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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有没有听错。
有时我真想,很想把他的脑袋打开,看看他里面跑的逻辑到底和我的有多不同,把出乎意料又干脆的回答,让我一时之间竟反应不过来,只能看着他向我靠近。
“傻孩子。”
他轻轻地让我靠在他身上,隔着他的黑色外套,我可以感觉得到他的气息,恣意地钻进了我的鼻孔,压平了我原本不安的情绪,把我原来盘算好要跟他说的话通通打乱,随着我原本亟待宣泄的压力在身体内流散掉。
“你就是在烦这件事吗?”
我没点头也没摇头,因为我不知道该选哪一个。我在烦的只有这件事吗?老实说,我不确定,好像只有一件,又好像有好多件,又好像
他打断了我的思绪,坚定地说:“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们自己可以做决定,我妈和你妈要讲什么就让她们去讲好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可是她们”我用鞋跟跺在冷冷的地板上,不过,听起来有点小声得可怜。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就是喜欢这样,听听就算了。”
“但是”
他打断了我“重点,重点是我喜欢你在我身边的感觉,所以我不会让她们影响到我们之间的一切,因为我爱你。”
睁大了眼睛,我并不是要去分辨他话中的真伪,或是去证实那不过是他为了安抚我而用的手段,我只是不太能相信“爱”、那个动词、那个单字才刚从他紧抿的双唇间溜了出来。看着他,他脸上依旧深刻冷酷的五官线条,我开始有点感动,而他,从头到尾,没把他的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开过。
“忘了我妈说的话,好吗?让我们照自己的步调走下去,没有约束、没有压力地继续走下去。”
“不要想那么多,好吗?”他又问了一次,边把他的大手覆在我冰冷的手背上。
听着他,我说不出话来,被他吃定心“很”软的我说不出话来。
看着他,第一次说爱我的他,我居然顺服地点了头。因为,我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突然觉得被他这样在乎的感觉很好。真的很好,我承认,在我的思绪也稍微平静下来了以后,在此时此刻。
在机场,在这个充斥着离别气息的交界空间里,在这个和送行的人、注定要离开的人擦身而过的现实里,我在他身边留了下来。
“走吧,我肚子好饿。”他松了大一口气似地说着。
点了点头,我和他开始慢慢地往前移动。我发现,自己正朝着另一个未知的方向走去,虽然我还是我,一样的鼻子眼睛、一样的脾气个性、但我却感觉得到,走在他身边的我已经开始悄悄地蜕变成一个,连自己都有点陌生的自己。
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在刻画着“爱情”和“自由”的天平上,第一次偏心地为爱情加重了筹码。
被他紧紧牵着的手,感觉得到从他掌心传过来的温暖。和他一起走出了机场,在电动玻璃门往外滑开的瞬间,我抬头一看,没想到是满天的星星。
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厅里,我看着坐在对面的chris在足够的睡眠后已经恢复了神采,俐落地将两瓢白糖顺时针地搅进黑色的咖啡里;一抬头,他发觉了我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挑了一下眉后笑着。
“睡得好吗?”
“还好,四点多就醒了,然后就没办法再睡了。”
“你真没用!”他笑着说。
说完,他又继续埋首于他手中的商业杂志,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谈着生硬的财经消息,我习惯了,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我把视线转向外面,看着窗外往来的男男女女,在阳光下笑得开朗放肆,那种两颗心脏加在一起都承受不了的快乐,那种好不容易在此时、在此地有了一个走在身边的人的喜悦。
带着被感染的心情,我看着眼前一身轻松的chris,放任自己的思绪滞留在它想停下来的地方。
其实他一直是这个样子的,不是吗?
其实他跟几天前在中正机场和我一起等飞机的chris,几百天前和我几乎天天见面的chris,根本是同一个人,不是吗?事实上是,我喜欢上的chris,那个人人眼中自信甚至有点高傲的chris,从小就是在那种环境中长大的,不是吗?难道,我真的容许那天在高家看到的一切在我脑里膨胀,彻底把我眼里的chris毁坏变形吗?而我,既然接受了他的“现在”我能选择性地否认他的“过去”吗?
“怎么了?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被他一说,我慢慢地把自己从记忆的漩涡里、从早上四点多就不小心跌进去的黑暗里拖了出来,微笑地看着他“我是在想,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个傻问题,不过,我也没有任何傻答案可以给你,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我不可置信地说。
“难道,你不这样想吗?你不觉得我们一直在改变吗?”
他喝了口咖啡后看着我说:“从小到大,我们学说话、学写字,为的是在十几年的学生生涯里学会存活、习惯竞争,然后在好不容易脱离了学校之后,在这个现实里弄得全身是泥之后,又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是要回头退化成那个年轻的自己、还是蜕变成一个新的灵魂、还是干脆衍生出一个连自己都陌生的综合体,为的是再继续认真地生活下去。因为我们一直在改变,所以我不晓得现在的自己,在你眼里有几分的真实。”
我惊讶地看着他,那是从一个手里拿着商业杂志的人口中说出来的话吗?那是一个人生路途一路都太过顺畅的人该有的体认吗?我眼里的他,这个人,果然比我想像中复杂得多。
“有时,我真不懂你。”
“你不用懂我,只要把我放在你心里就好了。”
“就像我把你放在我心里那样。”他接着说,附带上一个很好看的笑。
看着眼前的他,不是高家那个趾高气昂的二儿子,只是现在正在阳光下轻啜着咖啡的chris,我任由那个在心中的天平,继续要命地倾斜。
又喝了口咖啡,我看着窗外的阳光,继续让咖啡因贯穿我每颗早已是过度兴奋的细胞,任由它们在我体内狂舞然后自顾自地燃烧殆尽。
我只希望,我的改变,我放任自己去爱他的举动,不会是坏的。
好久没看到这么棒的阳光了。
我早就醒来了,看着他熟悉的气息、熟悉的身体,我看着自己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靠在他身旁,跟他一起规律地吸着空气中的氧气,就是这种熟悉,让我不想离开他的,熟悉。
从一开始,我和他之间的一切就是由工作上、生活中、在分享彼此的心情里逐渐成形的,有他在身边,是一种很平静在生活的感觉,但却是在每次情绪大幅起伏之间,我才发现自己有爱他的知觉,是在每次心被揪紧、理智被打乱之际,是在每根神经不断地被拉紧和松绑之间,才了解到要离开他原来是那么地不容易。
所以,当他那天在机场开口说爱我时,我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那句话居然能那么平静地被他说了出口。因为,我一直、一直以为他和我一样。是个不轻易把爱说出口的人。但,我很高兴,他说了,真的很高兴。
看着淡黄色的阳光均匀地洒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我突然有股冲动想把手放在他发光的身上。
我很调皮地牵动了一下嘴角,把手贴近他,他居然反射性地动了一下,我不小心笑了出来,想必是我的手太冰了。
咦,现在是几点了?我这才想到转身看一下桌上的钟,时针指向七,今天是星期天。
又一个转身,我刚好接触到他那双在长睫毛下的眼睛,那双在睡眠的洗礼后越显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在闪闪发亮,那是他一天最好看的时候。
我伸手摸了他的脸,笑着吻了他。草绿色的被子因此被我掀开了个小缝,钻进了一丝冷风,好冷,我缩了下脖子,直把棉被拉到下巴的位置,只差没把整个头也顺便包了起来。他倒真的是醒了,一个翻身压在我身上,把他的体温由上而下地传了过来,害得我一下子整个人也跟着烧了起来。
“早安。”我说。
“早。”
才一说完,他又把头理进我脖子和肩膀的空隙间,我感觉得到他脸上短短的胡渣,刺刺麻麻的,挑动着我全身越来越敏感的皮肤。我不想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把手环上了他的肩膀,轻轻用指尖顺着他后脑勺处的短发,慢慢地,感觉到他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我的胸前,让嘴唇放肆地一路往下滑
这时,该死的电话响了,而且只够时间响了两声。
一定是他爸,我早就司空见惯了。他爸总是想到什么公司的事就打电话来,而当他爸已经忙完了一天准备要去休息的时候,就常是他还在赖床或是刷牙刷到一半的时候。
“好,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多费心的”
看着正聚精会神讲电话的他,我调皮地拉出他空出来的右手。用着食指指尖在他手掌上慢慢地滑动,让每一划、每一个转弯、每一个停顿的动作,慢慢地凝聚成三个字,我写了三个字“iloveu”在他饱满的掌心上,我留下了我的告白。
我看他整个人怔了一下,眼睛睁得老大,过了好一会后才说:“对不起,爸,你刚刚说什么?
可不可以请你重覆一次?”
趁着空档我跑下床,在他的衣橱里抓出件才刚从干洗店取回来的套装,让它直直地从我的脖子穿了过去,由它本身的衣料和剪裁决定它该停下来的地方。
“你喔!”
他在玄关找到了我,身上已经多了一套烫得笔挺的衣裤,彰显着他傲人的身材比例,我看他一副要抱我的样子,可是,嘻嘻,被我逃掉了。
“别闹了,快来不及了!”不过,我还是让他在我唇上留下一个温热的吻。
踩上了高跟鞋,我笑着走在他前面,边下楼梯边往后丢给他一条深灰色的领带,刚好搭配他身上的黑色衬衫。
“怎么会有客户那么白目跟你约星期天?”我边往后喊着。
“那个客户明天就要离开台北了,人家肯见我们就不错了。”
“怎么又是波萝面包?”他咬了一大口,边忙着倒车还不忘抱怨。
我笑着,边把他嘴角的黄色面包屑屑拨掉。
“因为比较不会坏掉啊!”降下了车窗,早晨的风冷冷地灌了进来,我忍不住把右手伸了出去,痴心妄想地想抓住满手的金黄色阳光,单纯的、无知的,希望这样的日子能永远不要过完。
看着镜中脸上还挂满了水珠的自己,我发现我一天的开始和结束不再是用太阳和月亮、朝九和晚五、晨间新闻和晚间新闻来划分,而是用“洗脸”这个动作。我在早上起床洗脸和睡前洗脸间度过忙碌的一天,在上妆和卸妆时看着脸色苍白的自己,规矩地重覆着。
这些日子以来,我们已经几乎是同进同出公司了,不过却没被什么人撞见过,因为我们总是最早来最晚走的。随着公司的规模越来越大,要花精神的事情也越来越多,眼睁睁看着我和他的“时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每况愈下。
为了争取和他私底下相处的时间,我变成了别人眼中的工作狂。
自得其乐?我想我做不到。
我甚至很想找个机会放纵自己狂睡三天不吃不喝,可惜我没有那种奢侈,每当我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我便一而再、再而三地丧失了那单纯的奢侈,我怎么样就是没有办法狠下心来留他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吞着半凉的难吃便当,红着眼睛看着色彩缤纷的四方萤幕。
所以,我留了下来,因为只要我多留下来二十分钟,他就能早走十分钟,只要我多帮他做完一件事,他就少了一件事,这么做,无非是希望他能多点喘息的空间。
我从没想过要这样溶入他的生活,但我却已经处身在他醒着的每分每秒中。就像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这样爱着一个人,但我却已经半自觉地深陷其中。
“这些资料请你尽快消化一下。”
“哇,这么多。”我用手大约翻了一下,真厚,翻着还翻出了一阵有味的凉风。
“所以只能拜托你了。”他嘴上这么说,手里却还继续忙着其他的事情,他明知道我一定会做完给他的。
“没问题,今天之内给你。”
我给了他个ok的手势,很快地开出他的办公室后关了门,开始用十只手指在资料和键盘问来回奔走,时间不多了。
这是我的坏习惯,一专心起来能完全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猛一抬头,我看到一个女人在我的萤幕上方露出了熟练的专业笑容。
看来,她已经站在我的桌前一阵子了,真是有够失礼。
“你好,我来见chris。”
她穿着一袭白色的毛料及膝连身裙,身上唯一的配件是颈上的丝巾,她是个对自己很有信心的女人,因为她知道美丽的东西是不需要太多无谓的装饰的。我在心里倒抽了一口气,果然,有的人天生就是自然发光体,一出现就立刻让周围的人变成了乏人问津的行星。
虽然她只说了一句话,一句话,但那带点性感的声音,却触动了我深处的记忆。
她是?不会吧?她难道就是
在我正想开口的时候。我看着chris办公室的门,大力地被打开。
“艾莉,你怎么会来的?”
现在公司里早就没人了,我原本忙碌的十根手指也慢慢地只剩下七根、五根、三根到了现在已经是全部躺平在键盘上了,只是不分轻重地制造些不连贯的符号文字。看着前方,我的双眼早已失了焦距,不过无论我再怎么心急,恼人的秒针依旧一格一格规律地颤抖着,侵蚀着我的耐性。
他们到底在里面做什么?
多久了?我不可能知道确实的时间,因为等待中的分秒总是特别难熬。或许他们只在里面十分钟,对我而言却可能不只十个小时,想着想着,我再也忍不住了,我知道我的神经快烧断了,不行,我一定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愿承认是我对chris没信心,可是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紧绷的气氛,我不想要我和他之间的一切受到这种终极的考验,因为我一直相信爱情根本是禁不起考验的,更何况,现在在里面的是艾莉。
等不及了,我直直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转身朝他的办公室走去,还是姑娘找自己来比较快。
咦?奇怪,他的门并没有完全合上?
我怔在门口,原本要撞击在门板上的小拳头也无辜地停在空气中。
轻轻的,我用四根手指把细缝拉大。我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我马上就后悔了,因为我应该用一整只手大力地把门推开的,最好还把墙壁撞破个洞发出骇人的噪音,那么,那么里面的那两个人至少还会因为顾忌我的存在而识相地分开几秒钟。
虽然我没有发出声音,我还是看到chris的头偏了个角度,右手还深深地埋在艾莉的长发里。
看着眉头紧锁的他,我的心好痛。他的头僵硬地转到我的方向,但他怀里却依偎着另一个哭着的女人,他的双眼无疑是定在我身上,但他眼里紊乱的讯息我却再也读不出来。
好累,原来血液倒流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我突然失掉了全身的力气,只能把脸冷冷地移开。
轻轻地,我掩上了门,让那门后恶梦般的一切与我无关。
我像游魂似地走回了座位,也渐渐捡回了我的知觉,还好,我的脚还在,还好,我还记得要跑、要逃。
“曼君!曼君!”
我远远地听见有人拼命敲打着电梯门的声音,可是我还是不顾一切地冲下一层又一层的阶梯。
“曼君!”
冷风里,我坐上了计程车。我脑海里反覆出现的是刚刚发生的一切、chris眼里的闪烁。让我费力地挥不开也赶不走。
而我,心里只装了一个疑问。
如果过去的记忆变成了现实,那现实里的我,又该往哪里去?
我看着周遭的一切,整个空间只剩下几张空着的椅子,优雅地朝向被供在正中心的黑色钢琴,灯光是暗暗的橘色,空气中弥漫的是慵懒的爵士乐,我又吞了好几口香醇的红酒,我没有回家。
看着原本几乎坐满人的周围,随着时问的流逝而逐渐安静了下来。
迷蒙中,我看着汤旭名朝我走了过来,搅乱了周围的空气。趴在桌上的我,给了他一个很虚弱的微笑,然后在最后一个睁眼的动作,我看着他在我对面坐了下来,然后才安心地昏了过去。
这次,我发现自己醒来的时候,不是在舒服的大床上,而是面对着一个冷冰冰的白色马桶,我的腰还挂在汤旭名的右手臂和肚子之间,昏迷中痛苦地把酒吐了出来。
虽然没有睁开眼睛,我意识到身边的一切早已发狂似地天旋地转着。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很狼狈,一定是连自己都看不下去的悲惨,还闭着眼睛,我任由双脚瘫在冰透的磁砖上,只是继续地吐着,天啊,怎么还没完?我有喝这么多吗?不会吧?
懊死,简直是有够难受的,我对着马桶发誓,在心里拼了命地发誓,如果这次没挂的话非把酒戒了不可!
几分钟后,在模模糊糊之中,我感觉身体被放下来了,接着是背碰到了很柔软的东西,应该是床没错,身上的寒意也紧跟着退了些。我很勉强地睁开眼睛看着汤旭名,他身上的白衬衫早已是斑斑点点的粉红,那件衣服看来是被我毁得差不多了,但实在是因为我还是很醉,我没办法开口表达我的歉意。
我不停地动着头,没想到我还是很不舒服。
“你有没有好一点?”他问。
“有没有好一点?”
“你要不要喝水?”
他一直、一直传过来的声音硬是把我拉回了痛苦的现实,啊,我想起来了,是艾莉,这一切的折磨都是艾莉造成的。
我轻蔑地笑了起来,只是没想到,这一笑,居然笑得停不下来,而在同时间里我心里突然窜出了一个非常愚蠢又非常危险的念头。如果,只是如果,我也变成了chris记忆中的一部分,或许,我才有机会能对等地、公平地跟他心中的艾莉抗衡。
想到这,我撑开了沉重的眼皮,不怀好意地看着汤旭名,嘴通扬起了被心中的红衣魔鬼挑起的笑容。
“你在做什么?”
在迷蒙中,我伸手环上了他的肩膀,使劲地把他往我的方向扯,他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倒在我身上,我只感觉到一堆骨头突然撞击在一起的痛,但其实也无所谓了。
“你说话啊?你怎么了?”
他很快地用双手把自己撑起来,俯身看着我。
我不想说话。
只是动手打开了腰际的活结,把浴袍整个打开,像只美丽的蝴蝶,开展出一双白色的翅膀,毫无遮掩地接受着仰慕者的赞叹。我告诉自己,在今晚,我要选择在真正懂得珍惜我的人面前燃烧,如果我要沉沦,我要选择在一直守候着我的人眼前灭顶。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大声嘶吼着。
点了点头,我知道,而且我又没声,真搞不懂他干嘛说话那么大声!
我无力地垂下了解他钮扣解到一半的手,反正已经快酸死了。在迷蒙中,我看着他,接续下去我的工作,几秒钟内干脆地脱掉了那件惨不忍睹的白花衬衫。
好捅啊!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不对,是瞪着他,简直是痛死我了!”
还没来得及反应,我的左脸已经像火般烧红了一大片,没想到他居然动手动手赏了我一巴掌!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搞什么?我长这么大可还没被人甩过耳光,但过度震惊之余,倒也清醒了不少。
我躺着,他坐着,捧着脸的我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从这个角度看起来像巨人的他,却惊讶地发现他脸上的怒意绝对不会比我少。
“你疯啦?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他很生气地说,边用力地拉起白色浴袍的两边,粗鲁地把我像蛋卷似地包了起来。
我疯了吗?或许吧。早在我心中的天平倾斜的那天开始,所谓的逻辑,没想到,也跟着偏离了。
“我”看着他,我还来不及把话说完,眼泪已经滚下来了。
现在的我,只想一个人哭个够,不想被任何人找到,尤其不想在他清澈的眼里被找到,所以我拨开了他的手,拒绝了他的温柔。
只是把自己的脸埋进枕头堆里,狼狈地哭到睡着。
天亮前的死寂。
我痛苦地抱着头,很严重、很严重的宿醉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我想。看着窗外灰蒙蒙的一片,没想到今天又是个令人窒息的超级大阴天。
“醒啦?”
是汤旭名的声音,他还好好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只是因为实在是太安静了,他的声音便直直地随着空气传了过来,让我一时之间误以为他就坐在我身边。
“想谈谈吗?”他问,看起来已经正常了些。
“不是现在。”
他给了我一个很浅的笑,算是勉强同意了。
“要不要我载你回家?”
我摇摇头,接着抓起挂在椅背上已稍微被整理过的衣服,连走带爬地转进了浴室。
用手抹去了镜上的水气,我大胆地看着自己,厚,果然是有够凄惨的,整张脸简直是白得像纸。直到现在,我还不太敢相信,我居然在意识模糊中来到了汤旭名这里,就在我最感到疲惫的时候,在我内心最渴望找到一个可以暂时休息的避风港的时候,真没想到,我选择来到了他的身边。
出了浴室,我歪歪倒倒地走近他。
站在窗前的他,给了我一个微笑,只是看起来有点不太自然,我接过他递给我的杯子,一股寒意从掌心像刺般穿了过来,好冷,是杯冰水。
和他并肩站着,我深吸了口冷冷的空气。没想到,这一切竟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一年前的晚上,在麦当劳户外的座椅上,在那个没什么星星的天空下,我从他手中接过了那杯温热的热巧克力,开始了我沉溺在他温柔里的依赖,一种只要在他身边就能轻易拥有的依辕。
真的,就照他所说的,他一直、一直都在我身边,在一年后的今天,我相信了,只是似乎有点太晚了。
我心里明白,或许,属于我和他的机会已经悄悄地溜走了。
看着他的侧脸,我没有说话,他也没有。
站在路旁,他坚持陪我等计程车,却看着一辆又一辆被漆成深黄色的车子从我和他的眼前呼啸而过。站在他的身边,虽然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可能都还不到五十公分,感觉起来,第一次,却是那么遥远。
早晨凉凉的风吹得我清醒了不少,我知道一夜未眠的他有话要说。
“看来,你眼里终究还是没有我。”
我低头不语,因为我已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了,只想让他一口气说个够。
在长长的沉默后,他说:“不然,昨晚你就不会来了。”
我可以了解他话中的意思。因为在乎,所以每次受了伤的我,总是选择以最快的速度从chris的眼前逃离,只为了自己无法忍受在他眼里留下任何有污点的痕迹,因为不在乎,所以我每次带着支离破碎的自己来到他身边,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解体。因为还在乎,所以被拼凑回完好如初的我又迫不及待地回到有chris的现实,因为不在乎,所以我能狠心地一次、又一次潇洒地从他的眼前消失。
因为在乎,所以我和chris的生命至今还是紧紧相系,因为不在乎,所以我和他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远离
此时此刻,他全身已经换上了一套新的西装,里面的白衬衫还是一样自得会发亮,全身还是一样的零皱褶,在最后的最后,他还是选择在我的记忆里的某一页,再一次地留下他最光鲜的身影。
在一阵沉默后,他平静地说“曼君,我想,我还是没办法做你的避风港,因为我做不到。
昨晚,我想了很多,我终于知道我无法忍受看着你伤害自己的样子,就是因为我很喜欢你所以我看不下去,真的看不下去。”
他的声音里透出了他的无奈,一字一句,无力又无心地刺着我的心,我知道我的心还在,因为还在,所以会痛。
即使我现在没有转头看他,我也知道他眼里一定写满了苦痛,我怪自己,因为这一切的无谓都是因我而起。
他叹了口气“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原谅我,我没有办法看你在我这里疗好了伤,高高兴兴地飞回了属于你的世界,然后在不久的将来,又带着满身伤痕地跌回我怀里,真的,我做不到。”
从头到尾,他没有看我,因为他怕自己会狠不下心。
而我,也没有看他,因为我竟不知道,我居然在无意中伤害了一个人,而且还伤得那么深。
透过计程车的车窗,我向他挥了挥手,努力地微笑着,虽然效果可能很差,看起来可能很苦。
车子的速度正在加快中,听命地把我从他身边带走。我看着他的身影正随着距离的增加在急速缩小中,(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再见了。)我在心里说。
我向他挥了挥手。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二号,圣诞节的前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