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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夜色昏暗,万鸟投林,已有宫人出来打更。
政君听着绵长悠远的更声,静静咂摸了半晌儿兄长的话。最后,她恍惚觉悟出来些什么,狠狠咽了一口气,然后闭眼咬唇,淌下眼角最后一滴泪。紧接着,她使个眼色给珮儿,又突然招呼起来,“哥哥快入席吧。”
王凤见自己如及时雨一般,不光来得及时,还及时劝住了政君的悲伤情绪,心里也有些些满足。短暂的满足过后,瞧珮儿向自己走来,他连忙低下头来,跟着珮儿朝一个方形案几,慢慢走去。
“换到当年,妹妹目光并不短浅;可自打生下骜儿,本宫日日夜夜为他筹谋打算,何曾有过一夜的安眠?唉!哥哥您是不知道,如今宫中三嫔鼎立,妹妹似芒在背、如坐针毡呀!”
王政君有意地停了一下,咽下一口闷气,又继续道:“可是现在,陛下因着上次骜儿酒色之事,嫌弃本宫身歪影斜、教子不善,意与本宫断绝了往日的情分。从前再不济,陛下还能隔月看望,如今一年到头,本宫连见上陛下一面也难上加难。”
“皇后娘娘十六岁入宫,细细算下来,娘娘已入宫二十载。宫里是什么地方,娘娘难道不比微臣更清楚?把话往好听了说,宫里是个龙潭虎穴,蛇窝蝎洞;可要往难听了说,宫里分明是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地方。妹妹你入宫多年,世道浇漓、人情冷暖,难道到了今日,妹妹还没参透吗?”王凤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似乎想要化身一只蛔虫,爬入王政君的脑袋里,探查探查政君到底想些什么。
“我知道,哥哥会在心里怒骂妹妹不争气。其实,妹妹有时候也会怨恨自己,怨恨自己没本事留住陛下的心,怨恨自己在陛下面前说不上话。可是,哥哥若要我对陛下绝情寡意,我却万万不能做到那一步。”
政君抬了下眼,又道:“不管怎么说,我与陛下也是多年同枕而眠、抵足而息的结发夫妻。即便陛下溺爱妃嫔,时常周全不到我,我也不会怪他;因为,我能有今时今日的荣耀,根本,全是陛下一手成就。”
政君一边说,一边从眼角流出一滴泪来,“可有时,妹妹也担忧得紧,骜儿日渐年长,却一直不得陛下喜爱,长此以往,非是幸事!宫里宠妃渐多,卫婕妤、窦美人平分秋色,好在她们没有皇子,尚且不足为虑;但傅昭仪大有不同,她扶植新人、勾结朝官,眼看着是羽翼渐丰,再加上她抚育皇子,颇多幸宠,妹妹只怕陛下爱屋及乌,将来,骜儿的太子之位会岌岌可危。”
“妹妹千万不要忧思过多,譬如废立太子这样的事情,只要有哥哥在朝一日,哥哥便绝不会允许此事发生。妹妹须要谨记,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哪里有不同舟共济、守望相助的呢?妹妹不必胡乱猜想,妹妹只管好生教导太子,于椒房殿享尊处优便是!”
“哥哥让我不必忧愁、不必忧愁,可哥哥哪里会知道现在的境况?如今,陛下已不大愿意召见骜儿,亦不许他朝堂议事,我常年也见不到陛下,求情更是奢望。再加上,于内有傅昭仪、窦美人她们遇事生风,搬弄是非,于外有朝官谏言、调唆,我怕”
王凤见妹妹越说越离谱,越想越诡异,忙插话道:“依微臣看,妹妹是待在宫中太久,从前好不容易攒下的那些见识,也变得日渐浅薄。妹妹莫非忘了太傅史丹吗?”
王凤挑了一下左眼,立刻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道:“他可是太子的师傅,与咱们,说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也不为过!况且,他又是陛下多年幸臣,一向在陛下面前递得上话。微臣以为,由他来回暖太子与皇上的关系,实是再妥不过。”
政君默默听着,瞬息间如迷漠之马寻到救命稻草一般。她扭正了松松塌塌的身躯,死死盯着同样望着自己的王凤。良久之后,她飞速运转起大脑,眼珠也左右移动着;思虑了好一会儿,她才谴责自己道:“本宫也是情急失措,居然,忘了他这么个能挑大梁似的关键人物。”
突然,珮儿从外面急冲冲走进来,近前跪下,开口请示道:“皇后娘娘,舍人敲下了第二更鼓,宫里关阍1的时辰已近。娘娘若和大人商议完毕,还请大人早些准备、准备出宫;不然,过会儿等城门一关,大人再想正大光明的出宫,只怕不是易事!”
听完珮儿的提醒,王凤睇了居高临下的王政君一眼,赶忙起身行过一礼,然后又敬声敬气道:“皇后娘娘,微臣告退!”
仪静体闲的政君笑着点了点头,态度虔敬道:“珮儿,外面天黑,派宫娥提个宫灯,好生送哥哥出宫!”
珮儿喏了一声,面色晏然地送了王凤出去。
翌日,政君即打着太傅平素教导太子尽心尽力、须得好生犒劳的由头召史丹入宫。然而,当旨意畅通无阻的从汉宫传达到史府时,史丹正饶有兴致地挑逗着从民间搜罗来的歌姬。
乍然间听得宫中有旨传来,史丹也顾不得大腿上那位拿香夷缠上自己粗腰的歌姬,只一瞬间,他便无情地将青春貌美的歌姬到一边。那歌姬想是心气极高,登时脸红、满面羞惭,更觉史丹祖鲁、自己难堪,她趴在地上哼哼唧唧了好一阵子才肯罢休。
出生贵盛之家的史丹浪荡归浪荡,却分得清正事杂事,自不会管一个歌姬有脸没脸、满不满意。那刻下,他听了歌姬哼哼唧唧的声音,由衷感到一阵儿不耐烦。由于害怕使者撞见此情此景,他赶忙使眼色令左右将歌姬拉了出去,又不停歇地整理装束、准备接旨。
未至半刻,内侍官刘大长秋2被四个身高不一的家丁恭恭敬敬迎着走了进来。正在房中品茶的史丹远远望见,急急忙忙从团绣栀子花蒲垫上坐起。但瞧他趋步上前,周旋道:“许久不见大长秋您出宫走动,也不知今日是刮了哪阵风,能把您刮了出来?”
见史丹对自己客客气气,慈眉红唇的刘大长秋也和善地笑了一笑。又徐徐地把自己的帽子摆周正,刘大长秋才细声细气道:“还不是太傅您好久不入宫吗?现在呀,不光奴才念叨您念叨得紧,就是皇后娘娘,三日两头的,也爱把太傅您挂在嘴边!这不,今日皇后娘娘请了陛下的旨意,特意派奴才出宫,要宣您入宫进见呢!”
刘大长秋说话严密,很快便挑明自己来意;史丹却不免有些着急,向来宫中传旨,他总能提前打听一二,可今日来传旨的,是个只知其名而从未打过交道的内宦官。他急于从刘大长秋口中套出些话,左思右想之后,他冲着身后的管家摆了摆手。
立时,管家心领神会,将伫立左右的下人领了出去。
还没一眨眼的功夫,周遭已经走得干干净净,刘大长秋见自己单独面对着史丹,忍不住笑出了声,道:“太傅,这是做什么?”
史丹立马露出讨好的微笑,“大长秋难得登访,还请里面说话!”他更近前一步,好声好气的迎着刘大长秋入内。
及至二人落座,史丹偷窥了一眼刘大长秋后,开始感慨道:“鄙人有幸,得以有机会升任太傅,陪侍在太子左右。为太傅这些年来,鄙人日夜惶恐、孜孜矻矻,生怕一个不慎,将太子殿下引入歧途,辜负了陛下与皇后娘娘的嘱托;大长秋也知道,太子在陛下生宴醉酒那件事,鄙人是毫不知情,错也错不到鄙人头上呀!可皇后娘娘似乎认定了,完全是我教导不善的结果,我实在,实在是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呀!”
“太傅您一直尽心尽力、谦虚谨慎,此事您尽管安心便是!奴才入宫约三十年,除去十来年在底下摸爬滚打,剩下那二十年一直担任大长秋、帮着皇后娘娘打理宫事。也正因此呐,皇后娘娘的为人与禀性,奴才是再清楚不过!太傅可放心,皇后娘娘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从此以后哪,太傅您也不必念兹在兹!”刘大长秋明白史丹在担心被皇后问罪,赶忙宽慰道。
“果真如此,鄙人也可稍稍安心啦!”史丹骤然一笑,紧跟着又拜下身去,“多谢刘大长秋解我心怀!”
“得嘞!奴才解了太傅的烦忧,太傅日后自可安堵如常了。只是,这眼下时辰也不早了,还请太傅赶紧收拾收拾,随奴才进宫一趟。皇后娘娘,可有好些话要与太傅当面说一说呢!”
史丹听完话,稍微犹豫了一下。他没有吱声,转而低腰躬身,道:“还请大长秋前面引路!”
老辣的目光从史丹脸上一扫而过后,刘大长秋也小心地理了理自己的装束。转而,他昂起头、探步往外走去。
注:1关阍:宫里落锁下钥、关闭城门。
2大长秋:秦称将行。汉景帝时改称大长秋,宣达皇后旨意,管理宫中事宜,为皇后近侍官首领,多由宦官充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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