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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我,过目不忘,三岁能识大学、中庸,强记千家诗、百家姓以及大戴礼记、小戴礼记,八岁便能骑御与国内勇士竞技,到了十岁,百步穿杨已是家常便饭。
父皇疼爱我,每次见我总称赞我是领御之才,可惜我的母亲地位比不上皇后,连带的,我虽文武皆备,就是无法取代长皇兄的皇太子,成为一国之君。
那时的我不服,我有才有能,何以让出身断送了将来,我倒要看看现任平庸的皇帝能拿我这个皇叔如何?
当我将这事告诉“她”时“她”只是不以为然的摇头,告诉我要知足,要我忍耐“她”说人的一生最重要的不是荣华富贵,是幸福平凡和平安。
那时候的我不懂,现在我明白了。
悠悠的自浅眠中醒来,我看看墙上画的晴儿,再瞧瞧另一边墙上描绘的“她”平儿。
平儿又被我的皇祖父封为安平公主,从小就配婚于我。
虽然是不同的两个人,却有着同样的特性──知足,不怨人。
不像我。
或许就是如此,我先被平儿吸引,接着是被晴儿,对我来讲,她们很平凡,却有着我求之不得的快乐。
平儿后来过得如何?幸福吗?那个抢了我的脸、我的身分、我的名字的他,是否有好好对她?
唉!那已经是前尘往事了。
现下至少我知道晴儿是安全的,但是以后呢?
从前我无能保护平儿,但这次至少该让晴儿安然度过一生,以我的聪明才智,让秋枫、白桦忙碌个短短百年应该没问题。
我悲伤颓圯得够久了,让我几乎忘了,虽然失去了那么多,但至少我的脑子还在。
“你们确定这妖怪能控制天气?”道士抬头瞪着灰茫茫的天空,细雨中还含着稀疏的雪花。
“是啊、是啊!道长,我们就指望你收妖了。”村人们奉上集资出来的十两银。
道士一见,马上吹胡子瞪眼睛“就这么点钱,想让我卖命?门儿都没有。”他挥挥衣袖大踏步着离开,哪管身后村民的跪求。
元晴在小屋转角后瞧得清清楚楚,又一次松了口气。连同这次的道士,金珍姑已经从别村连请了二十个据说有道行的高人来了。
有的看看天、望望山的方向,摇摇头说道行不够;有的看这村子穷,懒得费工夫,也有好心要收妖的,但到了山上找着了神木,你了千百遍“咒语”都无效,也只有摇头离开了。
每次她都提心吊胆的,怕真有人有方法对付夫君他们,所以只要有“外人”来,她就极力找机会询问囚禁她的村人目前的状况。
这一次,她是好不容易扳断了窗上腐朽的木条才逃出来的,本来想立刻奔向“累积山”但又忧心这边的情况,所以才特地绕过来看一下,现下确定无事,她终于可以放心溜了。
事不疑迟,她转身往那云雾缥缈的“累积山”狂奔而去。这么久了,夫君会思念她吧?至少她确定秋枫会很怀念她的手艺。这次回去,她要好好烹煮一顿大餐,好弥补这些日子的旷职。
身后,村子里隐隐约约起了骚动,似乎有人在叫“元晴不见了。”
“那个投靠妖怪的贱人跑了,大家追。”
“对,不要让她逃了。千万不能让她跟那妖怪通风报信。”
元晴不自觉的加快脚步,脸上是“回家”的幸福微笑,哪怕是石头绊倒了她,她还是立刻爬起来继续跑,就算树枝勾断她原本就褴褛的衣裳,还是不减她的脚步。
她踏上了“累积山”的山坡,抬头望,山顶上那棵神木还矗立着,只要到达山顶,她就可以回去了。
那些道士进不去,是因为他们不是她,只要她你动咒语,就一定可以回去,她相信秋枫不会骗她的。
“摩莎摩谒诃。”元晴微笑低你。这些日子来,这咒语深深的刻在她脑子里呢!通往家的五个音。
“她在那里。”村人的叫声在后头紧追。
“元晴,你给我回来。”爹亲的声音更是凶狠。
元晴不管,纵然身疲脚软,还是硬拚着最后一丝力气往上走,与其在世间毫无希望的活着,不如在暗无天日的山里平静过日子。
这些日子以来,她想过了,夫君老是沉默一定有原因,他说她是玩具也不是真心的,她相信自己的直觉,更相信那些夜里他的温柔,还有那应和他心情变化的风雨雪霜。
当他说她是玩具时,山崩了,就如他的心般。其实,他是在乎她的。这么多日子以来,她终于想通,终于想到他的无奈,确定了她归宿的方向。
这一次回去,她要更了解他,更努力让他明白她爱他,无论过去、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夫君,晴儿回来了。”她朝山林呐喊。
“回来了,回来了”的回声不断回旋在山中。
他从桌上抬头,望向窗外,侧耳倾听,然后站了起来。
“怎么了?”趴在软榻上的秋枫问,尽管他腰?背痛,手上还是拿着九连环耍弄着。
“我似乎听到”他摇了摇头,又坐下来“算了,大概是我听错了。”
“你以为是她回来?别作梦了。”秋枫轻哼“我再休息一下,等会儿就亲自把她抓来,讨厌,这到底要怎么解?”秋枫挫败的低叫。
“这么快就放弃了?”他慵懒的取过来“仔细看着,我示范一次。”白皙的手快速移动。
“慢一点,我还没看清楚。”秋枫大嚷,等他嚷完,九个环已经分开瘫在他手上。
神奇。秋枫佩服的看着。
“很简单,以你这么聪明应该很快就解得开。”叩一声,九个环又全都套在一起了“再试试。”他塞回秋枫手里,又坐回桌旁,继续设计新的“玩具”
只是,心情怎么老是不定?
风雨转骤,忽大忽小。
“阿晴,你打算去哪儿?”元镖厉声质问。
元晴紧紧靠在树干上,绝望的瞧着把她围在中间的村人们,眼看那棵硕大的神木就在百尺之外,只要再那么一点时间,她就可以回家了,但是
“爹,让我走吧!”她哀求爹亲,恳请诸位村民“你们让我回去吧!我保证他们绝对不会伤害你们的。”
“但你能保证天气放晴吗?”村长沉声问。
她没办法回答。
“你不能保证,为了我们全村的生计,一定要灭了妖怪,绝对不允许你回去通风报信,来呀!把她抓回去。”村长下令。
几个壮硕的年轻人立刻涌了上来把她架住,硬是拖离。
她不愿,她挣扎,原本就乱了的长发更乱了。
雨势加大,风声呼啸。
元晴放声大喊“夫君,救我!夫君,我是晴儿,你听到了吗?夫君”
蓦然间,风雨停了,终年未歇的风雨竟然止了,一股诡异的气氛涌了上来,村民们恐惧的左右张望宁静的林间。
只有元晴,狂喜满胸,高声呐喊“夫君,你听到我的声音了是不是?夫君?”
村人听她这么说,纷纷戒惧的往后退。
“阿晴,你胡说什么!跟我回去。”元镖发飙的冲上前去拉着她。
“我不要,不要!”她拚命抵抗。
“放手!”沉厚的低喝声,来自所有人的头顶上方。
众人往上一望,骇然张口,数尺高的枝干上站了一个拿着剑的全黑男人,衣服是黑的,鞋子是黑的,就连脸也是真的没有脸?妖、妖怪呀!
“夫君?”元晴挣开父亲的箝制,往上张开双臂。
他跃然而下,飘飘然的落到她面前,挥剑闪烁眩目的剑光指向村人们,他寒着声音“在我的地盘上欺负我的人?都不想活命了是吗?”他长剑一掠,附近一棵双手合抱的大树立刻断成两截,砰的一声倒下。
村民大大吓了一跳,各个脸色苍白得可怕。没想到这妖怪还有功夫。
“还不走?”他斥喝。
村民是不敢留下的,步步后退,只有元镖仗着是他丈人大胆向前“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岳父,把我女儿还我。”
他微转头征询的望向元晴。
元晴急摇头“我不要回去。”
“她说不回去,就没人能从这儿把她带走,”他强调“但如果你想试,就要有命归黄泉的打算。”
“你你胡说八道!”元镖气昏了头,干脆卯起来发飙,冲上前去要抢女儿,就不信这女婿敢伤老丈人。
他俐落的挥剑过去,很久没你过与人竞武的乐趣。
“住手,他是我爹。”元晴却大喊。
剑刃一转,剑面拍上元镖的胸口,令元镖后退好几步,但他好不容易站稳,又冲了过来。
“混蛋。”元镖大吼。他把剑往上一扔,抓住元镖打来的拳头轻轻一扭,轻脆的一声“卡”
“啊!”元镖放声尖叫,他的手断了。
剑坠了下来,他准确无误的抓住剑柄,将剑抵在元镖脖子上“走还是不走?”
元镖狼狈的咬牙,强烈展现“吾宁死,不受辱”的意志。
“很好。”他就要干脆的解决“岳父”
“不要。”元晴奔过来,拉住他的臂膀恳求“放他走,他是我爹。”
他想了想,还是松了手,拉起她转身离去
元镖不甘心的站起来,捡起地上一枝尖锐的枯枝冲向他。
“夫君,小心。”元晴惊骇的尖叫。
但太迟了,枯枝已穿过他的胸膛。
元晴急忙扶住他。
“这下你还不死?”元镖得意的说,附近原本撤退的村民又大着胆子向前。
但是他没倒下,缓缓转身,白皙的手抓住枯木一端,用力一抽。
“夫君?”她预计看到鲜血四溅的恐怖景象,但,没有,他滴血未流,胸前的大窟窿正急速愈合,瞬间让她看傻了。
对喔!他是不死之身。
“妖妖怪呀!”元镖喊,偕同村人一起连滚带爬的逃了。
他望着人群消失的方向“你不跟他们走?”
元晴摇摇头。
他没回头“以后你还能回村子里去吗?”
她还是摇首。
“那么你确定要回到这山里?”
她颔首。
“那走吧!”他拉起她的手往神木去。
甜孜孜的暖流在她的胸壑里流过,虽然他的手依然是凉的,但他的态度变了,他来找她、救她,听了她的劝告放过爹,最重要的是他带她回家。
“夫君,你想我吗?”元晴羞赧的小声问,一边用手梳理久未整理的长发,拢了拢破旧不堪的衣服。夫君会不会嫌弃这么脏乱的她?
但他没看她。
“我以为你会在娘家多住个几天。”
她何只住几天而已“我已经住很久了。”她几度以为再也没办法回家。
“还不到一个时辰。”他却想了她好几回。
“不到一个时辰?”她惊呼“夫君,我已经十几二十天没见过你了。”
十几二十天?
他停下脚步望着她,伸手推开她遮住脸的长发,首次注意到,她变了,变得憔悴、清瘦以及脏。
“你应该知道山里一天等于人间一年吧?”
所以秋枫、白桦口中的数千年岁月,不过是山里的数年。
“不,我不知道。”他轻语,反正数年与数千年又有何差别?对他来说,这样行尸走肉的活着,一刻即如漫长的一年。
空中,又飘下了微微细雨。
她晓得他心情差了“现在你知道了,这些日子来,我很想你。”她抓住他的手。
满天乌云蓦地露出一角蓝天,一缕阳光落了下来。
元晴向他微笑,更大胆的说:“夫君,不管你当我是玩具还是什么,我都当自己是你的妻子。”
雨停了,乌云逐渐消散中。
“我是个‘妖怪’,你不怕?”
她摇摇头“你是我的夫君。”偎向他的身体“夫君,告诉我你的名字好不好?”
这是了解他的第一步。
他没推开她,反而犹豫的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思绪飘到好久好久以前
“夫君?”元晴抬头探询。
“我曾是一国的皇子,我的父亲是夏国的皇帝姒泄,而我,我的名字叫姒木离。”
木离,久违的名字,被剥夺的名字,被那魔界之王禁令提起的名字,否则就会
他的头一阵剧痛。
“夫君,你怎么了?”她慌张的扶着抱头乏软的他。
是那魔界之王的警告“没事。”他摇摇手,静待疼痛过去,低低的声音继续说:“但那已不是我的名字,已经被夺走了,包括我的脸。”
“被谁?”是谁这么可恶?
他低头望她,苦涩的轻扬嘴角“黑暗世界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