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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函虽然话不多,却也在旁边老老实实的听着他们聊天,两位老人多半视线都黏在舒啸身上,能看出那种发自内心的疼爱。
很快到了饭点,家里佣人提前做好吃的,上了年纪了,很多东西两位老人都不能吃,但是为了他们却还是做了满满一桌子。
什么口味都有,非常齐全,也给了他们选择喜好的空间,这样的细节舒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小舒啊,听说你重新开始置办花店了,现在做的怎么样?累不累啊?”老爷子忽然发问。
舒恬老老实实汇报,“现在才是开始阶段,想要做成全国连锁的模式,具体的方案还在接洽,累到是不累,每天跟阿函解释自己不累才是真的累。”
这话一出口,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笑开,就连一向不善玩笑的老爷子也忍不住说,“我看用不了多久,你才是负责养家的那个,阿函才是带娃娃的那个哟!”
厉函夹鱼的筷子一顿,“爷爷,您说哪儿话,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啊。”
“你听听,你这说的什么话。”老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正准备端过桌上的杯子喝一口水,刚一伸出手,忽然心脏揪的疼。
老爷子立刻放下手臂,却不料不但没有减缓,反而更加剧烈。
那疼痛从胸口处蔓延开来,顺着血管冲向他的四肢,他的胳膊很快僵硬,连弯曲这样的动作都做不到。
身边儿的舒啸第一个发现,连声询问,“曾爷爷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只见老爷子身子一个不稳便直直朝旁边倒去,眼睛还睁着,可嘴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顿时,所有人都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朝那个方向跑去。
刘毓芳脸色煞白的看向厉函,“快,快喊救护车!”
——
不出半小时,一家人跟着救护车到了令氏医院,令君泽这边已经准备好了相应的急诊和手术台。
根据老爷子的情况来看,是心梗的表现,当即人就被推进了急诊室,只有红色的大灯在头顶亮着。
刘毓芳的老公也匆忙赶到,一家人紧张焦虑的申请中,只有厉函一个人冷着一张脸,舒恬知道他不是不紧张,也不是故作镇定,是真的担心害怕到了极点,反而人紧绷的伪装起来。
她走到他身边,抬手握住那双凉透的大掌,虽然苍白,却还是安慰他“会没事的。”
男人还是一言不发,只是更加用力的回握住她的手。
“平时看起来那么硬朗的一个人,怎么就忽然……”刘毓芳坐在长椅上低头抹眼泪,说到一半儿就说不下去了。
换来的是更大的沉默和压抑。
舒恬看着厉函紧抿的嘴唇,他脖子上的青筋都微微凸显出现,张了张嘴终究再也说不出什么,任何语言在此时都馅的那么苍白无力。
等待的时间漫长且难熬,就在这根线蹦到快要断裂的时候,手术室的门终于再一次被人从里面推开。
为首走出来的主治医生连口袋都还没来得及摘,刘毓芳和厉函第一次冲上前去,“人怎么样?”
“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初步来看是心肌梗塞,有两根血管拴堵,具体还要等人醒了做检查才能知道。”医生摘下口罩,有条不紊的解释着,“家属先别着急,先等病人醒过来。”
刘毓芳忙不迭点头,“好好!辛苦你了医生。”
“没事,都是应该做的。”
医生交代完之后便离开,没过多久,老爷子被人从里面推出来,将人移动到VIP病房之后,看着被子底下那瘦弱的身体,相比于平时看到老爷子苍老的模样,这样更加令人心酸。
老爷子今年已经九十岁,绝对算的上是高寿,虽然中间也大大小小的生过病,可人的精气神却一直都保持的不错,今天突发心梗,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妈,我爸不是每年都体检两次吗,心脏的毛病怎么从来都没听你们说过?”刘毓芳问一旁的老太婆。
看到自家老头这样遭罪,她心里也不好受,一直抹眼泪,“我也不懂医学上的东西,每次问他他都说没事没事,谁成想这一犯病就这么厉害……”
年轻的时候不管多么干练聪明,人老了多少会有些犯迷糊,特别是子女成家立业都不在身边之后,房子住的那么大,有保姆有厨师,可不过是拿钱办事,有几个会真正的关心老两口的身体状况呢。
厉函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老人,舒恬刚要说什么,这人忽然沉默着转身出了病房。
她微微一愣,知道他心里难受也连忙跟着走了出去。
厉函走到安全通道口的窗户边,抬手推开窗纱,点了一支烟非常急促的抽起来,胳膊肘放在窗边上,被灰尘弄脏了他也毫不在意,整个人心思都不在身上了一样。
舒恬给了他一支烟的时间,静静等他抽完才抬步走过去,喉咙发紧,半天才挤出三个字,“还好吗?”
“嗯。”男人低沉的嗓音从鼻腔中传出。
舒恬却没听出还好的意思,而是完完全全的我不好。
“阿函,人到了这个年纪身体肯定会有受不住的地方,这不怪你,不怪任何人”
不怪他吗?
厉函看着随风散去的白色烟雾,从到医院的那一刻起,再到医生宣布心梗,他心底滋生出的那股滋味竟无以言表。
他当然知道人生在世,生老病人谁都无法抵抗,可是一想到这些年对家里有意无意的淡漠和疏离,他就心里揪得难受。
好像一直都忽略了他们的年龄,一直都在物质上满足,唯独忘了关心他们。
这些东西在前十几年从来都没有困扰过,可在刚刚那一瞬间,如数爆发,向他席卷而来。
“那是我爷爷。”半晌,他才轻启干涸的嘴唇吐出一句话。
舒恬心酸的无以复加,她再也忍受不了,直接伸手抱住了眼前这个自责愧疚的大男孩,“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不,你不知道。”狭长深邃的眸子微微阖起几分,“这些年我……”
他似是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重新咽了回去,像是喉咙里堵了一团东西,让他发不出声音。
他匆忙垂下那高傲的头颅,尽管如此舒恬还是看到了那微微泛起红晕的眼眶。
到底是亲人,那割舍不掉的血缘,让他无法做到平静,他很慌,很害怕,怕老爷子就这样一直躺下去,怕这个一直出现在生命里的人真的忽然消失不见了。
舒恬搂紧了他,说出连她自己心底都不确信的话,“别想了,好好陪在爷爷身边,会好的,一切都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