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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连夜的抢救,多儿的伤势算是稳了下来,但仍昏迷不醒。
昨夜的疾雷骤雨也停了下来,但云雾并未退去,灰蒙蒙的天空阴沉地令人心情低郁。
静静躺在牙床上的多儿,额上里着层层白布,右额的白布上有块红色血渍。
守在一旁正在打瞌睡的宫娥,隐约听见门扉伊呀一声被人推开,忙惊醒。
“谁?”
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踏进了厢房,宫娥忙将烛台捧在手心,想看个仔细,虎那张威严的脸登时出现在宫娥面前。
“王!”宫娥大惊,马上屈膝行礼。
虎冷冷睨了她一眼,再转眸望向床的方向,冷声吩咐:“下去。”
“但襄公子吩咐”宫娥惊吓之余,面有难色。
“什么时候,这伏虎宫里,本王的话倒比襄崎的话分量还轻了?”虎不悦地皱起眉,嗓音冷冽地令人心悸。
“奴、奴婢不敢”
“还不下去!”虎沉声冷道。
“是、是,奴婢道命。”照料多儿的宫娥应了一声之后,随即退了下去。
看护的宫娥退下后,虎抬手撩开了帐幔。
多儿那张略显苍白的脸蛋上,有几道因瓷瓶碎裂而割伤的伤痕,微肿的面颊上有几处瘀青。
虎掌来了烛光,在床沿坐下,他怔怔地望着她的面容出神,不知不觉地伸出了手抚上她面
颊的伤口,胸口有股淡淡的悒郁。
多儿不安地皱起眉,睡梦中偶有含糊不清的呓语。
轻轻地抚着多儿脸上的伤,虎此刻的心绪纠结难平,胸口漾满了无法控制的纷乱之感,甚至有一丝愧疚。
“醒来吧”他喃喃地对着多儿道。
虽然明知正昏迷中的她,极有可能什么都听不见,就算听见了,失去心智的她,可能也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或许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一反往常的冷淡态度,能够在她面前稍略显露担心之色的主因。
他检视她脸上、额上的伤,发现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他才完全地放下心来。
沉吟了片刻,虎不免为自己莫名的冲动莞尔一笑,他摇摇头,正要起身离开之际,床上的人儿发出了呓语。
“救我救我”多儿闭眼皱眉地喊着,双手胡乱地挥舞着,小脸上布满了惊惧之色,额头更是泛满了汗珠。
虎想也不想,直觉地握住了她挥舞的双手。
小手一沾上他伸来的大掌,便紧紧地握住不放,眉宇间似是找到了令人安心的东西,而稍稍疏展开来。
除了奶娘之外,被其他人如此紧紧握着手掌,是虎头一次的经验,就连他那些侍妾们也不曾如此做过。
奇异的暖流与被需要感霎时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他袭来,这一刻,他竟被她这无意识的动作而震颤!
他像被烫到般急忙抽回了手,身子不自然地弹开数寸,沉着眸子惊惧地瞪着床上的人儿。
顷刻间,多儿又沉沉地昏睡了过去,眉宇却仍紧蹙着。
虎怔怔地望着多儿熟睡的面容,心底一阵翻腾,他竟有些慌了。
急于逃开似的,虎转头就走,人才来到门边,床上的多儿又发出了呓语,那像是一道无形的强大力量,拉住了虎急欲离开的脚步,他犹豫了半刻,便脚跟一转,回到了多儿的床侧。
“唔唔”多儿紧闭的双眸突然间涌出了泪珠,并且啼哭出声。
下意识地,虎在她床沿坐下,深吸口气后,缓缓地伸出手替她抹去了热泪,当晶莹的泪滴滚动在他的指尖上时,他只觉心口沉沉、热热的,无法言喻的一股冲动流窜在胸口。
“别哭,有我陪你。”虎出声安慰,并且腾出一手抚上她汗湿的额际,温柔地替她擦拭。
“唔”多儿脸上那原本紧皱的眉心松开了几分。
“别怕,有我在这”多儿的手不知何时再次搭上了他的大掌,紧紧地握着,似是永远都不打算放开。
梦里,她听到马蹄杂杳与众人尖声叫嚷,她好害怕!
鲜红的血液像永远流不尽似的,将原本青翠的草地染红了,马车上的货物全滚了一地,刀剑相击的声响令她胆颤心惊,记忆中,她以手掩起耳朵,不愿去听、不愿去看!
别怕,娘在这里
啊别杀我的相公
女儿啊躲在娘的怀里,快闭起眼睛,娘替你搞住耳朵,很快就没事了
承受着多儿紧握自己手掌的力量,虎只觉心口间的迷惘更沉了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莫名的情绪变化时,多儿突然缓缓地睁开了眼,两人就着摇曳的烛火互相凝望了半晌,直到多儿迷离地眨眨眼。
“你醒了!”惊道,猛然抽回手瞪着她。
她怎么可以在他独自面对自己内心最真诚的情绪时醒来?他不禁担心她是否看见了他的软弱?
“我”多儿喉头干涩地发出一个单音。
她好似做了一场好长的梦,梦里的场景大多是黑暗的,而且有好多人来来去去,但却因为暗沉的光线而看不真切;有的时候,她可以看见来人大略的容貌,却始终像是隔着一层纱,感觉既遥远又不可捉摸。
但这一次,她像是被一股强大的洪水冲击着,当她在洪流里载浮载沉时,有一双大掌将她带回了安全的岸边。
她好想看清那双大掌的主人,究竟是谁在她痛苦的时候,轻轻地抚摩她涨疼的额际,适时地给了她力量?
她不想再错过那人的容貌,于是,她努力地睁开眼,想看清这双温柔大掌的主人是谁
此时,虎背着光,身影因光影的角度而造成放大效果,在她眼里他就像是一个巨人般。
她愣了愣,待视焦定了之后,虎那张威凛万分的俊容,清楚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他是谁?好漂亮的男人!
她浅浅地倒抽一口气,水漾的大眼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眼前这名陌生男子。
“你”虎压下不悦的情绪,正准备板起脸孔时,突然注意到多儿眼神的不同。
“呃”多儿眨眨眼,额上的疼痛来袭,令她不得不低下头枕在自己双手间,以减轻疼痛。
“多儿”虎低唤了一声,虽然见她如此痛苦,但他却无法敞开心怀上前安抚,于是他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好痛”多儿抱着头,一阵又一阵的疼痛令她抬不起头来。
没多久,豆大的泪珠儿由她的眼眶里滚了下来,下意识地,她腾出一手抹去脸上滑落的泪珠。
如此简单的动作却让虎惊呆了,因为他曾听照顾她的宫娥们说,她痴傻的程度就连用完膳,嘴角的菜渍都得让人替她擦拭,而她现在居然懂得抬手拭泪?
“多儿”他终于忍耐不住,上前攫住她一只手臂,紧张兮兮地瞪着她“多儿,你你正常了?”
“呃?”多儿望着他,一股委屈由心中生起,她干脆整个人往虎的怀里靠去,让眼泪尽情地滑下脸庞。
被扑个满怀的虎顿时愣在原处,这是他前所未有的经验,他虽有数名侍妾,但哪一个敢如此放开心怀地扑到他的怀里依赖着地?
他不禁皱起眉心,手足无措地瞪着正在自己怀里嚎啕大哭的小女人,心底似有一处不为人所碰触过的角落,正悄悄地滑过一丝暖流。
“呜呃咳咳”或许是因为哭得太过用力,多儿咳了两声。
突地,体内有一股柔软的因子作祟,让他做出了替人拍背顺气这等莫名其妙的动作。
“多儿”他轻唤。
“多儿多儿是谁?”多儿歇了哭啼,泪眼蒙蒙地抬头问向暂时让她权充枕头的男人。
多儿的嗓音虽柔滑稚嫩,却比从前少了令人发噱的疯癫。
虎注意到了她的变化,急忙问道:“你忘了吗?你就是多儿?”
话才问出口,虎马上后悔了,她原本就脑筋不太正常,他能期望她记住什么?
她下意识地扑向虎,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前,小脸埋在他宽阔的胸怀里寻求慰借。
不擅与人接触的虎因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而怔住,他倒抽口气,沉眸望着胸前的小小头颅,双手却不知该摆在哪里才好。
小小的身子因骇怕而在他怀里抖动着,一双小手紧紧地抓着他胸襟前的衣服,这一刻,虎胸口涌起了万般陌生的情绪,他原本想推开她,但心底另一层不知名的情绪,却让他就这样任她搂着自己。
“多儿”他沉唤了一声。
多儿依偎在地宽阔的胸前不停地微微抽动,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一双小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裳不放。
“我我是多儿?”她可怜兮兮地柔声道。
无法自主地,虎心里生起了爱怜之心,他不禁伸手环住了她。“是,你就叫多儿。”
“唔多、儿”多儿将小脸埋在地宽阔的怀里,先呢喃了一声之后,慢慢咀嚼着这个对她而言,有点熟悉,却又有点陌生的名字。
“是,你就是多儿。”
“唔我是多儿”她喃喃地重复念着,像是要将这个名字给深深地印到心坎里似的。
“嗯。”多儿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抬头望住虎,眼泪不断地掉出眼眶,水汪汪的一双大眼像极了无辜的小狈。
“我是多儿那、那你呢?”她原本想喊他,却不知该怎么喊他。
“我?”虎被她的问题给愣住。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出现过需要自我介绍的情况,整个
柄里,哪一个平民百姓不是一见他眉宇间的特殊砂痣,就认出了他非凡的身份?
“嗯?”多儿傻傻地笑了,那纯真无邪的笑容,像一道滋味甜美的琼浆,让人饮了一口之后,便顺着喉头一路甜到胸里、腹里
“我我是西土的王”
“唔?”多儿像是有听没有懂似的皱起了柳眉。
虎见状,又忍不住软了心窝,下意识地手臂一绝,将怀里的她圈得更紧。
“别管了,总之我叫虎。”他无奈地微微牵动唇角。
“虎”多儿甜滋滋地喊着他的名,腻在他的怀里咯咯笑个不停,银铃般的笑声像春风,轻轻荡进了虎的心房。
“嗯。”“虎好好喔呜!”不知怎地,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一下子又决堤了。
“好?”
他不解,他做了什么好事让她这么高兴?瞧她一副完全信赖且依赖自己的模样,他发现她真是容易满足,相对于她的天真无知,此时他的心里倒是有一点点的羡慕。
“呜多儿好喜欢、好喜欢虎”她将自己往他的怀里偎得更深,寻求更多的安慰,眼泪掉个不停。“多儿最喜欢跟虎抱抱,别呜虎永远都别离开多儿啊”她左一声虎、右一声虎,令他听得好不习惯,因为不曾有人当他的面直接喊他的名讳。
“多儿,别喊我虎,你该和其他人一样,喊我王!”
“唔?为什么?”她泪眼汪汪地喃道。
“这”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和别人一样?王?”
虎发现他虽不喜欢她直喊自己的名语,却更不喜欢听她同一般人一样称他为王。
按杂的情绪在心里纠结,叹了口气,他道:“算了,随你吧。”
他想她的心智不同于一般人,也不想硬是用世俗的枷锁套在她身上,况且此刻她哭得像个泪人儿,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于是就随她去吧。
就在此刻,房门被人由外打开。
当襄崎进门时,见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他倒抽口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高高在上、老是摆着一张冷面孔的伏虎王,什么时候
这么有人味了?
一见有人来到,虎马上像烫到手般抽回手,并且推开怀里嘤嘤啜泣的多儿,脸色乍青乍白地瞪着正用一种令他极为不舒服的眼光,打量着自己的襄崎。
“呃”襄崎调笑地望着虎,话才刚出口,就被虎截断。
“想要活命,就闭上嘴!”虎摆出了难看至极的脸色。
撂下狠话后,他便如狂风一般扫出门外。
望着虎消失的方向,襄崎无奈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唉,虎啊虎”
多儿噙着眼泪,困惑地望着眼前的襄崎。哭得正尽兴的时候被虎推开,她心里委屈极了。
她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他突然抛下她走了?
“多儿,让我看看。”襄崎轻叹口气后,转身走向一脸泪痕的多儿,正打算伸手触摸她的额头,却被她先一步躲了开去。
“多儿?”
多儿一脸戒备地瞪着地,向后挪了挪身子,不安地问道:“你、你是谁?”
“多儿?”襄崎吃惊地望着她,因她说出来的话字字清晰,眼神少了迷离涣散,却多了一份神采。多儿不安地望着地,眼神不时偷瞄向方才虎消失的方向,期待那令她安心的身影能够突然回来。
“多儿,让我看看。”襄崎不管三七二十一,大脚一跨,来到她的身边。
“不不要!”多儿努力推拒着他的靠近。
襄崎注意到多儿的不同,她的眼神、她说话的态度,全都不一样了,眼下急着替她诊察,于是无视于她的抗拒,上前制住她因抗拒而胡乱挥舞的小手。
“多儿,你忘了我吗?我是每天替你扎针、喂葯的襄哥哥呀。”
“走开你究竟是谁我我”多儿骇怕地胡乱喊叫。
襄哥哥?
这个名字在她小小的脑袋里,好似唤起了一点记忆
不痛、不痛扎几针才会好,多儿要乖
痹,喝完葯,襄哥哥等会给你雪花糖吃
“别乱动,听话!”说话的同时,襄崎腾出一手掀开她的眼皮仔细观察。
原本躁动不安的多儿因襄崎的碰触,而突然安静了下来,不知怎地,她对于这样的碰触感觉好熟悉,也很安心。
“多儿,你你是不是记起什么了?”
“呃”多儿愣愣地发出一个单音,努力地在记忆中找寻一抹既模糊却又熟悉的影像。
襄崎兴奋地抚着她额上的伤,像是说给她听,却又像是自言自语般道:“看来真是造化弄人,原本以为你额上这个伤会让你更痴呆,没想到你反倒正常了,真是因祸得福。”
因在脑海中抓不住任何一个具体影像,多儿痛苦地皱着眉,额头上那道伤,又隐隐作痛了起来。
“呜呃”多儿不禁双手紧抱着头颅,脑海中许多片段的画面如走马灯般闪过。
“多儿,你怎么了?”襄崎见她痛苦地抱着头,关心地问道。
“好痛”她呜咽一声,身子轻轻地颤动。
多儿,过来吃饭
不要!快过来,那边危险
赔钱货
“啊”多儿痛苦地指着耳朵,哀哀嘶叫,并且用力地摇头,像是努力地要摒除掉什么记忆似的。
她的小小脑袋瓜里充斥着好几个人的声音,有男有女,有慈祥的体贴、也有严厉的斥责。
“多儿、多儿,你还好吧?”襄崎双手搭着她的肩,试图稳定她的情绪。
别怕,我不是坏人!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西方之王虎,我现在命令你安静下来!
虎?他是谁?
“啊!”多儿忽地大叫一声,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她猛力推开襄崎,小小的身子往方才虎消失的方向奔去。
“多儿!”襄崎大叫一声。“你要上哪去?”
“找虎找虎”多儿只是一径地往外冲,嘴里不清地喃着。
“回来!”襄崎马上跟着她奔了过去。
“呃”或许已经耗尽了体力,也或许是头伤未愈,多儿小小的身影就在跨出房门的那一刹,在襄崎的面前缓缓软倒。
别哭,有我陪你
别怕,有我在这为什么?为什么那人丢下她走了?
“多儿!”襄崎马上奔了过去,将倒在地上的多儿扶起。
多儿半躺在襄崎的腿上,紧闭着双眼,脸色泛白,心里有抹人影深深驻留,嘴里不禁喃喃念着那人的名字。“王虎”
“多儿?”襄崎马上再次掀开她的眼皮检视,发现她似乎已经晕了过去。
“虎虎”
“什么?”襄崎注意到她的小嘴不停地喃着什么,侧耳仔细一听,发现她嘴里喃喃念着的,居然是虎?
她怎么知道伏虎王的名字?
“呵,这可鲜了!”襄崎惊奇地望着似乎已经失去意识的多儿,惊讶过后却沉沉地笑了。
以她之前痴傻的状况,她居然什么都不记得,就只记得虎?
呵,这可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