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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着一大袋东西进了门,我直盯着阿邦苍白的脸瞧。
好像真的病得不轻呐。我心想。平日这么高大的一个人,此时此刻竟给我一种虚弱的感觉。
“不知道,我没看到人。”
啧!连声音都变得像是砂纸磨在木头上那样的粗哑。到底是怎么搞的?病成这样。
“你怎么会来?”
还不是为了手上的这堆东西!我忿忿地想。想来就有气,正想向那罪魁祸首大肆讨伐一番,可是却来不及开口。
阿邦一只手抵住自己的太阳穴,看来很不舒服的样子,另一只手探着周遭任何能够支撑的东西缓缓走来,然后一个不小心,手一滑
“小心!”我冲过去,用身体挡住他下坠的身体。呜~真重。“你没事吧?”
“对不起”
都什么时候了你这个家伙居然还在跟我说对不起!有没有搞错!我咬着牙撑起他大半的重量往他房间开始拖行,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把他给放到床上安置好。吁~现在根本想不起来我到底是来干嘛的。没事找事做吗?
“你吃葯了没有?”话一出口我才发现这根本是白问,因为一旁的柜子不就摆上了一堆成葯吗?shit!都几岁了还不会自己去看医生!吧嘛非要让人家为他担心不可!
一旁的阿邦紧闭着眼,显然是累到不行了。我探向他的额头,不意外地发现那温度高得吓人。但为了保险,我还是冲回家中拿了耳温枪回来测了测他的体温。
不测还好,一测我给吓掉了半条命,不敢相信我看到的数字天啊!四十点二度!我的妈呀!这样烧下去难保他的脑子不会烧坏掉。我连忙穿梭在浴室和卧房之间好几次,替他换上湿冷的毛巾。
等到把阿邦安顿好,已经不知道花了我多久的时间,我在他床边,看着他沉沉睡去。好不容易体温降了下来,盯着阿邦熟睡的脸,我不自觉地想,其实这还是我第一次这样照顾人呢。
你好运哪。阿邦。
我突然想起应该就快要回家的pocky,要是她看到我这样劳心劳力地照顾阿邦,她的眼睛一定会吓得凸出来吧,或是下巴掉了也说不定。
微笑间,我趴在阿邦床边,缓缓地闭上眼,感觉到睡意浓浓地朝我席卷而来
等我醒来,似乎已经是半夜了。
我看着swatch表上透出的微微冷光,伸了个懒腰。呼~坐着睡果然很不舒服,我现在就觉得自己骨头好像快要散了。用手抚上酸涩的脖子,正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家时,一转头,两只眼却对上了另外一双眼
“阿恺!”我惊呼,却没忘记压低声量。“你干什么?吓了我一跳。”
“你在这里干嘛?”阿恺声音出奇的冷,暗夜中,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阿邦生病了,病得蛮严重的。餐厅那边的同事要我送东西过来给他,所以我就过来了。”我照实着讲,心里却奇怪他为什么要这么生气。“他还差点昏倒,你明知道他生病,怎么没在家顾着他?”
“晚上有很重要的事,推不掉。”阿恺的声音现在听来似乎又像放进了微波炉里瞬间解冻。哎~怎么变这么快?
是谁说女人心海底针的?我看男人也差不多嘛。
“很晚了,那我回家了。拜。”用手捂着嘴,我打了个深深的呵欠。在手就快要碰到门把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一大堆我刚才历尽艰辛拎回来的“贡品”又忍不住叨念。
“那些是餐厅里的同事买来送给阿邦吃的,你别忘了跟他说一声喔。”跟阿恺唠叨完,揉着酸涩的眼,我隐没在缓缓关上的大门里,没有回头。
为什么最近总觉得跟他们讲话有一种很累的感觉?怪了。
看到我亲爱的床铺时,这是我最后一个,清楚的念头。
“早~”打着呵欠从嘴里蹦出我今天开口说出的第一个字,在自己的死党面前,自然不会有什么太过淑女的举动。
眼看着pocky手拿着bagel,像只牛反刍般无意识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一面还用手不停转着第四台的七十六个频道,我就知道这个家伙现在一定神游太虚去了,而且要是不中断她,肯定又不知道民国几年才会回神。
为了尽到我身为她死党的义务,这种工作嘛当然交给我准没错罗。
拿起一旁的抱枕,我给她来个措手不及。嘿!正中目标。
怎料到我们pocky大小姐只是皱了下眉头,然后起身抽了张面纸,清起掉在地上的bagel残骸,接着转过身,淡淡地问我:“干嘛?”
哇咧~还真的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呀。怎么没反应?
“你怎么啦?心不在焉的。”被她的举动吓得有点糊里糊涂的我,此刻也只好放弃嬉闹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凑近她身边,我轻声开口。
“怎么啦?是不是有心事?”我问。
“没什么啦。只是刚好在想些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件事怎么好像蛮“大条”的。pocky的双眉依然有些皱起,就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这下子换我认真起来了。
“聊聊好不好?”捞了个懒骨头搁在她旁边躺下。我的视线留滞在她身上好一阵子没离开。最后pocky终于受不了地正视我。
“很烦吗?你这里打结了喔。”我指指她眉头。
“霈霈,我问你一件事好不好?你要诚实回答我。”看她那副认真严肃的样子,我也只好把脸上的嘻皮笑脸收起来,准备很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
“好。我给你问。”
“我是不是很没有魅力?”
噗~原谅我的粗鲁,差点就把灌进嘴里的牛奶给发射出来。可是,这这是什么鸟问题?
“你要是称得上没魅力的话,那我身分证字号的第一个数字也该改一改了。什么话!不会真的有人眼睛脱窗了吧?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话已出口,pocky却仍然是那副闷闷不乐的脸。“我的天啊。你怎么会这么觉得?要不要我把从小到大追你的那些人拿来列表?那些名单要是用报表约印出来都可以淹死一堆人了!”说了半天她大小姐还是不相信,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有因为我的褒扬而改变。这可怎么办?
“不然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好了!我去把他抓来解剖看看他是不是天生荷尔蒙失调,还是上辈子是个和尚什么之类的!”我越说越激动,想来这个人功力还蛮高强的,居然有办法让pocky出现这号表情。
“不用了。我知道他很正常。”pocky无奈地对我笑笑。
看着她的表情,我突然觉得很舍不得。
“霈霈,谢谢。我没事了。你不要担心我好不好?我想自己一个人好好想一想。”说完,pocky便头也不回地走进自己的房间。
我看着关上的门,沉着脸。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pocky。
又是假日。
美好的星期天嘛!总不能就这样浪费掉,好不容易愁眉苦脸才从pocky脸上撤退,我看着总算恢复心情的pocky,决定好好利用一下这整整一天的假期。
于是乎,我和pocky骑着车杀到西门町去,打算好好地堕落一下~~拿自己苦命打工赚来的钱去挥霍一番。
周末的西门町是很不一样的。
怎么说呢?压着西门町的马路,在人群中穿梭,用着极慢的速度行走,每条路的交叉广场,不用说当然是人潮聚集之处,不时还有刚发片的歌手在举行签唱会啦、签名会、握手会之类的;震耳欲聋的流行歌在步伐间流窜,好像在比哪家店的声音大,稍微安静一点好像就会比下去似的。
在这样热闹的西门町,我最喜欢驻足的地方却是西门诚品。
pocky总会说我脑子秀逗,每次来西门町总会到那里却窝着,违逆她的初衷狂买衣服是也。我永远是笑笑地,什么也不说地让她尽情在一旁发疯。
不觉得吗?在这样热闹的空间里,竟然有那么样一个小小地方,连空气都那样静寂,是多么的独树一帜。
以前听过一个笑话,笑话是这样说的
一个男生取笑一个女生说:“别以为你站在诚品就会多一点气质,看你这身打扮~辣妹耶!算了吧”
我想,笑话的场景,大概就是指这里吧。
等到pocky拎着一大袋靠逛断腿和掏空荷包搜括来的战利品,伫立在我面前时,已经快要下午五点了。我依依不舍地和我手中的吉米说再见,正打算和pocky骑车回去时,口袋里的手机突地像是吃了兴奋剂似地抖个不停,还伴随着音乐轻快的节奏,我几乎要昏倒地连忙迅速接起,企图阻止周围多出任何一个人对我的注目。
“谁呀?”pocky凑近我问。
“是丫丫。”我答,一面脑子里还在不停地思索着。
“干嘛?她要你去代班呀?不会吧。”pocky一脸的不赞同。
“算了。”几经思索,我还是没办法忽略假日班高薪的诱惑。“我还是去好了,而且她也是找不到人代才找我的,就帮她一次吧。”抓过pocky手上的几个袋子,飞快奔到停车的地方,然后飙回家。
“那我走了喔。你不要又看电视看到一半睡着了,要睡回床上睡。”等到pocky买的东西全部在她手上提的袋子里,我还是不忘提醒的说。
“好啦。”她挥挥手,消失在楼下大门。
我则是油门一催,往餐厅疾驶而去。
苞经理报备之后,我往员工休息室里去。
一进门就看见阿邦正套上厨师服,我疑惑地问:“你病好啦?已经没事了吗?”
他转过身,我看着他的脸,还有些苍白。不过和我昨天碰上的情况来看,倒是已经好得多了。他系上最后一颗扣子,对我笑道。“好多了,不过鼻子还是有点塞。喔~对了,昨天谢谢你。”
“没什么。”我听了一笑,感觉我与他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和以往有些不同,我也说不上来。
“你拿那些东西过来,真的谢谢。”谢这个?那他昨天
“只是顺便而已。”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我试探着开口:“那,阿恺他”
“喔。在家睡死了。他昨天顾了我一个晚上,大概很累吧。”
听到这里,我不禁诧异地一个眼神望向阿邦。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那阿恺呢?他又是怎么说的?
“怎么了吗?”阿邦见我脸色不对,关心地问。
“没事,没事。”我摇摇头,遮掩过去。
不。应该说的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整个晚上,我的心里就像被什么奇怪的情绪占据一样,一直难以平复。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只差眼皮没有配合着跳来跳去,好证实这该死的诡异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冥冥这中,好像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走吧。”等店里打烊,阿邦老早就坐在休息室里等我了。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手上拎着钥匙,正打算前去发动车子,突然阿邦一个箭步朝我冲过来,把我拉向他,随后听到一声尖锐的煞车声,我才明白刚刚差点就要发生了什么事!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阿邦扶着被惊吓到的我,小心地察看着。
“没有我没事,没事”脑子被吓得一片空白的我只能尽我最大的力量挤出这几个字来,被这么一吓,现在我似乎可以听见我的心脏怦怦地以不寻常的速度撞击着我的胸膛,头也沉甸甸的,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先生,你也太夸张了吧。”我听见阿邦上前去和那个驾驶理论的声音。“这么小的巷子里你开这么快,未免也太危险了。人家差点就被你的车撞到了,你也不想想,万一伤了人怎么办?”
我连忙上前。这还是我第一次看阿邦这么大声地跟别人说话。“算了!反正也没有受伤,是我自己不小心没有看路的,还是算了啦。”
“对不起,你没事吧?”许久,我才听见对方这么说。
“我没”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在我看到眼前那个人的同时,脑子里轰隆一声,突然像超载的电路,一下子全都短路,甚至走火。
是他,居然是他
下意识扯住阿邦的衣服下摆,我想也没想就拉着阿邦往反方向走。
“怎么了?你认识他?”
怎么不认识!他是我这辈子最想要忘掉的人!
“曹雨霈!你是曹雨霈,对吧。”听到他喊我的名字,我的脚就像钉住了一般不听使唤,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好久不见了,你最近好吗?”
我说不出话来。站在这个人面前,我正试图瓮中捉鳖丰应有的镇定,即使是这么的难。
“你看起来没变多少嘛。”他自负潇洒地耙了耙头发,整个人流里流气地,让我羞愧地不敢承认我认识这个人,甚至还
是吗?我倒很怀疑你还会记得以前的我。
“哪里?你倒是变了很多。”我反唇相讥,可眼前这个家伙好像是当我在称赞他似的,一脸的得意洋洋。
“是吗?是美国留学的关系吧。感觉成视卩了,早就没有以前学生时代的那种小孩子气了我现在啊”再下来我就听下去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我曾经喜欢上的人?他居然成了一只无比低级的猪!
“喔~对了!那个大美女陈怡君呢?你们是好朋友,应该还有联络吧。”
耳朵里听见他喊pocky,感觉全身的神经又像面临防空警报那样紧绷着。那一瞬间,我受不了,再也不能冷静,再也不能戴上还尚未铸好的面具,果敢地防御敌人。
只要简简单单几个字,我全身上下的伪装,就能瞬间瓦解。
转身背对我心中伤痕的根源,我开始狂命地逃。
跑啊跑啊,让夜晚微风吹凉我颊上的热度,两行热泪袭起一阵沁凉,我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只是没命地跑。
借着耗尽全身的力量,好带走我心中,说不出的苦涩。
老天!谁来敲醒我,这个如此真实的梦
记忆再拉回到从前,我很挫败地发现自己仍然记得那样清楚。是伤口还没有愈合吗?还是留下的疤清晰地教人难以忽略?
“曹雨霈!有人外找ち。”
班上女同学的话声从窗户边传来,好像是在叫我的名字?
从睡得正香浓的午憩中挣扎醒来,还有些昏沉沉的。把眼镜抓在手中来不及戴上,走到教室外的走廊上,就着近视三百度,闪光一百度的“朦胧美”我在一片茫然中寻找着那个要找我的人。
“请问你是曹雨霈同学吗?”
混沌中只看见一片的白,中间似乎以一条细线分隔两边,旁边有几个圆点排列着,看来好像是我们学校男生校服的样子喔!眼睛快被我眯成一条直线了,好酸。认命地戴起了眼镜。
啊!在看清楚来者何人的那一该,我在心里大喊出声。
居然是他,怎么会?这两年来我只能远观而不能近其身的我所暗恋的人,居然就站在我面前,还指明要找我?
“我是。”我的脑子里现在就只找得到这两个字来回答了。思绪甚至还停留在极力想着,刚才自己睡眼惺忪的样子一定让学长看笑话了吧。真是丢脸!
“你好,我是方冶平,我我想邀请你你来参加我我的生日party,不知道你能不能赏光?”
接着,我梦寐以求的那双手递上了邀请函自从入学典礼以来对到的第一个眼神,让我这近两年来的生活,在感情上一直都有这样的一个寄托,让我激励自己。从来没有想过有这样的一天,这个始终是我深藏在心中,一个永远的幻想对象,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我面前,对我作出这样的邀请。
我接下了邀请函,没有多说什么。在众人的注视下红着脸跑进教室。
然后,回到家。摆出一副困扰的模样,拿着邀请函找pocky商量。
她倒是比我还兴奋,一直叫啊叫的,在我的弹簧床上跳上跳下,差一点就要引来老妈的注目。
“怎么办?”记得我这么问她。
“就去罗~哎呀!你怕什么。”她已经在帮我挑衣服赴约了。
“那那你陪我去。”我不知道,从口中说出这样轻松自然的话,竟是称了别人的意,在无意之间,我就这么掉进,那人精心布置的陷阱里。
“说定了喔。”我不忘提醒。
而这个提醒,也在每次想起此刻的我时,提醒着自己。
party结束。
“呼~”一踏出party的场地来到外头,让晚风拂上我炙热的脸颊,我贪婪地呼吸着空气,让原本紧绷的情绪得以舒缓。
“你怎么了?害羞ㄚ?”pocky倒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这也难怪,之于她见过的“世面”我大概只能称得上是黄毛丫头一个吧。她用手肘顶顶我,说:“对人家印象怎么样?我看他长得不错ㄚ,而且还是学校那个什么社的社长之类的吗?”
“是篮球队的队长。”我低低地应声,不想让人轻易窥知我的秘密。
“喔。”pocky似乎没听出什么不对劲。“到底怎么样啦?”
“什么怎么样?”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走,心里却在微笑。
“对他的感觉ㄚ?”
我到底要不要告诉pocky,我的心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