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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东黔西的交汇处,逶迤蜿蜒的老黑山山脉如一道天然屏障,自北向南横亘于富源县境东,山脉全长绵延数百里,自北逶迤而来,向东南蜿蜒而去,远看山色如墨,近看更是山高崖险,上到半山处,只见风吹云动,雾涛弥漫,如峰尖正吞云吐雾。
在老黑山山势的最低处,是古代由黔入滇,茶马古道出滇入黔的第一关口,有“全滇锁钥”之称的滇黔界关——胜境关。
关口立有界坊,坊匾上书“滇南胜境”4个大字,故名胜境关,界坊坐西向东,西边是滇,东边为黔,一条狭窄的石砌驿道与关口城墙相连,两旁陡峭山坡夹峙城楼,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而山梁上石牌坊重檐翘角,九级斗拱,两小一大的洞门就像并排的三个门字,古驿道由东向西从中穿过,直入远处苍茫的山峰,气魄非凡。
奇特的是,以此界为线,滇东这面土色偏红一派赤褐,黔西那边土色泛黑一片黑赭,前后两对石狮一对身覆郁郁青苔,一对身披薄薄尘土,两边的气候也是一面晴多雨少干燥多风,一面雨多晴少湿润多雾,更奇特的是,不远的一条小溪两侧的草皮也是分别向各自的境内倒卧,被当地人称为分草岭,因此界坊的楹柱上还悬挂着这样一副对联——
“咫尺辨阴晴,足见人情真冷暖;滇黔原唇齿,何须省界太分明。”
古驿道并不长,只有短短四五百米,其它路段的石头早已被村民们取走另作它用,再不见古时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道路两侧是待耕的土地和苍茫的山峰,偶尔才会遇见从地里劳作归来的庄稼人或是被此处名胜所引前来参观的零星游客。
胜境关的最顶处,有一家颇为出名的羊肉汤锅小店,受地域限制,店里一切材料都是自供自养,所用羊肉是纯放养的本地山羊,蔬菜也都是菜地里现摘现做,足够地道新鲜,虽然交通极其不便,天寒地冻时也还是有好吃的游客不畏辛苦的慕名而来。
叶航和阿离来到这家小店的时候正是傍晚寒意最重之时,天空布满了阴云,一层又一层,几乎已堆叠到天边,似要刮风又未刮,似要下雨却未下,昏冥间显出一股子阴郁的气象。
小店内的几张小桌都坐满了人,热气腾腾的屋子里几桌客人正欢笑着大快朵颐,还没到门口羊肉汤的浓香已扑鼻而来,叶航见阿离嘴唇微抿,脚下也停了一停,心下了然,转而牵着她走到屋外大树下,然后他自己进了店去找老板,不一会就看见满头大汗的老板笑呵呵地抬了小方桌和小木凳跑出来在大树下摆好,又跑进跑出了好几次后,小桌上便多了青菜,瓜汤,还有热烫甜香的玉米馍。
“先喝点瓜汤暖暖胃。”叶航将一碗飘着翠绿瓜片的清汤放在阿离面前。
“好。”阿离朝他抿唇浅笑,低头用小勺开始小口喝汤,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跟他道谢了。
两人是在县城呆了一晚后才开始进山的,叶航心思本就慎密,放在阿离身上更是无微不至,知道阿离惯用符纸是用三桠苦树做浆后,他还专门请人做了几刀又亲自去取来给阿离,进山这一路上更是有风遮风,有雨挡雨,所吃所用之物都是他亲手去洗,便是路上小憩,他也要将之前买的新鲜生果切好送到她手中,半点也不愿意让她吃苦受累。
阿离看在眼里,暖在心中。
她早已习惯了孤独,也以为自己会永生这样孤独下去,但不曾想,这个阳光般的男子自相遇起便对她百般关爱和呵护,即使,他其实并未想起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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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就这样在屋外安静用餐,就连那黑猫也自用肉爪按着冒着热意的玉米馍馍慢条斯理地啃着,那店老板一边做事,一边不时地把眼光投向这边,只觉这一桌客人实在怪异。
这两人来了他这小店居然不点羊肉羊汤,反而还给了双倍的价钱让他净手后用生锅另外做素菜,男客人倒生得很俊,那女客人样子却是有些瘆人,尤其是方才她静静站在树下一动不动,脚下卧着一只大黑猫,黑寡的衣衫被风吹动的样子,这大傍晚的真是让他心里怸了好一下。
正想着,树下黑衣女孩突然抬眼朝这边看来,阴幽幽的这一眼,看得店老板后颈处一凉,急忙把脑袋又缩了回去。
这时屋里一桌客人已用完了餐,一人去找老板结账,剩下几个便出了店门在外面等着,其中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十分活泼,见到阿离脚下的黑猫在吃馍馍,小男孩觉得好玩,忍不住跑了过来蹲在一旁看,孩子小脸清秀可爱,阿离侧头朝他看了一眼,忽然眉头微微蹙了一蹙。
男孩的母亲不喜孩子乱跑,又觉得树下这桌的黑衣女孩明明不过十来岁的样子,偏要穿得像个旧时的老太婆,浑身都是阴郁之气,便皱眉走过来将孩子拽起准备离开,阿离眼睫微动,忽然朝那母亲开口轻问“你这小儿先前是否曾摔过一跤?”
那母亲愣了一愣,低头看见儿子额头上的一处红肿,皱眉说“是摔了,这不明摆着吗?”言语中似还有些提防之意。
阿离对那女人脸上的提防神色视而不见,只将一个小小的三角形护身符放在桌角,肃色道“这孩子额有伤口,内骨凹陷,逆眉露目.印堂带煞显赤黑,恐有大难,你将此符给他贴身挂上,兴许能助他渡了这一劫。”
那母亲听了却脸色一黑,恼怒不已“你这小女孩怎么说话的?!什么大难,我儿子活蹦乱跳好得很!穿成这样子装神弄鬼吓唬谁呢?你再乱说话我——”
“啪!”一声巨响,叶航将筷子拍在桌上,眼冒寒气,冷冷朝那女人看去。
那女人惊了一下,被他盯得有些后怕不敢再说话,嘀咕了几句后悻悻地拉着儿子飞快回了朋友那边,直到买完单离开,她都还是一脸愤然之色,阿离静静地看着她一行人牵着那孩子转下小路,越走越远,几无声息的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将桌上的护身符收回了袖中,见叶航还是俊脸发寒,她微微摇头,轻声道“无妨。你莫要生气。”
“她骂了我,自己却要受那丧子之痛那孩子可惜我也救不了他了”阿离眼中闪过怜悯。
叶航眉头微皱,再给她挟了一筷青菜,沉声道“各人有各人的命。”
两人心有阴郁,只觉用饭都没有先前香甜了,很快便结账准备离开,叶航刚拎起大大的背包,口袋里的电话便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山上信号不佳,那边老勇说的话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他听得十分辛苦,两人来回互拨了几次,叶航才听明白了老勇的意思,挂了电话,他快步走向抱着黑猫在屋外等他的阿离,把老勇的请求说了出来。
原来老勇又接到了一个古怪案子。
他本来在忙着之前那小村的案子收尾,但今天一早上头突然让他先不要管那个已经破了的案子,要派他去老黑山大山深处的一个叫栗子沟的地方去处理一单报案。
那案子发生其实已经是在好几天以前了。
栗子沟那边有一个小村叫丛家村,几天前的晚上,村中一户人家突然起了大火,那火势极大,便是那天下着雨也把那家的屋子烧了个干干净净,火灭了之后,村里人从废墟里面抬出了整整五具焦尸,除了年过七十的老太太因晕在院子里被人救出,还有他家的老二媳妇没见着尸体不知所踪以外,剩下的丛老头,丛家大伯,大伯媳妇,还有孙子辈的丛家小两口都没能逃过一劫。
被救起来的丛老太太醒来以后便有些疯疯癫癫,而那五具焦尸,竟然有两具是被开了膛,破了肚,里面没有五脏六腑的。
丛家村的人都认定是那消失了的老二媳妇杀的人放的火,而这老二媳妇又是几个山头以外的李家屯人,一来二去两边从开始的两家之争变成了两村之争,因那处是少数民族村落,民风十分粗悍,为了这单事已开始动武,随时都有可能倾村械斗,村长怕出大事才报了案,希望能查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局里接到报案后很是重视,都知道这种案子一个处理不好就很容易激起村落矛盾,老勇熟知山路,不是汉人容易取得村民信任,当地的几种土话也能说上几句,破案经验也十分丰富,自然是最佳人选,于是局里立刻让老勇脱了手上的工作赶去丛家村。
一道命令下来,老勇只能接了这个烫手山芋,他直觉这案子有些怪异,想起叶航两人要去的地方是好像是要经过那片山区的,他便碰碰运气看还能不能联系上叶航,别的不说,要是那阿离姑娘能拐个弯顺路去一趟那小村,不管凶手是人是鬼还是怪,他心里也都会多几分底气。
阿离听完叶航的话,垂睫细细算了一下时间后,朝叶航点点头,开口道“原本也是要过那附近,那便多过两个山头去一趟看看罢。”
叶航自然一切依她,点头道“好,我问到前面再走几公里有一家驿站,我们去那里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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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只剩一点微光,两人很快便离开小饭店上了土路的羊肠小道。
那店老板一边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一边收拾着桌上的碗碟,心里却在想着刚才离开的带孩子的那帮客人结账时愤恨的低骂声。
他总觉得,前面已经见不着背影的那个黑衣女孩,不像是那客人说的那种会装神弄鬼骗人钱的人。
不过这些也都跟他没啥关系了,收拾完桌子以后,老板便进店里继续招呼起别的客人来,没多久,客人们一一吃完了锅子离开,他跟帮工一起开始收拾剩下的几张桌。
晚上,他老婆背了一背篓的山下采购的盐巴和大米送到店中,一放下背篓,她就拍着胸口叽里呱啦的说了起来“阿个娃儿好造孽(可怜)弄嗰黑,手电筒有啷嗰用嘛,踩到根树棍棍阿不就滑倒拉噻,啷嗰晓得脑壳会着根细枝枝整穿嘛妈诶当时就没得救咯,阿个妈哭得简直着不住看得我心头老实嘞不舒服得很”
她刚上到半山便看见了这事,那孩子惨不忍睹的脸和抱着他的女人震天的哭嚎声随了她一路,真是太惨了
店老板一下子就从烤火的位子那处站了起来。
他瞪着眼,看了看自家婆娘,又从窗户看了看外面树下原先摆小桌的那处,张嘴结舌了半天,也没能说得出一个字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的留言越来越少啊。。我的动力也越来越小啊。。亲们。。你们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