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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微宫内,丑嬷嬷细细听完应天禹的详述后,忍不住大声赞好。
“公主做得太好了,说得也太好了!当年服侍太皇太后时,太皇太后就时常说后宫要‘皆为我所制’,绝不能软弱,任人欺侮。太皇太后洞悉人性、临危不惧、敢说敢为,所以能从一个小小的嫔妃而获得圣宠不衰,到最后可以掌控六宫,这都是因为太皇太后从不听任命运的摆布。”
应天禹懒洋洋地拨弄着熏炉内的红螺炭火。
“嬷嬷,成日这样跟人勾心斗角,实在累人呐!”
“谁让你生在皇家呢。”丑嬷嬷慈爱地轻抚着她的长发。“公主现在的身分是‘敏妃’了,和从前的命运不同了。从前受制于童太后,苦的是日子,不知何年何月得以翻身,可现在公主能靠自己的力量扭转人生命运,如今摆在眼前的路只有一条——非赢得咸宁帝的心不可。”
丑嬷嬷是一路看着当年的太皇太后披荆斩棘,及如何维护与巩固着皇帝的专宠,所以总是以太皇太后所用的那一套来教育应天禹,事先就写好本子让她演练。
应天禹本来的性格就不是争强好胜的,却因为不忍心违逆丑嬷嬷,不忍心教她失望而总是得逼自己穿上盔甲上战场,去演一个武功高强的大将军。
但是,当面对的战役愈大,敌人愈多时,她就不免害怕武功高强的假像会被拆穿,身心就愈加的疲累。
“嬷嬷,他待我是真好的,对吗?”
昨夜在她离开永夜宫后,元狩就派人将丑嬷嬷送来她身边,她心中为此感动不已。
“咸宁帝愿意亲自迎接公主,昨夜又肯接受公主的要求,待公主算得上是极好、极礼遇的,或许咸宁帝真心喜欢公主呢。”
她捧着应天禹娇美的面庞,非常感慨地轻叹一声。
“他的气质和二哥不同,曼武更加比不上。”
像他那样的男人太特殊,明明声威震天下,但行事作风却如此周到温和。
“公主,你浪费了昨夜大好的机会,既然进了永夜宫,你就该把握机会和他谈谈心,让他把你留下来才对。”丑嬷嬷大叹可惜。
“昨夜我可没想那么多,我只想着嬷嬷。”
应天禹撒娇地倒在她怀里,任她那双布满了皱纹的手轻轻拍抚着。
“公主,嬷嬷已是一脚踩进棺材的人了,嬷嬷希望临死以前可以抱一抱公主生的孩子,嬷嬷也好想看到公主能母以子贵,享尽富贵荣华。”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咸宁帝中宫虚悬,若是公主能当上天凤皇朝的皇后,更不知道有多好呢!你若当上了皇后,也算给你娘扬眉吐气了。”
“嬷嬷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应天禹紧咬着唇,心中在流淌着酸楚的泪水。“嬷嬷,我会努力赢得皇上的心,为娘争一口气。”
她一生的荣辱,都将系在元狩这个男人的身上了!
我是嫁过来当元狩的妃子的,不是“礼物”!
我是龙纪皇朝的公主,我有我朝的君王。元狩是我的夫君,不是我的君王,我用不着对他如此恭敬。
元狩想起应天禹说这些话时的表情和神态,就忍不住开心地笑起来。
应天禹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竟然说出来的字字句句都能完全敲中他的心坎,仿佛早就知道他内心真正的想法,知道他心中所思所想,然后再透过她的口对他说出来。
虽然应天禹不认为自己是敬献给他的礼物,但是对他而言,她分明就是上天赐给他的神奇宝物。
“什么事令皇上如此开心?”端容皇贵太妃笑盈盈地走进永夜宫。“真难得看见皇上心不在焉的模样。”
“太妃!”元狩起身让座。
太妃仔细望着他闪亮的目光,疑惑地笑问:“皇上笑得像个孩子似的,到底什么事这么开心?”
“太妃,龙纪皇朝的皇七公主十分奇妙。”
端容皇贵太妃虽不是他的生母,但在她面前他反而轻松自在,心里想什么几乎不曾隐瞒。
“奇妙?”太妃莞尔一笑。“皇上怎会用奇妙形容一个女子?”
“她是真的很奇妙,她好像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她所说出来的话每一句都让我听得很开心。”
元狩笑得单纯而直接,毫不掩饰心中的欢悦。
“是吗?”太妃颇为惊奇。“她说过些什么?”
“她说的话我爱听,但太妃或许觉得不中听。”呵呵呵。
“我倒想听听有多么不中听。”她更加好奇了。
“她说我是她的夫君,不是她的君王。”
这话若是在生母皇太后面前,他根本不敢说出口。
太妃惊异地睁大眼眸。“她真这么说?!”
“是啊,而且她还是当着安妃、宁妃、羽嫔、惠嫔的面说的。她说出来的每句话都堵得她们哑口无言,很有胆识吧?”
其实元狩也还没弄清楚应天禹究竟是胆识过人?还是因为被骄纵得过了头?
“当着情敌的面说出这些话,也不怕被人逮到机会狠狠剥下一层皮。”
后宫处处弥漫着血腥之气,端容皇贵太妃的儿子便是嫔妃拚杀之下的牺牲品,所以应天禹的话对元狩来说也许新奇有胆识,但听在她耳里却是胆战心惊。
“就是因为她不怕说错话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所以才令儿臣欣赏。”
他浅笑,笑容显得有些稚气。
若不是他已长成了成熟男子的容颜,他的笑容会让端容皇贵太妃以为时间又倒回到了元狩十二岁初登基的那一年。
然而,这样干净无瑕的笑容出现在一个成熟男子俊美的脸上,对女人的杀伤力更为强烈。
“从来没有听皇上这样谈论过一个女子,看来咱们皇上终于开窍了。”太妃喜孜孜地说起了调侃的话。
元狩挑了挑眉,笑道:“儿臣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开窍,不过这确实是儿臣第一次对女人感到新鲜有趣,不那么厌烦。”
“所以皇上的意思是”太妃倾近他,揶揄地笑说:“太妃终于有机会可以抱孙子了是吗?”
元狩低下头,轻轻笑着。“太妃以后别再给儿臣进那些滋补品了,儿臣的问题并不在那儿”
“噢,原来不在那儿,那是在哪儿呀?”太妃佯装听不懂。
元狩笑了笑,认真地说道:“太妃,儿臣要的是能够心意相通、心灵相契的女子。”
太妃目不转睛地看着元狩,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穿过元狩那张俊美的脸,仿佛看到了她心爱的那个男人。
“你真像你的父王”她的嗓音有些哽咽。
元狩想出声安慰,却看见海信悄悄地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幅洒金暗花淡蓝色纸笺,纸笺上系着一条五色丝带。
“皇上,玄微宫主位写了花笺给皇上。”海信恭谨地把花笺呈上。
元狩惊诧地接过花笺,疑惑地解开五色丝带,看完内容后,他的双耳瞬间烧红,脸红尴尬地合上花笺,重新系上五色丝带。
“她到底给皇上写了些什么?可是情诗?”
太妃岂会放过这等有趣的事?她伸手把花笺从元狩手中怞过来,好奇地打开来看。
“本宫乃龙纪皇朝堂堂的常善公主,入宫已三日夜,竟未受皇上宣召一回,我朝特使已将回国,若将皇上冷遇本宫的消息传回去,太后与国君必然会认为皇上对本宫不满意,还望皇上在我朝特使回国之前宣召本宫一回”
太妃念到此,已惊讶得目瞪口呆了。
元狩册封嫔妃已有五年,从未遇过主动要求宣召之事,应天禹这张花笺像块巨石般坠入他的心湖,激起一阵滔天巨浪。
“这位龙纪皇朝的皇七公主行事作风果然大胆直率,真叫人意外呀!”
太妃瞥见元狩脸红耳热的模样,不禁掩口轻笑了起来。
“常善公主才入宫三日,就已令儿臣招架不住了。”
他的手掌几乎遮住双眸,低沉地轻笑。
太妃知道当元狩尴尬羞窘时就会有这样的习惯,像是不好意思让人看见他失控的样子。
“让你招架不住最好了,你母后和太妃多希望有个女人能让你招架不住。”太妃笑着用那张花笺朝他轻轻一扇。
花笺淡雅的香味飘入他的鼻端,他把花笺从太妃手中拿过来,浅笑不语。
“出身皇室的公主就是不同,字写得可真好,看来应该是读过不少书,才敢写下这封花笺给皇上,她在向皇上展露她的才华呐!在这一点上,四嫔妃可就远远输给她了。”
太妃久居深宫,女子的心思早已摸得熟透。
元狩并不否认应天禹秀雅的笔迹确实令他很心动,虽然花笺上的文句只是漠然直述她的需求,但是读过诗书,对诗文有根柢的女子,心思必然比无才的女子更多情善感。
“皇上,若再让人久等,当心人家觉得皇上不满意她。”太妃又再取笑。
元狩轻轻一笑,低头把玩着系于花笺上的那条五色丝带。
想起应天禹灿亮的眸心里总是跳跃着勇敢倔强的火焰,光芒实在太过耀眼,但那是真正的她吗?
他很疑惑,那日在他掌心中不断颤抖的人是谁?
从花笺交由宫女带往永夜宫以后,应天禹就好想反悔,好想冲出去把花笺抢回来,但是丑嬷嬷端坐在她身旁,让她不敢妄动。
“嬷嬷,咱们这么做真的好吗?元狩说不定以为我是个不知羞耻的花痴。”她不知不觉地把他的名字叫习惯了。
“不会的,公主的字写得那么好,任谁看了都会惊叹。当年太皇太后就是以一手绝妙好字吸引了皇上的注意,一个女人除了美色以外还得有才气,一根漂亮的木头再漂亮也只是木头,不会得宠太久的。但有才气的女人就不同了,就算有一天失去了美色,也仍然会赢得皇上的敬重。”
打从应天禹六岁开始,她就想尽办法弄书来给她读,勉强她练字,所以对她信心十足。
“嬷嬷,我在乎的不是元狩喜不喜欢我的字,而是元狩看完信的内容后会不会对我反感?”这才是她最在意的。
“怎么会反感呢?皇上虽是天潢贵胄,九五至尊,除非他不爱女人,不然也只是男人而已。”丑嬷嬷笑着安慰。“皇上的后宫美女如云,人人等着恩承雨露,今天这个宫,明日那个宫的,等皇上想到公主都不知道多久以后了,万一皇上此时身边还有个宠妃,那更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见上一面。咱们这么做也只是提醒皇上,别忘记后宫里还有公主呀!”
应天禹烦闷地站起身,走到南窗下两株芍药花前陷入沉思,十指无意识地轻扯着衣带。
“公主,你是否害怕侍寝?”
丑嬷嬷走到她身旁,看穿了她的紧张不安。
应天禹点点头。这种心情很奇妙,既不安又有些期待。
“对元狩来说,我只是众多侍寝嫔妃中的一个,但是对我来说,他却将是我唯一的男人,嬷嬷,这真是不公平。”
她咬了咬唇,看见一只颜色斑斓的蝴蝶翩翩飞来,停在了芍药花鲜红色的花瓣上。
那只蝴蝶就是元狩吧?而她只是他百花园中的一株芍药花。
“公主,不要想这些,史上千百个帝王,能找出几个多情的?承欢、固宠才是最要紧的——”
话音未落,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了她。
“敏妃娘娘!”宫婢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神情十分紧张。“永夜宫传话来,说皇上一个时辰后驾到,请娘娘即刻梳洗沐浴候驾!”
应天禹的心口猛烈跳动起来。
“公主,别傻站着,快呀!”
丑嬷嬷欣喜地命宫婢们赶快替应天禹沐浴、更衣、梳妆,一面抓紧时间教导她如何面对侍寝之夜。
“娘娘,皇上竟然亲自到玄微宫来,而不是召娘娘到永夜宫去,皇上待娘娘真是特别。”
宫婢一面梳理她黑亮的长发,一面笑着说。
应天禹的脑袋发昏,无暇思考这当中的差异。
太阳缓缓落下西山,宫婢替应天禹轻点红唇时,从玄微宫外传来响亮的喊声。
“皇上驾到——”
宫婢们纷纷匍匐跪倒,丑嬷嬷跪在应天禹身旁,悄声说道:“别怕,皇上知道怎么做,他会带着你。”
应天禹的脸颊火烧似地滚烫,她的双手抚住胸口,努力压抑狂乱的心跳。
一阵低沉的靴声笔直地朝她过来,她看见绛红色的衣摆停在她面前,忽然,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把她扶了起来。
“你是龙纪皇朝的公主,不用行此大礼。”柔和的嗓音在她头项响起。
“谢皇上。”
她仰起头,虽然心中万分紧张,但还是正面迎向他的凝视。
太监、宫女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丑嬷嬷在拉上门离去之前担忧地看了应天禹一眼。
玄微宫寝室内只剩下元狩和应天禹两个人单独相处了。
屋内弥漫着淡雅的香气,一片寂静,静得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不过元狩知道,海信一定会在门外“恭听”
宫婢们特别精心打扮过她,让已经够美的她变得更为柔美了,不过她的眼神并不像一般女子那么怯懦,她有一股特殊的孤高气质,即使此刻面对他时粉颊嫣红,神态有些羞涩,也并未抛开她身为公主的尊严。
相较于应天禹的局促不安,元狩倒是从容自在许多。
他环视这间寝房,看见一张足以躺上四个人的床榻上挂着绣云流苏短帐,内层衬着淡红色的轻纱,由床项垂下,深深垂至地面,轻软的红纱微微飘动,像徐徐荡漾的水波。
他立刻调开眼眸,耳朵微微发热。
选择亲自到玄微宫而不是把应天禹宣召到永夜宫,就是担心万一她急不可耐地扑上来时,他就能立刻掉头走人,还好从她现在的反应看来没有像其它嫔妃那样太过于疯狂。
他转眸看见梳妆架上摆着几张洒金暗花浅蓝色花笺,和用来写给他的花笺是同样的,花笺旁还有一副笔墨,突兀地摆放在大大小小的胭脂盒旁。
“朕从来没有看过嫔妃的寝宫,不知道嫔妃的寝宫内竟然没有书案?”
他觉得两人之间有些沉闷,所以率先开口说道。
应天禹惊讶地看着他,令她惊的是他的第一句话,讶的是他竟然会关心有没有书案这件事。
“内务府说,嫔妃需要的是梳妆台而不是书案。”她轻轻答。
元狩蹙了蹙眉。
“明日朕让内务府给你送一张桌案来。”
他在光洁的地板上盘腿坐下,径自拿起紫檀长几上的茶壶斟茶。
“皇上,让臣妾来吧。”
她跪坐在他身旁,接过茶壶替他斟茶,斟完茶后又取来软垫让他靠坐着。
元狩暗暗惊奇,照理说公主从一生下来就是由仆婢服侍长大,不可能把这些事做得如此流畅,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应天禹并未察觉他的疑惑,她因为怜惜丑嬷嬷年纪老迈,几乎不让她服侍自己,所以这些生活琐事她早已做惯了,只是没料到元狩的观察力会如此敏锐。
“公主来到天凤皇朝还习惯吗?”他双目炯炯地盯着她。
“很习惯,这里的生活与我在皇宫时一般无二。”她心虚地回答。
事实上,这里的生活远比起她从前优渥许多,屋里总是维持着暖暖的香气,而且终于不用省着喝茶,即使肚子不饿也都有吃不完的点心,更别说衣柜内装满着用来诱惑元狩、几乎可以一天换一套的华丽衣裳了。
“公主一定是宣和帝的掌上明珠吧。”他刻意淡化寝房内暧昧的气氛。
“是啊,父王很爱我。”这话说得连她自己都觉得恶心。“可惜父王太早离开人世,令我痛不欲生。”她咬牙切齿地说。
还好父王早死,二哥登基后她的日子才好过一点,可惜也好景不常。
“你我的命运倒非常相似。”
元狩想起父王驾崩时,他确实也是痛不欲生,受到极大的打击。
“怎么可能相似。”应天禹脱口而出。“呃我是说你当上了帝王,而我只是公主。”她连忙转回来。
“我是说遭遇相同。”元狩笑了笑。
“或许吧。”应天禹淡淡地应了声。
倘若有天她当上了他的皇后,那还算可以拿来相提并论一下。
天凤皇朝的皇后,这个位置将是她奋斗的目标。
“你童年有些什么有趣的事吗?”元狩又找了个话题问。
应天禹微愕,眉尖微微蹙起。
她的童年过得那么凄惨,怎么能对他说?
“皇宫里的童年不就是一样的吗?跟皇上的童年应该也差不多吧?”
她很困惑,元狩召嫔妃侍寝的前奏都如此冗长吗?
关于她的悲惨童年,她一点儿都不想谈,也不想回忆。
元狩听到她说她的童年和他差不多时,像找到了知音般,开心地敞开心房。
“朕从五岁开始就没有童年了,从来没有一个玩伴可以陪朕玩,只有日日夜夜读不完的书,没有一点选择的自由。每个人都在告诉朕,如此严格的培育,是为了将来能够让朕当一个天下臣民都信服的君王。”
应天禹听得怔然,对于没有玩伴、没有自由这两点,她完全能感同身受。
“难怪你能年纪轻轻就威震天下,邻边大国小国都视你为天下之主。我的皇侄儿就差你太多了,将来长大恐怕也只是个资质平庸的君王。”应天禹感慨地说道。“我也从来没有过玩伴,丑嬷嬷老了,她根本玩不动,只能看着我跳格子、踢毽子,可一个人玩的感觉更加孤单可怜,还不如读书写字。”
元狩蓦然抓住她的手腕,望着她那双乌黑晶莹的瞳眸,眼中闪烁着强烈炙人的光芒。
“你说的没错,一个人玩的感觉更加孤单可怜,还不如读书写字。”没想到她竟能一言道出他的心情。
应天禹被元狩突然的举止吓住,以为他就要开始做那些丑嬷嬷教导的事,但当她发现他并没有再进一步的举动时,就很快地恢复镇定。
“既然你来了,就让我们彼此成为对方的玩伴吧!”
喜悦染满了他的眉眼之间,笑容无比灿亮。
应天禹怔怔地望着他干净无邪的笑容,原本紧张的情绪慢慢消失了,她像在突然之间了解到了他的一部分内在。
他不是把她当成一个只有生育价值的女人,而是把她当成一个可以说话、可以倾吐的对象。
孤单寂寞的滋味她尝过,只有同样孤单寂寞的人才能了解那有多难熬,她没想到天子之尊的元狩竟然也和她一样有过孤单寂寞的童年。
渐渐地,什么承欢、固宠、皇后之位,这些现实的想法慢慢从她心底淡去了,当他的“玩伴”似乎远比那些还要重要很多很多
“好哇,咱们玩什么?”
她突然间好像卸下了身上所有的压力和包袱,整个人完全轻松了起来。
“现在很晚了,你这儿有什么好玩的吗?”元狩托腮看着她。
应天禹侧头想了想。“我只有六博棋。”
“好,那就来玩六博棋。”元狩弹指一笑。
应天禹起身从床头小几捧出一套棋具来,抢先说道:“我要红色棋子,黑色的棋子给你。”
“好。”元狩笑着耸耸肩。
棋具摆上了长几,元狩看着那套木质的棋具,盘面上的白漆已经快掉光了,质地略微粗糙,并不像宫中所有。
“这套六博棋是你的?”
他拿起一大五小的六颗黑色棋子,好奇地问。
“是啊,丑嬷嬷特地找来给我解闷用的,都是丑嬷嬷陪着我玩。”应天禹摇动着手中的六支箸,一脸已经预备好要大战一场的表情。“来吧,我不会因为你是皇帝就让你!”
“好,那我先让你。”元狩大笑着。
应天禹毫不客气地掷出六支箸,看到漂亮的点数后大声欢呼。“你一定会输惨的——”
站在玄微宫外的海信听见应天禹这句欢呼简直吓得魂飞魄散。
其它的小太监和小宫婢们也都个个傻了眼。
接下来的整整一夜,他们就不断听见元狩挫败地大喊:“不可以!”、“太过分了!”、“快还给我!”
然后应天禹不断欢呼喊道:“别逃!”、“你输了!”、“你完蛋了!”、“快求饶,我就会饶了你!”
海信不停地擦冷汗,脸色苍白得像随时会昏倒。
而服侍应天禹的宫婢们全都吓得双膝发软,一个个惶恐至极,深怕自己的主子如此嚣张无礼,会害她们从此见不到明日的太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