“皓禾,我到底该不该相信你?”
皓禾哑口无言地露出个苦笑,良久之后才用手抹抹脸。“我不知道,这要由你自己决定。”
“难道你不想说些什么吗?”桑桑的心狠狠地往下沉,无法置信地盯著神态疲惫的皓禾。说吧,说些什么吧!说些可以堵住别人如此一再揭疮疤的话吧,说些让我可以说服自己,放下所有心防去信任你的话吧!
令她失望的是,皓禾嘴角泛起了个几乎看不到的笑,他双手环抱胸前的盯著桑桑。“我该说的都已经说过、说完了,现在我唯一所缺的就是时间,还有你的信任。大概是我做得不够,或许是我太奢求桑桑,我等著你的决定,在你做出最后的抉择之前,我们的婚事还是先延搁下来吧。我只希望你记得我的保证是至死不渝的!”
被他灼热的目光所吸引,桑桑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在胸口上,定定地望着他,被他的话而感动著。但皓禾并没有如她所愿的向她走来,只是深深地看她和身旁的俊吉一眼,便魂不守舍地走了出去。
就在那一刻,桑桑知道了这数天一直缠著自己的是什么了。那就是爱吧?每当看到他如此痛苦地压抑自己,如此无奈地面对所有人对他母亲的指责时,那种泪往肚里吞的坚强,就令她更加不能自拔地怜惜他。
而这份混有同情和怜惜的感情又是何时变质的呢?连她自己也不明了,而令她只知道自己可已经全心满满都是他了。怎么?爱情就是这么来势汹汹地攻城掠地,让人在毫无警觉的情况下成了它的俘虏了吗?
“桑桑桑,你别相信这个杀人凶手的儿子所说的话,他”俊吉见到桑桑和皓禾四目相交的样子,他悚然一惊的大感不妙。这两个人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对望,彼此都看得痴呆了,也被对方眼中所流露的深情所吸引住了。
“那不是他的错!”半晌之后,桑桑才地出地说了一句,声音中带著微微的颤抖。“不是他的错啊”“你你是不是已经爱上他了?”俊吉表面上没有显现出内心的焦灼,但眼神中透著浓浓的杀机。
于是如醒瑚灌顶似的,桑桑向来为自己的心所筑起的那些武装和抗拒,一齐冰消瓦解。她再也控制不了的迸出两颗晶莹的泪珠,但脸上挂著温柔的笑靥。
“不错,我是爱上他了。俊吉,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怨恨他的,但是现在我明白那不是怨、也不是恨,是爱。因为我太在乎他了,除了他我已经一无所有,所以我告诉自己不能爱他,因为我害怕失去他!”桑桑说完之后已然明白自己该怎么做,甚至没有跟俊吉道别,她追著皓禾而去。
“可恶,没想到桑桑竟然已经对他动了心,但是我不能放弃,我的未来都寄托在她身上,我不能放弃”俊吉喃喃说著,闷闷不乐离开了平靖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