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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蔚青心跟着姬万里回到姬家庄。
显然他大少爷已离家不少时候,一经通报,立即冒出一窝人来,个个围着他嘘寒问暖,询问他这些时候过得如何又如何。蔚青心本来跟在他身边,不小心被某人屁股一顶,就被挤在离他老远的后头,几无容身之地。
没想到他这么受女人欢迎。
算了,闪远点,省得被人认出来更麻烦。
蔚青心微皱起眉,冷然避开几只差点踩到人而不自知的脚;不用费事读心都能直接从这些女人的态度中,看出来她们多想讨好姬万里,没办法稳坐正室的位置,就算捞个小妾的名也好。
脑子里全是同样的念头,说她们单纯亦无不可。拍了拍脚边的灰尘,蔚青心不由自主地接收着她们的心事是呀,一旦咸鱼翻身,身价就完全不同了;当丫鬟哪有当小妾来得威风,何况她们家少爷是如此俊挺潇洒、风流倜傥,哪个女人能不芳心暗许,为她们家少爷心醉心动
等等!俊挺潇洒、风流倜傥!?她没弄错吧!
蔚青心深锁本来只是微皱的眉头,疑惑地瞥向自己认识大半辈子,顶多觉得他长得不难看的姬万里,很怀疑自己从那些女人心底读出的无比崇拜,是出于自己的幻想。
呸,见鬼了,她才不可能幻想那个书呆俊挺潇洒呢!是她审美观与众不同,还是这些女人都疯了?
敝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表哥,这个小黑炭打哪儿来的?该不会是您在路上捡回来的小乞儿吧!”为顾及自己大家闺秀的气质,无法挤近姬万里身边的薛宝花本在一旁跺脚,气这些搞不清楚身份的丫头不闪边去;终于因为发现蔚青心的存在,而有了排挤众人接近姬万里的理由,刻意拔尖了嗓子吸引注意。
这些死丫头,竟敢完全不把她看在眼里。
等她当上姬家少奶奶后,非一个个找她们算帐不可!
想入门当小的,门儿都没有!薛宝花暗恼。
乞儿!?她竟然说她是乞儿!
蔚青心在心中吐血,不满地望着那个说她是乞儿的女人。
利用她也就罢了,这小心眼的女人,何须把她说得如此不堪,她又没像那些丫头垂涎她的猎物呃,说心上人好些。
话说回来,她突然觉得姬万里处在这堆女人中,真像被丢到一群秃鹰眼前的上等肉,被争着分食;这群可怕的秃鹰,正恨不得把他的骨头、血肉一块一块拆了,好一人一块吞进肚子里,还舔着手指回味无穷。
好像挺可怜的
“小姐,您不用担心,小的半个月一定会洗一次澡,而且现在离上次洗澡不过三天罢了,身上顶多养了几只小虱子。”
蔚青心朝薛宝花憨笑。
仿佛要向薛宝花证明她身上的虱子真的不多,不会随便一甩就掉下来,她更往前朝她跨进一大步,伸出手在她面前用力挥着。
有虱子?“啊!表哥,救命啊!”薛宝花苍白了脸往后一退,花容失色地尖叫起来。
真够夸张,虱子又吃不了人。
蔚青心看着她的反应,冷笑在心底,却不动声色地又朝地挪近。
“小姐不要害怕,小的身上的虱子都会认主人,不会随便乱跑的。”蔚青心一脸无辜状地安抚,看她还在甩着自己的双手。
啧,这女人是真的打心底厌恶,认为被她碰到是很脏的事呢!
可惜,要是真养了几只虱子,就可以送她一两只作纪念。
闻言,薛宝花死命地挥着袖子,脸色发青。
“啊你别过来,滚开!”
好像真被她碰到,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似的。
“小姐?”蔚青心满脸关心不解,好像很担心地又往前。
“走开啦你,臭乞丐!”
薛宝花真的被吓坏了,不断狼狈地往后退,却踉跄地跌在地上,早已顾不得大家闺秀的形象,拼命哇哇叫。
伺候薛宝花的丫鬟香菊急忙去扶她。
“小姐,你要不要紧?”
“他叫阿青,是我买下的随身小厮,以后就跟着我了。”在状况变得愈来愈可笑、场面一片混乱的时候,姬万里突然笑出声,停顿了一会儿又道:“对了,阿青以前是客栈店小二,不是什么乞丐。”
言下之意,她身上不可能真的有虱子。
听见他的话,好不容易让丫鬟扶起的薛宝花,又瞥见丫鬟们掩嘴偷笑,一张俏脸像是挨了一巴掌,更加狼狈不堪。
想来有点缺德,从来没看过表妹这么难看的脸色,姬万里却打从心底觉得好笑。
禁不起这样的难堪,薛宝花终于跺着脚,忿然离去。
临走前,她还狠狠地瞪了蔚青心一眼。
她暗暗发誓,总会有讨回这口怨气的时候。
蔚青心回以一笑,做好心理准备等着她来报复。虽然不知道自己会在姬家待上多久,不过只要她还在姬家,便随时欢迎她赐教。
收起笑容,蔚青心突然和姬万里四目相交。
虽然她一察觉他的注视,马上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回复那副害怕沾惹是非的神态,却突然让姬万里觉得她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并非是他所以为地那样在意别人脸色、习惯处处讨好别人的店小二。
还是,这才是他的本性?
人夜后,万籁俱寂。
走进久违的房间,姬万里被熟悉的环境包围,退去不少旅途的疲惫,一回头却发现小苞班杵在房门边,不由得奇怪的问:“你站那么远做什么?”
敝了,又不是女人,好像他会吃掉他一样。
“没什么,只是不知道小的这时候该做什么。”
蔚青心紧靠着门边站,只差没抱根柱子表示拒绝进房。
不管他怎么说,她只知道大半夜的,为了保住自己清白的名誉,就不该和男人在房间里独处;要是被人知道她的身份,不想嫁给他都不行了。
她必须和他保持距离才行!
无疑的,她依然认为嫁给他,是最糟糕的一件事。
她可不想和自己认定的煞星纠缠一辈子。
“别贴门贴得那么紧,我又不是买你当门童。”绑起窗帘,姬万里在床沿坐下,见他还是动也不动,只好又道:“你应该来替我宽衣,不是呆站在那里。
看样子他似乎得要人教他些规矩。
“宽衣!”
如果可以她一定已经尖叫出声了。
懊死,男女授受不亲耶!
长这么大以来,她可没看过男人的裸体,而他竟然叫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替他宽衣!?
就算那莫名其妙的婚约还在,他这要求也太过分了些,管他知不知道她是谁。
“小、小的不会。”
她的目光四下飘移,生平第一次说话结巴。
“你过来。”
轻叹了口气,他像是拿她没办法,语气包容又带着万般无奈。
“过去做什么?”
他叹什么气啊,快毁了清白,她才是那个想叹气,偏偏不能叹出来的倒霉鬼吧!
巴不得离他愈远愈好,她才不会愚蠢的让他毁了自个儿的清白。
还是靠门边好,想要逃就方便许多。
“你非要知道我想做什么,才能靠近我吗?”
望着满脸防备的小人儿,失笑的姬万里突然觉得他们主仆俩对峙般的对话很可笑。
或许他该让他留在客栈里跑堂,不该把他带回家来,弄得自己啼笑皆非。
家里随便一个下人都比他好使唤。
长途跋涉之后,疲惫的他只想早点更衣,早点上床休息。
“少爷,您别生气,小的这不就过来了。”
她突然陪着笑脸,很快地走上前,一脸忠诚无辜样。
哼,他想早点休息,她又何尝不想啊!
如果有手有脚的大少爷,非要人替他更衣才肯结束彼此一天的劳顿,那她手脚快些替他换下衣服,能早早休息也就罢了。
谁教她现在打扮成这副德行,被他逮着了却不能表明身份。
就当是做做好心,替残废的人换衣服好了。
“哦,我突然不像洪水猛兽了?”
似乎有些意外他的转变,姬万里从床边慢慢站了起来,好笑地用望着仅及自己胸膛高度的小厮,看着他笨手笨脚的替自己更衣的动作。
看得出来,就更衣来说,他似乎真的没有经验。
“少爷,小的担不起您的不悦,您就别跟小的呕气了。”
懊死!她该从哪儿下手更衣才好?
嘴上打着含糊,她心底懊恼的是没替男人换过衣服,根本不知道男人的衣服如何换下。
从没想过自己会落得丫鬟命,谁懂她心底挥之不去的感叹啊!
“这里。”
姬万里突然拉住他慌乱的手,放在衣服的打结处,本来是要指导他怎么替自己换衣服,一碰到他柔细得不像少年的手,他却不由自主地怔愣了下。
别说少年,他的手连劳动者的手都不像。
先是瞪着他的手,再瞥向他乌漆抹黑的脸,他突然有种领悟。
太迟钝了!他竟然不曾发现他的手和脸,肤色竟然完全不同!
本能地想伸手抹掉他脸上的炭灰,发现他一脸惶恐,他又打消主意。
他想,要出来讨生活,他这么做必定有他的苦衷。
蔚青心同样破吓了一跳,急忙抽回自己的手,却挽回不了什么。
懊死,他怀疑她是女人了!
或许她唯一还能庆幸的是,他对她那套苦命身世的说法,至此依然深信不疑,并没有因此怀疑她的身份。
老实说,他有点超乎她想象的善良,让她感觉怪怪的。
她所知道的姬万里是够罗嗦、烦人,像个甩不掉的跟屁虫,除了一天到晚像疯子一样追踪她的去处,就是个只会读书的大书呆。
她以前从来没见过他善良的一面,反而因为能读心,发现他有颗善良的心,难免不习惯。
她以前所认知的姬万里似乎不见了。
“你”想问清楚,又不想让他太难堪,姬万里显得有些迟疑。
“少爷,小的笨手笨脚,今天还是您自己来吧!”往后退了几步她抢着建议道:“等我手脚学得利落些,再来服侍您可好?”
死书呆,可别说不好啊!
“你都这样说了,我这个少爷能说什么?”
轻摇头,他叹了口气笑谑,也不打算勉强他做他不习惯的事。
往后,他还有时间可以慢慢弄清楚他的事。
蔚青心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少爷,小的今天就睡厅外对吧?没事的话,小的就退下了。”
小厮得随时听候差遣,她不会乐观的以为姬家会为她准备一个房间。
想她蔚家大小姐,竟沦落到这步田地,传出去不知会造成多大笑话。
可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不能怨天尤人。
若有所思地,姬万里突然道:“睡厅外难受,我的床够大,你跟我睡吧!”
看他先是紧张不已,而后又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让他没来由的萌生了坏心眼。
不知为何,他就是想逗逗他。
他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好几年不曾有过如此轻松的心情了。
想想,自从蔚青心那女人莫名其妙的消失后,他就好像不曾打心底开心笑过;可是因缘巧合碰上他以后,他是真的打心底笑过好几回,一点也不假。
不管他是男是女,他都觉得他很有趣。
至少有留在身边的价值。
眨了眨眼,蔚青心当场石化。
“下下人怎么能跟主子抢床睡,小的万万不敢!少爷,您别开小的玩笑了。”
好不容易,她才从惊吓中勉强恢复过来,对他挤出尴尬不己的苦笑。
欺负下人很好玩吗?不良主子!
亏他还那么受庄内那些丫头的爱戴。
这种时候,她还宁愿自己读不出他的想法.感觉也不会这么好笑又无奈。
本以为他会更古板严肃些,她实在没想到他会是这种个性。
不良,实在是不良。
“既然我是主子,凡事由我作主,一切我说了算.不是吗?”
笔意欺向他几步,他挑起意味不明的眉宇.为他每个慌张的神色感到好笑。
明明出外边做生意边寻人几个月后,此刻回到家的他是又累又疲,却一反常态的玩兴不减。愈逗得他不知所措,他的精神似乎愈好,连觉都不想睡了“少爷,月娘都上了中天,您累了一天还是早点歇息,别逗小的玩了吧!”要不是她现在身份卑微,哪有他说了算的份,可恶!
“赶了不少路,小的也累了。”
莫可奈何之下,她只能暗示着自己也想早早休息。
“我这主子没喊累,你却喊累了?”
他刻意挑高了眉,似有责备。
像他这么好胆的下人,他还当真没遇过。
虽然有几份讶异,但不知为何他却不以为忤,好象他本来就是这副德行,暗示的说法还是收敛了些,妄想改变他的胆大妄为简直是痴人说梦。
那感觉,就好像那个离家出走,从没把他放在眼里的蔚青心。
思及此,他本来愉悦的脸色缓缓一沉,突然间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对这个小厮的没大没小如此包容
他给他的感觉.就像收敛了些的蔚青心;那个没心没肝没肺、外加设良心的女人!
“少爷,小的这辈子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哪有喊累的命和福气,如果您不让小的休息,小的站一夜为您守夜就是;您大富大贵的命可不同,早早歇息别累坏身子骨了,小的没那个命能担起您的健康呀。”
好说歹说不成,试试祭出哀兵策略吧!
表才晓得,她为什么要对他如此低声下气,这死人还在心底骂了她一顿耶男人哪,愈得不到的东西,就愈非得到不可吗?
莫名其妙得彻彻底底,只是不想嫁给他而已,又不是放火烧了他姬家庄,她哪里没心没肝没肺没良心了?
既然他府里已有一堆女人,连他那不知哪儿来的表妹都忙着想嫁给他,搞不懂他为何就是不肯放弃自己。
就算把黑炭抹了干净,她也没有天姿绝色啊。
可恶,专爱找她麻烦的男人!
凝望他似乎真的很疲惫的脸,姬万里终于挥了挥手。
“下去吧!”
不知哪里来的心疼,让他决定不再逼他。
“是的,少爷。”
她立即接受命令,完全放弃刚才认命的那份,打算不睡为主子守夜的操守。
不用说,她欢天喜地的退下,连回个头的意思都没有。
好累,终于可以休息了。
讨厌的书呆子!