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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音频实在有点高,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丰润的红唇和裸露的牙床。浪笑的间隙,女声说:“走吧,陈晨(音),人家快饿死啦!”别无选择,我回头瞥了一眼。不料十五号也正好瞧了过来,目光交接的一刹那。
他叼上烟,薄唇翁动着:“急个屁呀你!”婆娑的阴影把光斑印在他的脸上,闪烁间竟有些刺目。我不由眯了眯眼。
李俊奇背靠白杨怀抱画夹,笔直的树干使他的脊梁愈显佝偻。李阙如又冲我挥了挥手,笑容灿烂得如同逝去的jī巴毛。俩女孩也对我笑了笑,她们的热裤短得大腿根都要露出来。
小腿却给网袜裹得严严实实。这古怪的一切我实在消受不起,而操场上依旧人潮汹涌,伴着越发圆滑而油腻的呐喊声,黏糊糊的,融化了一般。
阳光很亮,哪怕是照在华联五楼的卫生间门口。牛顿说光是粒子,惠更斯说光是波,但无论如何它打在人脸上时宛若一层迅速冻结的冰。没准真的是冰,人们沐浴着鲜活和喧嚣,却似乎又一动不动。
整个青光都被冻住了。还有刘若英或许巍的歌声,蒸腾的水汽和肆无忌惮的孜然味儿。我顺着过道溜达了一个来回,尽情地欣赏那些琳琅满目而又洋相百出的消费者。生活席卷而来,扑在身上,绵软而粘稠。
然后就有了声音。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在喉头一番滚爬又悄然滑落的呻吟声,粗重的喘息声。算不上突然,却足以让人猝不及防。
我不由一个哆嗦,乃至连脑袋都晃了晃。于是一对男女便出现在视野中,就在斜对过的电梯间,离我大概八九米远。
女人一身浅黄色短裙,俯身攀住电梯门,母狗一样撅着屁股。男人腿很长,滑稽地挺动胯部的同时,孔武有力的大手在浅黄色的腰臀间来回摩挲着。说不好为什么,当他捧住颤抖的肥臀时。
就像卡死了一个篮球。我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或者说,我并没有动,他们却离我越来越近。
起先雪白的胸脯合着披肩的短穗在领口里疯狂地荡漾,后来小巧的鼻尖沁出点点香汗,精致的指甲因用力而渐渐泛白,再后来我在女人的墨镜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紫色的湖人队服,大汗淋漓,以及无边的翠绿原野。
这令我大吃一惊,险些坐到地上。女人却叫得越发欢快,发髻披散,红唇盛开,连口涎都耷拉下来,就在我颤抖着手去摘那个墨镜时,电梯门却关上了。
没有声音,也没有过程。我一面提醒自己冷静,一面去捶打金属门。回答我的是单调乏味的咚咚声和丰富绚烂的“咕叽咕叽”我甚至能听到水滴的回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开了。陆永平走了出来,是的,陆永平走了出来,着一身中国石化工作服,大肚子油光滑腻。
他端着黑铁般的笑,从我体内穿梭而过根本没容我作出任何反应。母亲背靠酱缸坐在地上,长发缠绕,水光潋滟,蜷缩着的大腿白得近乎透明。好半晌我才叫了声妈。
而就这一瞬间,一切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龟裂地面上的一滩水渍。我吸了吸鼻子,一股浓郁的油呛味扑将而来,令人几欲作呕。
挣扎着转过身时,陈瑶刚好如厕归来。一片朦胧中,她说:“咋了你,睡个觉满头汗,论文还写不写了?”当然要写,校运会一搞完,下周四就得会老贺。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和陈瑶正在阶教二上自习。为此我专门从图书馆借来了萨维尼和拉瓦茨的大部头,从小商店买来了印着xx大学的厚稿纸。没其他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样能更专注点。
而不止是异想天开地奢望通过纯手工打动铁石心肠的老贺。这当然是陈瑶的主意,此刻她戴着耳机摇头晃脑地捧着一本金田一耕助,不时冲我皱皱眉,一脸嫌恶。
推理小说还有这种读法,也只能惊为天人了。教室里没多少人,除了偷偷摸摸搞点情调的小男女,就是些考研积极分子。恕我直言,后者的目标历来是早准备早放弃“陪考爱好者”已是对他们最大的赞美。自然。
这一切都无关紧要,除了洗洗脸,首当其冲我需要抽支烟。类似的梦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在上周末的省师大招待所。细节记不太清,肯定略有不同,甚至有极大的不同根据弗洛伊德的说法,至多我们能记住梦境的百分之二三。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上次的梦更加彻底而满足:陆永平走出杂物间,穿过一片狼藉的院子,掠行于阳光普照的田野。刚冒茬的小麦青翠可人,衬得三三两两的坟丘愈发阴森突兀,然而阳光普照,安详喜庆。
就差鞭炮齐鸣了。于是陆永平便消失于一垄新坟之中。墓碑高大厚重,让人想到白矮星之类的东西,奶奶站在一旁说:“这可是大老远运回来的山西黑啊!”醒来时隔壁在操屄,女的鬼哭狼嚎。我大汗淋漓地起身,在床头呆立了好半晌。月亮透过纱窗映出半张脸,不远处的平河大堤白茫茫一片。有一刹那,我觉得自己能听到河水流动的声音。
当晚开了两间房,她俩一间,我一间。几次我都有询问母亲的冲动,却又在自觉荒谬和自我怀疑中节节败退。
夜色中我看起来肯定像个屁股生疮的猴子。两位女士倒很尽兴,特别是母亲,难得一见的少女气息在酒精的催发下几乎要淹没那苍茫月色。昏暗的走廊里。
她俩手挽手,夸张地扭来扭去。穿着短高跟的母亲比陈瑶高了多半头,凹陷的腰肢在衬衣束缚下盈盈一握,肥臀却投射出丰硕的阴影,在周遭墙壁间四下乱舞,她开心而放松,一如陈瑶的放浪与形骸。
周一早上一切又恢复如初。母亲甚至有点不好意思,趁陈瑶洗漱的功夫偷问我她“昨晚喝得不算多吧”我只好笑笑说还行,没丢人。
她一声冷哼就把我轰出了房间。早饭后,尽管一再拒绝,母亲还是把我俩送到了师大东门公交站。临别时,第一次。
她没有老妈子般凝眉叮嘱,而是摇下车窗冲我们挥了挥手。一路上陈瑶笑靥如花,却没什么话,直到上了学院路,她才发表了会晤感言:“你妈还真是个大美女啊!我晕!”
我也晕,跟窗外车水马龙的一锅稀粥差不了多少。周一上午是民诉课。好不容易熬到午饭后,我才得以查了查那个131开头的陌生号码。归属地是平阳。
我试图在网上搜索,理所当然,没有任何有用信息,在呆逼们的呼噜声中,百般犹豫,我终究还是打消了问候对方的强烈念头。下午四课时排满,房地产法小李再度归来,除了稍稍带点产后抑郁症妇女的神秘气息,他老一切如常。
倒是这块在以往课间被不少女同学叮着的香饽饽,现下乏有人问津,以至于小李讲起课来温吞吞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昏睡过去。
好在时不时他要盯着鼻梁神经质地甩甩脑袋,自我催眠也就此打断。亲爱的小李啊,有些东西就像眼镜投在鼻梁上的阴影,除非你摘下眼镜,不然再怎么可劲地甩脑袋也无济于事啊。
没错,我是这么想的,我心猿意马,简直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当天晚上我终于还是拨通了那个电话。起初在鬼哭狼嚎的楼道里。
后来钻进了厕所,最后套上大裤衩、穿过冬青丛、沿着漫长寂寥的水泥甬道一直地奔到了操场上。过了好久才有人接,果然是个男的。普通话,很有磁性的嗓音,像磨穿过三千张老牛皮。他说:“喂?”我说:“喂。”
他说:“那个,你哪位?”我说:“你哪位?”他就挂了电话,比我预料的还要果断。再拨过去,他说:“喂!”我说:“喂!”
我以为他会再说点什么,不想没了声音。我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却实在不知说点什么好。于是就没人说话。我能听到他的呼吸。很快。他说了声“有病”
就再次挂了电话,就是这样,毫无办法。当时我想的是,如果这是在拍电视剧,我兴许可以警告他不要骚扰张凤兰。这么一想,我甚至被自己的幽默感动得笑出声来。
那晚月朗星稀,微风拂面,散步的情侣卿卿我我,健身达人们疯狂地磨损着自己的膝盖。网球场灯火通明,隐隐传来一种陌生的拉美舞曲,即便穿着拖鞋,我也奔跑起来,抽烟回来,陈瑶正读得入迷。待我坐下,她突然扭过脸说:“你吓死我啦!”
简直吓我一大蹦。论文依旧没写完,倒是陈瑶,几节自习下来看了好几本横沟正史。我也搞不懂是我在陪读还是她在陪写了。晚上和大波一块吃饭。这逼一如既往地精力充沛。
相形之下,我一俗人都涌出那么一点萎靡不振的高冷气息。酒过三巡,他传达了两点主题思想:第一,云南有个腰乐队,很有态度,你要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