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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抻下去,苏郁岐怕是非得落下毛病不可。皿晔一点点也见不得她着急上火,直截了当道:“我已经和孟七去过了疫病区,孟七把几种病例的病人都看过了,除了致死率最高的那种,也就是那日去牢里救张大的那个人染的那种,其余都是可以治愈的。孟七已经开出了药方,正送去疫病区试药。”
苏郁岐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搁回到了胸腔里。
虽然还有一种没办法治,但总算是看到希望了。
“是值得庆祝。孟七,你来得太及时了。”苏郁岐本来想说,你如果能早来几天就好了,但想到孟七能来就已经算是万幸,这话说出口就换了种说法。
皿晔道:“的确是值得庆祝。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还有好消息?”苏郁岐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方才说到那种不能治愈的病例,已经确定,不会通过病体传播。”
苏郁岐惊讶道:“那是通过什么传播的?”
皿晔道:“水。他们喝了被污染的水,所以才生病的。也就是说,只要没有人再喝被污染的水,就没事了。”
“这么说,还是要把人迁移出江州?”
“暂时是这样的。”
苏郁岐大大的松了口气,“迁吧。反正都已经迁离了一半多了。”她看向孟七,诚挚地道:“你一来就帮我们解决了最大的难题,真是太感谢了。”
孟七摇手表示无辜:“这个,王爷还是不要感谢我了。发现病体没有传染性的不是我,是你家的皿公子。”
苏郁岐诧异了:“啊?”他很能干她知道,但他竟然无声无息做了这么多?
皿晔容色淡淡:“我走访了所有猝死的死者家属,又做了数次验证,今日才确定,病体是不具备传染性的。”
“可是……江州的水几乎都已经污染,根本就没有什么干净的水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凡喝过江州城里的水的人,都会感染啊?”
皿晔道:“这倒不至于,我和孟七看过了,污染比较严重的,是下游死尸聚集的地方。而且,江州百姓在我们到来之后,都是按照我们的指示,去城外高山上运山泉来喝的,所以,问题不大。但是……”
苏郁岐急道:“但是什么?”
“但是,江州城的水,短时间内是不能再饮用了。”
苏郁岐有些傻眼,“那还能都去城外汲水?”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要多久?”
“少则一两年,多则三年。”
“我去!我今天上午刚给江州百姓立过军令状,要让苏家军所有人来帮助建设。连水都没得喝,还建设他娘个甚的!”
苏郁岐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心里委实是百感交集,疫病找到了治疗的办法,这无疑是个巨大的好消息,但至少一年江州不能住人,这么多的人,要安置去哪里?
皿晔安慰她:“走一步算一步吧。如今总算是有进展了,有进展就好,不是吗?”
苏郁岐点点头,“嗯,吃饭。感谢孟七先生,你能来,是全江州百姓之福,我代表江州百姓谢谢你。只不过,如今公务压身,不能饮酒,待江州康定下来的那一天,我请你喝酒,不醉不归。”
孟七笑道:“我打认识王爷那一天起,王爷这客套话呀,就能说出各种花样来。偏又让人不觉得讨厌。好,我记着王爷的话了,王爷欠我一顿酒,等江州康定,回转京都,王爷记着还我。”
“好。”
三个人一同吃完了饭,孟七告别,前去疫病区,屋里便只剩下了苏郁岐和皿晔二人。
苏郁岐心里诸多疑问,问皿晔道:“你什么时候把孟七给找来了?”
皿晔的嘴角抿起一点弧度,似笑非笑,“自来江州,诸事都不受掌控,就连讯息也都不通畅。我并没有让他来,毕竟,京中之地,才是重中之重。我只是让他带口讯给云湘王爷和安陈王,倒没想到云湘王爷先来了,孟七也来了,我送去的消息,两人都没有收到。”
“原来这样。”
苏郁岐眉心紧锁,虽然孟七的到来给江州带来了希望,但一直缠绕身边的那些如缠藤一般七缠八绕的暗箭明枪,已经愈来愈紧密,愈来愈迫切。
皿晔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开她的眉心,温声道:“别怕,有我呢。”
“嗯。”苏郁岐点点头,“其实,也不算是害怕,就是觉得恼人。我不欲与人争什么,人却畏我占尽了风头。世道人心,叵测无稽,真是让人心寒。”
“自古至今,由来便是这样,你从出生起,便尝尽世道艰辛,人心冷暖,若还不能看开,岂不太苦自己?”
苏郁岐笑得有些无奈,“是啊。可是,有些事,想看开,也未必能看开。好了,不说这些了,我去前面衙堂批文书去,你呢?”
皿晔握住了她的手,“等会儿,我还有一事想要问你。”
“什么事?”苏郁岐停住了脚步,望着他。
“你不要怪我问得多管得宽,事关你的,我只是想提着三分小心。”
苏郁岐道:“你问就是了。你我之间,难道还要隔着肚皮不成?”
“你方才吃饭的时候说,已经将苏家军全部都调来了,可是属实?”
苏郁岐点点头,“嗯,在那个叫冯家堡的小镇上,我就派涂凌回京了。”
“这样做,想来你是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皿晔的话只说了一半,并没有点透苏郁岐想要做什么,苏郁岐却十分清楚,他心里是透彻的。
她禁不住微微一笑:“你呀,就是太聪明。聪明得都有些吓人。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在我苏家的武斗士里,竟然还有这么一位胸有丘壑的谋士?”
皿晔浅浅一笑,魅惑顿生:“这算是在夸我吗?”
“你说呢?”苏郁岐斜乜着皿晔,轻轻一挑眉。
皿晔好笑道:“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好了,现在,咱们各忙各的吧。”
“好。晚上见。”
苏郁岐跷起脚尖,恶作剧似的,在皿晔的脸上印上一吻,眼角余光所及之处,皿晔的暗卫皿忌正要进门,被这一幕吓得一个趔趄,急忙又闪出了门,良久都没有再进来。
诚然,苏郁岐这一吻,就是做给门外的皿忌看的。皿铮皿忌这两个毛头小子,心里不定怎么歪歪她和皿晔的这段“畸形恋”呢,她是满怀着报复之心吻这一下的。
苏郁岐附在皿晔耳际,调笑道:“你那两个小暗卫,见了我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好像我是会吃人的妖精似的。”
她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门外猫着的皿忌听得一清二楚。
苏郁岐说完,大笑着扬长而去,出了门口,特意往皿忌隐身的廊檐拐角瞥了一眼,眉梢眼角挑出一抹戏谑的笑。
苏郁岐至晚方回,午后的这大半天时间,都和孟七耗费在了疫病的诊治上。
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江州百姓的命更重要。什么阴谋,什么阳谋,从来就比不上人命重要。
晚间回到府衙,在大门口遇见同样披星戴月回来的祁云湘,祁云湘见到孟七,微微有些预料之外的讶异,同他打招呼道:“孟七先生也来了?是阿岐还是皿公子把你请来的吧?”
祁云湘的话里充满了试探意味。
孟七不卑不亢,从容有度地施礼:“云湘王爷,别来无恙。没想到能在江州看见云湘王爷,实在是幸甚。我是收到皿晔皿公子的信,他在信中说,江州遇到了百年不遇的洪水,洪水过后引起了瘟疫,军医们束手无策,想要我来看看能不能治。我就来了。”
祁云湘倒没有再继续追究他究竟是因为谁才到了这里,反而极尊敬地抱拳拱手,道:“孟七先生真可谓是急公好义,泱泱雨师,哪个不是避江州如避蛇蝎?唯有先生敢于知难而上,不惧生死,实在令人佩服。”
“云湘王爷言重了。我呢,也不是不怕死,只是人命关天,又是关乎一整座城池的人命,我身为一个大夫,自然应该尽我绵薄之力。再者么,我这个人,生平就喜欢钻研些个疑难杂症,皿公子说这里泛滥的疫病尚无药可医,我自然就来了。”
祁云湘道:“无论怎么样,都是该感谢你的。怎么样,有没有找出治疗疫病的方法?”
孟七道:“已经有了初步的解决方案,具体的效果,还要看病人服药之后的反应,再推敲药方的细节。”
苏郁岐一直站在两人旁边,空气一般的存在。祁云湘似乎有意在冷落她,早上走的时候是这样,晚上回来还是这样,不知这家伙又犯了什么脑病,抽疯似的。
“都已经这个时间了,有什么话,里面聊吧。孟七已经很累了,我也饿了。”苏郁岐见空插针地插了一句。
祁云湘便向孟七做了个请的手势。苏郁岐等他俩都进了门,才尾随在后面,一起进了院子。
苏郁岐道:“大家先去换衣裳吧,我们在花厅一起吃晚饭。”住在府衙的人越来越多,晚饭自然会选择在花厅一起吃。
苏郁岐进自己的院子之后,却没有看见皿晔。不但没看见皿晔,连皿晔的暗卫皿忌也没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