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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乍隐若现的灯火终于让曲琉衣滑下马,疲惫不堪地微靠在树下休息,她烦躁地挥掉了脸庞上恣流的汗水。
六名黑衣人及左卫牵着他们两人的马迅速地隐向林间,只剩曲琉衣及矵九霄拾起步伐,朝灯火处迈进。
一间茅草搭盖成的屋子处在森林的尽处边缘,屋外还曝晒着干扁的玉米和一些简单的杂粮,空气中正飘着米饭的香味。
曲琉衣咽了口口水,干涸的嘴唇自午后便滴水未进,未曾体验过饥饿的她,捂着肚子想压下那难堪的咕噜声。
谁料得到日前还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的曲琉衣,今日竟沦落与乞丐一般,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她自嘲地苦笑,心底的酸意并着对矵九霄的恨意啃噬她疲软的身子。
在矵九霄的示意下,她举起手,轻轻地叩着木造的门板,等待屋门开启。
“来了。”清脆的声音响起,木门伊呀地打开。
“你是谁?”小脸上的大眼好奇地打量着屋外的陌生人。
曲琉衣低下身,对着脸颊红扑扑的小男孩,她退了一步,脑中浮现的是数天前用萝卜丢她的男孩。
“你叫什么名字?叫家里的大人出来好吗?”矵九霄看了她一眼,伸出手轻抚小男孩可爱的脸蛋。
“我叫孟元,哥哥你和姐姐都好漂亮!”孟元也学着他伸出手,拉下矵九霄高大的身子,在他的脸上轻拂。
矵九霄噗哧一笑,轻拂着孟元的头。“坏小孩,这么小就懂得回报。”
“元儿,是不是爹回来了?”一位妇人含着笑,随意擦拭了湿淋淋的手,便走了出来。
“不是,是两个很美丽的哥哥和姐姐。”小孩儿收回手,飞扑到母亲的身上。
“你们是?”孟大娘放下元儿,抬起头,一张慈眉善目的脸庞笑吟吟地闪现。
曲琉衣失神地望着他们母子,端放于身后的手轻颤地抚过背脊,她又退后一步,仿佛害怕这对母子随时会扑向她。
“我姓矵,这位是我妹妹,云儿。”矵九霄不着痕迹地攫住曲琉衣的手,将她镇在身侧。“我们在山中迷了路,想向大娘借住一宿。”
孟大娘笑着颔首,推开门让他俩进去。
“这荒野只有我们一户人家,说什么我也不让你们离开,尽管住下。”孟大娘倒了两碗茶给他们。
曲琉衣惊惧地望着眼前的那一碗水,害怕眼前的女人会乘她不注意时泼向她,昔日的娇蛮已被一阵石雨,给击得粉碎。
矵九霄饮尽碗中的水后,不发一语地端过孟大娘给曲琉衣的水。
“喝。”他将碗举至她的唇边,慢慢地喂她。
她就着碗回轻啜,惊惧的眼仍寸步不离地盯向孟大娘。
“元儿,去田里叫爹回来吃饭。”孟大娘敲醒了一直呆看着曲琉衣的元儿。
元儿应和一声,便急奔出去,他等不及要告诉爹爹,家里来了两位客人。
“矵公子,云儿,跟我到后屋吧!我打些水让你们净净脸。”说完便往后头走去。
矵九霄牵过曲琉衣的手,缓缓地走向后屋。
孟大娘热络地从井里打起清水,让一脸疲惫的他们擦拭。
曲琉衣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蛋,就着盆里清澈的井水,她看见了发丝散乱,狼狈不堪的自己,唯一清晰可辨的唯有一双晶莹的大眼回望着她。
她突然暴躁的怒打着盆里的清水,搅混了映在水中的容颜,这哪是以美艳著称的模样,应是丑如鬼魅才是。
“云儿,你怎么了?”走回厨房烹食的孟大娘放下锅铲,着急地前来探看。
水珠流下了她的脸庞,露出了细嫩的肌肤,曲琉衣身上的土味也被冲淡不少,她瞪视着盆内仅存的清水,固执得像块岩石,不肯别开头去。
“别理她。”矵九霄淡淡地说道。
“怎么弄得浑身湿透了?”孟大娘拿了块干布,不住的帮她擦着脸上、头上的水花。
“别碰我。”曲琉衣不耐地挥开她,骄矜的性子猛地爆发。
孟大娘冷不防被她这么一推,眼看整个身子就要坠地。
一双铁臂迅速地扶过她,她怔怔地呆望着扶着她的矵九霄。
“瞧我,使这么大的劲,有没有弄伤你。”拍掉身上的灰尘,孟大娘自责地说道,都怪自己手劲太大,擦痛了云儿,所以她才会有如此的动作。
“这样好了,我去烧些滚水,让你净身沐浴。”说完,她便走回屋内,俐落地生起火。
“你没有权利将自己的不悦撒泼在他人身上。”矵九霄走到她身畔,抓起了她的双手,锐利的语气,捣碎了她眼中的平静。
她挣开他,满眼凄楚,她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早已驾御她的娇蛮和任性,不由分说地便从体内窜出,她无能为力,也无法改变。
罢了,反正他早就认定自己是个娇矜之人,何须多言,她仰起螓首,望向蒙蒙的天空,灰涩地咽下喉中的哽痛。
空气中散溢着木材烧裂的馨香,曲琉衣将湿透的发丝拢到颈后,净过身,换过孟大娘的旧衣,式样简单却温暖。
月发出淡淡的光芒,将大地洒上一层银白的轻纱,万物发出朦胧的叹息,仿佛在咏叹这月夜的美。
他们坐在桌前,等着元儿和他爹回来,矵九霄坚持等他们回来才动筷,孟大娘没办法只好依了他,三人在香气四溢的桌前,聊着琐事。
“娘,我们回来了。”一兀儿蹦蹦跳跳地推开门,大声地宣布。
“去洗洗手准备吃饭,爹呢?”
正洗着手的元儿忙不迭地甩落手中残留的水珠,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在后头。”
孟大娘拉过元儿用干布帮他擦手。
“孩子的娘,我回来了。”孟大叔在屋外放下锄头,拍拍身上的尘土,高声地朝里头喊。
孟大叔刚进屋,就看见桌旁坐了两名陌生人。
“他是矵公子,她是矵公子的妹妹,云儿。”孟大娘为他俩介绍道。
笑意堆在孟大叔黝黑的脸上,他笑吟吟地走向矵公子。“欢迎你们两人。”
矵九霄微微一揖,淡笑道:“打搅了。”
孟大叔端凝着眼前的男子,一身的锦衣罗缎,更衬出他尊扬的气度,不若于一般凡夫的粗俗,翩然的清俊风范,天成的威仪,即便无锦衣加身,仍是夺目灿人,叫人不敢轻渎。而女子虽一身粗衣却掩不住绝美的容貌,娇贵的样态,与其说两人是兄妹,倒不如说两人像一对情人适合些。
“吃饭,大家都饿了吧。”孟大叔唤着屋内的众人。
“吃饭喽!”元儿首先应和,乖巧地坐在桌前。
孟大娘早已在桌上添了副碗筷,就等着丈夫入座。
众人坐齐后,开始慰劳饥肠辘辘的肚腹,劝菜声不绝于耳。
“孩子的娘,快取出我珍藏的好酒,今日我与矵兄弟不醉不休。”
孟大娘笑眯眯地点头,离了桌,拿酒去。
“今儿个,我特别高兴,矵兄弟您可多喝点。”孟大叔接过妻子手中的酒坛,就往矵九霄的杯里倒。
“孩子的娘,你知道吗?老天爷终于张开眼,可怜我们这些庄稼人了。”孟大叔笑咧了嘴,含糊不清地说道。
“老爷瞧你高兴的,发生了什么事?”孟大娘的兴致也被他提起来了。
“我今儿到了村子里,听村子里的人说,从今以后只要每年再缴十分之三的米粮给地主,五年后,这块地便是咱们家的了!”孟大叔高兴地灌了口酒。
矵九霄的黑眼睨向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曲琉衣。
“爹,你是说我们以后不用拿那么多的谷子出去给人了,是不是?”元儿扬着脸,似懂非懂地问道。
“没错,我们快要有自己的田地了。”孟大叔慷慨激昂地捶了下桌面。
“孩子的爹,曲庄主为何愿将土地给我们?”孟大娘不解地问道。
“不是曲丰山,是矵风少庄的庄主,矵九霄。”
“矵九霄?”孟大娘蹙起眉。
“听说,矵九霄拿了几张借据向曲丰山催讨,曲丰山将曲云山庄包括田地都承让他,以清偿债务。”孟大叔想起庙边众说纷纭的传说。
“曲庄主侍你们不薄,你们难道不会为他感到难过吗?”曲琉衣低声地说道,面无表情的脸上惨淡无色。
“难过?早在几年前,我们一定会难过,但自从他为了女儿,一点一滴地蚀夺我们这些庄稼人仅有的米粮时,我们早看开了,我们不在乎让谁当主人,我们关心的是家人是否挨饿、受冻,最令我们最害怕的不是山林中会吃人的老虎,而是暴虐无道的苛赋啊!”孟大叔一鼓作气地说完,这是他的心声,也是广大的百姓所追求的那一点点平凡的幸福。
“你们都没看见他为了曲云山庄花白了发丝,流下的血汗,怎可以骂他比老虎还可怕,他是天底下最慈祥的人啊!”曲琉衣激动得从椅上站起,愤愤不平地朝众人怒吼。“娘,姐姐的样子好可怕!”孟元搂住孟大娘,纯稚的眼神满是惊惶。
“坐下,别吓着小孩。”矵九霄轻扯她的手臂,冷眼看着她的心烦意乱。
“不用猫哭耗子,你这下得意了吧!”曲琉衣甩开他的手,悲凄的眼神直盯向矵九霄。
“我真想敲醒你顽固的脑袋,让你看清事实。”矵九霄不容拒绝硬拉她入座。
“呃,你们兄妹可别为了外人失了和气,吃饭吃饭,这饭菜都凉了。”孟大叔打着圆场,赶紧替矵兄弟斟满酒杯。
“我也要喝。”曲琉衣抢过矵九霄的杯子,头一仰,陈年的老酒俱进了她的肚腹中。
矵九霄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不置一词,仅是转头向孟大娘要了一个酒杯。
“姐姐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元儿不知何时走到了曲琉衣的身边,小手轻拉着她的衣袖,大眼渴望地圆睁着。
曲琉衣颤着手抚着元儿红嫩的脸颊,这无忧的小脸是否曾在烈日无情的灼照下,挨饿求生。她突然哑口无言,自出生便被众人捧着手心,谁也不敢违逆她,锦衣玉食在她眼里只是稀松平常的事,她从不知道在庄外的某一端,竟然会有人挨饿,受冻之余,还得将不足的米粮缴纳给他们。
或许,逼迫孩童拿着石块的人,是她,她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姐姐没有生气。”收回手,曲琉衣已平静许多。
元儿咧开了嘴,回到了母亲的怀中。
孟家和乐的情景轻易地让她忆起了爹,掩着眉间的悲凄,曲琉衣食不知味。
“只要你顺从我,我保证你爹安全无虞。”他轻柔的声音缓缓飘进她的耳中。
她抬起头,不明了为何自己的情绪幻变总逃不过他的双眼,他是敌人不是吗?那为何总在她慌乱时,又拉她一把,让她不至于崩溃,或是他想延长折磨自己的时间,不让她早早解脱。
“吃饭。”矵九霄勾起一抹笑,笑意诡谲难辨。
饭后,孟大叔原意要将屋子让给他们兄妹,自己一家人睡到堆放农作物的小间,可矵九霄坚持不肯,言明若他如此见外,他便与妹妹马上离开,孟大叔这才作罢,赶紧要孟大娘去清理一下。
曲琉衣伫在门边,看着孟大娘清理小间内的农物,这是她晚上将就寝的地方。
孟大娘仔细地将稻草铺在地上后,站起身,满怀歉意地说道:“云儿,委屈你们了。”
曲琉衣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地上的稻草堆,一想到待会儿将和矵九霄共处,她的眉心不自觉地轻拧。
“云儿,我看今晚你和哥哥还是睡屋子好了,我们一家子哪儿睡都习惯了。”孟大娘见曲琉衣嫌恶的眼神,更是觉得愧疚。
“孟大娘,别理会她娇蛮的性子。”矵九霄笑笑地说道,脚踩着无声的跫音,跨进屋内。
他寒星的黑眸在扫向曲琉衣时,朗朗的笑意立即转为凌厉的轻蔑,直视她的眉眼。
“你尽管回大屋睡,元儿已经吵着要娘了。”矵九霄偏过头面对孟大娘,脸上又挂回轩朗的笑容。
“这”孟大娘犹豫地看着地上的稻草堆。
“没关系,你尽管回屋子去。”他释出一道安抚人心的笑容,直教孟大娘无法拒绝。
“那我回去了。”孟大娘走到门边,仍是满脸豫色。
送走了孟大娘,矵九霄轻轻阖上门板。
“伪君子。”曲琉衣朝着他宽厚的背脊冷哼一声,轻嗤的话语间,有着自己未曾察觉的醋意。
“伪君子还比你这刁蛮女知书达礼些。”未转身,怒意融敛成冷冽的寒意,他高大的身躯在透窗的月光下,洒上一层冷漠的银白。
“我何时刁蛮了?就为了她脸上的不愠之色,你便一意怪罪我,认为我刁蛮,你敢情是蒙着眼。”曲琉衣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心像被一只大掌给拧住般,不痛,却酸涩难耐。
“难道她脸上的歉意是假的?你应该感谢他们都是善良老实的庄稼人,否则瞧见你刁难的眼色,定二话不说,赶你出门。”矵九霄旋过身,衣袂轻飞,可严峻的黑眸不再飞扬着一贯的笑意。
“走就走,这破屋子,我才不稀罕!”曲琉衣气冲冲地冲到门边。
“啊!”她痛呼出声,细嫩的手臂被他的大手紧紧抓住。
矵九霄猛地一拉,眨眼间,她便整个人趴伏在他胸前。
“或许,人心在你眼中是个不值钱的东西,但别再用你蛮横的喙子轻忽地啄伤人心,心是肉做的,会痛。”他陡然地丢开她,像丢开一件无法再容忍的脏物般。
被他的冷语给击得粉碎,曲琉衣伏在稻草堆上,动也不动。
“刚才那些话我只说一遍,你要一字一句好好记住。”
矵九霄捻熄蜡烛,躺在另一堆稻草上。
坚实的身躯压在干燥的稻草上,发出摩擦的声音,他安泰自若的神情仿佛身处绫罗布幕的皇宫。
窗外,穹苍上的星子因他慑人的凝望而益加绽亮,他左耳上的银环亦迎着皓月放出一道冷光。
无视于干燥的稻草扎疼了娇嫩的容颜,她的嘴角扯出一道苦笑,她在他的心中真是坏到不可救葯了。
可是他在一味地认定她的顽冥刁蛮伤害了别人时,他可知自己锋利的言词不也正在刺伤她,别人疼,难道,她就不痛、不疼吗?
细雪的肌肤上被稻草扎起了红痕,痒痒痛痛的,可比不过她心上的蚀痛,她的眼渐也染上了一层红。
爹,有人在欺负琉衣,您知道吗?我好想回到曲云山庄待在您身边,这世上只有你们关心我、在乎我,我想回家,回家
棒着氤氲的水气,窗外的月轮散发的光芒益加晕黄、混沌,曲琉衣压低声息,轻声抽泣,长睫努力抑住威胁掉落的泪水,她,是从不掉泪的,掉了泪,除了承认自己的怯弱,又有何用,说不定,反被他认为自己在博取同情,更加嘲讽讥笑。
“想家了?”
无波的声调,许是他已平复了方才忿然的情绪。
曲琉衣像是没听见般,趴伏的身子,更加蜷曲。
“受了苦就想回到爹娘的怀抱,原来,骄傲的面具下,是一颗脆弱的心。”矵九霄支起头,懒肆地俯视她的背影。
她不吭一声,双眼径盯着窗外随风摇摆的孤枝。
“看看你自己,高高在上如孔雀般的曲琉衣,今天成什么样了,发乱鬓摇,比一只丧家之犬还不如。”矵九霄不放过她,对着她内心那块流血的伤口挑弄不已。
“这不正合你意,我的亲人被你囚禁,而我成了丧家之犬,你尽可舒臂展胸,饥啃我肉,渴饮我血,快意地折磨我一番,反正也没有人可以阻止你不是吗?”虽背着他,知道他无法瞧见自己脸上的神情,可是她仍用长袖盖住脸颊,不想让倨傲的声音露出些微的破绽。
“才这么点打击,便让你失了斗志,你的爪子呢?”矵九霄伸出臂膀,轻轻地挑起她颈后的发丝。
“你到底想怎样,别转弯抹角,直说便是。”她不耐地回道,他语里的蓄意挑拨就像身下的稻草般烦人,曲琉衣轻抚着被稻草扎红的手臂,烦憎地挪动身段。
“呵,你的骄傲真如东方不落的烈阳,任何人也无法射下它。”他将柔细的发丝,凑到鼻上轻嗅。
“你的无耻好似五湖四海的潮水,谁也汲不尽。”曲琉衣放下长袖,反唇相讥,最好让他气得一掌打死她。
“你记错了,我只听过有人愿我如江海般长寿,而不是你所谓的无耻。”笑意直驻进他眼底。
不知是难以忍受他漫不经心的取笑,抑或是身下扎人的稻草,曲琉衣突地跳起,稻草随之漫天扬起。
目极处,是雪白肤上的突兀红痕,矵九霄眯起利眼,细细地凝过她一身。
“过来。”华贵衣袍沾上了稻草,可他脸上逼人的威仪却未减半分。
曲琉衣戒备地端详他过于漂亮的眼眸,紧绷的怒意在拳头凝固。
“造反了,做奴才的妄图打主人?”矵九霄仍斜躺着,高昂的眉眼笑迎阵阵狂怒的风沙。
“我不是奴才。”她大声怒吼,紧握的拳头颤抖着。
“过来。”
漾笑的黑眸提醒着她应允为奴的承诺,曲琉衣负气地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向他。
“到我怀里。”他展开臂膀,邪肆地勾起嘴角。
她一窒,他乘机一扯,直将她的身子拉进怀中。
发髻在挣扎中散乱松开,一头黑瀑直泻而下,铺散在她肩头,钻进他的怀里。
银月下,映在土墙上的模糊倒影,暧昧地交缠,气喘呼呼的女声为这静寂的夜,撩拨起一丝的热情。
沉默了好久,两人只是对望着。挣脱不过矵九霄紧密的怀抱,曲琉衣干脆不再浪费力气,单用黑白分明的眸子抗拒,宣泄她的不满。
他反剪她的双手,莫测的黑眸,目光流转,停驻在她红嫣的脸颊。
灼人的视线下,温热的血液舞向她全身,曲琉衣如身处茫茫云际不知何向
“别再挣扎,除非你想被强占。”诡谲的冷语拨开云雾,敲醒她迷离的灵魂。
她一怔,忆起他残忍、狂邪的一面,惊悸的身子不住地退缩。
及至他绽出邪肆的笑容,她才明白,自己又被他摆弄了一次。
为何总迷失在他洒下的迷雾里,等到雾散云去,才空惹笑话,任由他玩弄于股掌?曲琉衣不断地诘问自己。
矵九霄的指尖触及她恍惚的容颜,嘴边的诡笑幻化成温柔的流水,潺潺流过他的唇角及心上。
轻轻搂住她软馥的身子,平贴在自己的身侧,矵九霄勉力压抑着身下渐次苏醒的欲望。
“睡。”他展开锦绿长袖,摊成一片荷叶杯,承盈着她如莲的清柔娇躯。
夜,瞬间清凉了,她躺卧在一片绿意中,烦闷的心随着那份沁凉,同游于一池碧波中。
曲琉衣微眯的美眸从他宽大的肩侧,仰望月牙,月光仿佛又益加柔和了。
多日的奔波、灼烤,化成一声满足的轻叹,烟消云散,她眉眼渐惶忪,眠回无梦的从前。
矵九霄聆听着她规律的呼息,微侧身,黑眼觑着那无邪的绝丽娇颜,指端以她从未曾见过的柔意,轻轻拂开飘落在她颊边的发丝。
收起爪子的你,竟是如此动人。他幽深眼眸耽溺在她闭眼舒眉的脸庞上。
他怜惜的轻抚过她身上晦暗的红痕。呵,这柔漾的细肤,真经不起一丝折磨。
凉释的薄唇如安抚般,一一细吻过她肌肤上的红痕,挺直的鼻梁随之轻汲着花般的体香。
最后,来到了她红馥的唇角,舌尖深入她未曾紧锁的宝藏,轻轻地、淡淡地,深怕惊醒她的美梦。
你的梦中可有我?矵九霄抖落阵阵悸动,躺卧在她身旁。
万籁俱寂,连夜风都不再拂动,他的铁臂环绕着她,如翅羽展布,随时准备飞进她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