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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轻易地拦阻了她,在她筋疲力竭之时。
默默地,走在他跟前,经过了茂密的林木,崎岖不平的山路渐渐平坦,周遭的植物不再紊乱生长,阻挠人路。
矵九霄越过曲琉衣的肩头远远地看见守候在山下的人,他微微颔首,山下的人马上下马恭谨严待。
连番的无力感几乎让她脚软,她狠狠地拧了自己一下,在困乏中挣扎。
熟悉的嘶鸣声引起曲琉衣的注意,她一抬头,眼中迸发出万缕如午阳般炙热的金光。
“‘石头’”她的爱马,曲琉衣飞奔向它,紧紧地搂住马头。
“看你这样子,好似见到亲人般。”矵九霄扬起手,跪于地下的六名黑衣人迅速起身。
“你有何居心?”曲琉衣戒护地搂住“石头”提防矵九霄的一举一动。
“你自个儿都自身难保了,还想保护一匹马?”矵九霄嘴角微勾,笑她的不自量力。
“你敢动它,我就跟你拼了。”她的紧绷情绪引发马儿的不安,黑马嘶嘶地喷气。
“我真替你爹感到悲哀,一个人竟比一匹马还不如,你的反应真令我讶异?”矵九霄轻抚着左耳上的银环,黑眸觑着她。
“你胡说,我不是已经答应为奴”她突然意识到脱口而出的话,柔荑捂住微张的口。
“呵,你没忘嘛,还记得为奴这件事,要不是我三番两次提醒你,恐怕你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矵九霄俯近她,在她耳边低喃。
曲琉衣抱着马后退了两步,耳际热气勃发,娇丽的脸庞因他有意无意的亲昵而刷红。
“不不用你提醒,我曲琉衣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她脸上的红潮像是飞舞的彩霞,矵九霄再三顾盼,幽深的眸子涌荡着依恋。
他冷眉横向身后的六人,众人皆低眉敛首默不作声,重重的霸占在矵九霄眼底堆砌。
“我要骑‘石头’。”曲琉衣看不真他眼底的混沌,一恼,娇蛮的性子又再扬起。
“你要骑它?”矵九霄抿起嘴,不坏好意地问道。
“嗯。”曲琉衣点点头,只要能骑上“石头”她不相信有任何人可以追得上她。
而且,她渴望恣意地狂奔一番,洗脱连日来的郁闷,一思及在“石头”上的奔风驾御,血液顿时有如海上的波涛,汹涌狂奔。
“好。”
矵九霄话才落下,曲琉衣便裙带一扯,俐落地翻身上马。
“等等。”矵九霄拉住“石头”的缰绳。
“手给我。”他撕下锦袍上的一角,拉过她的手圈绑住,再紧缚于马颈上。
“抱歉,害你白高兴一场了。”他如碧波清明的眸子,滑过些许了然的笑。
曲琉衣在手上的布条和眼前的男人之间来回怒瞪。矵九霄,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逃离吗?我将证明你的错误。
她冷哼一声,俯下头在“石头”的耳际轻喃。
“爷”左卫牵来一匹通体发亮的黑马。
矵九霄接过左卫送上来的缰绳,转瞬间,人已经飞上了马身,英姿勃发,飒爽夺人。
“出发。”
低沉的语音吹入众人的耳,早已蓄势待发的马嘶鸣一声,在马上主人的控制下,依序地前奔。
曲琉衣逃脱的意图终结在矵九霄驾着马擦身而过的瞬间。“你瞧,我这匹‘黑风’追不追得上你?”语毕,他大声豪笑,疾奔而去。
蠢蠢的妄动粉碎于他锐利的眸子、豪放的笑语,她放慢速度,顿觉无趣。
曲琉衣身后的六骑松缓缰绳,如影随形地环绕在她的四周,形成一道保护而囚禁的网。
一行人从绝无人烟的荒野来到了有屋有瓦的小镇,沸腾的人声在风中飘荡。
铺着石板的街道上,商贩的叫卖声中交杂着孩童的笑语及大人的喧哗,新鲜的果蔬,刚出炉的馒头热食,诱发着每一个人的食欲。
“看到没?这么一片和乐的景象,全都要归功于我爹!”曲琉衣颊边飞过一道笑,耀武扬威地飞向矵九霄。
她傲然地从马上俯视街道上的人们,这小镇绝大部分的土地全都是曲云山庄所有。
“哦,是吗?”矵九霄轻蔑地一笑,高大的身躯由马上飘然落下,潇洒自若。
“找个干净的地方吃饭。”他朝后方的左卫说道。
“娘,那位姐姐为何被绑在马上?”一阵童稚的声音响起。
正解开曲琉衣束缚的矵九霄,闻声望去,只见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孩好奇地望着他们两人。
男孩的娘面河邡赤地轻扯男孩的衣袖,要他别生事。
“她是坏人吗?否则为何要绑住她?”男孩疑问的浓眉显得正义十足。
曲琉衣的手刚获得自由,便驾着马迫不及待地来到男孩身前。“我不是坏人,他们才是!”她素手指向矵九霄及他身后的六人。
“可是那位哥哥不像啊!”男孩见矵九霄磊落的眉眼,竟然不由得兴起钦慕之意。
“你这无知小儿!”曲琉衣气得发颤,怎一个黄发孩童也会被矵九霄不凡的表象给蒙了眼。
“你,这儿的官府何在?”曲琉衣吆喝男孩的娘。
男孩的娘心一惊,将男孩抱在怀中,惶然失措。
“你找官府何事?说出来,或许我可以替你效劳。”矵九霄笑容可掬地环胸而立。
曲琉衣闷斥一声,脚一夹,身下的马拔足狂奔,混入人满为患的街道中。
“爷?”黑衣人之一向前,询问道。
“追上去。”他冷漠地睨向渐消失在人群中的人影。
她能逃多远?已散乱的黑发在人群中显得突兀,漫无目的地狂奔、奔窜,人们深怕自已被马蹄踩伤,早已自动让开一条路,可她又能逃多久?
他们在离官府五尺的地方,截断了她的去路,一名黑衣人制止了她身下的马,另一人轻点了她的穴。
周围聚集了为数不少的人,适才的騒动已燃起他们的好奇,甚至争相走告聚集于此。
曲琉衣闭着眼等着矵九霄的来到,忽地,她眼一开,对上的竟是刚才街道中的男孩。
“去叫官府,就说曲琉衣被歹人挟持,要他们快来搭救。”她报上名字,想让众人知恩图报。
曲琉衣话一出,围观的众人倒抽口气,惊慌地望着她。
“快呀!”曲琉衣移动着目光,从男孩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可是所有人都不动,定定地望着她。
“刁民。”得不到回应的曲琉衣愤骂出声。
“娘,是她吗?”男孩抬起头问着身后的娘。
男孩的娘才点头,男孩手中拿的萝卜猛地朝曲琉衣的身上丢去,男孩力小,萝卜只微微擦到马的身体就落了下来。
男孩的娘吓了跳,赶紧将男孩抓到身后。
“娘,都是她,她为了要买一匹马,将咱们家的米粮和钱抢去,我要用石头丢她,她受伤,就不能再骑马了。”男孩义愤填膺地卷起衣袖,真的从地上捡起石块,要丢向曲琉衣。
“我没有!”曲琉衣灰白了脸,急急地辩解。
“小虎说得对,你的确抢了我们的钱,为了你那匹马,曲庄主搜刮了我们所有的钱财,苛征了我们赖以维生的米粮,这种行为与盗匪有何两样,对,打死你,打死你后就没有人会抢去我们的东西了。”一个黄袍汉子跳出来指着曲琉衣大声怒骂,仿佛见了不共戴天的仇人般。
“大伙儿,罪魁祸首在这,将你们的怒气发泄出来吧!”黄袍汉子拿过虎儿手中的石块,愤愤不平地丢向曲琉衣。
鲜血沿着高洁的额头缓缓流下,温热的血液流过眼、唇,滴落到她的衣襟,晕开的红花在白衣上像是朵朵绽放的红梅。
“我不知道”没有人告诉她“石头”是由众人的血汗钱买来的,这太不公平了,怎么将所有的过错推到她身上?冷静,千万不能慌乱,居于弱者的地位,她会被他们生吞活剥,尸骨无存。
“你们如此待我,我死后,必化作厉鬼找你们偿命。”
凄厉不平的眉眼,一身鲜艳的红衣,让众人想起古老的诅咒,凡穿红衣离世者必化作厉鬼,魂魄无归,直寻至仇人一报宿怨,方能消怨。
众人闻言,不觉一愣,于是,有些人放下了手中的石块,拼命地想拂去手中的石尘,像在擦拭手中的血液般。
黄袍汉子见局势丕变,眉一挑,献上恶毒的计策。
“大伙儿除了她身上的红衣,让她裸着身子,羞愧地离开人间。”黄袍汉子俨然与曲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放肆。”押住她之一的黑衣人拢眉说道。
她干涸的唇尝到了额际流下的血液,坚硬如石的心仿佛被摔落在地,裂出了千条隙缝。
用着娇蛮,任性的举动来防护自己的心,不让它受伤,难道错了吗?她若不自卫,会有千千万万个像碧夫人的人爬到她头上,恣意地欺凌她,她错了吗?她真有坏到要任人剥光衣服,羞辱她一番,才可平息他们的怨气。她抬起眼,被血濡湿的睫下,找不到一双同情的眼,原该平静的眸子闪着狂暴的兽芒,发出噬血的妖光。
她会死,死在他们的讨伐下,死在他们不息的怨惩里,更死在破灭的梦幻中。
童年的美梦,竟是百姓的噩梦;骑在马上盈笑的少女,是他们避之唯恐不及的瘟神。
闭上眼,爹娘的轻哄声,驰骋的风声,依稀摇曳在耳边,这一切,将成天涯。
耳边传来阵阵如鬼魅般的拧笑,她想捂住耳朵,却动弹不得,只能任由索命的鬼魅,将笑声化作一颗一颗凌厉的石子丢向她。
“别再打了。”制住她穴道的黑衣人,快速地挡下一把利刀。
呕一声,金属落在石板的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顷刻间,这天地静默下来了。
锐利的刀刃在阳光下闪着耀眼夺目的光芒,致命的武器可笑地成为拦阻众人的利器。
谁?是谁?众人面面相觑,惶然不安,他们只是想教训她而已,并不想致人于死地的。
“我们不想杀人,但她身下的那匹马须留下来,受大伙千刀万剐,以平众怨。”黄袍汉子见众人不想惹事,遂转了个目标,瞄向曲琉衣身下的黑马。
他手中的石块率先飞了出去,直击中马腹,黑马吃痛,哀嘶了一声。
“石头”的哀鸣声,钻入曲琉衣的耳际,她悚然地听到一声悲恸的尖叫,四肢百骸如万浪扬波,血液奔腾至各穴。
她可以动了!滑下马,娇小的身躯挡在黑马的身前,才恍然明白,适才如野兽负伤的悲吭,竟是由她所发出。
“不要打它,打我,将你们的怨气都出在我身上。”她紧紧地搂住“石头”口中不住地低哺。
“这女娃着实不知悔改,一意护着这匹马,好,大爷我不让你难做人,你好生受着。”黄袍大汉拿起石块,使劲地掷向曲琉衣。
她展开衣袖,无怨地承接每一颗原该落在自己身上的石块。“石头”不该受这苦,有罪的是我,是我
想起那一年,她因爹不肯带自己去见君崴哥,竟一意使泼,知她性子的奴仆早已走避,可那天才新进的奴婢,不敢闪躲,竟被她打得遍体鳞伤,第二天,就没再见到那人了。
她年幼气傲,拉不下脸去询问她的下落,只有夜里被不安的愧疚给搅得无法成眠,女孩的阴影足足在她心中驻了十多个年头。
报应,迟了十多年了,可最终还是落在她头上了。
曲琉衣不闪也不躲,正如当年那女孩一样,该受的,她一次也不会错过。
一阵石雨后,她的身上已积伤累累,背后一片灼热,她艰困地挪动身子靠在马上,头昏眼花。
不行,她不能倒下,她一倒下“石头”会被活活打死,她要撑着,不能再有任何事物,因她而受到一丁点痛苦。
站在暗处的男人望进这一幕幕,浓眉往下压迫着眼瞳,宛如一条黑龙正踩在密的乌云上,炯黑的眼始终眯紧。
一瞬间,男人无声无息地到来,锦绿如荷叶的袖子覆在她的两侧,缓和了那片燎原的灼热。
曲琉衣困难地睁开眼,冷汗和着血水流下她的额际。
身后的男人是是他,那个总是取笑她的男人。
“闭上眼睛。”矵九霄的指尖轻按下她的眼睫,温柔的怜惜如飞舞的落叶,冉冉飘坠在眼底。
“我的马。”闭上的眼眉,又勉力地睁开,她屈服在他宽软如海的怀抱中。
“我不会让它受到一丝伤害。”矵九霄抱着她,缓缓离去。
曲琉衣眉间的愁云渐渐飘散,她合上眼,沉沉入睡。
“左卫,这里交给你了。”
收到主人冷冰冰的眸光,左卫了然地俯首。
众人见到突闯进来的男人抱走曲琉衣,男子凛然的神情,英气的脸庞,谁也不敢靠近身,就这样眼睁睁任由他抱走,大气也不敢稍喘。
两道黑眉拧上俊美的男性脸庞,凝重的目光取代一向的邪肆,矵九霄坐在客栈房里的木椅上,看着曲琉衣伤痕累累的后背。
指上的凉膏,轻轻地沾上她的伤口,矵九霄低叹了日气,轻缓的手劲,如最温柔的浪花轻轻拍抚着满是伤痕的舟子。
你这倔娃儿,真不懂得低声下气,头低些,不是可以少些疼痛?
矵九霄早将一切看在眼底,不出面,是为了探测,看她如何应对,不意,她却选择最激烈的方式。
玉石俱焚就能让你的心舒坦些吗?抑或,你只是用这种方式,折磨你自己
他拾起薄被轻轻掩住她裸露的玉肌,沉默地用冷水擦去她脸上的血渍,洗涤后的洁白小脸,布着许多细碎的伤痕。
他伸出手抚出她眉间的褶皱,指尖静静栖息在她苍白的颊边。
“唉!这骄傲的脸庞,可有一天会换上坦然的温柔,没有佯装,真实地将内心的温柔泄漏?”矵九霄在无血色的唇瓣印合上自己的唇,而后轻轻地说道。
馨香的暖被,裹着伤痕的身子,平复着一颗惊惶的心,曲琉衣静静汲着这温暖的气息,不敢睁开眼,她怕一睁眼,幻化的美梦便会破灭。
“该起床了。”温柔的男声响在她的耳畔。
她缓缓张开眼,无神的眼荡向前方。
“瞧瞧你自己成什么样了?”矵九霄望进她的眼,一旋身,拿起几上的铜镜对向她。
黑眸里紫华不再,没有火焰,连零星的火苗都荡然无存。虽然,眼还是眼,唇依然是唇,可炫目的灵动早已消失,只剩下空洞的躯壳
“像这样的女奴,你还要吗?”曲琉衣垂下睫,幽幽地笑着。
“不许你用这种方式逃离我。”他失控地扳过她瘦弱的肩,咆哮出声。
矵九霄突来的激狂让她抬起眉睫。他怎么了?为何失了一贯的冷静?
她的失魂落魄,他应称心如意才是,她不懂,此刻里应暴躁不安的人,怎地换人了?
难道是因为不再挣扎的鼠,无法挑起他的兴趣,他的愤怒来自于诱捕时所减少的乐趣。
“别忘想以死来逃避,你一死,我马上将你爹娘送进官府。”矵九霄抬起她的下巴,残酷地说道。
“呵,没想到一具行尸走肉的躯体,矵大公子还会抢着要。”她忍着背部的疼痛,挣扎地想脱离他的钳制。
矵九霄放宽眉心,眼眸又恢复以往戏谑的采光,他松开指尖,嘴角笑得诡异。
毫无预警地,他一举掀开覆住她背部的薄被,她的背,就这么赤裸裸地袒露在她眼前。
她还不及惊呼,他的唇便已落下,两只手臂撑在她身侧,手掌紧紧擒住她的柔荑。
痹篇了她青紫的伤口,他的吻沿着优美的背脊,直滑落到腰际。
再疼痛的伤口也不及他的唇舌带给她的灼热,曲琉衣扭动着身子,想逃离他无所不在的折磨。
“你的身子”他的唇来到了她的颈项,烙下占领的印记。
曲琉衣只觉身子火热不已,酥麻的感觉奔向四肢百骸,无法思考。
“我尚未厌倦,你还得留下来侍候。”他拂过她缠绕的青丝,薄唇轻点她的唇片。
触碰的唇瓣还未温热,便已淡去。他笑盈盈地看她恼火的眸子,又恢复了原有的生气。
“下流。”曲琉衣撇过脸,不看他笑朗的脸庞。
“等你真正尝过之后,就再也骂不出了。”他眯起眼,诡谲地笑道。
一股悄然的情雾,在他乡的一个小客栈,渐渐弥漫于两人之间,如情丝正密织成绢,如情露正凝结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