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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东二十里外的白马寺内,烛火明亮,守备严密。
秦王李世民坐在正堂上,手托下巴盯著身前案台上展开的两封书信,脸上带著无法掩饰的疲惫和焦虑。
“天南真的忘记以前所有的事了吗?”他阴沉沉的语气带著掩不住的关心和克制的怒气。
站在案前的总管刘弘基谨慎地回答:“没错,属下与楚将军谈话时,将军刚醒来不足两日,对以往的事都已经不记得了。”
“你看他是真心求去吗?”
刘弘基默默点头,他知道这个消息对秦王来说打击尤大。楚天南不仅是秦王的好朋友,更是他征服天下不可或缺的得力战将,从追随李氏竖旗反隋起,楚天南总是秦王先锋,作战十分勇猛,每战必身先士卒,常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如今他请辞求去必定是秦王的一大损失。
“怎么会这样?”李世民按压著颈部,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长年打仗,是很乏累,倦了想休息一下是可能的,但是请辞返乡、挂剑求安绝对不是天南的个性,难道真如永嘉所言是那个女人”
刘弘基默然。
对他的沉默很不满,李世民抬头道:“公主来信你也读了,说说你的看法。”
“这很难说。”刘弘基无法回避,只好为难地说。“公主信中所言的女子正是楚将军自幼定亲的妻子,将军年纪不小,想要婚娶也属自然,但说将军是为了她而请辞,这不太可能。”
他虽然不相信楚天南的请辞与他的未婚妻有关,可是又不能反驳,因为那是永嘉公主特意派专使送来的书信,其中所言带有明显的个人情绪,虚实难测,外人怎敢妄言?
李世民双手往膝盖上一撑,猛地站起来。他果决地说:“不管是谁,在这关键时刻都不可扯我后腿,如今天下大局虽定,但叛军势力依然强大,我需要他!”
他来回踱步沉思,突然停下脚步。“好吧,既然你我都无法确定天南到底要的是什么,那么我们就走一趟吧。”
“王上何必亲自去,属下愿”
“不必。”李世民阻止他。“天南是我的兄弟,多年来陪我血战沙场,此番又因救我而坠马受伤,我本该去看看他,不管他是否遗忘了过去,我却不曾忘记。”
对秦王此番动情之言,刘弘基甚为感动,但他还有一个隐忧。“公主那里是否该有个回覆?”
“不用。”李世民爽朗一笑。“永嘉的个性你还不清楚吗?如果天南要她的话,她早就是天南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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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腻烦了被困在床上的郦儿要两个丫环扶著,在院子里慢慢地走动,现在她脚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
走到院门口,听到练兵场传来呐喊声,她好奇地要丫环扶她过去。
与普通练兵场不同,晋王府的练兵场上覆盖的不是泥土而是青草。此刻场子里十分热闹,许多府兵围在场边,发出阵阵喝声。
走近一看,原来是楚天南正在和两个士兵拳来脚往地打斗。郦儿认出那两人一人是莽子,另一人是府兵统领骆九寒。
要是在以前看到他练武,郦儿一定会马上回避,因为他不高兴看到她;可是现在她不想离开,也不想像以前那样躲著偷看,她要待在这里正大光明地看他。
骆九寒是河南少林达摩祖师的嫡传弟子,内力深厚,曾以单拳击毙猛虎而闻名天下,从楚天南的爷爷起就跟随楚家军征伐四方,后来年岁渐增,便被留在府内总领府兵,并兼做楚天南的武功师傅。
正因为了解这点,所以当看到楚天南一人独战骆九寒和同样功夫不弱的莽子时,郦儿惊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她很快就看出楚天南并未显败像,他的双拳虎虎生威,力道和速度青出于蓝,绝对具备上乘身手。
“上桩!”突然,骆九寒大喊一声,双掌往楚天南击出。
楚天南轻松避过,灵巧地飞身上了场边的梅花桩。
骆九寒不给他喘气的机会,立即将数根长矛往他投掷过去。
锋利的长矛带著呼啸声往梅花桩飞去。
就在人们的惊叫声中,站在梅花桩上的楚天南已经凌空而降,一时间看不清他使用的是什么身法,只见他腰间的长剑已握在手中,并俐落地破空飞斩,将枝枝飞来的长矛击落,然后稳健的跳回地面。
骆九寒满意地点头,招呼士兵捡起散落地上的长矛。
“王爷功夫未减,还更厉害了!”莽子迎上前大声地说。
听到赞美,楚天南脸上也布满笑容,可是当看到场边站著的郦儿时,他的笑容消失了。
“好啦,今天就练到这里。”他将剑交给莽子,大步朝郦儿走来。
见他双眉紧蹙,郦儿的心开始惴惴不安。
“为什么下床?”楚天南来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就往内院走,也不管场上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你脚上的伤还没好,怎么可以走路?”
听出他语气里只带关切,并没有愤怒和不耐时,郦儿安心了。
“我没事。”她取出手帕替他擦拭著额头上的汗,轻言细语地说:“你怎么可以与他们真刀真枪地打呢?看着叫人害怕。”
楚天南咧嘴一笑。“是我一再激师傅和莽子,他们才出手的。怎么样,我功夫还了得吧?”
他孩子气的问话令郦儿想起那天在街上他拦下马的情景,不由好笑地说:“你的功夫本来就不错,这也值得你这么得意?”
“当然。”楚天南笑得更开怀了。“我还担心忘记了武功呢!”
郦儿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个她越来越爱的开朗笑容,真希望他永远保持这样。
楚天南看出她的忧心,收紧了双臂,鼓励的对她微笑。经过刚才的比武,他确信了自己的武功,现在他对应付以后的生活有更大的信心。
他的微笑和他身上释放出来的快乐感染了郦儿,但她仍无法完全放松。
“天南,成亲这样的大事不报告秦王好吗?”她担忧地问。
“没关系,秦王早就希望我成亲了,他不会怪罪的。”楚天南理解她的不安,温柔安抚她。“等婚礼过后我带你去长安,向皇上和秦王谢罪。”
“秦王在长安吗?”
“那时应该会在了。”楚天南回应著,但心里并无把握。
这几天,他没忘要从莽子口中了解楚天南与李世民相处的细节,熟悉必要的礼仪,为与秦王的见面做准备;他也没有忽视永嘉公主回去后可能引发的事端,因此一直派人留意著。好在晋城地处交通要道,要获知长安的消息十分容易,故而他知道李世民目前仍在河南一带肃敌。
午饭后,楚天南外出视察河道和城防,郦儿则与天云和丫环们一起赶制新衣。
“嫂子,你真的要带著这些纱布进洞房吗?”在试穿喜服时,天云问道。这几天一向苍白的她,因感染了王府的喜气而显得神采奕奕。
郦儿看着胳膊上的纱布,无奈地说:“有什么办法?我也很讨厌这些纱布,可大夫说还要四五日才能拆除。”
帮她穿衣的丫环说:“没关系的,郦儿郡主的袖子涸祈大,可以完全把纱布遮住。”
“可是拜堂要站著鞠躬,嫂子的脚行吗?”天云还是不放心。
“天云郡主别担心这个,咱们王爷会抱著新娘行礼的。”
“瞎说,哪有抱著行礼的。”郦儿脸红地争辩。
另一个丫环说:“咱们王爷可是很愿意抱著郡主行礼呢。”
“就是,现在王爷对郦儿郡主好到骨子里去了。”
丫环们吃吃笑着,郦儿被她们说得不好意思,但心里却甜丝丝的。
就在大家说笑时,赖大娘带著惊人的消息来了。
“两位郡主,秦王来了,是来看望王爷的,可是王爷现在赶不回来,该怎么办?”
“别问我,这事我不知道。”天云白著小脸看着郦儿。
秦王怎么突然来了?郦儿心里惊讶,但脸上依然保持镇静。她问赖大娘道:“可有安排人去通知王爷?”
“有,我已经安排府兵去通报王爷,但现下秦王已到府上,随行人员不多,就刘总管及两个将军,还有几个护卫。”
“不能冷落了秦王你先上茶点伺候著,我这就去见他。”郦儿果决地说。
赖大娘领命转身而去,丫环则急忙帮她更衣梳头。
在两个丫环的搀扶下,郦儿往北院走去,心想幸好她的脚已经可以落地了。
当她出现在大厅,以晋王府未来王妃的身分与秦王及随行将军见面时,他们都大吃一惊。
“郦儿郡主,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李世民直言相问。
知道他并没有见到永嘉公主,郦儿心里松了口气。于是将几日前的火灾简略说了一遍,又歉疚地说:“因为王爷不知王上今日会来,外出巡视去了,现在已经派人前去通报,想必很快会回来,还望王上见谅。”
“是本王来得唐突,郡主不必多虑。”李世民礼貌地说,又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记得上次我与郡主见面时,郡主还是个小丫头,没想到几年没见,如今已出落成大美人了!”
“王上见笑了,郦儿同以前一样愚笨不灵。”郦儿客套回应著,一面暗自揣测著他此次前来的目的。
在闲谈一会儿家常后,李世民试探地问:“本王方才进城,沿途所见皆是喜庆之色,满耳所闻皆是天南与郡主的好事,此事是否属实?”
虽然已经被人说了几天,可听到秦王问起,郦儿还是羞红了脸。
“是有此事。”她点头承认。“本来王爷想致函王上,但又恐王上军务繁忙,不克前来,故准备等婚事办完了后,再携同郦儿向皇上及王上谢罪。”
“呵呵,婚娶婚嫁,何罪之有?想来本王只比天南年长一岁,而我如今已是子女成群了,他却依然形单影只,这是本王的疏忽,还望郡主海涵!”
郦儿赶紧行礼道:“王上言重了,王爷以军国大事为己任,随王征讨四方,郦儿只有敬佩,不敢生怨。”
李世民立即称赞道:“郡主不愧为王室后裔,明白事理,令世民佩服,天南得妇如此,乃人生大幸。若非此刻军情紧迫,本王定会亲自替两位操办婚事。”
听他将话题引导向当前军情,郦儿似有所悟,顺其话锋问道:“王上所言军情紧迫,是否指洛阳叛军?”
“何止洛阳。”李世民此番前来本来就想说服楚天南,此刻既然老天爷让他先见到这个据说是“勾住天南魂魄的女人”那他就得善加利用了!于是他趁机将自己眼前的困境说出。“目前洛阳虽已归唐,但仍有小鄙叛军作乱,河南全境一直不平静,窦氏余部也在活动,我等稍有不慎,他们定会死灰复燃本王责任重大,思将若渴哪!”
冰雪聪明的郦儿怎会听不出秦王的言外之意,对他此番前来的目的自然了然于心。可是此事关乎到楚天南对未来的计画,她不能代他允诺任何事;况且她也不希望他再离开自己,去过那种终年征战沙场的生活。
见她沉吟不语,李世民又进一步试探。“天南个性强硬,不苟言笑,生来是战场上的主宰者,也定会是夫妻生活的主宰者。刚才郡主说对天南满怀敬佩,可是凭本王对天南的了解,若光有敬佩是不能满足他的。”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郦儿心里微震,但仍不露声色地说:“王上说的是,郦儿自幼深居内院,不懂天下事,对王爷确实无甚帮助。”
李世民心里十分震惊,对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孩来说,她有很强的自制力,从她脸上看不出她对楚天南的感情,也看不出他的话对她的影响,她似乎完全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
看来得来点重的!
于是他故作漫不经心地说:“本王与天南自少年时代起便是至诚之交,多年来朝夕相处,从未听他提过与郡主的婚事,倒见他与永嘉公主时有来往,本王一直以为他另有所属。因而听说他将与郡主即将成就好事时还多有不信,今日确知传言不虚,本王深为天南高兴。但仍有一疑问在心,郡主可否为本王解惑?”
无视心里的刺痛,郦儿微笑道:“王上请说。”
看着她镇定自若的神态,李世民心里除了敬佩,更多了些喜爱。不由对自己的做法有点踌躇,但一想到河南情势,马上就抛开了犹豫。
他缓缓起身,仿佛在斟酌词句似地在厅内踱著,接著突然站定在郦儿身前,严肃地问她:“郡主爱我的骁卫大将军吗?”
他突然的问题和严厉的语气令郦儿身子一紧,而他眼里那抹含有谴责意味的目光,令她的心直往下坠落。
她终于明白了,秦王此刻出现在晋王府绝非偶然,他此番前来不仅要将楚天南带走,而且还要阻止他们的婚事!
可是为什么?难道是为了永嘉公主?
她不安的想着,但依然勉力维持著平静,坚定地说:“我爱楚天南。”
尽管她的语气平稳,但她紧绷的身体告诉李世民,他的这番话已经扰乱了她的心。然而为了李氏的山河并找回自己的左右手,他还得再逼她。
“郡主当知,男人一生所求乃扬名立万,做国家栋梁。”
郦儿颔首。“那是大丈夫为人处世的目标。”
“那么郡主可知道,我的骁卫将军已有挂剑求去之心?”他语气平缓地问。
郦儿再次默然点头,表示知道。
李世民再说:“天南是朝廷不可多得的猛将,素以骁勇多谋著称,他随本王征战多年,眼下即将功成名就,何以此时要为儿女情长放弃前程?”
郦儿无法回答,只能默默看着他。秦王锐利的目光正将她的平静逐渐打破。
“楚将军回来了。”
就在两人相互斗智,而郦儿已经难以招架时,终于听到这令人愉快的通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大步走来的高大身影。
李世民?他就是那个史书记载,功高业伟的一代名君李世民?
楚天南一边大步迈进大厅,一边打量著此刻正站在郦儿身前的男人。
他有饱满的天庭、高耸的颧骨、宽厚的双唇和精明的眼眸,而且身形十分魁梧高大,看起来显得威武出众。
“天南,你的伤好了吗?”看到他沉默地注视自己,李世民并不十分惊讶,因为他向来是冷漠少言的人。
“王上,天南失礼,未能复职,还请王上治罪!”楚天南迈步向前,按早先跟莽子学的一套,对李世民行礼。
“快快起来,你我兄弟毋须拘礼。”李世民知道他总是恪守身分,从不失礼。于是受了他的一礼后,将他拉起说:“是我来得唐突,不过你的未婚妻已经代你接待了我们,而且与本王还有一番有趣的讨论呢。”
“是吗?”楚天南的目光转到郦儿身上,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时,心里一惊,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没错,郡主冷静聪明,日后定是你的贤内助。”李世民意味深长地说。
郦儿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此刻她无心再与他多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楚天南。从他眼里看到的炽热深情,令她感到宽心。
楚天南走到她身边,毫不在乎地揽住她的双肩,俯身问道:“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怎么现在才回来?王上远道而来,不可怠慢。”她的声音依然平静,但已经很了解她的楚天南知道,她的内心绝对不平静。
他轻轻捏捏她的肩膀。“你说得没错,是我不对,让你辛苦了。现在我来陪伴王上和各位将军,你回去休息吧。”
“我没事。”她不想离开他,好像一旦离开,她就会失去他似的。
李世民也插话道:“没错,与郡主谈话令人愉快。”
看出她眼底的忧虑,楚天南不再坚持。看到李世民坐下后,自己也在郦儿身旁坐下。“你们在谈什么?”
李世民答道:“我们在谈你何时可以披挂出征?你的将士们都还在盼著你回来。”
“可是天南已经致函王上”
“唉,先不说这个,你伤刚好,我们还是叙叙旧吧。”李世民阻止他,慨叹道:“天南,你与我同生于多事之秋,长于戎马之间,共立大志以己身之力平天下。还记得吗?大业十一年秋,你我率童子军北上勤王,我们以白天布旌旗十里,晚上征鼓雷鸣不断的计谋,迷惑了困住杨广的十万突厥军队,令他们以为我方救兵已到而望风逃遁?”
这段历史后世书上多有记载,楚天南自然知道,但因他目前失忆,还是不开口为妙。
“哦,看我,你已经不记得那些事了。”见他不语,李世民抚掌叹息,又回忆道:“那次与虎牢关一战相似,都是敌众我寡,难以取胜。此役后,死里逃生的杨广召见我们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并封了我们将军衔。”
“那都是王上英武,天南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楚天南谦虚地说。
“天南,你以前绝对不会这么认为!”李世民一挥手站起身来。楚天南再次感到他身上透著的那股王者之气。
“难道坠马负伤对你的影响真的如此之大?连你一贯的霸气和雄心都消失了?!你居然想解甲归田?”李世民在厅里疾步走着,心中的失望尽展无遗。
“容我提醒你,我的将军,我的老弟。”他言辞激烈地说:“你自年少时就显示出不同凡响的军事才干,战场上你的名字令敌方丧胆,令我方振奋,你是我李世民的常胜将军,如今锦绣前程就在眼前,而你正当壮年,为何要放弃功名呢?挂剑求安绝不是你楚天南的作风!”
楚天南见他面色不豫,便笑道:“谢谢王上厚爱。但天南绝不是‘挂剑求安’,而是想替秦王在另一个战场上再做先锋。”
李世民浓眉一扬。“此言怎讲?”
“洛阳之战前,天下未定,王上奉吾皇之命数年在外征战,天南自当勇充先锋随侍左右。虽然眼前战火渐熄,可是自东汉末年以来,无论关中关外,群雄并起,遍地战火,以至于民生凋敝、百业待兴,尤以马政残败不堪。如今突厥兴起,一旦再兴兵戈,王上可还有宝马驰骋疆场?故天南渴望能在畜马兴业方面为王前锋。”
他的话显然对李世民产生了极大的震动,就连旁边在座众人也面色黯然。
“楚将军所言不虚。”大将尉迟敬德插言道:“连年征伐,战马耗损殆尽,日前长安马行署可用牝牡只有三千余骑。”
刘弘基也频频点头。
李世民沉吟半晌,驻足楚天南身前,痛下决心似地说:“天南,你能有此远虑是我朝大幸。那好,我答应你向父皇请命,准你解甲归田,但是”
他锐利的目光在楚天南和紧挨在他身边的郦儿身上一扫,语气不可动摇地说:“在那之前,你得再随我出征,平定河南窦建德余部!”
“窦建德余部?”楚天南的脑子呈现空白,他不清楚洛阳之战后的历史。
刘弘基马上解释道:“虎牢关大捷后,窦建德被俘,可是他的夫人和几个重要部将都逃脱了,日前正在安阳一带招兵买马,试图卷土重来救回窦建德。”
“前几天,我听说窦建德不是被送回长安了吗?”楚天南问。
“尚未,那是王上有意放出的风声。”尉迟敬德说:“因此我们才探得窦妻行踪。”
“天南!”李世民目光如炬地看着楚天南。“我需要你的武功助我搜寻叛军和押送窦建德进京,你得助我尽快肃清窦氏余部,否则我们也许会功败垂成!”
楚天南明白了,李世民今天是有备而来,而自己完全无法拒绝。
他看向身边的郦儿,她一直专注地听他们说话。感觉到楚天南的目光,她转头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接,从他的眼里,郦儿看出了询问与请求,不由心头一热,为他的体贴和尊重感到窝心。天南亦从她的眼里得到了支持,为她的通情达理微微一笑。
“何时动身?”他回头看着李世民间。
“今夜。”
“今夜?!”身边的郦儿发出一声轻喊,她的身子本能地偎向楚天南。
楚天南自然的搂住她,依然注视著李世民,冷静地问:“王上是要天南取消明日的婚礼吗?”
“不,不是取消,只是延期,天南,那是不同的。”李世民恳切地说:“等消灭了窦建德余部,平定河南后,本王将亲自为两位操办婚事。”
剩下的谈话渐渐离郦儿远去,她的全副注意力都围绕著再过几个时辰,楚天南就要离开她重新走上战场的事上。
直到赖大娘来通知她,大夫等著为她换葯,她才注意到自己已经走神很久。
说实话,此时她一刻都不想离开楚天南,可是她没有理由继续留下。
看出她的心思,楚天南轻拍她的肩。“去吧,换葯要紧,我一会去看你。”
郦儿看着他,无法将心里的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只好跟众人行礼告退,被赖大娘带出北厅。
很快的,府里众人都获知王爷今夜就要离开,不禁都为精心准备的婚礼被迫延后而失望。可是大家也明白,王爷历来回家都待不久,于是大家又开始同情起本来明天就要做新娘的郦儿郡主。
“哥哥怎么能这样?”天云等大夫一离开,第一个跑到她身边打抱不平。“也不跟秦王好好说说,明天就是你们大婚的日子,等婚礼过后再走不行吗?”
郦儿忍著心里的失望安抚她。“这也是由不得人的事,你不要怪他。”
“可是这样一来你又做不成我的嫂子了”
“谁说的?郦儿就是你嫂子!”随著霸气的声音响起,楚天南身影一晃来到了郦儿身边,伸手在天云头上轻轻一敲。“你得多在你嫂子跟前说大哥的好话才对,怎么可以扯我后腿呢?你是不是我妹妹啊?”
天云瞪著眼睛说:“你对郦儿姐姐不好,我才不帮你说好话呢。”
“唉,看来我做人真是很失败,连自己的妹妹都不肯帮忙。”楚天南故意唉声叹气。
天云心软了,笑道:“哥哥放心吧,我当然会帮你,还会帮你看着嫂子。”
天南也笑了,揉揉她的头说:“这才是我的好妹妹。不过现在我得先借用一下你嫂子,你去找别人玩。”说著不管天云的抗议,就抱起郦儿出了内院。
“秦王他们呢?”郦儿在他怀里问。
“正在休息用饭。”
“那你怎么可以离开?”
“我必须来见你。”
“你要带我去哪里?”看到楚天南抱著她往正阳殿走,郦儿更好奇了。
“带你去看样东西。”
“是什么?”
楚天南神秘一笑。“你看了就知道。”
他的笑容和充满感情的目光,让郦儿暂时忘记他今夜就要离开的愁绪。
“‘相见欢’!”当楚天南将她抱到自己住的正阳殿时,她惊喜地叫了起来。
在后窗的花坛里,有一株开著大红色花的藤蔓正沿著一个木架子往上攀爬。
“你在哪里找到的?”她欣喜注视著最喜欢的花,真不敢相信会在这里看到这美丽的花朵。
“这是那天在龙山我摘给你,后来被你扔掉的那株。”楚天南抱著她坐在花坛边,满足地看到自己的杰作让他心爱的女孩开心不已。
想起那天的事,郦儿觉得仿佛已经过了好久。她心情复杂地看着他。“原来你将它带回来了,还让它长得这么好。”
“是的,我将它带回来,种在花坛里,又为它搭了架子,我要让它装点我们的新房。我原来想明天晚上再带你来看的,可是”他的口气略一迟疑,低头看着她已经湿润的眼睛。“现在只好提前了。”
“天南!”郦儿搂著他的颈子,将含泪的脸埋在他肩上,她的心里充满了感动和爱。“那天,你生气了吗?”
“我没有生气。”他轻轻抚著她的发,深情地说:“我只是遗憾不能在新婚之夜把它展示给你看。明天以后你要照顾它,等我回来时,我们就在这里举行婚礼,让它当我爱你的见证,你说好吗?”
他的语调异常温柔,郦儿心如潮涌,喉头梗塞。“好,我听你的。”
然后不顾满脸的泪水,她仰起头看着这个已经完全将她的心房占据的男人。
几乎是同时,他们吻住了对方,在激狂痴情的亲吻中迷失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