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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不要这样啦!这次该轮到人家了啦!案王啊!”又来了!
斜眼偷觑着两粒粉嫩的小馒头拚命擂得那两扇水晶门砰砰作响,伫立在两旁的守卫既同情又无奈地暗忖,可怜的七公主!并悄悄把视线移向那张美得令人一见难忘的脸蛋儿上。
如青山含黛的柳眉儿,杏眼明眸莹亮清澈得有如两颗晨星,流盼生辉如秋水泛波,小扇子般的长睫毛弯弯地朝上翘起,开合之间尤其令人心醉神迷,挺秀的瑶鼻下则是一张红如胭脂、小如樱桃般的嘴儿。
这一切就如此完美地镶嵌在那张细润如美玉的鹅蛋脸上,再配上那一头宛如瀑布般自然披泄肩头的浓黑长发,和那身精细雅致的水蓝宫装,什么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不足以描绘出她的清雅脱俗和明丽动人。
然而
“父王啊!一次就好啦!人家保证不会凸槌的啦!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那低声下气央求的语气却是娇憨得与她本人端庄典雅的表象完全不相符,俏美脸蛋儿上的神情更是纯真得近乎鲁钝,而那张高高噘起的小嘴儿却又坦率得那么可爱、如此甜蜜,那闪着委屈盈光的乌黑瞳眸更是令人不由自主的兴起一股爱怜的情怀。
真想帮她擂门、帮她央求,但是
“吵死了,滚开!”
骤然一声媲美雷鸣狮吼的怒叱穿门而出,差点把两扇门都给轰出去了,不但震得了整座水晶宫都在摇晃,也把可怜的七公主惊得噎岔了口气,整个人就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冻结僵住了。
而两旁的守卫更是吓得猛一哆嗦,脖子一缩,什么意念都不敢有了。
可仅不过惊怔了片刻而已,穴道就解开了,七公主陡然拉下脸,更握紧了小拳头加倍拚命捶门,不但嗓门拔尖了,还顺带哇啦哇啦地大哭给里面的人听。
“呜哇哇--您好凶喔!怎么可以对人家那么凶嘛呜哇哇父王啊!您不公平啦!呜哇哇人家也是您的女儿嘛!为什么王兄王姊们都可以,就是人家不行嘛?您您好偏心喔呜哇哇父王偏心啦呜哇哇偏心啦”
瞧她呜哇哇又哭又叫的声势如此隆重浩大,不知情的人说不定会以为敌人要攻进水晶宫里来了,只闻一阵阵的穿脑魔音在水晶宫里四处回荡,宫内所有的人不是咬牙切齿地拿两根手指头死命堵住耳朵,就是呻吟着把自己的脑袋藏在枕头底下!当然,这也包括那两扇水晶门内的人。
“住口!”
包恐怖的怒吼传来,可惜这回只让整座水晶宫加倍剧烈地震动而已,那哭嚎声可是一点也没动摇,甚至更狂肆、更嚣张。
“呜哇啊--啊--啊--”
“住口!住口!”
“呜呜哇哇--哇哇--哇哇--”
“住口!住口!住口!”
“呜呜哇哇啊啊--呜呜哇哇啊啊--呜呜哇哇啊啊--”
就这样,好似在进行什么大嗓门竞赛似的,里面的怒吼声越大,外面的哭嚎声量也就越大。不晓得过了多久,也许已经有人开始出现精神错乱的症兆了,终于,那两扇紧闭的门扉突然咿呀一声开启了。
哭嚎骤止,七公主赶紧眨着一双可怜兮兮的迷蒙泪眼凝目望去。
“呜呜大王兄小小七儿好可怜喔”
英挺稳重的大太子怜惜地抚挲着七公主的小脑袋,长叹道:“七妹,父王是为你好呀!”
“呜呜可是可是”七公主哽咽着。“大家都都有,只有呜呜只有我没有”
大太子忧郁地瞧了她半晌。
“再过两天好吗?再过两天,就算父王还是不让你去,大王兄也会负责说服父王,这样好吗?”
“不要!”七公主猛摇脑袋。“呜呜就是这一回,小七儿就是要这一回嘛!”
大太子忍不住又叹息了。“那么明天?”
“不!”七公主更是斩钉截铁地断然拒绝了。“就是今天!”
“一定要今天吗?”大太子无奈地摇摇头。“唉!丙真是命数吗?好吧!那今天就由你去吧!”
“咦?”没想到这么简单两句话就搞定了--刚刚那一段五子哭墓不算,七公主颇意外地愣了愣,随即眉开眼笑地跳脚欢呼起来,脸上犹缀满了泪水呢!“耶--万岁!就知道大王兄最疼我了,那我马上去准备!”话未毕,她已一溜烟地不见人影了。
大太子怔怔地望着七公主消失的方向良久,而后轻叹一声,退后一步关上门,再徐徐回过身去,怅然地面对一片由一颗颗龙眼般大小的水滴珍珠串织成的莹白帘幕。
“父王,这是天数,我们反抗不了的。”
珠帘后没有任何回应。
“过去一个多月来,无论我们如何拒绝她,即使再怎么委屈不满,她也都乖乖地忍了下来,可就是今天,她是如此坚决地一定要去,我想,就算父王坚持不准,她也是会自个儿偷偷溜去的。”
珠帘后依然静悄悄的。
大太子又叹。“情缘已结,命定之数不可违啊!案王!不过才四十天前而已,请别忘了当日的教训”
“够了!”珠帘后突然怒叱一声,大太子立即噤声,片刻后,却是继之以一声恁般沉重的叹息。“本王没忘,只是唉!罢了,只望那人仍是那般的深情慈祥,那本王也无话可说了。”
大太子闻言,却是蹙眉沉吟半晌后,才踌躇地道:“这实在很难讲,父王,若是不想他们再被暗中迫害的话,势必您知道的。”
好一阵子的沉默后--
“那也罢了,七儿一向任性,让她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但是”
大太子顿时松了一口气。“龙儿知道,直到她碰上那人之前,龙儿会跟在后头的。”
“那你就快去吧!”
直到那两扇水晶门再次轻阖上,珠帘后又传来一声幽幽地叹息。
“就算那人如今已是个混世魔王,本王又能如何呢?”
艳阳天,午时正三刻。
没有一丝丝风,也没有半点湿气,毒烈如火的炎阳无情地摧残着原该漾满潺潺流水,此刻却几近干枯的小溪,溪底洁白的沙砾鹅卵石至少已有九成以上暴露在炙热的强光下,硕果仅存的几条小鱼在所剩无几的混水中挣扎喘息着,眼看着就要魂归离恨天了。
在这一大片几个月前还绿意盎然的肥沃土地上,如今看起来却已丝毫没有了夏季的莆葱苍翠气息,没有飞禽、没有走兽,甚至连只小小的孑孓也看不到,只馀下溪边一块块灰白色嶙峋嵯峨的岩石裂缝中长出的枯草,细弱得如手指般的矮小编木,和无力地垂落在苍劲峭拔的大树间,干得看起来没有一点水分的叶子。
事实上,左邻右近十几个县镇都是这个样,不但整整四个月没下过半滴雨,而且每日都是艳阳高高挂天空,能有多热它就给你多热地晒下来,不要说片云丝雨了,就连一小朵棉花精也没有,一迳晒得这整片大地不断发出阵阵无声的哀鸣。
即使在绝望的深渊中,官府不得已出面请道士举行斋醮祈雨,然而,不管求的是四海龙王、河龙王还是雷神、雨神,那高高在天上的神佛们却一迳当作“你哑巴、我没听到”始终坚持要维持它们的最高品质--静悄悄。
于是,卑微的老百姓们也只能继续在这持续不断的旱象中苟延残喘,无奈地祈求上天的怜悯了。
直到这会儿,在正午的日头炎晒下,就连空气都闷热得几乎让人窒息,吸一口进肺里,好似连胸腔都要燃起火来了似的。忽地,从树林间有气没力地走来一只精疲力尽的小小羊儿,看它瘦巴巴的没几两肉,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让人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的皮可怜兮兮地挂在身上,摇摇晃晃挣扎着来到溪边,前腿无力地跪下,模糊的瞳孔内印照着那浑浊的溪水。
生命虽坎坷,却依然是令人流连的,那污水虽混沌,对如今的它而言,无异是甜美的甘霖。
可惜,它连脑袋都没机会俯下,骤然一阵诡异的炙人焚风平空卷起掠过,不过顷刻间,小小羊儿和那几条小小鱼儿连冒出困惑问号的时间都没有,就已在瞬间干枯萎缩成羊干和鱼干了,而那仅剩的几许混水也在眨眼间化为乌有,甚至连那枯草和干叶也嗤地一声烧焦了。
那么嚣张的,焚风继续如龙卷风般席卷狂飙着,直到附近都成为焚烧过的大地一般后,它才转道掠向远处而去,所经之处皆有如被火神肆虐过一般。然而,就在它即将掠上山丘之际,它却突然停了下来,而且在一顿之后,还缓缓倒退了回去。
几乎就在同时,它的对面倏地逸出一前一后两道彷佛荡漾在水中的模糊人影,直到人影一显定,首先入目的是前面那位俏人儿的玲珑娇躯,婀娜多姿又弱不禁风似的,再往上瞧,则是一张绝美的芙蓉脸。
此刻,张带着娇憨傻气的面容上却荡漾着一片洋洋得意之色。“嘿嘿嘿!终于让本公主给追上了吧!”她双手叉腰,跩得跟二五八万似的。“逃啊!再逃啊!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焚风后退之势霍地加快。
“公主,”紧随在那姑娘后头那个模样十七、八岁的双髻丫头赶紧出声提醒。“他好象真的想继续逃耶!”
“哼!真能逃就继续逃呀!”说是这么说啦!可憨傻可爱的七公主还是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古朴的青瓷瓶,一瞧见那青瓷瓶,焚风旋转的速度猛然更快了。“怎么?知道逃不掉,所以害怕了?”她缓缓地拔开瓶塞,随即把瓶口对准焚风一照。“来,乖乖进来吧!笨鸟。”
焚风的速度快如陀螺,看得出来它多么拚死命地想逃开,原是漂漂亮亮的陀螺状风形都被拉的变样了,像面人儿被拉长扯歪了似的,但是,一切的努力俱是枉然,只不过多挣扎了片刻,那股焚风就无法自己地化为一道轻烟被吸进青瓷瓶里去了。
在它化为轻烟之前,有那么一刹那,隐约可以见到一只五尺多高,火红色的巨鸟怪物,形似枭,长着一张人脸,还有四只眼睛的东西,说它不是怪物也没人会信。
志得意满地塞好瓶口,七公主两眼往上一望,几乎是马上地,原是万里无云的天空蓦然出现了好几片黑云,而且数量还在迅速增加中,大概不用多久,那黑云便会化为救命甘露了。
“应该还不算太迟吧?”七公主喃喃道。“好吧!我们该走了。”
“耶?不是吧?这样就要回去了?”双髻丫头有点不甘心地嘟着嘴。“好不容易又出来一趟的说,下回都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了呢!”
“对喔!那”七公主猛眨了好几下眼,继而兴奋地亮了眸子,那模样好象无聊的小表终于想到什么好玩的游戏。“翠儿,听说西二太子也有工作喔!咱们去帮帮忙如何?”
双髻丫头翠儿闻言,不由得呆了呆。“咦?问我?”
“是啊!是啊!”七公主神情娇憨地猛点头。“不问你问谁?”
翠儿顿时傻住了。
有有没有搞错啊?这种事怎么问起她来了?到底谁才是老大呀?
可是可是若不由她来决定的话,公主肯定会在这儿反反复覆地给他考虑个三天三夜还作不了决定。
一想到这里,翠儿不觉苦恼地猛抓头发。“啊!这个嘛这个嘛”她该怎么决定呢?当然,能留下来多玩两天是很好啦!但是“唔可以是可以啦!不过”停住了抓脑袋,翠儿贼兮兮地偷眼觑着主子。
“不过什么?”
七公主又开始眨着那双纯真的大眼睛,看起来真是无辜极了,翠儿实在于心有点不忍,可是呿!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管他的呢!
“七公主,”翠儿突然正经八百地板起脸孔来。“有件事您一定要记得。”
“啥!”
“等咱们回宫后,公主您得跟大太子说清楚喔!这可是公主您的提议,跟翠儿完全无关喔!”这种肯定会被碎碎念到死的责任归属问题,绝对要先撤到南天门再说!
不意七公主却很爽快地马上点了头。“哦!知道了。”
“咦?”怎么答应得这么快?至少也得打两手太极拳意思意思吧?“公主您真的知道翠儿在说什么吗?”
七公主还是点头。“知道啊!是我提议要去做西二太子帮手的没错啊!”翠儿狐疑地打量主子片刻。
“公主啊!这可是会挨骂的哟!”
“不会啦、不会啦!”七公主却是老神在在。“我有理由的嘛!”
那个好象不是什么好理由吧?
不过算了,反正公主这个样,怕是没几个人舍得对她凶两句的,更别提要摆脸色给她看了。届时,若是大太子真怪罪下来,只要做婢子的尽责一点,狠狠地偷掐主子两、三下,让她把那两泡泪眼挤出来,或许连玉皇大帝都要投降了也说不定,谁还舍得责怪她呀!
对,就这样!
“那咱们走吧!”
于是,两条婀娜的身影再次化为朦胧,终至消失不见。旋即,从右侧前方不远的大树后转出一个人,一个年约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
他有着异常超凡出尘的气质,入鬓的剑眉,悬胆般的鼻梁,温暖适中的唇瓣,还有如海一般深邃瞳眸,再衬上那一袭洁白似雪的长儒衫,更显得俊逸非常。
只可惜他的眼神冷冽如冰,神态淡漠无情,唇角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嘲弄讥诮纹路,虽然眉宇之间灵逸非凡,却又飘散着一股邪佞之气。
只见他凝眼专注于七公主消失的方向,并喃喃咕哝着“七公主?”清俊的容颜同时泛出一抹困惑的神色。“奇怪,我并不曾见过她呀!为什么我会觉得她的灵气令我感到如此熟悉呢?”
他不解地摇摇头“真是怪哉!”继而转眼望向溪边“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来抢我的生意,不过”他耸耸肩。“无所谓,只不过是少赚二十万两银子而已,很快就可以补回来了。”
话落,他转身走向小小羊儿陈尸之处,而后蹲下来低喃几句,同时伸出修长白皙的右手在羊儿的上方虚晃了一下,随即翻过手来,在那手心上赫然虚浮着一团模糊的光团。
在这片刻间,他眼底那份邪佞的冰冷消失了,一抹慈悲的温暖光芒取而代之。
“别犹豫,你已经死了,流连无谓,往生去吧!”说着,他抬高手,那光团便顺着手势飘浮到半空中,旋即消失不见了。
而后,年轻人的眸中又回复之前的邪佞无情,并起身淡淡地瞟一眼天空。“糟糕,要下雨了,我好象忘了顺便带把伞出来了。”他嘴里头虽然嚷嚷着糟糕,却依然悠哉悠哉地两手往后一背,一摇两晃地往城镇的方向慢吞吞地踱去。“也罢,雨中漫游也是雅事一件。”不见他急,也没见他慌张!还真是一副穷酸儒的德行。
果然,不过片刻工夫,在一声雷鸣巨响之后,倾盆大雨便唰一声落了下来。
可奇怪的是,年轻人周遭半尺之内却彷佛罩了一层透明伞似的,居然滴水不进、片雨不淋;雨势活像天破了洞般淅哩哗啦的下,可他身上却连根头发都没给他湿到。
“总算凉快多了!”他喃喃自语道,旋即又皱起了双眉。“啊!对了,黄河决堤泛滥这事儿也不能再拖了,还是赶紧去看看要紧。哼哼!现在他们可不敢说我收费太高了吧?正好,就加倍收你个四十万两,恰好补偿一下这边的损失。”
话落,他的脚步也加快了。在如瀑布般的大雨中,年轻人颀长潇洒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山丘的那一头。
又是几声雷呜,并着眩眼的闪电,雨势似乎更大了!
南华真经·知北游说:通天下一气耳。
意即整个天下不过贯通着一气罢了,然则气有清浊正邪之分;当正气沛然,邪气便难以逞强,可当正气消散之时,邪气可就得势嚣张了。
有趣的是,正气最盛总是在朝代更迭、战乱纷争之际,而邪气却反而滋长在天下太平、百姓安乐之时。也许是因为太平日子过得太久了,百姓安逸易生怠惰、奢华易致堕落,人心腐化、邪佞丛生,于是,魔气便趁乱扩张,妖鬼亦藉机横行了!
迸人云,天下之大乱,必先验于天灾,如今这会儿已是这厢旱灾、那厢水灾的,可见天下之乱亦不久矣!
“黄河之水天上来”这是唐李白赞美黄河源远流长的词句,不过,还真是印证了黄河此时此刻的景象--天上没来由的破了个大窟窿,大水连续两个多月哗啦啦的下,不管是倾盆大雨或蒙蒙细雨,它就是给你不停的下,连歇下来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于是,没一会儿工夫就把黄河给填饱,甚至满溢了。
之后,洪水就迫不及待地漫淹上了岸,而且大剌剌地从卫运河淹到了南可波及淮河与长江,毫不留情地淹你个天也翻地也覆,淹得黄河两岸百姓即使逃了命,也没了财产。最悲惨的是,就算你幸运逃得生天,也躲不过紧随水灾而来的瘟疫摧残。
希冀皇上放粮仓、开葯库救灾民,皇上却反过来要百姓进献美酒、上贡美女,百姓们说再不赈灾,他们就要饿死了;皇上却说,再不献上美女,他就要哈死了!于是,百姓们在民不聊生的情况下,更是怨声载道,这弥漫人间的邪气也就加倍重了。
“四十万两。”
“四十万两!”一个肤色白细又肥又胖的大肥猪惊叫着倒抽了一口气,浑身肥肉好象在刹那间都垮了,重迭了好几层的下巴更是不由自主地颤动个不停。
他穿著一身金色的织锦长袍,头戴文士巾,右手斜擎旱烟杆,十根手指上全都戴着一枚枚硕大的戒指,金子的、宝石的、翡翠的、珍珠的,十足一副市侩之相。
此刻,那双永远眯住贪婪狡诈光芒的眼睛也在瞬间瞠大,而且死死地瞪着那个身材颀长的年轻人的背影。
“不不是二十万两吗?”他连声音都在发抖。
“那是一个月前的价,”年轻人潇洒地散开折扇,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煽着,洁白绢面上那两只维妙维肖的凤凰好似欲振翅飞去了。“现在是四十万两了,一句话,要不要随你。”同时,那两道明亮却轻蔑的视线亦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已身所处的这栋高大华丽的厅堂。
油光水滑的白云石地上铺设着金光闪闪的锦毡,至少有双人高的厅顶上方悬挂着十八盏金纱大宫灯,黑亮鉴人的酸枝太师椅桌,价值连城的巨幅翡翠玉屏风,加上那个市侩主人,这一切就只代表了两个字--财富。
“你你你你这是趁火打劫、漫天起价!”大肥猪气急败坏地叫道。
年轻人缓缓的转过身来“是又怎么样?”他冷冷地说。“你还是可以拒绝呀!反正”嘲讽的眼神溜了周围一圈。“这种地方你多的是,只不过被淹去了半数而已;你的铺子更多,虽然最赚钱的几家全被淹了,不过没关系,反正尚有三分之二好好的没事,你还可以再赚回来,对吧?”停了停,他幸灾乐祸似的再加了一句“只要大水不再继续淹光你家的铺子就行了。”
他越说,大肥猪的脸色就越绿,浑身的肥肉也颤抖得更厉害,到最后甚至开始喘息了起来。
“那那三三十万两吧!”大肥猪哑着嗓音央求道。
咧一声收了折扇“五十万两!”年轻人若无其事地又提高了价码。
一口气险些噎住“五五十万?怎怎么又又又又变成五五十万两了?”大肥猪脸色死灰,结结巴巴地几乎说不成话了。
“因为我高兴!”年轻人傲慢地说。“六十万两!”
差点昏倒!
大肥猪那张圆脸顿时扯歪了“你你你你你”一根肥肥的手指头颤巍巍地指着年轻人,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折扇虚指了指大肥猪“再说就七十万两罗!”年轻人似笑非笑地提醒。
噎了一声,大肥猪的心脏险些罢工!可这一吓,却马上把他被气跑的魂儿全都给惊吓回来了,他忙道:“好好好,六十万两就六十万两,别再加价了,天哪!千万别再加价了,你这可是在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呀!”
年轻人莞尔,眼光却仍是那般冰冷。“早答应不就成了!”
大肥猪怨恨地瞟他一眼。“难道你就只想着赚取大把银两,却不曾想过要帮帮那些受苦受难的老百姓吗?”他咬牙切齿地说。
“受苦受难的老百姓?”眸中倏地掠过一抹恨意,年轻人的语气突地转为冷冽。“只要我自己活得好好的,他人是死是活、是痛苦或受折磨,又与我何干?何况,你也没有资格说我!不是吗?若不是为了你自己,你会肯花这么大的代价请我来吗?”
大肥猪窒了窒。“我我”
年轻人哼了哼。“好了,不用再罗唆那些有的没有的了,既然你这边答应了,那我该去工作了,这种事还是越早解决越好。”语毕,他就�身出了厅堂。
死盯着年轻人的背影,大肥猪的眼神依然怨恨无比,神情却泄气得很。
六十万两!天哪!不是六颗小石子,而是白花花的六十万两耶!
真想赖帐!
可这种卑鄙的想法也只敢搁在心里头偷偷过过干瘾而已,这位当今道界中最厉害的年轻术士可是谁也惹不起的,他不但毅力、胆色过人,思维审慎远虑、机巧灵敏,而且,一身的法术更是精湛深厚到不要说那些高僧大师都怕了他,就连修为百年以上的道长术师都不敢轻忽他,唯恐一个不小心惹恼了他,只怕就永世不得翻身了!
奇怪的是,他既不是授箓的道士,也非皈依的居士,甚至连教授他学问法术的师父也没有,只是莫名其妙的在十岁那年,他就突然间什么都懂了,无论是照见一切真空无相之慧眼,或者是招鬼神、捉妖除魔的符箓法术,与足以和两千年虎妖相抗衡的法力,全都仅是在一夜之间就得到了。
而更教人难以理解的是,那个得天眷宠的混蛋小子明明看起来一副灵逸出尘的模样,心性却又为何如此这般的冷酷无情呢?
黄河从潼关附近折向东流,又进入一个峡谷,三门峡就在此峡谷的中间,是黄河最险峻的峡谷河道之一,两岸陡峭,相距仅二百五十公尺。
峡口河上有两座大石岛,北名神门岛,南名鬼门岛。两岛把河水分成三股,像为黄河开了三座大门,从北而南称为人门、神门和鬼门,三门峡因此而得名。
而三门中以神门最深、鬼门最险、人门最浅,此时,在细如银丝般的绵雨中,右岸峡谷的最顶方,有道修长的人影悄然伫立,蹙眉凝视着那最险的鬼门。
“该死,鬼门已经出现裂缝了,难怪会溜出那么多瘴鬼瘟神,这下子,后续工作可是没完没了的了。呿!又得做白工了,那可是”话未毕,他似有所觉地蓦然回首“咦?怎么又是她们?”随即退后几步转到一株苍劲的松树后,倏忽消失不见了。
顷刻间,那位娇憨纯真的七公主和小侍女翠儿也随后出现了。同样的,两人一到,就凝神仔细地端详鬼门。
“老天!七公主,鬼门快破了耶!”翠儿吃惊道。“您瞧,好大的裂缝喔!”
“哇!真的耶!好大好大的裂缝喔!”七公主两颗眼珠子睁得大大的,表面上看起来是担忧,可语气听起来却有九成是兴奋,是那种“好有趣、好好玩喔”的兴奋。“奇怪,西二太子呢?他怎么还没出现呢?难道这不是该他处理的吗?”
“西二太子?”翠儿不屑地哼了哼。“那个家伙总是分不清正事和闲事,这会儿肯定又不知跑到哪里去鬼混了,说不定早就忘了这事儿呢!”
“咦?你是说西二太子吗?”七公主愣愣地问。
翠儿顿时白眼一翻。
天哪!苞公主讲话真的很累耶!
“废话,咱们现在不正是在说他吗?”她受不了地忿忿道:“西二太子那人最不可靠了,可他偏偏爱出风头,现在可好,瘟鬼都溜出来了,他还没见个影儿,到时候要是让瘟神有借口来凑热闹,看他怎幺收拾。”
“可”七公主呐呐地开口“那相柳(九首人面蛇)没他们宫里的收妖瓶就收伏不了啊!不让他办要让谁办?”
“那就让大太子负责嘛!”翠儿说:“那二太子让他吃喝玩乐是一级棒,可教他干正事的话,就没啥好冀望的了,这不都是公主自已告诉翠儿的吗?怎么现在还来问我?”
“是吗?”七公主偏着脑袋,颇为困扰地想了一下。“我好象不太记得了耶!”
翠儿不觉沉默了好一会儿,继而放软了语气柔声安抚道:“不记得就算了,公主,反正那也不是多重要的事。”反正她总会慢慢想起来的吧?
“可是真的很奇怪耶!”七公主迷惑地抓抓耳后。“我好象忘了好多好多事,不管怎幺想都想不起来呢!”
“因为您大病了一场,公主,”说着,翠儿不由自主地移开视线,心虚地回避开公主那双单纯信任的大眼睛。“一个多月前您大病了一场,因为那场病而忘记一些事也是呃!很正常的。”
“咦?我病饼吗?”七公主似乎更困惑了。“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因为您病了嘛!”翠儿有点心慌地提高了声音。“反正您已经痊愈了,忘记一些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唔!说的也是。”听话的乖宝宝马上丢开那件怎么也想不通的事,兀族去盯着鬼门直瞧了。“那现在该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应该赶紧去把二太子给找出来?”
“哦,天啊!”才刚因为公主放弃追问而松了口气的翠儿,闻言,再次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公主,等咱们找着人,鬼门早就破了啦!”
“对喔!”七公主喃喃道。“也不晓得上哪儿去找,等找到了,不要说鬼门,就怕连丧门都垮了。”
“就是说咩!”翠儿直点头。
“可是,翠儿,”七公主瞧着那鬼门,真的开始担心了。“顶多再过个片刻半晌,恐怕那鬼门就会就会”她没再说下去了。别看她平常傻呼呼的,该知道的事、该尽的责任、该有的能力,她还是一样都不缺,因为她并不是把所有的事全都给忘了,只是忘了某些特定的事而已。
“咦?片刻半晌?”翠儿吃了一惊。“这么快?”
“可能还会更快呢!”七公主咕哝着。“翠儿,我我知道这不关我们的事,可是可是咱们也不能真的就这样放着不管吧?要是真让鬼门破了,麻烦可就不是普通的大了耶!”
那还用说,先不管鬼门破了之后会在人间惹出多少浩劫,光是上面的“大老板”追究下来,就不单只是西王宫的问题而已了,有九成还会连累四大王宫,统统跑不掉连带责任!
可就算明知是如此,他们又能如何?“对、对!鲍主您说的都没错,但是,咱们又没有西太子他们宫里的收妖瓶,能干嘛咧?”这个才是最大的问题吧!
“啊!是喔!”七公主恍然道,好象现在才想通这个天大的道理似的。“我们没有他们的收妖瓶,又能干嘛?”
“当然是!”翠儿暗暗松了一大口气。“好了,公主,咱们还是另外想办法吧!这种事实在轮不到咱们出头。”总而言之,她的正职是七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可不想再兼职当七公主姑***老鼠诱饵,没事呼天喊地的到处乱窜。
那真的很没面子耶!
如此暗忖着,翠儿转身就想领头先落跑,免得公主又给她去想到什么有的没有的,那就不太美妙了!
可惜她的动作委实不够快,才不过半转过身子而已,她就听到那位脑袋少根筋的宝贝主子豪气万丈的声音。
“好,既然收伏不了,翠儿,那咱们就卯上去杀了那条九头蛇吧!”
翠儿瞬即僵住。
不不会吧?
“嗯哼!这样王兄王姊们以后就不敢再嘲笑我了!”
像个木头人似的喀喀喀,翠儿僵硬地转回身来,脸色都发青了,现在若是有人拿根手指头轻轻地戳她一下,她肯定就会倒地不起了。
“公公主?”
可七公主那张纯真的脸庞此刻却是气势磅砖、光芒万丈,根本没空去注意到可怜的小小侍儿就快昏倒了。“瞧瞧你家公主我怎么收拾那条小蛇解救天下万民吧!”话说的是慷慨激昂,说穿了,还不只是想耍耍威风而已。
不是吧?这位宝贝公主那种倔强好胜的死性子就是不肯改吗?
想着想着,她的脸色更是发绿了“公主,您您不是在开玩笑吧?”翠儿困难地咽着口水。“杀了它?请问您要用什么杀呀?哭死它?还是用口水淹死它?那相柳在上古时候可是水神共工的臣子耶,它的妖力咱们哪应付得来呀!般不好搞不好还没动手,咱们就先被它给当点心吞了!”
“安啦、安啦!”七公主猛拍胸脯。“不过是一条小蛇而已,有公主我在,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就是因为有你在,所以才可怕呀!要不她早就跷头了啦!
“小蛇?”翠儿那张脸更苦了“是喔!咱们是刚好只够塞它牙缝的小蛇。”她忍不住喃喃嘀咕着。“我说公主啊!还是不要吧!要是真出了什么事,翠儿回宫后该怎么交代呀?”或者干脆不要回宫算了,从此亡命天涯、流落他方应该也不赖吧?
她犹在这边烦恼未来的出路问题,七公主却已经在那边兴奋地直搓手,准备好好地大展身手一番了。“好,翠儿,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那就这么决定了喔!”
咦?居然给她装作没听到。
“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耶?还敢问她该怎么办?
不敢相信地翻翻白眼,翠儿正想回主子一句“我哪知道该怎么办呀”可转念一想,要是她真这么回答,主子肯定会自己拗些白痴主意出来,到时她不是死得更惨吗?于是,三声无奈的长叹后,她又开始猛扯头发了。
这种事要是多来上几回,肯定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变成秃头了!
好吧!既然是主子自己来问她该怎么办的,那么;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罗!所以,她如果不好好把握这种机会整整主子的话,是不是太对不起某人了呢?
当然是!
于是,偷撇出一抹贼贼的笑容好好地笑了一会儿后,翠儿就开始说了。“这个嘛!我记得公主身上好象有个淡黄色的”不料,她的奸计才刚撰出序文的头两句来,主子就突然双眼一亮,脱口便是兴奋的一声“啊”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精心策画。
“对喔!我怎么给忘了?那个香包嘛!”七公主一边大叫,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模样很奇怪的香包。说是香包,可那味道却熏得教人头发昏。“这个可以引出相柳,对吧?然后呢!你就去引它出来追你,那我就可以乘机扁它了,对吧?对吧?”说完,七公主还得意地扬起下巴等待某人的称赞。
“呃?”只是某人却先呆了呆“耶?”继而陡然拔尖了嗓门惊叫,一点儿也听不出来那有什么称赞的意味。“我?”翠儿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那张可爱的小脸蛋已经垮成了大圆饼。“我我我也要上?不不是吧?公主啊!主角不是您吗?怎么这会儿连连我也要上了?”有没有搞错啊?她不是纯观众吗?
“咦?可是可是我记得以前都是这样的,不是吗?”七公主那张傻呼呼的脸蛋此刻却是一派正经八百的表情,看起来相当滑稽。“我记得翠儿你逃起命来可快着呢!”
“逃命当然要快呀!否则哪叫逃命啊?”翠儿哭笑不得地苦着脸。“又不是上后花园溜达,还由得你拐一步晃三步,最后再来个回眸一笑百媚生吗?我看那条九头蛇好象不会就那样被我们笑死吧?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她吞了口口水。“公主记得?”
七公主点点头。“是啊!记得呀!而且记得很清楚呢!”
哦!拜托,为什么该记得的她不记得,不该记得的她偏偏记得那么清楚呢?
完蛋了,这下子想装作没她的事也装不成了。翠儿委靡不振地暗忖,她这不是自讨苦吃吗?现在回头不晓得还来不来得及?
才刚想到这里,香包就挂到她身上来了。
呃好象来不及了耶!
翠儿一脸哭兮兮地看看香包,不仅整张脸都拉长了,连头上的冲天双髻也垮了,眼神无奈地瞅着主子欲哭无泪,可转个眼,她不晓得想到什么,忽地又是满怀期望地盯住主子。
“那么,公主,您也应该记得如何收拾那种畜妖吧?”老天保佑,求求您来个肯定的答案吧!
可没想到她这一问,却马上把七公主的万丈豪情给问不见了“咦?如何收拾啊?啊嗯这个嘛嗯让我想想我想想”愁眉苦脸的攒眉苦思片刻后,她才不怎么有把握地呐呐道:“呃大概记记得吧!”
奥嘎嘎?大大概?还“吧?”
天哪、天哪!为什么那种“没必要”的事记得一清二楚,这种事就只是“大概”记得?
“不会吧?公主,”翠儿的脸更苦了。“您您到底记得多少啊?”
“记得多少啊?”七公主又开始努力思考了“好象是是呃啊,对了!”她的双眸倏地一亮“首先是这样!”说着,她猛然一指戳破香包,然后很不客气地一脚把翠儿踢向崖顶的空旷处。
“耶?”随着一声长长的惊叫,翠儿被推得踉跄几步冲向前去,还没站稳脚步,她本能地又想往回跑,可才逃回两步,又认命地停住了,小小的红唇委屈地噘着,并浑身抖颤地东张西望。
唉,这已经不是头一回了,她还跑什么跑呢?香包一破,她早就无处可逃了,不是吗?
而她那个没良心的主子一脚把“老鼠诱饵”踢出去之后,也同样紧张兮兮地屏息四处张望,一副像在等待着什么似的样子。
不一会儿工夫,骤然间,原本是要死不活的细雨猛地加大了,风势也在瞬间狂吼了起来,轰隆隆的好不吓人,可七公主却反倒双目一亮。
“翠儿,别逃太远啊!”她兴奋的低声吩咐。
“呃?”翠儿一时会意不过来地随着主子的视线往三门峡出口那方向瞧过去,旋即尖叫一声抱头就跑。“哇--救命啊!”只见远远的那头,一条浑身长满青色逆鳞、长爪带翅的巨大蟒蛇,甩着狰狞凶恶的九颗脑袋,吐着腥臭暗红的蛇信,在狂风骤雨中如闪电般地疾掠而来,眨眼间就到了眼前,而且毫不犹豫地就朝狼狈逃窜的翠儿扑过去。
“哇哇哇!救命啊--翠儿还不想死呀!”
虽然没敢回头,可是光间那近在咫尺的腥膻臭味,翠儿就知道自己离鬼门关有多近了!于是,她只能边心胆欲裂地抱着脑袋埋头猛逃,边还又哭又叫的,可怜的她这时候还得顾着主子的吩咐--不能逃太远!
天哪、地哪!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呀?
而原该大展神威的七公主却在这会儿彷佛看傻了眼般,只呆立在那儿,连该做什么都给忘了。
哇呜--怎么这么大呀!
逃得连鞋子都快掉了的翠儿觑个空用眼角一瞄,顿时吓得魂飞九天。“天哪!鲍主,您别净顾着发呆呀!还不快来救我?”
“咦?啊!”七公主立时回过神来,不敢稍作迟疑,马上掐指飞出一道白光射向巨蟒。
耶!七公主不敢置信地看着巨蟒在一阵剧烈的扭动之后,便又继续张口扑向翠儿,而且老天!它还分出四个脑袋过来追她了!
哇救命啊!
一个惊慌,七公主也跟翠儿一样吓得尖叫一声,掉头就跑,于是乎,两个人就在崖顶上像过街老鼠般到处乱窜,其间还伴随着声声惊叫与求救,有好几次,双方还差点互相撞上了。
两个人都在叫救命,真不晓得是要谁救谁?
始终隐藏在树后的年轻人就在这时转了出来,一脸的啼笑皆非。“她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呀?”
而尚在团团乱转的翠儿更是欲哭无“空”“拜托,公主,你”她倒抽了一口气,动作敏捷的闪过恶心巴拉的蛇涎。“你跑什么跑呀?还不快”又一个矮身避开红灿灿的蛇信。“快拿你的七星绫打它呀!”
七公主一听,便愕然止步。
对喔!她跑什么跑?应该拿七星绫抽它的嘛!
一转念,她马上返身一吸气,整个身子便轻飘飘地飞向空中,刚好闪过巨蟒的血盆大口。可是,另外三张大嘴巴也紧随着咬过来了,她迅速解开腰间的七彩银丝带抖手一挥,只闻几声巨大的啪啪响,那几颗蛇头顿时被抽打得东倒西歪地飞开去,还差点相互撞个昏天黑地呢!
七公主见状,心头一喜,连忙再抖手一抽,在几声愤怒的嘶叫过后,追扑翠儿的蛇头也各自跌开去了,她赶紧趁胜追击,不断地抽打银带,巨蟒的九颗脑袋也不断地摇来晃去。片刻后,有三颗脑袋还真的打结了,让七公主忍不住开心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看这光景,宝贝七公主大概早已忘了之前的狼狈,玩得还挺乐的样子,瞧她脸色更是越抽打越得意,甚至还开始有意无意地逗弄着那条越吼越愤怒的巨蟒,看看能不能再让它的脑袋多打几个结。可是
“公主啊!现在不是玩的时候吧?”终于得以喘一口气的翠儿在地面上仰着脑袋,双手围在嘴边哭笑不得地大叫着。“得赶紧杀了它吧?”
啊!对喔!她是来除妖,不是来玩的,可是
“怎么杀?”七公主无措地叫了回去。
“耶?”她简直不敢相信!“怎怎么问我!鲍主啊!那是你的问题吧?你不是说没什么好担心的吗?”
“可是人家不知道它会这么厉害嘛!”七公主一边委屈地叫道,一边忙着继续抽打那条蛇,并闪躲蛇吻。“那那我又收不了它,而且,你看,我顶多只能让它团团乱转罢了,再来再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嘛!”
翠儿顿时傻眼了。“什什么跟什么嘛!现在才来说这种话,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呀!”
“那怎幺办嘛?”
又问她!“我我哪知啊!”翠儿又开始抓头发了,而且,这次是真的很用力的猛扯。“看看公主还有什么宝啊!对了,那个无双瓶!”
“那只能收旱妖、火妖的啦!”七彩银丝带依然僻哩啪啦地抽个不停。
“那那水云箭?”
“那只伤得了千年道行以下的妖啦!”
“捆妖索啊!不行,那只捆得了五百年道行以下的妖那震天镯呢?”
“翠儿!那是布雨用的呀!”
“啊!对喔!我一时忘了。”翠儿不好意思地打个哈哈。“那那青玉镜?”
“那只能摄魂魄,收不了已有道行的元神啦!”
“那那那我也没辙了啦!”
“嘎?那我怎么办?”七公主好似快哭了。
“呃!咱们”咽了一口唾沫“咱们落跑如何?”翠儿呐呐地提议。
“耶!”
就在七公主错愕得险些被左右两颗蛇头分夹两边撞扁之际,突然,一缕细细的低语传入她的耳中。
“七公主,请把相柳往对面崖上引过去,那儿是上古共工台的遗址,应该压制得了它,我再用五雷缚妖神咒禁住它,这样应该可以暂时封它个三、五十年。”
咦?谁?谁?是谁?
才刚险险地闪过被压成肉饼的危机,七公主闻声,不由得更惊诧地左右张望不已,却又差点被最中间那颗蛇头给一口咬去脑袋。她惊险万状地躲开,但是,从她身旁飘过的那股子蛇腥味却差点让她当场吐给它看呃!技术好一点的话,说不定还可以吐到它嘴里头去呢!
“公主,拜托请快点,”耳语又响起。“再一会儿鬼门就要破了!”
呀啊!真的?
心头一惊,七公主赶忙按照指示,甩带的方向倏忽一转,开始使劲地将怪蛇越过三门峡上方驱往对崖去了。可是,那条怪蛇似乎有所警觉,都已经临到崖边了,却死都不肯再多挪两步。
“你你这条笨蛇,就不能合作一点吗?”
七公主急得忍不住脱口叫了出来,彩带也挥甩得更急切了,可是怪蛇宁肯脑袋多打两个结,就是死不肯过去;七公主又气又急地正想踢它一脚的时候,陡闻一声清朗的喝叱,骤然间,那条怪蛇彷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往崖上推了过去。
“耶?”她不由得愣了一下。
紧接着,又是几句像念经似的咒文之后,天上突然劈下来五道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的闪电,刹那间,那头怪蛇竟然倏地消失不见了,同一时刻,满天的狂风暴雨也突然静止了下来,再眨个眼,连阳光都跑出来闪闪发亮了,就好象换了一幅画似的,整个场景在顷刻间做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显得非常突兀又不可思议。
看书翻页都没这么快!
有好半天的时间,还飘浮在半空中的七公主依然茫然地半举着彩带,困惑地望着怪蛇消失的地方,怔愣地好象还搞不太清楚状况,不明白刚刚犹是惊天动地、恶形恶状的怪蛇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不会吧?她真的封住那条上古妖蛇了!
哇!她好了不起喔咦?不对!不对!不是她封住的,是啊!对喔,是谁?刚刚到底是谁?
就在她刚想起这一点时,猝闻翠儿的呼唤。
“公主、公主!在这儿哪!”
听翠儿的声音喊得有些变调,她吓了一跳,以为又出了什么岔子了,搞不好相柳娶了老婆、生了孩子,这回是携家带眷一块儿来捣乱的!于是,她忙不迭地循声赶过去,还差点一头撞上那株奇形怪状的大树横错出来的树枝。
可没想到翠儿不但好端端地没事,而且就在崖边那株苍劲的古松前,一脸诡异地直向她招着手。身躯尚未落地,她便愕然的瞧见一个清俊的年轻人正神情怔忡地盯视着她,待她站定在他面一刖,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强烈的熟悉感。
她不觉脱口问道:“咦?我们见过吗?”
年轻人一听,眉宇随即皱了起来,好似这句话触犯了他的滔天大忌似的。“应该没有。”是应该没见过,也的确是没见过,不管是这辈子,或上辈子、或上上辈子都没见过,他“百分之百”可以肯定。
可是,为什么他也觉得他们“百分之百”曾经见过面呢?
“哦,这样啊”七公主困惑地搔搔脑袋。“那刚刚是你帮我的吗?”
年轻人颔首,看起来好象更不高兴了,甚至还夹杂了那么一点点不安。但这位神经很大条的七公主并没有去给他注意到,一瞧见他点头,马上咧出一脸开心又感激的笑容来。
“真的啊?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了呢!”
年轻人耸耸肩,两只眼睛老是往两旁飞去不想看她,却又不由自主地溜回来瞄她几眼,一经自我察觉后,就马上拉开视线;可不一会儿又情不自禁地瞥了过去,然后又暗骂着自己移开眼;接着,又一次忍不住瞟向她那张精致清美的脸蛋上,旋即又诅咒着干脆垂下眼盯住地上
或许他应该先把自己的眼睛弄瞎了,就不会再做这种连他自己都感到很厌恶的行为了吧!
他自嘲地暗忖着,可七公主却一无所觉地继续笑得好甜蜜。
“哪!为了报答你,我请你吃饭好不好?”她满眼希冀地又问。
年轻人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不用,”不晓得为什么,跟她在一起越久,他就越不安,好象会发生什么他控制不了的事情似的,事实上,现在的他就有点控制不了自己了。“抱歉,我还有事要先走了。”说完,他匆匆转身就走,还差点绊着自己的脚摔一跤,看起来有点狼狈。
虽然这样很窝囊,任谁看了都会说,这就是所谓的落荒而逃!可是,他也顾不了这许多了,再不走就走不呃好象已经走不了了!
侧过脸去冷眼瞪着那两条擅自跑来亲昵地紧抱住他左手的纤细手臂,好象小妹妹缠着大哥哥带她去买糖葫芦吃,又好象他上妓院嫖女人还没付帐怕被他跑了似的模样,年轻人浑身骤起一阵战栗。
为什么他有种再也甩不开这双手臂的预感呢?
“那你陪我吃嘛!好不好?”
冷漠,却又相当困扰的视线缓缓移向那张近在咫尺,又似撒娇、又似讨好的迷人娇靥上,年轻人的心弦不由得微微一震,一股既排斥又依恋的矛盾情绪猝然袭上心头,开始在他心中进行一场精采的摔角大战。
“好不好嘛?好不好嘛?”七公主娇憨地摇着他的手臂。
这还用问吗?当然不好!
自与她当面对上的那一刹那,他的灵性直觉就一直在警告他离她远点儿,警告他若是继续跟她牵扯下去,他的人生肯定会因此而踏上某条他想象不到,且无法回头的不归路,搞不好就这样完蛋大吉也说不定!
可另一边又有个声音在轻言软语地哄诱他--只不过是个可爱的小女孩想请他吃个饭嘛!吧嘛像防贼一样的防着她呀?这样傻呼呼的,连自己都顾不周全的小姑娘又能搞出什么可怕的名堂来呢?
“好啦!陪我去吃啦!走啦、走啦!”
好吧!就算那些矛盾的挣扎都不去管他,单以目前的情况来讲,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人敢这么肆无忌惮地亲近他,或这么放肆地碰触他,这么无礼地跟他说话了呢?
依照以往的习惯,他应该马上甩开她,跟她保持三丈以上的安全距离,再厉声严词地拒绝她,明白告诉她,他一向是独来独往的,不管是吃饭、睡觉、上茅房或到任何地方去,他都不曾有过任何同伴。
甚至他也可以摆出一张最酷的阎王脸给她瞧,把她吓个半死,再冷冷地嘲讽她几句,教她羞惭的大哭一场!不过,也有可能她根本就听不懂人家的嘲讽,甚至以为人家在称赞她也说不定,这样的话就干脆狠狠地喝叱她一顿好了。
这才是他最正常的行为模式,可是
“快嘛!人家好饿了啦!”
懊死,为什么现在他就做不到?
而始终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翠儿却禁不住偷笑了。
还是一样呵!瞧他一脸的矛盾、挣扎与困扰,看样子,他还是一样拿她没辙,这家伙肯定是那人没错了。而且,他的模样也几乎没什么改变,只是年轻了二十年,感觉有点怪异罢了,不过,这样不是更好吗?免得他儿子又跑来跟他抢老婆了!
“快点嘛!”
那声音更是娇腻到了极点,再冷硬的心都会融化成一团面团儿,年轻人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走吧!”吃完饭再甩了她好了。
七公主一声欢呼,马上挽着年轻人的手臂就走,态度还不是普通的熟稔与自然,虽然他们这才是第一次见面。
“啊!对了,我不吃海鲜喔!”
“我也不吃。”
“咦?真的?”
“真的。”
“嘻嘻,好巧喔啊!对了,我叫敖水灵,你呢?”
“姬梦尘。”
姬!
真的是他了!
翠儿望着那双俪影,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担忧、又是害怕、又是无奈。
“啊!姬公子。”
姬梦尘回眼瞥了她一下。“什么事?”
“你确定知道我家公主是谁吗?”
姬梦尘瞄了一眼腻在他身边的可人儿。
“东海龙王的七公主,对吧?”
没错,他真的知道她的主子是谁!
不过为什么她总觉得他有哪边不太一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