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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尽灭,只是片刻。
再遽回,发现自己似沉在黑暗之中,四周如同虚空一般,接着,身体仿佛从什么里面挣脱而出,轻飘飘地向上浮起,要直浮于天。
我已经死了吧?叶航想。
原来死亡的滋味并不痛苦,只是为什么每次快要飘走时,身子似乎又会被什么东西拽住,挣脱不得?
而且他若是死了,阿离怎么办?
是啊,还有阿离,他还要救阿离,他不能死!
叶航竭力睁眼!
混混沌沌间,他发现自己好像正漂浮在自己尸身上方,好几次整个人就要腾至空中,却有一道力量拼了命的拽住他,身下,繁复细密的花纹正不断延展,伸出分支,温柔而又坚决地将他缚住不让他离开,这些古怪花纹很是眼熟,一如当初阿离给他的纸符上的咒文,葬洞里的一切都变得遥远,似在梦中看不真切,俯瞰下方,他模糊看见王大头跪倒在自己血肉模糊的尸体前哽咽痛哭,雷玲儿一边抹泪一边弹指让毒蜂循路追击敌人,然后王大头伸手欲抱自己尸身时忽然低叫了一声。
飘在半空的叶航也惊讶起来。
纵是不太真切,他也看见了,拉住自己的红色咒文,是从自己尸体上延伸出来,而那尸身,正由内自外,散出淡淡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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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头微颤着双手除下叶航身上已被鲜血浸透的黑色上衣,苍白而又紧实的尸身裸-露出来时,他和雷玲儿同时瞠大了双目。
光裸上身的尸体几乎没有一处不染血,胸口一个狰狞的血洞,里面却似在微微泛光,再一看,伤口四周的肌肤下一条条经络正在起伏涌动,不,不是经络,是皮肤下有什么东西正从后背处源源不断地向伤处靠拢!
王大头惊得说不出话来,将尸体侧抬看向后背,更是傻了眼——
叶航沾满了鲜血的后背肌肤下,竟浮现出了无数古怪繁复的血色咒文,从肩颈到腰部,仿佛一幅巨大的符案,而这些密密麻麻的,散发着红色微光的咒文,正一个个顺着经络游动着,向尸体各处致命的伤口涌去!
“这是什么?!”王大头震惊发问。
“不晓得”雷玲儿也呆住。
不过她很快便反应过来——
“我们快把他送回寨子,阿姥肯定晓得!”
两人的声音在叶航耳边浮荡,他听不真切,也无心凝神去听,因为血咒显出那刻,漂浮在半空中的他突然浑身袭来遽痛!如被火焚,如遭冰浸,胸肺处千撕百裂,痛到几乎快要炸开!
“啊!”他痛极,青筋暴凸,半浮的身体在半空中猛地一下暴挺而起,扭曲成可怕的角度!烈焰在他身下熊熊燃起,将他炙烤得痛苦难当,似乎要将他烧个彻底,连灰烬也不留。
为什么会这么痛?那血红的符咒是什么?他的后背,为什么会有阿离的咒文?
意念一起,剧痛忽顿,周遭情景一变,百年千古的时光在他眼前飞梭而过,停在一片荒凉孤僻的废墟前。
仿佛又回到那一夜,暴雨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而下,狂风卷着雨水,伴着一道道闪电,如天神手中的怒火之鞭,咆哮着要撕裂着人界一切。
泥泞一片的荒地间,,浑身烧伤,瘦小到可怜的小阿离被暴风雨冲刷得摇摇晃晃,正吃力地挪动着脚步,在污秽泥泞的废墟间摸捡着四处散落的苍白尸块。
头颅,四肢,躯体
被斩得七零八落的尸块渐渐拼凑成一具修长的少年身躯,尸身俯卧,细瘦的小手轻轻拨开头颅上被雨水冲散的黑发,露出少年清俊苍白的脸,看了一会后,将头颅脸朝下轻轻摆好。
十指结印,结界成。
泼天大雨再淋不到地上的尸身和一旁垂首半跪的瘦小人儿。
破十指,取精血,血丝如线,在尸块分离的各处滴入,尸块泛出红光,尸身渐渐合拢。
指为笔,血为墨,苍白尸身的后背上,一点一点地被写上繁复的咒文,那滴血的小手,处处焦黑,蜕掉焦皮的伤处里面,全是鲜红的血肉,伤处触目惊心。
“阿离”虚空中叶航伸手,却摸空,眼底涩痛,几乎张不开眼睛。
“以吾之血,为尔改天”瘦小人儿一面写,一面念咒,浑然不觉自己一身的烧伤裂痛。
“血咒旦成,保命护身,阳魂不离,鬼妖惧形”少年毫无血色的后背,一副繁复涩难的护身血咒渐渐显成。
“三生六世”十指滴血的瘦小女孩几次垂首,摇摇欲坠,却都强自撑起,一字一句继续低念“岁岁安宁”
叶航呆呆看着,颊面微微发痒,有什么自眼角滑落。
终于,血咒书成,小女孩喘息数下,轻喃“十九哥哥愿你来世福禄厚报莫要再遇见阿离了”
说完,她撑地,竭力站起,皮焦肉烂的两手朝天高举结印,厉喝道——
“天地神通,助我咒成!”
焦烂的手指飞弹,十指指尖的血珠飞出,浮起于尸身上方,然后倏地合为一滴。
“咔嚓——”!一道白光破空而下穿透尸身上方的透明结界,尸身后背上血色大盛,血咒转眼间渗进苍白血肉中,火光乍起,少年惨白的尸身腾地燃起大火,不多时便烧了个干干净净。
暴雨依旧如注,瘦小身影呆立片刻后,缓缓俯身捡起一旁的黑色包袱,然后转身,朝望不见尽头的黑暗蹒跚而去。
望着那一步一步走向黑暗的小小身影,叶航心痛到不可自抑,只觉满目湿凉。
“你说得跟以前那个大师一样。”
“大师说我命格像是被人改过,不但得九世平顺,还世世都是无灾无难百邪不侵。”
“同事都说我是上辈子祖坟埋得好。”——
别墅前,他曾和阿离笑谈自己的命格趣事,以为只是这一世父母的心切心念,却不知,原来真有其事。
原来,为他逆天改命的人就是阿离。
原来他的事事平顺,是阿离以血做咒,引天地之火入他骨血,护他魂魄。
可是阿离,你在哪里?我若死了,下一世,还能不能找到你?
叶航泪流满面,望着已空无一人的虚空,悲极狂吼——
“啊——!”
吼声撕破黑暗天幕,周遭开始扭曲模糊,身下大红火焰再起,胸口剧痛再次袭来!
隐约中,有人惊诧大喊,有人奔走取物,有人往他口中灌入苦涩液体,有人从他头顶,眉心,胸口,丹田,脚心各处骤然拔出长长银针。
随即,身体突然剧烈一震!
意识遽回。
他猛地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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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灰扑扑的公路上,一辆同样灰扑扑的七座商务车正碾压着冰雪,朝贵州中部偏西北的黔西县方向飞驰驶去。
黔贵偏远,山水不穷百姓穷,山太多,开通一条公路需要开凿无数隧道架建无数高桥,成本是平原省份修一条高速的十倍以上,是以一进贵州地界,山高路窄,路况就变得不佳起来,就算是高速公路,许多地方路面也是修修补补,比有些省份的普通公路还不如,加上被碾开的的残雪冰渣,商务车行驶得甚是小心,但速度却并不慢。
转上县道公路,正在维修的路面更是处处坑洼,商务车驶过一处泥坑,整个车身剧烈颠簸了一下,开车的俊朗男子看了看导航,不由皱眉“还有四十几公里,这路可不太好走。”
副驾位上满手银饰的苗女被颠得半晕半眩,俏脸发白,整个人都快软成了面团,听到那男子的话,她默默地再次从腰间的小布袋里摸了颗黑色药丸放进口中吞下,却没有半点要出声让车子开慢一点的意思。
男子看了她一眼,面上闪过一丝歉意,脚下却是踩着油门加快了速度。
不是他故意要折腾人,实在是时间太过紧迫。
早一点查到地方,救到人的希望就能多一点。
况且,老大,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扭头向后问了一句“老大,刚才没巅着吧?”
隐在后排阴暗处的男子大半脸孔都被黑色兜帽遮住,右手悬在膝上悬空处,不时缓缓地抚摩一下,仿佛那里正趴卧着什么东西一般,听见问话,他缓缓睁开微闭的眼,低沉回道“我没事,你小心开车。”
开车的青年应了一声,不再多问,只是和苗女对视一眼后,两人眼中不约而同闪过了忧色。
老大手背上的紫色瘀斑已经开始泛黑,比起昨日,颜色又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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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前车子终于赶到了黔西下面的一个小镇。
天气不好,细细绒绒的雨丝夹着雪花四处乱飞,路灯亮起,小镇像是被灰色大网罩住,朦朦胧胧,显得远山模糊不清,正好是吃饭的点,路上行人更是零零散散,一路开进镇中,连狗吠都没听见几声。
名叫云梦楼的简陋客栈里,黝黑干瘦的中年男人拢着盆炭火心不在焉地烤着,不时抬头朝门口看去,不一会商务车开进了院门,他面上一喜,外套也顾不得穿,飞快起身大步迎出。
同开车的青年及那看起来病怏怏的苗女表明身份并打了声招呼后,他神色凝重走向最后下车的黑衣男子,随即整个人怔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如见了鬼一般——
“阿航,你,你怎么会这样?”
纵是在电话中已略知一二,此刻见到了人,他还是被惊住了。
黑衣男子收回看向远处山脉的眼神,微微抬起罩帽中的脸,朝他点了点头——
“勇哥,这次,多谢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考虑大结局在想要怎么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