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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的时候, 暴风雨的声息已经尽数退去,唯有噼啪的雨点砸落在船沿,似乎是呼啸的海怪的苟延残喘。
长风破浪号上的人们在昨夜见证了他们兄弟船几乎被掀翻的景象, 如今见了它安然无恙, 依旧同他们并排在海上漂泊,率先发去了慰问的无线电。
而对方却告知了他们沈略失踪的消息。
他们在电报中提及了海怪等异样的词汇, 章敦看见这个词的时候头皮发麻, 回到那实验室时,看见了空空如也的水箱中有气泡翻滚, 锁扣似乎被强行拆开, 半开的门像一张半开的嘴,对他露出了嘲弄一般的微笑。
而关押着白人鱼的实验室中的水箱玻璃尽数碎开,散落一地。他不知道那条人鱼去了何处, 不知道她究竟依然在船上藏匿,还是同波赛顿一起离开了这艘船, 只得派遣了众人在各个角落检查这把已经开了刃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章敦一时间不知道是应当生气还是担忧。
暴风雨的退去似乎印证了死去的吉普赛女人的断言, 是沈略带来了灾祸,准确的说,是她的那条人鱼在兴风作浪。
章敦不能确定此时的沈略是否还完好无损地活在世界上, 也许她的人鱼轻吻了她,是向着她表露了爱意, 但是动物界不乏有后吃掉自己配偶的生物。
暴风雨退去后的凌晨,海上是浓浓的未散的晨雾,北纬30度的海域清澈平和, 海洋将她最温和黑暗的模样展露了出来,她用着宽厚的胸怀接纳了一切,愿意接纳失乐园的罪人,也愿意拥抱被放逐的可怜人。
大部分小型海洋生物被猖獗的风暴撕碎,而大型的生物藏匿进了海洋深处的平静温和的所在,这块海域似乎只有孤零零的波赛顿与沈略。
人到底不是生活在海里的,他们没有鳃,没有鳍,没有适应海水压力的骨骼。即便有波赛顿一直护着她,她也没有什么预兆地便发起了烧来。
波赛顿冰凉的胸膛中烧起了热意,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他紧紧抱着的,与他不同却又相似的人类的。
那一望无际的海水中既没有食物,也没有猎手,只有暗色天幕中逐渐明晰的星辰,它们用着燃烧的热意拨开了浓雾,熠熠生辉,不管不顾,因为离人间很远,故而做出一派无所谓的模样。
波赛顿忽然有些发愁——他从来知道人类的生命就像玻璃一样,一触就碎,但是他并不希望沈略的生命是这样的。烫手的生命,滚烫的心口。
在水汽与雾气中忽然闪起了银白色的浪涛,像是星光一样美丽,波赛顿却微微睨起双眼,白色的鳞片在黑暗中格外显眼,并且向着他们靠近。
白人鱼在他们身侧不过一尺的地方忽然浮出水面,用一种观察的神情看着他们,如果沈略能睁开眼睛看一眼,她大概还能出言嘲讽,章敦啊,这家伙将你的神情模仿了一大半。
她皎洁似月光的脸孔上没有什么多余的神情,她仔细地打量着她面前的两个生物体,眼神几乎可以称得上含情脉脉了。然而下一秒,她那柔顺美丽的脸上倏忽露出獠牙,扭曲的脸孔变得令人犯怵。
波赛顿冷眼旁观一般地望着她,像是在看着什么死物,他甚至没有任何躲避的动作,只是抱着臂弯中那团滚烫的火焰,用极为倨傲的目光望了回去。
他的动作令人想起了十八世纪宫廷画中的王子公爵,神态中有着与生俱来的卑劣与轻蔑,那卑劣是优雅的,而那轻蔑似乎是理所当然的。艳丽的油画笔触描摹出他金色的瞳孔,苍白的脸孔,湿漉漉的长发,极尽奢靡,脸颊以金粉修饰,华丽的边框将他脸上的岁月永远定格。
于此时,他不用露出那样野兽似的獠牙,他不用做出恐吓的神态,白人鱼便缓缓地退却了。她收起了獠牙,丧失了额前叶使她显出一种低智的谦卑来,她的面孔依旧朝向这波赛顿,扑动着水波往后退了一些,但似乎有些不甘心地望着他们。
离开我的疆域。
波赛顿用着只有他们能听懂的声音发出命令,尽管他知道,这条人鱼大概再也不能听懂他们的言语,但是那言辞中的威严,依旧能够震慑她。
白人鱼那张漂亮的脸上露出了慌张不安的神采,她的动作终于不再犹豫,他的鱼尾一动,那雪白的鳞片在深色的海浪中翻滚了一下,顿时消失不见了。
漫漫的浓雾中,波赛顿抱着沈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他忽然在某处驻足,似乎已经寻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那东西藏在最深的海里,似乎带着诅咒,是童话中沉没深海宝藏。
他微微垂下眼睛,那双星辰一般闪耀的眼睛被埋没在晨雾中,他的眼睫微微颤抖,等待着,一边轻轻伸出一只手,试图拭去将沈略粘在脸颊上的黑发抹开。
下一秒,那平静的海水忽然开始沸腾一般地翻滚起来,于无人处惊天动地,也许在世界的某处,有人能感受到——沉睡的沈略忽然发出了不知意义的呢喃声,像是在深度熟睡中被打扰了一般,波赛顿低下头,安抚一般地将一个湿漉漉的吻落在了沈略的眉心。
他甚至没有去看一眼眼前出现的事物。
一件庞然大物破水而出,它在昏暗中的身形仿佛是一只巨鲸,但是它没有什么呼吸与心跳,它蓬勃的生机来自它加满燃油的发动机与马达。似乎是因为上一次与人间的相见太过久远,航船上生长了青苔与藤壶,使它更像是一只生物。
钢铁的材料优良,少有锈迹,透过恣意生长的海洋生物们,借着熹微的星光与晨光,能隐约读出船舱上,前人用自信的,大胆的油漆写上的,它的名字——特修斯。
波赛顿用余光看了一眼那艘巨轮,想了想,轻声冲着沈略说话,也不在意她是否能听见:“送给你。”
他的声音在薄雾晨辉中飘得很远,像是什么动人的诗篇,被路旁的吟游诗人传颂起来。
沈略醒来的时候,置身一个陌生的小房屋。
她微微眯起双眼,困惑地思考眼前的处境,疑心一夜的逃亡是一场梦,而浑身的酸痛与大脑皮层的阵痛终于提醒了她一切都不是梦。
她的身上被套上了一件完全不合身的衣服,看上去也是一套工作服,里面光着,没有裤子。
沈略破天荒地感受到了一些羞赧,但是她找到了那条配套的裤子——太大了,如果她穿上能拖地。
幸而上衣足够长,足以遮羞。
也许她是被路过的航船给救了?
沈略觉得也并非没有这样的可能性。
她从船上坐了起来,一切都很陌生,只有一片红色的鳞片是她所熟悉的,那鳞片被端端正正地摆在她的枕头边上,她这个时候才嗅到一股气味,那是一种布料放得太久的味道,来自她的枕头和被套。
波赛顿去哪里了?
现在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很诡异,沈略不安地抓紧了双手,徒劳无获地拢了一手的空气。
沈略扶着床角站起身来,缓慢地走了两步,终于是从一种神游天外踩着棉花走路的感觉中抽身而出,小房间并没有窗户,她无从观察外头的状况,而如履平地的稳妥感觉似乎说明了暴风雨退去的实事。
她往前走了两步,打算去扭开门锁,却发现门只要轻轻一推便开了,她有些困惑地看了一眼那门上挂着的锁,是她没有见过的,但这种肉眼能看出的老旧设计,她想她的父亲也许见过。
她的目光离开了门锁,抬起眼睛,一眼望穿了狭长逼仄的走廊,走廊间昏暗无比,只有一盏壁灯发着枯朽的光芒。她没能捕捉到什么人的声息,而她的四周似乎都透出一股无人的死寂来。
沈略微微皱起眉,终于感受到了不对劲,她余光瞥见了剥离的壁纸,露出颓败的惨白来。那昏暗的廊灯,竟然还生长了苔藓,致使
乒庵型赋鲆凰壳陈蹋整个环境都透露出一种无端的诡异与讶异。
她踏出一步,才感觉到了长廊地面的湿滑,仿佛此处曾漫过海水。
所有的痕迹都透露出一种老旧与衰弱来,她忽然疑心自己早已死去,是困在这一艘船上的亡魂,而她自己却遗忘了这件事情。
大部分航船的设计都很相似,即便这艘船只老旧无比,也有着一定相近的规划,沈略借着往日的经验,摸出了有些令人窒息的走廊,她走上那通往甲板的阶梯时,天光一泻千里,落在了她的发间,她忽然腾升了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风浪过后的阳光猛烈且肆无忌惮,它灼烤着沈略的皮肤,使其发烫发热,沈略却没有什么躲避的意思,这种感觉,与那压抑昏暗的走廊比起来,真是好得太多。
她在那阳光下站了一会儿,脖子开始发红才挪动了步子,往着餐厅摸去。一路上她连一个人的鬼影子都没有见着,仿佛这艘船上真的只有她一个人。
终于沈略在餐厅里找到了一个“人”可惜这个人无法同她交流现状。
餐厅的容量很大,似乎能够来一场盛大的晚宴,地上铺着毯子,大概质量不错,隐约可见先前的奢华姿态,但却因为积水,布料被浸泡得颜色暗淡,堆积着破碎的瓷器,那是瓷器支离的骨骼。
沈略在圆桌的底下找到了很多具骷髅,他们的衣服都有了一定程度的腐朽,死前似乎有过极其痛苦的挣扎。其中一个似乎被众人拉扯着,他的颈骨和四肢上有利器砍过的痕迹,行凶者没有能够割下他的脑袋。她没能找到凶器,只是在地毯的另一边找到了几把把已经生锈的刀子。
沈略站在原处,看着骷髅身上攀附的海生生物,无声地打了个寒战。但她最终只是微微皱眉,越过了那几具骷髅,走到了厨房里,冷着一张脸翻找橱柜。
她确实饿得有些发昏了,生存下去的念头一时间让她没有了任何思索的欲望,她找到了一些生锈的罐头,上面没有保质期和生产日期——也许是三无产品,但是沈略知道如果她看见了年份,大约也是不打算吃的。
她只能是打开了下一个橱柜搜索,终于找到了一些防水袋,沈略在那里头找到了好几袋压缩饼干。沈略深思熟虑了一下,带着一切重在实践的想法,打开了其中一袋,没有鼓气,闻着的气味也似乎正常。
她大着胆子咬下一口,味道还不算差。才有了力气继续翻看压缩饼干边上的意外收获。
一些子。弹和几把鸟枪。
沈略拎出其中一把,叼着饼干解放了双手,一手托着枪,将枪托顶在自己的肩膀上,微微眯起一只眼睛,试图用准星瞄准。
她这么把玩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她到底没有一点经验,不知道这玩意儿究竟要怎么使用,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她还是把鸟枪放回了原处。然后拎起了这一袋子的东西,继续往外走。
她兜兜转转,没有能找到更多的死人,于是便向着控制仓走去。
那里也许有人,尽管大概是死人。
沈略缓慢地行走,带着体力不支的感觉,探索的欲望却胜过了身体上疲惫,带着些一往无前的求索。
她推开控制仓那已经丧失了任何作用的破铜烂铁,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那死亡的气息太过馥郁,物极必反一般的有了一种可怕的力量。
她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副驾上有一个死人,地上还躺着一个姿势诡异的。
沈略上前胡乱地摆弄了一番船上的机器,确认无误它们都已经损坏得彻彻底底,才将眼神挪到了那两人身上。
她不信鬼神,知道死人乃是世界上最安全的东西了,除非它们突然动了——但很显然,他们不可能再动了,他们已经真真切切地死去了。
沈略从副驾上的那具骷髅身上找出了一串如今已经毫无用处的钥匙和一块已经尚在走动的怀表。
她打开怀表时,从里面穿出了悦耳的八音盒的声响,从容穿越了漫长的时间,不留余力地演奏出轻快的、动人的歌声。怀表的一侧有着一张妇人与小女孩的合照,她隐约猜出那是这人的妻儿,却什么也不能做。
或许她们也早已死去了,或许妇人改嫁了,或许她永远在港口等待着永远不可能回去的归人。船员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此处,而做工精细的怀表比一个人要更叫坚不可摧,它无声地并且坚定地,与岁月抗衡,并且以微弱的优势胜利了。
沈略的冷漠使她没能掉下两滴鳄鱼的眼泪,只是有些遗憾的感觉涌上了心头,使她的心口忽然有了一处空落落。
她沉默着将怀表关上,将它放回了那位死去船员左胸前的口袋里,这样能靠着他曾有跳动心脏的胸腔更加近一些。
接着,她动作没有什么迟疑地弯下腰来,检查地上那具尸体身上有什么可以使用的东西,最终却有些索然无味地站起了身,死者已经腐朽做白骨的手指里包裹着一个十字架,是他生前最后的寄托。
她掠过了那人,向着他所挡着的那条路通向的船长室走去。船长室里有两张小窗,还有一张吊床,一边的绳子已经腐朽断开,它颇为破败地垂落在地上。
也许这里应当有三个人,沈略想起了控制仓里的两具尸体,忽然有些发懵,她无从确认死者的身份,故而也无法确定少掉的一人究竟是谁。
沈略蹲下身开始翻找里面的东西,在床柜的最下层收获了另一些没有被海水浸透的压缩饼干。里面还包裹着一本航行日记,主人似乎是以英文为母语,上面满是凌乱地,几乎要飞起来的英文字符。
她看到的一瞬间几乎要头大了,但还是硬着头皮从第一页翻起,她脑海中浮现出餐厅里混乱的尸体和谋杀现场,她确实很想知道,她所置身的这条“幽灵船”上,到底发生过了什么。
泛黄的纸张的第一页,写着一个名字“约翰”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十个英国人里有五个叫约翰的,是上帝的礼物。
她不知道谁是约翰,但她在心底唾弃他的书写规范。
第一页写着这艘船的介绍,这艘名叫“特修斯”他用一些莎士比亚式的排比句赞美了一番这艘船的雄伟华丽,并且扬言“即便是最凶猛的风暴,也无法摧毁它”
这艘船是一艘豪华的游轮,似乎是上流社会者特定时间聚会的场所,年轻的船员约翰并不富裕,却在船上得到了一位年轻贵族女子的青眼。
如果不是言辞过于粗鄙,沈略会觉得这可能是一个泰坦尼克号式的故事。
她的眼角抽了抽,颇想跳过这一段恶俗的,有些偏向于意淫意味的爱情故事,并且困惑地重新回到了封面,确认了一下这是一本航海日记。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她的眼光忽然捕捉到了一个令她眼前一亮的词。
轮船大王,约翰科汀。
年轻而贫穷的约翰在文中抱怨,这艘轮船的拥有者,富裕的、与他同名的科汀先生,他与他同名,却拥有着与他截然不同的一生,并且——他是这位年轻小姐的未婚夫。
沈略从章敦他们口中知道了诺亚的显赫背景,他有一个拥有轮船大王称号的祖父。她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就轻而易举地忘却了,毕竟这同她没有什么关系。却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见熟人。
沈略几乎觉得太巧了。
她继续往下看,便看到了船员约翰持续的大量的抱怨。
沈略几乎可以确定这本航海日记几乎是这位约翰一人专用的了,但为了了解情况,只能忍受着那些过于粗野下流的言辞,往下看着事情的发展。
船员约翰与年轻小姐偷情,他仿佛一个色-情狂,极尽露骨的词汇描写他们在最肮脏破旧的小船舱里做-爱,描写女主角动人的身段,因情-欲发红的脸庞,和媚眼如丝的眼神。
约翰不曾在日记中提及那位小姐的显赫身份,但沈略在字里行间能读出约翰在面对她时由内而外的自卑感。
因为这种令人绝望的自卑感,他对着约翰科汀大声诅咒,他对着那位小姐近乎匍匐在地地歌颂赞美。
在扭曲的字迹中,沈略挑着读了下去,终于在最后几页找到了正常的内容,虽然大部分依然是他琐碎的生活记录。
“1932年9月18日,约博格先生(一位游轮上的旅客)声称自己看到了人鱼,我们想他大概是在海上航行了太久,以至于出现了癔症,随行医生打算治疗他,但他拒绝了。”
“1932年9月20日,今天吃饭的时候约博格先生没有出现,今天有美味的土豆泥和鳕鱼,他们吃得不多(贵族们的矜持),剩下的都被我们分享了,这简直是人间绝味。我想约博格先生大概是错过了一顿美餐。”
“1932年9月21日,我再也没有见到过约博格先生。”
“1932年9月23日,今天的她依然美丽,但神色仓皇,她说她在船舱上行走的时候看见海里有一条美丽却奇异的生物,她告诉了她那个该死的未婚夫,但他并没有相信。该死的,她用那样的眼神同人说话,怎么可能会有人拒绝相信呢。”
“1932年9月27日,我的姑娘她不见了。”
沈略读到这里的时候忽然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整个船长室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她却忽然产生了背后有什么东西擦身而过的错觉。
再后来的文字里不曾再次提及土豆泥或是鳕鱼,失去了他的姑娘,他似乎也失去了满腔斗志,船上似乎出来什么意外,但是他没有写明白。
下一行文字没有日期,只是用简单的表达和乱七八糟的拼写拼凑出了一句话——
“我看到了人鱼。”
“我要杀了约翰。”
那种凉意转瞬即逝什么,她无法说清,她并不相信怪力乱神,但是她确实有些害怕了。
船员约翰要杀死他厌恶的那个轮船大王,是在他看见人鱼之后草率做出的决定。
这是整本书的最后一页,后面残留着破碎的纸张,像是被什么人强行撕去。
沈略发现了这一点,满腹猜疑,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忽然响起了嘈杂的声响,一些纷杂的,人的声音,他们用英文大声叫嚷,其中也有一些中文和其他沈略听不明白的语言,但她知道,来的人一定不少。
有人登上了这艘幽灵船。
沈略微微皱起眉头,迟疑着将手中的鸟枪取出,装上了子弹。她没有任何可以抵抗这群不知来意的入侵者,只能借着带来的杀伤力给予自己一丝安慰。
他们的脚步声在甲板上,从沈略的头顶传来,有一种无端的压抑感。沈略将那本航海日志放到了自己身上那件略显宽大的外套中,衣服的兜很大,足以放下很多东西,她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这身衣服同那些船员身上的衣服十分相似。
她沉默着走到了控制仓里,不敢再踏出一步,人多势众从来都有绝对的优势,他们有裁判权,并且可以用少数服从多数来压制你的怨言。
沈略站在门后,把枪对准了随时会有人来的门口。
她知道如果是海上的人,他们的行动轨迹大概也会与她相同,厨房,再来控制仓,他们也许很快就会发现厨房里有人动过的痕迹,然后会加快动作找过来,现在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沈略思考着自己的未来,却只能将它寄托在一柄她甚至不太会使用的枪杆上。
门被忽然推开,沈略后退一步,正好和来人对上了双眼,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矮胖,一个高瘦,高瘦的那位瘦字更加显眼,几乎有些像骷髅了。他们看到沈略的时候目光惊奇,像是在打量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沈略觉着枪向他们用英文发出命令,指尖传来她也无法抑制的颤抖:“不要出声,按我说的做。”
高瘦的男人十分配合地举起了双手,但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浅笑,一点也没有危机感的笑容让沈略忽然产生了一种不安。
高瘦男人甚至没有任何动作,她的枪就忽然被掀费了,落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一声巨响,下一秒那个矮胖男人用一种非人的力量抓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提离了地面。
是异能者!
她挣扎了一下,但是徒劳无功,她知道对方没有想要杀死她的意思,所以她现在还能有力气挣扎,她眯起眼睛打量着两人,高瘦男人笑了笑,冲着她拍了拍手:“幽灵船上的小东西?亲爱的,你是幽灵吗?”
矮胖男人笑了笑,捉着她的脖子的手的力道没有一点减少,他用一种猥亵的目光扫过了沈略的光裸的双腿,似乎能用眼神将她像剥鸡蛋一样剥干净。
他冲着那个高瘦的男人笑了笑:“哦,约翰,她浑身上下散发着热气,我喜欢端着枪的女人,在床上也很辣,我的上一个女友也拿枪指过我。”
约翰笑着回答:“可惜她死了,我就知道你喜欢这种调调。”
沈略没有在意那些过于轻浮的,将她作为一件物品似的议论的言辞,她被这个名字震了一下,毕竟这艘船上已经有足够多的约翰了。
但是十个英国人里有五个约翰,不是吗?
她努力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脸来:“嘿,我是一个活人,一个好人,能否松开我,我逃不掉的。”
约翰见她态度良好,没了刚才拿枪指着自己的凶神恶煞,便笑着点了点头,矮胖子无奈地松开了手,那有些黏腻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扫了一圈,迟迟不愿离去地流连着。
沈略忽然觉得作呕,不知道是因为刚才那几乎把她掐死的力道,还是因为此时猥琐是目光。她抬手摸了摸脖颈,在心底叹息了一番它的多灾多难,便继续问道:“你们有多少人?”
约翰看着她回答:“挺多的,你不用多想了,如你所说,逃不掉的。”
沈略皱起眉头:“除了你,还有另一个约翰吗?”
约翰愣了愣,终于哈哈大笑了起来:“哦,亲爱的,你是一个了不起的预言家吗?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说话的方式肉麻,但是沈略并不能从中体会到半点亲切。
沈略的心忽然沉了下去,那种诡异的、不好的感觉又一次浮上了心头,那种感觉是她刚才行走在那被青苔覆盖时候的走廊时感受过的。
约翰笑着说道:“待会儿带你去见另一位约翰,他是我们优秀的船长。”
沈略迟疑了片刻,终于问道:“你们为什么上船?”
约翰露出了一个滑稽的笑容,似乎在嘲讽沈略愚蠢一样:“那么你为什么在船上?”
见沈略沉默了,约翰笑了起来:“哈哈哈我回答你的问题,因为我们是海盗啊。”
他说这话时脸上带着自豪的笑意,一边继续冲着沈略道:“我们经历了一场暴风雨,然后暴风雨离开的第二天,我们就看见了你的船突然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范围之内。”
“我们都很好奇,而船上的你大概能给我们一些很好的解释。”
沈略却有些听不进这些话了,她口袋里的那本航海日志忽然重了些,沉甸甸地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两个约翰,一艘游轮,似乎是时光倒流,昨日重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天使们支持正版~留言发红包~
就假装这是篇架空文吧,地理位置全都是架空的当年地理考得很差[跪下]
小剧场
波赛顿:我要全世界都知道,这片百慕大,被我承包了。
沈略:这船生锈了,还是我自己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