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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前两天,风雪大作,舒大鸿没有入城上工,随时飞上屋顶铲雪,怕积雪压垮破庙不甚牢固的屋顶;有空暇时,更钉了一扇木门挡风雪。忙里忙外、忙上忙下,他就是不敢停下来休息,怕前日那一吻又来困扰他的心神。
屋里那个女人倒好,吻了他之后一睡了之,好似根本不记得她“轻薄”过他了个一乾二净。谁教他是那晚没喝酒的人,那夜的记忆清晰得让他每一想起就心跳神速,都快蹦出喉头了。他真担心这样下去,他还能不能活到明年。
谁说季潋滟不记得的?才怪。
瞧了眼那个苦恼写满面的拙男子,偷偷暗笑。那样突如其来的冲动、突如其来的一吻,她其实也惊于自己的大胆,可是事后芳心暗喜不已,丝毫没有懊悔的迹象,她更确定了自己的心意──这一生,怕是非得与他共度不行了。
连她自己都感到诧异,居然是与他。
日后的生活必定是值得期待的。
见他挥汗如雨地进来,扛着斧头又要往外走。她开口叫住他:“快吃中饭了,别出去。”
“可是柴薪快用完了,我”
“过来坐。”她的口气威严。
他只得讪讪然地放下工具,坐在火堆边。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让眼睛乱瞟。
“为什么不敢看我?”她心知肚明却仍要逗他。
“呃那个男女授受”
“呸。”她淡淡地开口。很轻很柔,很优雅地“呸”了一声。
他忍不住开口纠正:“女人家怎么可以这样。”
“怎样?”拿瓢子搅动火堆上的大汤锅,里头的杂烩面已煮好,香味四溢。她盛了两碗在一边放凉。
“你一点也没有女人家的样子。”口拙的他指不出具体的例证,当然也不敢说出那一吻的事,怕反而被她咬成色狼。
她爬到他身边坐着,道:“没有女人的样子?我不美吗?我的身段像男人吗?我的力气有你大吗?”
真是要命,舒大鸿忍住喷鼻血的冲动,连忙别过脸。他竟呆呆地随她的话而看向她美艳面孔与婀娜身材,厚大的冬衣包不住女体优美的曲线,尤其在这两日强烈意识到她是“女人”的情况下,他一颗噗通乱跳的心便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自从被这“妖女”吻去了之后,他就变得奇怪了!为什么会这样呢?他一定病了,病得很重,快要死掉了!他一定是活不到二十六岁了。
本想再度逗他的季潋滟因门板传来敲打声而作罢。她起身道:“外边有人?”
舒大鸿压住她肩:“我去看。”也许是熊或其他猛兽,不能大意,荒郊野外,哪里有人会来?会来的也不是什么好角色。身处江湖多年,这点警戒心不可或缺。
打开门缝,见着了一名男子扶着一名女子,伤痕累累地立于外边,他立即拉开“你们怎么了?”
由声音轻易可辨,舒大鸿其善心又大量泛滥了。
“在下姓范,单名衡。与未婚妻前来留云县途中遭仇家埋伏,能否借我俩取暖待一会。待我的手下前来,我们便不打搅。”
“快进来,快进来。”
让他们进来后,本欲关上门的舒大鸿见他们骑来的马也受了点伤,当下提了葯箱就出去了。
一接触到温暖,昏迷中娇弱的美人缓缓转醒:“衡哥”
“雅风,没事了。”他紧紧搂住。
“她也受伤了吗?”季潋滟冷不防问了句,让那两名你侬我侬的落难鸳鸯们注意一下有她这个外人在场,不宜有火辣的表演示人,免得惹人还没吃饱就反胃。
两双眼睛望向她,也在一瞬间瞪大!
好美艳迫人的女子!而身上那股威仪使得她的美艳不会流俗,反而更添几分丽色。使人目眩神迷
范衡收摄心神,庄重道:“在下范衡,忝为“远扬镖局”的少主。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名为路雅风。”
合着看他们,的确是俊男美女的配对。她只是点点头,心头突然想起那远扬镖局正是舒大鸿上回保一趟镖银前来泉州的老板,据说此镖局为京师第一大家,在江湖上颇有声望,算是大户人家了。
自然,他们的衣着也充满了贵气,即使眼前血污狼狈。
“你受伤了,她呢?”她又问。
“她没事,只是被血腥场面吓着了。”
不知是真的没用,还是扮柔弱是闺秀必备条件。不过季潋滟不以为然便是了。
而那男的受了伤而不急着包扎,那么她也不必多事了,怎么可以打搅人家扮英雄呢?流血到死算了。
将两碗微温的面放在他们面前:“不嫌弃的话请用。荒郊野外,没哈好东西招待。”
“请别这么说,在下感激不尽,哪能讲嫌弃!”范衡连忙拱手,小心端了一碗给未婚妻,自己才就着碗沿咕噜一大口汤面暖身子。
身家垣赫的子弟,幸好仍懂一些人情世故,否则只能当个败家子了。
季潋滟直到此刻才算对他们评估完毕,认为舒大鸿这次的烂好心没被躇蹋。起身道:“你们慢用,别客气,我出去一会。”
带她倩影消失在门后,温婉娇弱的路雅风之低声问着:“衡哥,他们好似怪怪的”范衡添了块木材,才看着门板:“没事的,我已放出烽哨火炮,待会泉州总部会有人来。而我看,那男子的脸敦厚,像是农人苦力,不会有事的。”
“但那姑娘并不简单呀。”路雅风细声道:“她太美丽,不似住在这种地方的人。”细心的她早已发现未婚夫不寻常的眸光在那女子身上多停驻了几分,那是以往不曾有过的事呀!
范衡微微一笑,不语。
门外。
依然下雪,但风势已减缓。季潋滟来到另一间破屋子,目前权充马房的地方。
一匹受着轻伤,通体雪白的骏马已被包扎完毕,正依着舒大鸿的手掌磨躇着。
“你怎么过来了?”见她没有披大氅出来,他脱下大袄给她披着。
“好骏的马儿,我喜欢。”她双手搔着马鬃,立在他身边。
舒大鸿被她的说辞弄得心惊,低呼道:“你不可以挟恩向人要报酬!”
“我会做这种没品的事吗?”她睨他。
她会。但他没胆据实说出口,有前例可循,她向是不吃亏的。施恩的对象是穷人也就算了,但倘若是富人,那么她大抵是不会放过的。她说这叫“劫富济贫”以平衡世间悬殊的贫富差距。
“反正不行啦。”
她从善如流地点头:“好吧,反正我们已买了房子,暂时不缺银两花用,倒也不必计算得太仔细。可是我并不怎么喜欢他们那种天生高高在上的气息。”
他憨憨地笑,抓了把秣草马,不在意道:“有钱人家总会身段高些,至少没有失礼,就很好了。你也不必有这种与生俱来的傲气?”
“我有吗?”她双手插腰地问。
闻到火葯味,他立即拔腿逃出去,竟是不怕死地回答道:“当然有。”
“死舒大鸿,有胆别跑!”她大叫着,抓起外裙裙兜了一团雪,边追边丢他玩了起来!哪里还有什么怒气,清脆的笑声爽朗地逸出她红唇,尤见他在软软的雪地中跑得艰辛,像只大熊似的更是令她欢颜大展,不过她走得也困难万分就是了,最后跌在雪地中印出一个大窟窿,宣告阵亡。
舒大鸿连忙跑过来扶起她。她便靠入他怀中,不想起身了。
“我们进去吃东西了吧!我记得还有一袋子头可以吃。”
“为什么我们得吃又冷又硬的子头?”她问。
“热汤面全留给他们吃吧,人家远来是客。”
“呵!都给人反客为主了,咱们又不是他们的人。活该让他们支使?”她双手圈住他脖子。“我没力气走了,抱我进去。”
“哦。”他轻易抱起她,往屋子走去。
午饭过后,一队人马莅临了破屋,全来恭迎少主,以及讨论仇家之事,活似这儿已是他们的地盘。
凡是人类,都会有一种“属性”自然而然会与自己身分相近的人结交,而对下阶层者虽不会有不屑之言行,但也会习惯性的颐指气使,稍有礼貌些的问候都有施恩的意味,看得人刺目不已!
一大群人前来此处,先是见到破败不堪的建,再看到衣着既旧且有补丁的舒大鸿,当下就认定是比乞丐高级不到哪儿去的贫民老百姓。
所以,一问明了其少主在此,便大剌刺地走入屋内,连询问一下主人也不曾。
要是在以往,当她季潋滟还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时,她不会以为这有什么不妥,因为以前她家的总管前去探访佃农也是不询问便直接进去的,没有人觉得不妥,连那些佃农们也习以为常,不被尊重是平常的事,因为他们仰富人鼻息而活。可是,如今角色易位,才知道这种理所当然的无礼有多么教人难以忍受。
她想,这些人的“感谢”之情势用钱才来打发的吧?
坐在马房前的台阶,自始至终动也没动一下,任那票人来来去去,如今正在阔论高谈。不久,她见舒大鸿端了盆水出来倒,看来是已处理好那位少主的伤口了次彻底的小跑堂。
见他往这边走,还以为他要来与她聊天呢!却只听他道:“他们叫我去城里买些酒肉回来。”
听得心火直往脑门冲。她用力抓住他衣袖,差点尖声大骂,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道:“为什么叫你去?”
“他们没空,我反正没事就帮他们一下。”
“死人才没空!斑,我火大了!”她抓起一把乾草,拿出打火石点了一把火子走去,干脆用一把火烧得精光,反正她不想住了!
舒大鸿一直不明白她在做什么,直到看到她引燃窗棂上的木条,像在放火,他才飞身过去灭火:“你在干什么呀!”
“我才要问你这个呆子在做什么呢!拜托你有点主人的威严好吗?他们凭什么这么待你?”趁他手还没抢到,她把火把往屋内丢去,恰巧丢在乾草堆,火势轰地壮大,当场不可收拾。
里头的大人物们飞快地冲出来,狼狈不已地以为有什么仇人来犯,十来个人立即摆出应敌架势。
“谁?出来!是谁?”泉州总部的负责人负责大叫。
本来舒大鸿想解释的,但被季潋滟狠狠一之后,再也不敢多事。
她笑嘻嘻地伸出纤手玉指:“在那边,我看到几个黑衣人从那边跑走了。”
“张三、李四,立即护送少主回去总部其余的跟我来。”负责人吼完,率先冲向她指的方向。
那方向很不巧的是一片沼泽,被大雪掩住,七八个大汉站在上面就有好戏看了。
范衡拱手道:“真是抱歉,连累了你们夫妻俩。”他叫着手下:“张三。”
张三立即奉上一袋银子:“你们去买问好屋子住吧!住破庙挨不过冬天的。”
舒大鸿正想拒绝,但给她暗中拧了下。
季潋滟巧笑倩兮地走近,差点炫花了张三的眼,但她可不是走过来接银子的玉足,踢飞了他手上那包银子,轻俏一个旋身将半空中的荷包打入屋子大火中。拍了拍手,轻描淡写道:“是外子给了你们方便,被烧的也是屋子,所以这些“薄酬”就让屋子享用吧!”
“喂!你──真不知好歹!”李四傻眼完了后,首先叫出来。
“对呀!傍脸不要脸!”张三也羞怒交加。
她冷笑一声,正想说什么,却教一批黑衣人打断:“姓范的!可给我们“天火帮”找到了吧!天堂有路你不走,如今只有去走奈何桥了!来人,上!”十来个拿刀的人杀气腾腾地飞奔过来。
舒大鸿第一个反应是将季潋滟搂上尚未被火波及的屋顶上,就要下去助人──“站住!坐着看就行了!你不许给我下去!”她牢牢抱住他的腰,说什么也不让他下去。
“喂!女人,我们学武的人不能见死不救,我,”“安心啦!现在还没有人死。来!咱们合算合算。”她为了防止他跑下去,干脆坐在他腿上,一手勾住他脖子道:“你看着,这十一个黑衣人的武功程度如何?”
“中下。”这是他的标准。
“比起上回你抓到悬赏一百两的那名凶手呢?”
“这些人算高强了。”
“好。”她立即发动脑中的商人本色,斤斤计较了许久。眼见势单力薄的人节节败退,而唯一武功可见人的范公子又必须保护“再度”昏倒的未婚妻;看来这笔生意挺好赚的。
“我得下去了!”他开始着急,根本没注意到此刻美人在怀。
“好,下去吧!记得打倒一个就用穴道定住,别让他们溜了。”
“哦,好。”
舒大鸿纵身而下,没拿任何武器,徒手对付那票黑衣人,不到一刻光景,那十一名刺客全被点倒在地上,全睁着一双双不置信的眼看着贫民打扮、毫不出色的舒大鸿;没想到其貌不扬的人居然有如此高段的武功修为,让他们连怎么惨败的都不知道。
当然,落难的四人也瞪眼不能成气。
“大鸿!”季潋滟在屋顶上叫着。
舒大鸿轻挥双袖,一眨眼间已将佳人搂了下来。
“这位壮士,不知如何称呼,不知这是何派的功夫?”范衡连忙拱手,口吻之敬重是对江湖侠客才有的。
但季潋滟不让舒大鸿出声,开口道:“哎呀!您是说“借住”我们这小屋二、三个时辰,居然连主人叫什么大名都不知道吗?也对啦,我们小家小抱,落难在此,叫什么名字都没差了啦,让范大公子知道了去,也不过是污了贵耳而已。呵呵”她假笑了下,又道:“我们也没有什么功夫,连范大公子都看不出来的招式,当然是登不了大雅之堂,否则依范家交友满天下,各家各派皆有所闻的才学,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只是庄稼把式罢了!”
明褒暗贬的话让一行人的脸都绿了。
“姑娘你”“我们也不是什么壮士。看到没有,十一个人,全是我家相公打倒的。本来一个一百五十两,但看你们也挺穷酸的,才会在破庙栖身,占我们的巢,支使主人当人。可怜你们,一个拿一百两就算了。总共一千一百两,再加上支使我相公两个时辰,草草收你一百两就行了,交钱吧!”
季潋滟出马,没有做不成的生意。一千两百两妥当地进了荷包。
舒大鸿一脸受惊吓地牵出老黄马,依然不敢相信钱也能这么赚。天哪,一千两百两,赚十年都不可能有,但她区区几句话就拿到手了。
有点唬人,但多次惨痛教训让他明白,当她做生意时,他最好连屁也别放一个,所以他打算私下再与她讨论。眼前麻烦的是那匹白马竟也跟了出来,直对季潋滟嘶叫。
她笑道:“看来你的马儿比较想让我当主子。这样吧!二百两买它,它值得。所以我一个子儿也没少。”捡出两张银票丢回给他。她大笑着上马,率先放马跑了一圈,英姿飒爽如同与马一体,教人迷失了心神。
“走了,大鸿。”
舒大鸿已将二狗一猫背在背后的篓子中。
“哦,好。”
范衡连忙从她的美丽中回神:“等等!姑娘、壮士,可否留下大名?”
季潋滟拍了老黄马一下,让它先走。她才道:“无名小卒,不与大人物往来。”
娇叱一声,白马如风卷而逝,已不见踪影,留下一缕芳香缭绕,远处依稀传来豪爽的银铃笑声除夕夜,家家户户各自聚在灯下守岁,等着子时的爆竹一声除旧岁。
准备一大桌的吃食,腌肉、酒糟蚶、糟蟹、炸银鱼、萝卜、饺子,以及南方特有的扁食,再加上甘果茶食之类的点心,光用看的便已教人垂涎三尺。
住着新屋、穿着新衣、吃着毕生尝过最好的佳肴,舒大鸿反而不自在得很,迟迟无法下箸,不忍心破坏一桌色香味的完美。加上眼前佳人丽色炫人,令他心神不属,以为自己的病情又加重了。
“吃呀,你不饿吗?”她夹了一片腌肉到他碗中。
“哦好。”他很快地扒了一口饭。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道:“如今你已安顿好,我得替你找个丈夫,让你嫁掉后,我也该走了。”
“哦?”她含笑地问:“我该嫁什么男人才好?”
他的脑海幻想不出半张人影,并且心口微微发紧,整个人烦躁不已。
“我不知道。”
笨男人。她在心中暗骂,仍笑道“不谈我,谈谈你吧!快二十六岁了,难道你从来没想过要娶妻吗?”
“有呀,可是她们都不要嫁我。”
“她们?”敢情他爱过的女人还不少呢!她口气酸味四溢,不禁冒火地问:“有几个?”
舒大鸿回想了下:“有两个,一个是同村的阿满,她骂我连自己都养不饱也敢妄想她那只天鹅;还有一年前在某个佃农村救了一个落河的洗衣女,我给了她全部的钱医好了她脸上的毒疮,本来她死抓着我要我负责,后来她脸好了,却嫁给地主当四妾,也骂我丑又笨竟想娶妻,后来我就知道我不该妄想娶妻,因为我长得丑,也没银两,所以事了。”不好意思地抓了下头,将脸埋入碗中努力地吃。抖出这种事怪不好意思的。
“她们都长得美吗?”她问,口气柔和下来。
美?以前他或许会觉得没差啦、不错啦,但见着了眼前真正的美女后,那些女人只能算是下下等级的相貌而已,平凡到他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他努力思考的取悦了季潋滟。她拖着香腮,开始引导他的思维:“今儿个是除夕,人家常说有钱没钱娶个老婆好过年。每年这个当口,你都不会想吗?对着一桌酒菜,不会欷嘘吗?”
“我今年第一次坐在桌子前吃年夜饭。”
“为什么?”
“有时在工作,有时骑着老马四处走,在破屋子窝身,要是忘了备存粮,就会直饿到开春。除夕下午就没人卖东西了。反正一个人嘛,吃年夜饭也无趣。”
他稀松平常的口吻刺痛了她的心,突然觉得自己曾拥有富足美满的十七年生活是一种奢侈的罪过,而他竟不以为那种生活太过苦难流离。
“哎!你怎么流泪了?”
直到他叫出来,她才知道自己流泪了。
“你别哭呀!我没有让你生气,也没有欺负你呀。”他慌乱手脚地蹲在她面前,对着她的泪无措。
“你当然有欺负我!”她闷闷地低语。
“我哪有!”
“你不知道也有句古谚叫做:“有钱没钱嫁个夫君好过年”吗?你害我没丈夫,我在触景伤情呀!”她简直在赖他,顺道为自己多愁善感的眼泪开脱。
有这一句吗?他没空深想:“好好好,那我立即帮你找丈夫,我这就出去!”
“站住!”她死命抓住他衣袖。
他立即站定,动也不敢动一下。
“你还没听我的条件哩!第一,要家财万贯,屋宇高耸入云;第二,要英俊扒世,没人比得上;第三,要武功盖世,排名天下第一;第四,要听话,说一不敢叫二;第五”也不太多,共列了一百零八条。
舒大鸿每多听一条便让下巴垂落几分。等他听完,嘴已不上,下巴掉到地上去了。这女人疯啦?嫁皇帝还简单一些,他上哪儿找符合以上条件的男人呀!
“好了,去找呀,去呀!”她推着他,极力忍住笑。
他上哪儿找?舒大鸿肯定这女人在整他。于是很气地转身:“你根本在唬弄我!”
“才不!是你太笨不会找,你要对我负责啦!”她转身捂住脸,坐在椅子上欲绝。
急得舒大鸿又开始心慌不已。
“你你别哭嘛,我负责啦!你要怎么样都可以。”只求她姑奶奶别哭了。
她一哭,他的心就像有刀子在剁似的。
季潋滟放下双手,以一张亮丽精明的脸面对他,笑得好无邪:“真的吗?对我负责到底?”
“真的。”为什么他突然觉得通体发冷?
“好,那咱们立即成亲。”
舒大鸿当场辫倒。
大年初一,喜气洋洋,并且让世间又多了一对新婚夫妇,只不过那新郎倌还处在大脑混沌的状态,一直没法子清醒过来,可见被吓得不轻。
婚礼一切从简,备了水酒共同拜过天地神,在舒大鸿由昏迷中回神,尚未搞清楚状况前已仪式完毕。所谓的洞房花烛夜,就在他呆楞中虚度;那美丽的娘子倒是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神清气爽地挽着夫婿上山拜祭爹娘,告知已成舒家妇的事。
拜祭完后,季潋滟挽着夫婿往热闹的市集走去。她不是爱热闹的人,只是想看看泉州境内,除了木材营生外,还有什么是商人能做的。
最后站在布贩的摊前,看着夏布正贱价卖出,却乏人问津;而冬衣处有一大堆人在排呢!布料大多雷同,不同的是年年流行的色系有别,所以每到换季,过时的布料全赔本卖出。“大娘,要买夏布吗?只要你要,多少钱都可以,我们只求出清。”小贩过来招呼着。“瞧,去年时尚的浅黄色,过了一季就褪了热潮,由一丈三百文钱,落到今日一丈五十文,多买几丈,小老儿算你更便宜。”
由于季潋滟以改作妇人打扮,挽起了髻,所以贩商都叫了她大娘,也热心招待。
若她仍做姑娘打扮,怕是不会有人理她的。当了妇人就是不同。
“老丈,如果我全买了呢?”她看了下二十来匹夏布,浅色系较好染色,夏天来了不愁卖不了;转手便是一笔进帐。
“你全买!”舒大鸿率先叫了出来。老天,她穿得完吗?
“这位大娘你可别说笑。”布贩也抖着声,不置信地问,生怕自己大白天就乱作梦。
季潋滟俏睨新婚丈夫一眼“唷,你醒啦?”
“当然。你买这么多布做什么?”
“当然有用。”她回应完,又看向布贩:“这样吧,老丈您一定熟识不少急欲卖掉夏布的布商,明日中午,不妨一同前来“怡兰客栈”的厢房共议,我有一笔大好的生意与你们做。可以吗?”
布贩显然不相信这种好事,呆楞地盯着她娇美的芙蓉面:“这可以呀,但是你怎么称呼呢?你为什么要做这种赔本生意?我不明白。”
“你眼中的赔本生意并不见得是小女子眼中的标准。对了,你可以称我为舒大娘,我夫家姓舒。”
布贩想了一会,终于还是禁不住白花花银子的诱惑,便道:“好,明日我会找来所有布贩。咱们客栈见。”
她轻轻一揖,巧笑道:“好,爽快,我恭候着。明日见了。”
走出市集,绑在街口的老黄马见着他们扬蹄低嘶着招呼。她掏出一只果子它吃,不急着上路。
“喂我们成亲是当真的吗?”舒大鸿不肯定地细声问着。
“成亲还有假的呀?呆子。”
“可是,我们并不相配。”
“你想不负责任?”她柳眉倒竖,霍地转身询问。
“我们又还没有没有圆房”气势很弱的可怜男人,只能断断续续地说明。“好!那咱们立即回家圆房,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老天啊,这是女人该说的话吗?舒大鸿觉得自已又快晕倒了。这个女人,这个嘴巴没一点顾忌的女人谁敢要呀!所以,到头来只能由他来接收了,他不必太愧疚,因为全天下除了他之外,怕是没有男人受得了她了。
上马之后,美人在怀,他竟晕陶陶地傻笑起来。
他娶妻了!他真的有妻子了!
相命的没有骗他,他真的娶到一名美丽无比的妻子。并且精明能干得吓死人。
他介意吗?不!他一点也不介意。
挂着呆呆的笑,他们往回家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