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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肆修长的手指隔着柔软的毛巾在安诺的头顶轻轻揉搓着,散落在额前的头发一直没有被拨开,安诺就这样隔着发丝,看着面前的言肆。
他眼底的坚定反而让安诺有些迟疑了,之前的那一番话,好像还压在她的胸口。
“你准备好了吗?”她轻轻的开口问他。
言肆帮她擦头发的手顿了顿,“嗯。”
他也不知道自己准备好了没有,至少目前,他不想再逃避了。
尤其是在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言肆整个人都像是在无间地狱受着煎熬,他想象不到当初的安诺有多么的绝望。
她也是第一次去爱一个人,也是第一次做母亲,就连她都这么坦然的接受了一切,那他还有什么理由逃避呢。
秋千轻轻的晃动着,安诺曲着双腿,偏着头靠在了上面,任由言肆给她擦着头发,一动不动的,很是安静。
好像她想要的生活也就是这样,两个人毫无隔阂的坐在一起,哪怕是沉默着,也没有丝毫的尴尬,不用像以前那样,一安静下来就让她有些慌张。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没话找话的人,只不过是因为那个人是言肆罢了。
两个人静静的坐在秋千上,安诺头皮上舒服的揉捏感让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眼帘也垂了下来,在小弧度的晃动中,缓缓的倚靠在了言肆的身上。
他的心跳沉稳有力,胸膛的起伏不大,温暖熟悉的气息让安诺轻轻闭上了眼睛,头皮的舒适让困意都席卷了过来。
只是在睡意袭来的时候,安诺突然打了个冷颤,猛地清醒了过来,眼底恢复了清明之后,才从秋千上站起了身。
她的头发已经差不多被言肆擦干了,随意的把自己的头发扎起来之后,就拖着言肆进了浴室给他洗澡。
半个小时后,言肆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安诺也静静的跟着他走了出来,两个人看上去都很沉默,却又莫名的和谐。
言肆刚在凳子上坐下,安诺就拿起了吹风机,轻轻的帮他吹着头发。
空气里都是沐浴露的香味,头顶的热风让言肆放松了心神,面前是女人纤细柔软的腰肢,宽松的薄裙没能勾勒出她的线条,却依旧吸引人。
言肆突然伸手抱住了她,像个孩子一样,将脸贴在了她的小腹上,薄唇微抿着,没有说话。
安诺给他把头发吹干之后,放下了吹风机,言肆却没有动。
她垂着眼帘看了看他的头顶,放轻了呼吸,双手放在他的头上,无意识的把玩起了他的发丝。
“我竟然错过了那么多。”言肆突然低声呢喃,温热的气息透过薄薄的衣料,洒在了安诺的肌肤上。
她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以为,可以弥补的。”他像是喝多了,不管不顾的说着自己的话,却始终没有抬头。
如果安诺没能感受到他手臂微微的颤抖的话,都快以为他是睡着了在说梦话。
言肆一直都以为,过去的那些伤害是可以弥补的,所以他才在安诺回来的时候跟她说,他可以弥补她,哪怕是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去学着爱人也好。
可是到现在,他却有些不安了。
安诺受过的伤害,并不是他能弥补的回来的,从某种程度上看,其实他跟言明差不多,甚至,比言明还要恶劣。
至少言明在他还是个婴儿时期,也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即使是他没有印象,可是母亲也提起过,言肆也看到过照片,那个时候的言明还是满脸的欣喜,眼底全都是关爱。
可是他却没能在自己的孩子出生的时候陪着他,甚至这三年里,他都不知道有孩子的存在,那么,孩子也就更不知道他的存在了。
不知情的人这几年很难过,可是知情的人,却是备受煎熬。
就像是他和安安,另一个人,承受的始终更多。
“怎么不可以?”安诺恶劣的在他头发上搓了搓,气氛变得缓和了些,“难道你反悔了?”
“没有。”言肆沉声回答她,“我没想过,会让你承受那么多。”
安诺顿了顿,看着前方的墙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语气轻松。
“其实我也没想过。”她摸了一把言肆的头发,“你是第一个肆无忌惮的对我的人。”
保持着自己的冷漠对她有所疏离,在心门稍微开了一个缝的时候就会对她温柔一些,而被风吹得关上之后,又会毫不留情的将她推远。
肆无忌惮的对她好,也对她不好,保护她也伤害她。
言肆抿了抿唇,终于缓缓松开了手,站起身来紧盯着他,满眼的认真和迷茫。
“那你还爱我吗?”言肆双手握着她的手臂,微微俯身,额前的碎发垂了下来,多了几分凌乱的美感。
自从安诺回来了之后,言肆就觉得自己的世界在一点点的被填满,可是就算安诺答应了重新跟他在一起,甚至搬了回来,他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这一瞬间,他才突然反应了过来。
缺的是安诺对他的那个爱字,那个曾经自己觉得很廉价的感情,如今却无比的重要。
她不说,言肆就没底,他怕这一切把她心底的感情都磨灭了,哪怕是现在她就在自己的面前,可是却满心的期待着,她说出那个字。
以前听得多了觉得烦,觉得廉价,可是她现在不说了,他才知道,当初安诺那样的话,真的给了他莫大的心安。
“嗯”安诺突然偏着头沉思了几秒,“不好说。”
这句话让言肆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僵直了身体。
安诺没有说假话,也不是在逗他,而是现在,她已经不想那么明确的表达自己的感情了。
或许,也是不知道。
她最开始只不过是对言肆的好奇才接近了他,可是一步步却被他吸引的更深,也可能是因为从来都没有人像他这个样子,也就让安诺越挫越勇了。
只是当初所有的勇气都被磨灭了,连带着那一份充满了热血的感情,所有的棱角都被磨平了,所以现在,她也有些不太明白。
“这要看你的表现了”安诺蓦然又淡淡的加了一句,尾音微微上扬,双眸还轻轻的眨了眨。
“好。”言肆的手指紧了紧,沉声答应了她。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后,他却扬起了唇角,眼底都是欣喜。
其实,对于现在的言肆来说,安诺能在他身边,他就已经很安心了。
后来,言肆问了安诺很多关于小祈的问题,到了最后他才沉沉的问安诺,当初小祈出生时候的情景。
这个场面,是他不敢去想的,也不愿意去想。
他想到的画面太过于寂寥和冷漠,而实际上,却比他想到的还要血腥揪心。
两个人躺在床上聊了很久,问到最后这个问题的时候,言肆突然翻身抱住了安诺,在黑暗里用周身所有的温暖将她包围了起来。
安诺在他怀里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轻轻的闭着眼睛,跟他说着当初发生的事情。
她脑子里都是自己浑身是血的躺在手术室里的场面,耳边是各种机械器具的声音,还有护士出门告知的焦急语气,她说,病人大出血,情况很不乐观。
门外的人又急又乱,却要强行镇定下来,自己的父母亲人和朋友,全都守在门口,甚至安诺都觉得自己能看到安栩红了的眼眶了。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么多人在守着她担心她,安诺才安心了下来,至少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有那么多人在担心她,而且自己这一生,都是被爱着的。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随时都能睡着一样,一字一句都能让人的脑海里形成一幕幕惊心动魄的画面,可是她却好像很不在意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惧意。
最害怕的时候都已经过了,现在再想起,害怕的时候也就只有午夜梦回之时了。
“很害怕吧。”言肆的指腹抚上了她的脸,轻轻的蹭了蹭,声音很轻却又很肯定,带着几分自嘲和难过,“我却没能陪着你。”
“怕。”她老实的重复了一遍,“那个时候我都忘记想你了,连恨你都忘了。”
满脑子想的都是要让孩子平安长大,自己要坚持下去,不能让外面守着的人担心难过。
如果那个时候,她再想到言肆的话,就真的是白眼狼了,所有的伤痛都是他给的,凭什么自己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时候,还要想到他?
言肆突然凑过来吻了吻她,嘴唇都有些颤抖。
安诺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可是她也看不清言肆的表情,就又缓缓闭上了,随后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微微仰头贴上了他的薄唇。
似乎只是一个想要让他安心的吻,让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之后,就退开了。
“都是我的错。”言肆的声音低沉,在黑暗里反省着自己的过错,“是我,太自私了,从来都没有考虑到你有多难过。”
“那你以后要多考虑考虑。”安诺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不考虑了。”他说,“不会再让你难过了。”
“这么笃定?”
“嗯。”
“我脾气很怪的哟,以前都是装出来的!”
“你以前脾气也不算好。”
“”
安诺气鼓鼓的睁开了眼睛,朝着他的方向哼了一声。
她虽然性格是倔了些,但是在言肆面前可以说是脾气很好了,就连负面情绪都很少有,所以很多时候的吵架,都只是片刻的,随后过不了多久,她就嬉皮笑脸的缠上去了。
这还叫脾气不好?好歹她没有等着他去哄啊!
况且那个时候,言肆也根本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安安。”言肆似乎放松了些,语气轻松的叫了她一声,缓缓凑近,“我说的,都会做到。”
“好。”安诺笑弯了眼睛,“拭目以待,言先生?”
“嗯。”
——
第二天外面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热的人连门都不想出。
安诺睡的舒服,快十点了才起了床,醒来的时候身侧已经没有人了,床铺凉凉的,看来言肆已经起床好一阵了。
朦胧着睡眼去洗漱完了之后,才彻底的清醒了过来,推开门走向楼梯口,刚准备下楼又折了回来,转身推开了书房的门。
果不其然,言肆在书房坐着,应该是在处理什么事情。
听到开门声之后,言肆才微微偏头看了过来,脸色有些不好。
安诺刚想问他是怎么回事,就看到了他握着放在耳边的手机。
原来是在打电话
她刚想退出去,就看到言肆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安诺愣了两秒,疑惑的走到了他面前。
言肆还穿着一身简单的居家服,等她走近之后,拉着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电话却没有挂断,而且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甚至带着淡淡的愠怒。
书房里静悄悄的,甚至安诺都快能听到言肆的心跳了,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下来所说的话,被她听了个完整。
“言,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古话吗,叫做‘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次连照片都看到了,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吗?”
言肆嗤笑道,“在你眼见的基础上,难道不是耳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