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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中午,花满儿浑身酸痛的爬下床。
至于为何会全身酸痛,其实是因为她早就醒了,却故意不起床,在床上翻来覆去赖了许久所造成的。
从搁在一旁装嫁妆的箱子里随手挑了件粉色衣裳穿上,用水盆里的水随便抹下脸后,她头也不梳的便往房门口走去。
在房里窝了那么久,骨头都快散了,还有肚子饿得直打鼓,所以她现在要去找饭吃。
她拉开门走出去,就看见路拾儿蹲在门边,百般无聊的抓着一根草往台阶上戳。
“主子,你终于醒啦!你今儿个怎睡得那么晚,大少爷之前不是交代过,说到了人间堡每日都得早起,然后给堡主和堡主夫人请安的吗?”一见她开门出来,等得快睡著的路拾儿连忙起身急道。
“哎呀,别烦别烦,都这个时辰了,马上就要吃午饭还请什么安。”花满儿不当一回事的拿手当扇子扇风,无所谓的态度让路拾儿看得心惊。
“主子,这样不好吧?”会给人间堡的人留下坏印象的。
她不以为意的挥挥手“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又不会在这里久住,你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了吗?我才不要像笼中鸟一样关在这里一辈子,我会尽快让自己被休掉,然后就可以天涯海角四处游玩。”
“不、不会吧?主子,你之前说要让自己被休的事不是玩笑话?!可姑爷那么好,这里又有吃有住,你干嘛要离开?”路拾儿惊讶文道。
对他这个幼时蹲在路边乞讨,然后让大少爷捡回花府的人而言,他实在不知道从小有吃有住,好命到不需要动手,更不需用脑算计的宝贝主子,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在说这种话?
如果真离开人间堡浪迹天涯,那吃东西和住宿的银两要从哪来?
难道不吃不喝不睡,就可以行遍天涯?
“不离开?难不成要我像我娘一样,一辈子守在花家等着我爹回来?我娘可以,但我花满儿不行!而且,宋临秋哪一点好了?他是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才来一天就连心都向着他了?”花满儿伸手怒戳他的脑袋。
“哪有,姑爷才没有给我好处,是你自己对姑爷有成见才会觉得他不好。主子昨夜将姑爷赶出新房,让他独自一个人睡在书楼里,可姑爷什么话都没说,早上堡主问起时还为你解释。”路拾儿皱眉低声抱怨。
“他睡哪关你什么事啊?你要没多事,又怎会知道他昨晚在书楼过夜?!”花满儿手指再戳。
“你昨晚关门关得那么大声,守在外头伺候的婢女全都看兄了,大伙还看见姑爷像傻子似的笑个不停,哪有人被媳妇赶出新房还那么高兴的,肯定是让主子你夹气坏了。”路拾儿委屈的扁嘴低嚷,一边躲开花满儿的手指攻击。
“他像傻子笑个不停?他才不是,他”花满儿听得俏脸有些扭曲,昨夜受气记忆再次涌上脑海。
他那叫气坏了?他根本是耍她耍得开怀好吗?
“烦死了,跟你说你也不懂闪开,我要去吃午饭!”懒得说废话解释,她一把推开挡路的路拾儿,径自往外走。
“主子,你就这样去,头也不梳”路拾儿惊慌失措的尖叫。
那是姑娘家的头吗?
垂落到臀部的头发,根本连梳都没梳,发丝纠结凌乱,他要是就这样让主子走出去,大少爷知道了铁定会骂他。
“梳什么,等姑娘我吃饱高兴后再说。”花满儿完全不管自己样子有多邋遢,固执的大步走出院落。
她看看眼前的路不晓得该往何处走,便顺手拉了个经过的下人询问。
“人间堡哪里有饭吃?带我去!”她没有多想开口就道,粗鲁的语气让那名下人吓了一跳。
这是二爷的院落,所以这位陌生姑娘一定就是昨天刚进堡的二夫人,但她的样子简直比他家的黄脸婆还糟糕!
他不禁在心里同情起二爷竟会娶到这种妻子,但他不敢多说什么,小心翼翼的领着花满儿往膳厅走去。
在下人的带路下,花满儿大摇大摆的走进膳厅,跟在她身后的路拾儿压根没脸进去,只敢躲在厅外,祈祷主子不会遭遇什么不测。
一走进膳厅,花满儿乱七八糟的狼狈打扮,马上引来众人注目。
宋迟冬皱眉瞪她,融雪则忍笑的转头看向别处。
坐在宋迟冬身边的两岁小女娃儿,两只小手攀在桌上好奇的直盯著她瞧。
“满儿,这边坐。”四个人里只有宋临秋仍维持一贯语气,温和的开口叫她。
“噢。”没有多想,花满儿朝他身侧的空位走去,一屁股坐下,不客气的端起碗便扒饭猛吃。
如此粗鲁没有规矩的行径,让后头站着的下人全吓了一跳,只有宋临秋不以为忤的帮她夹菜。
不晓得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以为自己会因为粗鲁无状而被投以冷眼,进而被休弃的花满儿,傻眼的看着他殷勤夹菜的举动。
“别用看的,多吃点。”宋临秋忍着笑意,神情如常的道。
今早在等了许久都不见她出房门,他便已猜到她一定是在想什么计划,好回敬他昨晚的拙劣玩笑。
结果她一进膳厅时的狼狈样子,差点让他失笑鼓掌。
没想到她真敢披著一头乱发,大剌剌的走过长廊、花园来到膳厅,该怎么说她的勇气呢?
只能说佩服!
这样不修边幅故意让自己出糗的行径,他可是怎么也学不来。
“你”无言以对,又找不出他的弱点来回敬的花满儿,恼怒的只能捧碗恨恨扒菜进嘴里。
“临秋,你真的不后悔?”不晓得弟弟怎会在一夕之间改变想法,但从他善待花满儿的举动来看,宋迟冬可以确定他不会反悔休妻回山里了。
“有什么好后悔的,既然都娶了,就得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宋临秋含笑的看着花满儿粗鲁的吃相。
若真要离开,他昨日就不会亲手替她盖上喜帕,和她拜堂成亲了,所以现在再来说后悔有何用,还不如多花点时间和她相处,早点了解她才是。
宋迟冬皱眉,却听见宋临秋浅笑再道。
“大哥,缘分这种事是半点不由人,谁晓得现在虽不是自己求来的,将来会不会有一天想紧抓不放?或许再过一阵子,我就可以期待会有一个和小暖一样的女儿。”他伸手抚着花满儿凌乱的长发,嘴里的话前半段是说夹宋迟冬听的,后半段却是恶意捉弄人。
一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整强小脸都快埋到碗里的花满儿,果然很没用的噎到,咳得脸红脖子粗的。
“满儿,别吃得这么急。”注意到她的反应,宋临秋还很恶劣的拍拍她的背,佯装关心。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花满儿忿忿的转身瞪向那个随便一句话,就可以将她整得差点噎死自己的坏家伙“你不要脸!我告诉你,我才不管谁是小暖,鬼才会跟你生孩子!”
臭软脚虾,这回竟然当众占便宜占到她身上来了。
生孩子?生他个鬼啦!
花满儿又气又怒的起身,一手叉腰,一手猛拍了下桌面。
“姓宋的,我告诉你”她眯眼瞄了下旁边,随即抬起左脚踩在椅子上。
这样应该很粗鲁了吧?
“娘子,我耳朵没问题,眼睛也还瞧得清楚,你不必特意让我看兄你。”宋临秋目光含笑的和她对视,但这话听在花满儿耳中却像是火上加油,气得她差点想翻桌。
这臭男人哪里软了?他根本是只披着羊皮的烂狐狸!
“你谁要你看我来着!”她是想让他快点休了自己!
花满儿火大的干脆豁出去的爬上椅子,居高临下的叉腰瞪著他。
“没要我看你?唉,为夫还以为娘子披着一头乱发,就是想引起为夫的注意,好让为夫因为昨晚没在娘子身边照料,使得今早无人帮娘子梳头画眉,而心生愧疚呢。”宋临秋眼里有笑意浮现。
看了半晌终于发觉他有些不同的宋迟冬夫妻,先是互看对方一眼,随即了悟的相视而笑。
向来沉稳的临秋竟然会捉弄人,可见这次的鸳鸯谱其实点得没想像中的糟。
“你住口!”又来了,臭狐狸竟然在他大哥大嫂面前都敢胡说八道。
花满儿恼得伸出一根手指,猛戳向他的额头。
“臭狐狸,你欺负人也该够了吧!不识得的人以为你温文好欺负,可知道内情的人就会晓得你根本是一只披着羊皮就能吃下老虎的狡菲臭狐狸!”她戳得用力,凌乱的黑发垂落在两人中间。
“娘子误会了,为夫并没有要欺负谁,娘子才刚进门,为夫疼都来不及了,又怎么舍得让娘子难受呢。”宋临秋皱眉佯装谨慎的解释,目光却停在她纠结的长发上。
好想伸手去摸不晓得记忆中乌黑光滑的发辫,现在摸起来会是什么感觉?
“你不要再胡说,我跟你没关系”花满儿气急败坏的低吼,却看见他含笑直盯着自己,当下她那张未施脂粉的白嫩脸蛋莫名其妙的泛红了。
讨厌!他笑什么鬼啦,害她一颗心诡异的砰跳起来,像打雷似的震得她头晕。
“娘子,你最好下来。”宋临秋再次浅笑开口,不勤声色的瞥了旁边一眼。
一旁,摇摇晃晃走遇来的小小女娃儿,正傻笑的直望着花满儿。
“为什么?我站这么高才能清楚看见你这臭狐狸的脸,休想我会”她话还没说完,等了片刻的小女娃儿猛地跳起来
两岁的宋日暖以惊人弹力跃起,并一把抓住花满儿乌黑头发,随即用力一扯,害得没有防备的花满儿痛得尖叫,重心不稳的摔下椅子。
宋临秋笑着迅速接住她。
美人投怀送抱当然要接,何况这美人还是自个儿的亲亲娘子。
“姓宋的,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她要抓我”摔得头昏眼花,鼻子还因为撞到他胸膛而险些歪掉,花满儿痛得出掌拍打他。
小女娃等着要抓她头发,他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这么眼睁睁看她吓得摔下椅子?
这下她和这臭狐狸间没算清的帐,可又多了一条。
“我说了,可是娘子不听啊。小暖,你乖,快点放手。”宋临秋转头对仍抓着花满儿头发的小女娃说道。
“不要!”平日玩惯娘亲柔顺长发的宋日暖,还以为花满儿头发一样好玩,只见她笑咪咪的抬起头,不给面子的拒绝。
一旁袖手旁观的宋迟冬夫妇,竟然还觉得有趣的发出笑声。
宋日暖眼睛微眯,肥肥小手努力抓着头发玩,却因为花满儿没有梳头,小手就卡在纠结的发丝里。
她用力的扯了下,花满儿也跟着惊慌喊痛。
痛死了笨蛋娃儿快点放手!
“你别拉,不要拉了啦!宋临秋,你快把她弄走,不然我跟你没完没了”她痛嚷道,脑袋随着小女娃猛扯头发的动作而不断往侧边倾去。
不敢贸然推开女娃又痛得想破口大骂,花满儿只能求助宋临秋,两只手抓着他胸前衣衫,可怜兮兮的差点掉出两泡泪。
“小暖,放手。”宋临秋又惊又好笑的赶紧伸手去拉小女娃,却看兄女娃胖胖小手先是用力扯动了几下,好像也想抽出只手,却依然卡在纠结的头发里。
她惊慌的开始乱扯乱拉,肉肉小脸逐渐挤成一团,似乎有在下一瞬间放声大哭的迹象。
被扯得头皮很痛的花满儿,终于受不了的猛吸口气,随即跟着小女娃一起张开嘴,发出震天哭聱。
来到人间堡才不过一天一夜,她就倒楣的频遇衰事,先是将臭狐狸误认为来寻仇的书生,还让他给耍得满肚子火,现在就连臭娃儿都来欺负她!
气死人了她真的要哭了啦!
隔天一早,花满儿早早便起床坐在桌前苦思计策。
经过昨日和宋临秋交手,然后又自取其辱败下阵来的经验教训,她知道如果要让那男人讨厌进而休掉她,恐怕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到。
尤其在她无礼无状,做了一堆姑娘家不会有的粗鲁言行后,臭狐狸反而还越笑越大声,让她不得不怀疑他其实是脑子有病。
一般男人要是知道自己娶进门的娘子,不止不温柔婉约还粗鲁泼辣,行止粗鄙到无可救是时,一定早就休书伺候,叫对方滚回娘家了。
可宋临秋那家伙,昨日竟然还说她有趣?!
想到昨日他带着她回房,拿着篦梳替她梳开打结的发丝时脸上的浅笑,她就糗得想往路上撞去。
他没事干嘛笑得那么好看?害得她每次见着都会犯病心儿狂跳,好几回甚至想干脆捂住他的嘴,叫他别笑了。
他为何不像大哥一样扭著她耳朵痛骂,偏偏用这种小人招数,以为用软的她就会招架不了。
不过,她好像也真的招架不了,
一看见他笑,也不知怎么搞的,衰神就会找上门,害得她屡屡屈居下风,怎么也扳不回面子一次。
她要的不过是一纸休书和下半辈子的逍遥而已,老天爷干嘛这么不帮她,让她遇见如此难缠家伙?
恼怒的由桌前起身,花满儿开始踱步,思忖著是不是该用上狠招,才能让自己早日被休
如果言行无状还不能惹得臭狐狸发怒休妻,那打扮得花枝招展,然后招摇
饼街丢他的脸,这样总该行了吧?
一想好计策,花满儿得意的走到嫁妆箱旁,开始翻起衣裳找行头。
几个时辰后,宋临秋在人间堡附近的街市上,看见一群百姓边走边抖的走过身边。
“那那个”第一个走过来的老伯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吓着,惊慌的连话都说不清。
第二个走过来的是位大婶,然后第三个、第四个每个人脸上都有种惊魂未定的慌张。
“宋二爷,那边有奇、奇怪的东西,您最好别、别过去”一名三代都住在人间堡附近,也识得宋临秋的小男孩,抓着咬了一口的包馅烧饼,颤抖到连烧饼馅料都抖出来了也没发现。
“明儿,你说的奇怪东西到底是什么,怎么大伙都怕成这样?”宋临秋和声问着小男孩。
“就、就长得像人的妖怪我、我要回家了,不然会被妖怪吃掉!”小男孩脸色苍白,说完马上拔腿就跑。
“妖怪?”宋临秋不解,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这世上哪有妖怪,比较有可能是人假扮的。
不过,他是来找自己那个跑得不见人影的娘子,整个人间堡都找遍了,却没找到人,妖怪的事就先搁到一旁,他比较担心的是那个天真又玩性重的丫头,会因路不视邙迷略。
宋临秋往前再走几步,看兄长工阿木面色铁青的走过他身边,不止没瞧见他,还一边打着哆嗦。
“阿木。”
他叫了好几声,被吓到的老实长工呆愣的回头,半晌才认出他。
“二爷,您不会是要往前面去吧?二爷别过去,那、那边不干净。”他发着抖道。
他只是让酒总管派出来跑腿办事,哪知道回程途中会在前面大树下,看见那么可怕的妖怪,害他吓得魂都跑了一半。
“你见着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见连在堡里待了多年的老实下人,吓得连话都说不清,宋临秋这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扁天化日之下,一堆人却吓得直发抖,难道这世上真有妖怪?
“二二爷那个一定是老人家口中的狐妖而且道行修炼得还不够,有人的身子,但是是张妖怪的脸好恐怖您千万别朝那里去。”阿木紧张的劝他。
“狐妖?”宋临秋一愣,随即含笑开口“就算是狐妖,可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它没理由胡乱伤人,而且到目前为止似乎也没有人受到伤害,你不必担心,先回堡吧,我绝对不会有事的。”他笃定道,随即不顾下人拦阻便往前走。
他要找的人还没找到,怎么可以半途就回堡,而且只要不做亏心事,就算半夜走在无人街上,也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